哪怕現在鹹魚翻身有錢了,地上有錢,她也忍不住要去撿的。


    如果她十年前能撿到這些錢就好了。


    這些錢能買好多燈油,兄長就不用夜間教自己識字念書才上點燈,他看書便囊螢映雪。


    一陣風吹來,夾雜著血腥味。


    林溪站直身體,戒備地往前看去。她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對血的味道尤其敏感。


    少年一身黑衣,沾了血的臉帶著幾分妖異,看著不髒反而出奇的鬼魅。


    兩個人擦肩,那雙寒星似的眼睛看了過來。


    恍惚間她有種仿佛被利刃射穿的錯覺。


    少年捂著胸口,剛消失在了轉角。那頭有四五個人追了出來。


    為首的小廝看見林溪,猜測她是哪家小姐,停下腳步,猶豫了下問:“今日有幾位貴人馬車失竊,請問小姐可看見有人經過?”


    林溪裝出膽怯的樣子來,顫巍巍地伸出手指了相反的方向。


    幾個人沒有猶豫,朝著她指的方向追去。


    她向來可不是愛管閑事的菩薩心腸,隻是望見少年眼下的紅痣那一刻,忽然想起兄長鼻尖也有一顆痣。


    鼻尖那顆痣,讓兄長多了幾分繾綣,不至於太過清朗嚴正。


    林溪記性向來不錯,一眼就認出是那天樹壓倒牆後,出現的少年。


    而這幾個追他的人,想必是公主府的人。


    孀居的二公主,今年也不過二十七歲,平日在她當皇上的兄長麵前很說得上話。


    正兒八經的金枝玉葉,平時作風很放蕩,言傳養了許多麵首。


    很多男人想得到她的青睞,從而一步登天。同時,她的青睞也很難被拒絕。


    不過那個少年,瞧著就不是能任人揉搓的善茬。


    這就看他和公主誰更堅持,不過這又和自己也沒關係。


    林溪未把這件事放心上,她把撿到的銅板收好,轉身回到了女眷休息的亭子。


    —


    蘇漾漾亦趨亦步地跟在蕭閑身後,叫了幾聲“師兄”對方都不曾停下腳步。


    她“哎呦”了一聲,蹲在了地上不走了。


    蕭閑腳步一頓,轉身連忙走了過去,一臉急切地問:“怎麽了?哪裏受傷了嗎?”


    蘇漾漾笑了下:“師兄原來還是關心我的,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


    “我怎麽舍得不理你。”蕭閑點了點她的鼻子,心裏柔軟一片,“快告訴我,到底哪裏受傷了?”


    “我沒事。”蘇漾漾從地上站了起來,俏皮地笑了下,“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永遠相信師兄,師兄不要生氣了好嗎?”


    蕭閑笑容溫柔:“好,你說的話我都會聽。”


    這個世界上加起來,也沒有師妹的笑顏重要。林溪不但拿走師妹的院子,還故意和他們作對……


    他一定要想辦法,盡快把那個討厭的女人無聲無息地弄死。


    ——


    林溪坐下後剛喝了兩口茶,又有人找上來了。


    林老太太膝下雖然有兩個親生兒子,都未曾給她生出一個孫女來。


    寄住在林家的蘇漾漾在林溪回來前,是林家唯一姑娘,被幾個隔房表哥嬌寵著長大。


    林哲嘉聽聞今日蘇漾漾被氣走的事,心裏很是不悅。


    想都不要想,蘇漾漾向來舉止得宜,想必又是林溪挑起的。作為林府的嫡孫,他很有必要約束同輩。


    到底是一家人,林溪在外麵鬧成這樣,豈不是讓整個林家沒臉。


    林哲嘉派了小廝過來,通知林溪過去聽他這個嫡長孫的教誨。


    畢竟說到底,她也隻是給三房流落在外的女兒。


    “大公子正在射箭場等著呢,還請小姐快點過去。”來的小廝催促道。


    怎麽都愛來找事呢?


    在射箭場?林溪想了下,行吧,可能會有利可圖。


    她身隨著小廝而去,既然想搞事,那不如搞一個大的好了!


    射箭場這邊設了彩頭,一群年輕世家子弟在比賽。


    林哲嘉看了林溪一眼,麵露不悅:“和自己妹妹爭東西,女子八雅你可懂?你即便是不懂,但是至少要心胸寬闊。”


    性情如此不馴,眾目睽睽之下還動手,那以後還得了?


    林溪:“女子八雅我不懂,我也很愧疚,不過想必堂兄一定是精通六藝。”


    林哲嘉一臉倨傲:“當然。”


    林溪謙虛求教:“據說六藝有射箭這項,堂兄既精通六藝,想必一定是箭術精通吧。”


    林哲嘉點頭:“那是自然,射箭是我最好的老師,它教會了我謙遜、正視自己的不足,以及專注的君子之風。”


    林溪點頭,你是真能裝啊。


    她勾起嘴角:“既如此,我也想求堂兄指教,不如兄長和比一場射箭如何?”


    林哲嘉有些意外,麵露不屑:“和你比一場?”


    “我輸了一定好好和妹妹道歉,認真學習女子八雅。”話音一頓,林溪又說,“堂兄若不小心輸了,可是要把東角樓街巷的幾家鋪子都還給我。”


    回春堂也在東角樓街巷,還包括好幾家鋪子,酒樓。


    本來這都是她父親的私產,父親死後便被林家收歸了。


    林哲嘉嗤笑一聲:“我學習射箭已有三年,剛剛還拿了第一。你贏不了我。”


    林溪:“那正好,我見識了兄長的君子之風,有了榜樣,回頭就去和妹妹道歉。”


    林哲嘉沒有說話,他下意識不想去賭。


    “是堂兄先來,還是我先來?”林溪不容他有拒絕的機會,話音一頓,聲音拔高了些,“雖是自家兄妹,但說話還是要算數才好,今日的賭注煩請在場各位做個見證。”


    有熱鬧可看,周圍一片應聲。


    不過這位小姐到底在想什麽?明明贏不了還非要去賭?


    林哲嘉沒想過和林溪比射箭,但眼下一片起哄聲裏,他有些騎虎難下。


    轉念一想,壓一壓她氣焰也好,省得日後闖禍。


    他沉聲道:“你輸了要信守承諾,以後和漾漾好好相處,不許再生事。”


    林溪一臉乖巧:“都聽堂兄的。”


    她從前天天打獵射鹿,後來打仗騎馬射人。


    連平時軍中訓練騎著馬,射的都是稻草紮的活靶。


    好一個君子六藝,這些世家子弟不用前線戰場掙軍功。所謂射藝不過立正站著舉箭。箭靶隻是隔了六丈遠。


    相比男女主的戲曲班子,她可太喜歡堂兄這樣的大好人。


    大好人啊,一激就上鉤,這是每個人都該有的好品質啊。


    不要問她射箭是科目幾,那都是些必要謀生手段。


    作者有話說:


    林溪:大好人啊!善財童子啊!比心!


    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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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夜晚才剛剛開始◎


    林溪喚來踏雪,用臂繩綁住兩隻寬大袖子,方便拿弓箭。


    整理好衣袖,她轉過身笑嘻嘻地說:“堂兄,不如把箭靶往後再挪一些如何?聽人說我舅父軍中箭靶,距離最近也是十五丈呢。”


    林哲嘉蹙眉,心裏煩得不行,這個堂妹生長於鄉野,粗鄙無知還不懂慎言。


    果然是沒有漾漾半分的乖巧可愛。


    “你也說那是軍中,我們隻是尋常射箭,標準自然不一樣。”


    林溪恍然大悟:“這樣啊,可是我想試著射十五丈的箭靶。”


    林哲嘉眼神犀利地盯著她:“你是想著我們誰都射不中靶,到時候打一個平手吧。”


    林溪搖了搖頭,一臉誠懇道:“堂兄先來射箭,我們每人射三箭,若是我們都射不中的話也無妨。我提出的規則,自是算我輸。”


    林彥如今對林溪唯命是從,生怕林哲嘉不答應,連忙指揮小廝移動箭靶。


    心道你小子死定了,誰讓你沒事找茬,這下踩到坑裏去了吧。


    天啦,林溪未免也太狡猾了。


    他見過林溪射術,一箭雙雕不至於,也就百步穿楊吧。


    林哲嘉很不屑,認為對方不過是自取其辱。


    大概怕眾目睽睽下輸得太難看,才提出讓人發笑的規則。


    拖自己一道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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