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法官重重地錘響法槌,巨大的聲響刺激著我的耳膜。


    我突然一下子清醒過來,意識到我正在法庭上,確切的說,我正站在被告台上。


    “隻是為了能夠讓大家確認一下,格林先生,你是聲稱,你於2011年5月8日前往了肯尼·溫斯頓的住所?”站在我麵前的應該是一名律師,說‘應該是’,是因為我看不清他的臉,除了剪裁得體的西裝外,我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肉色物體。


    我愣住了,呆呆的環顧了四周,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臉,隻有我,從玻璃的反射下,又一圈淡淡的影子。


    “反對,法官大人,被告不給予回答。”我的沉默顯然使得我麵前的律師相當不悅,雖然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是他的字字句句都針對著我。


    法官與其他人不一樣,他帶著一麵精致的麵具,象牙白的本體稍稍帶有黑曜石的點綴,中性的聲音讓人無法判斷出是男是女。


    “格林先生,請回答訴訟方律師的問題。”


    鏗鏘有力的每一個字,讓我無法抵抗,聲帶不由自主的開始震動起來:“是的。”


    說罷,我忍不住望了一眼陪審團,卻驚異的發現他們全是一堆堆奇怪的黑色粘稠狀物體,隱隱約約間卻可以看出那龐大的身軀,滑稽的擠在狹窄的空隙間,不斷的冒出黑色的液體。


    作為被告,我不會有任何勝算的。


    訴訟方律師慢慢的朝我靠近,薄片眼鏡掛在那團雜質上,看上去分外可笑,但顯然,這種笑話隻能算是我現在的自我安慰,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站在這裏?


    最重要的是,誰是肯尼·溫斯頓?


    “你前往肯尼·溫斯頓的住所,是因為你發現了有證據可以將他聯係到一名連環殺手?”


    我的喉嚨似乎被禁錮住了,隻能發出唯一一個詞匯:“是的。”


    “你前往肯尼·溫斯頓的住所時並沒有帶有搜查證?”


    “是的。”


    律師轉向陪審團,右手抬到了肩膀的高度,手掌輕輕捏成一個拳頭:“以下是史密斯法官的陳述:‘格林探員所呈交的證據都是間接性的,不能達到搜查證的標準。’”


    “格林先生,”律師再次轉向我,聲音裏帶著明顯的自信,“你前往了肯尼·溫斯頓的住所僅僅憑著‘間接性的證據’,是嗎?”


    “是的。”我開始驚惶起來,現在的趨勢明顯對我不利,但我捕捉不到任何表情,所以,我無法推斷陪審團與法官的想法。


    “並且,你沒有和你的上級墨菲·海默探員呈交你的發現?”


    墨菲?!他在哪裏?


    恍惚間,我看見墨菲坐在證人席後,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如同俯視著一枚螻蟻,隻要他不悅,就可以隨時捏碎它。


    我害怕了,我語無倫次道:“我。。墨菲。。”


    “請回答是還是不是。”


    我怔怔的盯著律師沒有五官的臉,隻見從那一團混亂中,一根尖刺樣的東西紮破了他的臉皮,從腦袋裏鑽了出來,是一隻蜘蛛。


    “是。”


    那隻蜘蛛長著黑色如尖針般的腿緊緊的裹住了律師的腦袋,此時,律師的麵部被長著八隻眼的蜘蛛所替代,不斷發出嘶嘶的聲音。


    “你與墨菲探員的關係相當密切,這是否是真的?”


    “反對,法官大人,這個問題毫無關聯。”終於,我的律師為我辯護了。


    法官將頭支在手掌上,用看不見的眼睛打量著我,他道:“訴訟方,回應?”


    “法官大人,這個問題是有關聯的,因為這回揭示格林先生因感性原因所作出錯誤的判斷。”


    “反對駁回,證人可以回答。”


    什麽?!這個法官被收買了吧,這種問題會出現在法庭上都很奇葩。


    “格林先生,你與墨菲探員的關係相當密切,這是否是真的?”律師頭上的八眼蜘蛛,就這麽盯著我,八隻眼睛是血紅色的,如一個惡毒的詛咒般牢牢鎖定在我身上。


    “我和他隻是朋友。”


    “墨菲探員的家人是否曾被你們所在追捕的連環殺手所謀殺?”律師做起了尖塔式手勢,他很自信,他很自信因為我快要輸了,輸得毫無反抗之力。


    “是的。”


    “所以,作為墨菲探員的朋友,你在找到一個‘間接性’證據後,在沒有搜查證的情況下,你前往了肯尼·溫斯頓的住所?”


    字字如子彈一樣,向我掃射過來,我想說些其他話來為我辯護,但是一開口就變成了:“是的。”


    “沒有其他問題了,法官大人。”


    不知道是我眼花了,還是怎麽的,我可以看見八眼蜘蛛裂開了一條弧線,像是一個扭曲的笑容,陰森森的向我笑著,嘲笑著我的窘況。


    法官轉向我的律師,問道:“被告方律師,有什麽要反駁的嗎?”


    我的律師緩緩的從桌子後麵站了起來,又慢慢地走到我的麵前,速度慢得我恨不得跳下證人台,一把將他揪過來。


    如果說訴訟方律師之前沒有五官的臉很奇怪的話,那我的律師我直接無語了,竟然沒有腦袋!看來我真的完全沒有勝算了。


    “格林先生,你前往肯尼·溫斯頓的住所隻是作為聯邦探員的義務?”


    我的無頭律師居然可以說話,這倒是讓我大吃一驚。


    “是的。”


    “你並沒有謀殺肯尼·溫斯頓,是嗎?”


    謀殺?!我謀殺了一個人,我試圖從我昏沉沉的大腦裏提取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是我發現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肯尼·溫斯頓就是竟是誰?是我謀殺了他嗎?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格林先生?”


    我回過神來,支支吾吾道:“是的。”


    一絲清晰的冷笑聲,從訴訟方的律師被蜘蛛所包裹住的頭部傳來。


    接下來的一切,如同快進一般,總結陳詞的過程我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隻是呆呆的看著律師們似乎被引線所操縱著的僵硬動作,以及在證人席坐著,不帶一絲憐憫神情的墨菲。


    直到,陪審團中的一團黑色物質將一張紙條遞給了法官,我才意識到法庭馬上就要結束了。


    黑色的物質漸漸地退去了那層粘稠的液體,一個人影慢慢的出現在我眼前,似曾相識的樣子。


    我想起來了,是the reprobate!不對,他不是被墨菲擊斃了嗎?等等,墨菲是和我住在一起的,他怎麽會坐在證人席後?肯尼·溫斯頓?我似乎想起了什麽,但我就是無法整理清楚我的思緒。不對,這一切都不對!我感覺我要崩潰了,我狠狠地抓住我的頭發,使勁蹂躪著他們。


    the reprobate站了起來,與之前被擊斃時的樣子不同,他穿著一件整潔的西裝,頭發也服服帖帖的梳在腦後,臉上的胡渣刮得幹幹淨淨的。


    “在溫斯頓vs格林一案中,我們陪審員,判定艾菲格林對肯尼·溫斯頓的謀殺——”我已經無法呼吸了“——有罪!”


    不!!!!!!!怎麽會這樣?!我沒有殺人!


    “休庭。”


    重重的錘響終止了整場鬧劇,一群模模糊糊的影子圍了上來,將手銬銬在我的手腕上。


    我渴求般的看著墨菲,期待他會做些什麽,就算說一句話也可以。但是,他在聽到休庭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就那樣,無視著我,離開了。


    我又將身子轉向法官的方向,發瘋般的大叫道:“我沒有!我沒有殺人!我是無辜的!!!!”


    我想衝上去,但是那些影子圍住了我,不讓我前行一步。


    法官不為所動,隻是輕輕的摘下了他的麵具,首先露出來的就是那耀眼的金發,接著是那湛藍的眼睛——是奧斯汀。


    奧斯汀做出了他招牌式的惡魔般的笑容,手中把玩著法槌,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美麗的臉龐上滿是蔑視的神情。


    “將他帶下去。”


    影子一把包裹住了我,瞬間,我被黑暗所湮沒,沒有一絲光亮,我也觸碰不到任何邊界。


    “你殺了他!”無數聲音從這黑暗中冒了出來,有男有女,有老者也有小孩,譴責、嘲笑、謾罵的語氣襲擊者我,我卻無處可逃。


    突然,一束亮光閃現,我的眼球毫無準備的被這光亮所刺激,我不得不用手蓋住我的眼睛。當我睜開眼時,奧斯亭艾默生,站在我的麵前,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全身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如同一名天使。


    如果惡魔也會成為天使的話。


    他微笑著,一字一句道:“你殺了一個人,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接著,他伸出雙手,輕輕地推了我一把,我的身子隨著萬有引力的方向,墮入了永無止境的深淵……


    我沒有殺人!


    我驚座而起,身上的睡衣被冷汗所浸濕,棉質的料子濕噠噠的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是噩夢!


    在意識到我現在是處在現實世界後,我亂手亂腳的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地喝了一口,差點被嗆死。


    總算鎮靜下來了,我回顧著我夢境裏的內容,感覺夢境這在消退,變得越來越飄渺,但那驚悚的感覺卻無比真實。


    根據佛洛依德的夢境分析學說,夢表明的意義不僅僅隻有外顯內容,還有潛在內容,而分析潛在內容是心理分析學家最喜歡用的治療方法。可惜我現在的大腦亂如麻,完全無法理清這個夢境的意義。


    肯尼·溫斯頓,這個名字不斷地縈繞在我的腦海裏麵。我當然記得到他是誰了,而這個訴訟案我也是全部經曆過的,但是接過卻與夢境中的相反,因為我現在還能站在我公寓的廚房裏喝水,而不是蜷縮在監獄狹小的鐵床上。


    我反複的翻看著奧斯汀在今天下午時發給我的短信,有點不知所措。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這個案子的內容應該是被密封了的,奧斯汀怎麽會知道我被指控謀殺了肯尼·溫斯頓?


    因為他是奧斯亭艾默生,無所不能的奧斯亭艾默生啊。


    我有些無奈的苦笑著,不知是什麽時候我被攪進了奧斯汀這個變態所設計的遊戲裏了,如一個毫無任何能力的卒子,被玩弄、踐踏。


    不知不覺間,我的手指觸碰到了我與墨菲的聊天記錄,看著我發給墨菲那天在遊樂園裏拍的照片,指尖拂過我那傻傻的笑容和墨菲麵癱的臉龐,我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就算我再怎麽樂觀看待一切事物,但是最終都會被傷得遍體鱗傷吧,始終一個人,麵對著所有繁雜的事情。


    等等,我怎麽變得這麽傷感了,完全不像我嘛。我的話呢,應該是那種無論受多少打擊,都會站起來的人,相當的堅強的。我舒展開了笑顏,給自己打打氣,畢竟奧斯汀在監獄裏麵,他是不可能傷害到我的。


    “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一看,可惡,一不小心給墨菲打了通電話。


    “呃,墨菲,很抱歉啊,按錯鍵了。”我趕忙抱歉道。


    墨菲的聲音很平靜:“這也不能解釋你為什麽會在淩晨三點半給我打電話。”


    “淩晨三點?”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鍾,好像是誒,剛剛三點過五分。


    “怎麽了?做噩夢了嗎?”墨菲的聲音有些低沉,是剛剛睡醒時的沙啞感,聽上去挺好聽的。


    我一驚:“誒,你怎麽知道的啊?”


    “我是深深記住了當年你跟我一個宿舍時半夜做惡魔從上鋪摔下來的事情。”


    我摸了摸後腦勺,尷尬道:“這你都記得啊。”


    “噩夢都是假的,不要擔心了。”


    墨菲的聲音意外的舒心,我笑了笑:“聽聽你的聲音就好了。”


    電話那頭一段沉默,然後,墨菲道:“去睡覺吧。”


    “嗯嗯,再見了。晚安,不對,早安?”


    “再見,艾菲。”


    掛斷了電話,我握著手機靜靜地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有一些小小的竊喜,和夢境不一樣的是,我知道在現實生活中,墨菲是不會拋下我而離開的。


    捏在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是短信,還是奧斯汀發過來的。


    我翻了個白眼,有些不願的點開了短信:


    想知道尤金·凱恩斯的事情嗎?隻要你願意用你關於肯尼·溫斯頓的事情來交換


    似曾相識的情節,完全是《沉默的羔羊的》翻版,不過我是個已經辭職了的fbi探員,而且還是個男人。我知道我所麵對的奧斯汀也許比漢尼拔還要變態,他是不會對任何人有憐憫之心的,但是我加快的腎上腺素使我打下了接下來幾個字:


    我願意


    點擊,發送,沒有一絲猶豫。


    不對,怎麽讀起來像是結婚宣言。


    我等你


    這是奧斯汀給我的回信,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一直都沒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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