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我都在過著旁晚看著城鎮敗落清晨看城鎮重建的日子。


    雖然住在同一個山洞裏分享共同的食物,但我始終沒有聽男孩說過一句話。男孩經常和新生的太陽一起離去,伴隨著夜晚的滿天的星光一起出現,但這並不妨礙我的生活,至少他留下了食物和水,味道糟糕的食物和漂浮著雜物的水。


    我想我該出去走走,再繼續待下去我會變成一塊發黴的蛋糕的,這想想都令人惡心。


    白天的城鎮被它熱情的追求者——陽光——包圍著,空蕩蕩的街道上時不時刮起幾陣從海麵上吹來的涼風為城鎮趕走陽光這位偏執的先生。


    走在黑色的街道上我開始懷念起身後黑暗的山洞。


    我忍住回頭的念頭四處張望,我想要找些吃的,一些不那麽刺激我味蕾的食物。我必須適應著在這個詭異的城鎮的生活下去,因為我預感到自己很有可能無法再回到埃斯特姆,或者說回到一個正常的地方。


    然後我走進了一座圖書館,是的,一座不怎麽大卻價值極高的圖書館,無論是它現在能夠對我起到的幫助,還是在埃斯特姆拍賣會上它能夠得到的標價,無疑它都是極具價值的。


    請不要問我為什麽要來圖書館裏尋找食物,聰明人都會這樣做的。


    我走上古老實木做成的台階,盡力瀏覽著書架上我能讀懂的古文,以優秀的成績考進萊因迪亞是我做的最糟糕也是最愚蠢的決定,但看在曾經優秀的成績能夠在現在幫助自己讀懂絕大多數古文的份上,我覺得原諒自己了。


    我取下一本與食物有關的古書,我慶幸自己能夠碰到它,要是看見自己的手從那藍色的書皮上穿透過去,我會抓狂的,很高興的是上帝沒有給我抓狂的機會。


    我坐在木頭做成的書桌旁,旁邊是一扇鄰近大海的窗戶,比我還要高大數倍的窗戶竟然隻用了幾根細長的木頭支撐,窗戶上木頭做成的支架散發出腐朽的味道,看上去有些老舊,哦,竟然又是木頭,木頭竟然這樣廉價嗎?要知道一片原生非人造的樹林足以換來一個星球。


    我望著窗外的大海和山林,頓時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如果要用數字來衡量這裏的話,那個龐大數字能夠在一瞬間就使我的大腦永久性地失去思考的機能,我可不想那樣。


    打開古書第一頁,開頭就是一句抱怨的話:“該死!螺紋蓋和塑料塞越來越流行了。”


    下一行批注就解釋道:很多人都認為螺紋蓋比軟木塞更好用,但如果想存放上等葡萄酒用軟木塞更好。


    螺紋蓋?塑料塞?真是些奇怪的名字。


    看著開頭就抱怨的古書我突然想起自己製服儲納口袋裏的那本《w》,它是否也會像這本《瞧,這些可惡的美食》一樣抱怨呢?我不知道,因為那本書從未允許我將它打開過,它實在是太羞澀了。


    清涼的海風從大海上吹來,我想是善良的海風無法忍受我這頭亂糟糟的長發,所以它一遍又一遍的出現,企圖將我像樹枝一樣四處亂翹的短發撫平整,然後將披肩的長發梳理柔順紮起來,但最終它失敗了,結果隻是讓一切變得更糟。


    我朝窗外的海灘望去,想要幫助心地善良的海風,讓頭發不再遮住自己的視線能夠安心看書。


    一個瘦弱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海灘上,在寬闊的海灘上我第一眼就發現了了他,不是因為這片海灘有多麽的空曠也不是因為我對男孩有多熟悉,隻是因為他現在穿著的是我的製服外衣。


    我有些後悔那日一時的好心,因為這沒禮貌的小家夥壓根就沒有把製服歸還的意思,每天晚上因為冰涼的海風蜷縮在一起的時候我這種想法就更加強烈。


    男孩從沙灘上走過,他身後留下的腳印下一秒就被衝上沙灘的海水帶走了。


    潔白雪嫩的耳朵從男孩毛茸茸的淺褐色的卷發中露出來,男孩白皙的頸脖從寬大的襯衫上端露出來,若是在埃斯特姆黑暗肮髒的貴族圈中,這個男孩可以像遠處的那片樹林一樣,賣出不菲的價錢。


    男孩的肌膚太白了,白的刺眼,我很討厭這一點,因為這會讓你覺得自己很黑,我承認我是妒忌了。


    我移開目光專心看書,書上的一些特有詞匯讓我難以理解,我為此感到困擾,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去拿一本詞匯解釋書籍時,窗外傳來的噗咚聲,打斷了我的思路。


    男孩掉進了水裏,但他連絲毫想要掙紮的跡象都沒有。


    我將古書丟棄在桌上,拚盡全身的力氣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了海邊。


    男孩全身侵泡在海水裏,且跟隨著海水漂離了岸邊。


    我衝進海中,我雙腳踩在水中,雙臂撲騰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流動的海水帶給了我不小的阻力,最終我還是抓住了男孩。


    他雙眼緊閉,失去了意識,身上的衣物濕透了,十分沉重。我吃力的將他拖上岸,慌張的怕打著他的兩頰,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慌張,也不想知道這個原因,我隻是太害怕了,害怕又要變回一個人。


    噗的一聲,憋在胸口的海水從男孩嘴中噴出,很不幸地噴在了我的臉上,然後他麵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起身走遠了。


    男孩留下的足跡被海水清理幹淨。


    “嘿?發生什麽事了嗎?”


    “上帝,請您不要同情我,我隻是想在沙灘上和海水玩耍而已,盡管這樣的做法看起來很愚蠢,但請您不要阻止我,因為我剛剛就做了一件比這更加愚蠢的事。”


    **********


    耀眼的陽光看起來沒有那麽高興,看來它的追求被這座城鎮拒絕了。我蹲在山洞裏看著外麵的太陽消失在雲朵後,沒一會兒天空中陰雲滾動,此時此刻,我無比的想要換一間舒適的“大房子”。


    我拿著書專心理解每頁紙張上文字的意思,想要借這打發自己立馬離開這鬼地方的念頭。


    翻滾著的陰暗的海麵上巨大的古鍾浮現出水麵,它每日出現的時間都在逐漸提前,不好的預感在我心頭上盤旋,我抱緊兩膝,正打算繼續閱讀這本從圖書館裏帶回來的古書,熟悉又令人討厭的鍾聲卻敲響了。


    手中的古書逐漸變陡透明,拿住古書的五指像拿著一團空氣一樣任由古書墜落在地上。我想要拾起掉落的古書卻發現自己根本觸碰不到它。


    好吧,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男孩回來的時候,外麵大雨已經下了好久,但很奇怪,他身上幹幹淨淨,雨水先生們好像都自覺地避開了這個不討人喜歡的小鬼。


    “今天天氣不錯,對嗎?”我似乎太想找一個說話的人了,“至少,我們有幹淨的水喝了。”


    我將下雨時就放在門外的劈成兩半的硬殼植物拿了進來,我遞了一半給男孩,他看起來太瘦小了,喝水或許不能讓他變得強壯卻能緩解他嘴唇的幹燥程度。記得第一天見時他還不是這樣的,我不禁開始懷疑他是生病了,這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我伸手將男孩身上披著的我的那件製服外衣拿下來,請安心,我並沒有算將這件破破爛爛的衣服拿回來,我隻是想查看一下它內部的溫控係統損壞沒有。


    所幸,除了外表破損外,製服外衣內藏的係統裝置一切運作正常。我按下溫控開關將製服的溫度上調,然後又將它披在了男孩的肩上,好吧說實話我是有那麽一絲不舍的,全身毛孔感受著外麵吹進來的狂風,我很有奪回那件衣服的衝動。


    找了些自己可以搬得動的東西堵住了洞口,但潮濕的山洞依舊可以讓我感覺到寒冷的存在。


    我將自己縮在一個小角落裏,靜靜等待著暴風雨的過去,實際上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雨,埃斯特姆的雨水都是定時定點準備好的,每一滴雨水就降落在它們最應該出現的地方,永遠不會也無法浪費,我透過石頭的縫隙看著山洞外心情不怎麽好的大海憤怒的卷起巨大的浪花怕打著岸邊的礁石,再看看同樣心情糟糕的陰沉著臉的天空,我隻覺得這場雨下得太過浪費。


    吸吸鼻子,閉上眼睛,安撫自己快些入睡。


    忽然我感覺到有亮光在閃爍,我睜開眼,那是一簇火光。


    陰暗的山洞頓時被這然然燒起的火焰照的明亮,哪來的火?我向不遠處安穩坐著的男孩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沒有挪動分毫,空空的土地上卻多出了一些幹柴還有幹柴上燃起的火焰。


    這裏不是埃斯特姆,這裏沒有信號,這要讓我如何去理解這些憑空多出來的東西?上帝的恩賜?夥計別開玩笑了,我壓根就不相信那家夥。


    我直直地盯著不遠處的男孩,我似乎皺起了眉頭似乎有沒有,我突然覺得眉心有些沉重,不太舒服。


    火焰劇烈燃燒,卻讓我感覺到溫暖,我收回目光,向火焰靠攏了些。


    男孩靜靜的坐著慢慢地喝著我剛才遞給他的水,他的臉色依舊那麽的蒼白,幹裂的嘴唇也不見濕潤。


    大海憤怒的咆哮著,隔著洞口擋風的石頭,我聽得格外清楚。男孩似乎是真的病了,他臉色看起來就像一口新棺材的主人,隨時準備著和他的棺材一起埋入土地裏。


    幹柴發出劈啪的響聲,火光在山洞裏躍動。


    男孩喝完最後一滴雨水,轉頭看向我,他一直保持這安靜,就在我忍不住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一個微弱,因為長期沒有使用而變得嘶啞的聲音,“我......討厭....下雨。”


    下雨?是的是的,你討厭下雨,但男孩你不覺得的你有更加重要的話需要說嗎?比如你的名字,還有與這個古怪的地方有關的一切,更比如說問問我的名字?


    滿懷期待的等待著男孩再一次出聲,但他卻再一次辜負了我的期待,他什麽也沒說扭過頭去找了一個舒適的地方躺下了。


    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嘿,男孩,我叫克萊婭。你的名字呢?”


    男孩背對著我的身體短暫的抽搐了一下後就沒有了動作,就在我打算放棄得到答案的時候,他突然回頭驚訝地瞪著他太陽一般耀眼的金色眸子看著我,愣愣地道:“克......克...萊...婭?克...克萊婭!”


    他認識我,這個認知讓我感到莫名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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