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腦海隻有慕流年、慕流年。睍蓴璩曉她甚至異想天開地認為,像這樣沿著公寓的路一直跑一直跑,也許就能遇見他,遇見完好無損的他開著他的車在回家的路上。


    然後,竟然真的遇到了。


    當她看見了那輛熟悉的寶馬時,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伸出兩個纖長的手臂站在馬路上欲將車擋下。那麽瘋狂的舉動,在車子離她還有不到兩米距離停下的時候,她也被嚇呆了,完全忘記了自己不顧一切衝過來時候的不要命。


    她看見流年從車子上走了下來。他俊臉浮現少有的怒氣,卻用又責備又心疼的語氣對著她說,“楊初末,你不要命了?”


    初末貪婪地望著眼前的人,想要伸出手摸摸他是不是真的,可是卻不敢…甾…


    是啊,她是不要命了,隻要他平安無事,她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


    “流年哥哥……你……你是真的嗎?”


    這是什麽問題?她千裏迢迢來攔車就是為了問他是不是真的外?


    流年挑眉:“楊小姐,請問你見過假的嗎?”


    所以,她可以抱抱他,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嗎?當這個想法在鬧到裏冒出的時候,行動已經快於意識,她猛地抱住了他。


    流年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她抱著他的小身體在不住的顫抖,像是終於見到了很重要的人那樣的喜極而泣。流年不由得放低聲音:“怎麽了?”


    初末埋在他懷裏的腦袋磨蹭著搖頭,悶悶的聲音:“……沒有。”


    他想掰開她的手看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卻怎麽也不肯放,反而抱得更緊。


    “初末……”無奈的語氣。


    初末吸吸鼻子,仰起頭看著他,“我隻是好想見你!”


    流年挑眉,“想見到穿著病服就跑出來了?”


    她朝他露出大大的微笑,兩個小酒窩深深的,她無比認真地點點頭承認道:“是啊!”


    “……”


    然後她又把腦袋埋在他溫暖的懷裏,喃喃喊,“流年哥哥,流年哥哥……”


    糯糯的聲音就像小時候她總在他懷裏撒嬌那樣,讓人毫無抵抗力,慕大學長亦是如此。


    於是,大馬路上,一個穿著病人睡衣披著長長頭發的少女抱著一個穿著大衣的俊美男子,男子臉上有點無奈,卻任由她抱著,接受路人意味深長的眼神。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飄飄揚揚地灑落了下來,流年第一次覺得冬天不隻是孤獨和寒冷。


    ……


    這一年的冬天來的特別早,寒假在學生們的期盼中到來。流年和奈奈這天要飛往洛杉磯跟家人過年,一大早就出門了,把公寓的鑰匙留給了初末。


    坐在車上的時候,奈奈望著樓上的窗台,問一邊的流年:“哥哥,為什麽我們不帶末寶姐姐一起回洛杉磯呢?”他明明看見昨天哥哥把末寶姐姐抱回家裏的,末寶姐姐身上還穿著病人的衣服呢,嘴巴都凍得發紫。


    哥哥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把家裏的暖氣開得好大,燒了熱水,將末寶姐姐放進浴缸裏。


    他真是不懂,明明哥哥那麽疼末寶姐姐,為什麽表麵上還裝作那麽不在乎的樣子呢?明明末寶姐姐生病的時候,他每天晚上都趁他睡著一個人跑去醫院裏看她,卻還要裝成沒有去過的樣子。大人的世界真的是讓人難懂呢!


    對於奈奈的問題,流年隻解釋說她要陪自己的媽媽過年帶過。


    g市到洛杉磯,七個小時的航程,落地之前,奈奈已經在飛機上吃飽喝足了,拉著流年的手往前麵噠噠噠的跑,就在這時,一旁的人用普通話在交流:“還真是幸運,剛從g市出差回來,就說那裏小鎮上發生地震了,5.1級,聽說很多房屋和基礎設置都倒塌了……還好沒波及市裏……”


    奈奈一顆心都往外麵奔,完全沒有聽見這樣的對話。他撲扇撲扇的大眼睛很快就看見來接機的爸爸媽媽,飛快地撲了過去。


    中年男女和他溫存了一會兒,女人向他身後望了望問道:“奈奈,你哥哥呢?”


    奈奈好奇地轉過身,身後全是陌生的人,哪裏還有流年的影子?


    他眼睛眨巴眨巴,仔仔細細地搜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可是他明明是跟哥哥一起下飛機的啊?腫麽會突然不見了呢?難道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


    “慕、慕師兄?”公司裏遲回家的員工看見出現在門口的人萬分詫異,“慕師兄,你不是去洛杉磯了嗎?”


    “去過了。佳林,麻煩你把餘生叫到我辦公室來。”流年邊拖著行李邊說:“我找他有急事。”


    “好的。”佳林是流年在公司的助理,她從未見過流年這麽著急找餘師兄的情況,也不敢多問什麽,立馬就去辦事了。


    餘生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流年站在落地窗前,尚未開口,聽見開門聲的流年就轉身道:“車不能借你了,鑰匙給我。”


    “怎麽說好了又不借……”一半的話因為流年的眼神而被吞沒,餘生很少見流年露出這樣的眼神,明明神色淡定,可他就是能從其中看見一絲緊張和慌亂。


    這種詞放在流年身上真是不合適,可事實上,餘生就是感覺到了。將鑰匙遞過去的時候,仔細的分辨了流年色臉色,道:“你沒事吧?”


    “沒事。”說完,他就拿著鑰匙快步離開,那速度可一點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餘生在想,到底什麽事能讓一向淡定的慕大神如此緊張和不安?


    流年的確很久都沒有遇到這種不安到連闖了好幾個紅燈的情況,車內一直在播放著g市小鎮上發生的地震情況,他一雙黑眸冷靜地看著前方,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沉著之氣,唯有那緊閉的雙唇泄露了他的緊張。


    他忽然能夠理解那天初末從醫院跑到大街上攔車隻想要見他一麵,此刻的他也隻想見她一麵,隻要一麵確定她安全,什麽都好。


    流年從g市趕到小鎮上,已經是晚上11點了,市裏已經派了部隊將這裏重重圍了起來,流年將車停靠在一邊,打了個電話,然後徒步走進小鎮。


    小鎮本就不大,一場地震輕而易舉地將它們摧毀,唯獨一些不高的平房屹立不倒,但這並不能證明什麽,那大馬路上的破瓦殘塊依舊顯示出地震的破壞力對小鎮的傷害有多強。


    許多擔心家人從市裏趕來的人都被阻攔到了外麵,消防人員告訴他們,裏麵正在實施搶救。這時,他們看見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不知道對消防人員說了什麽,然後那人震驚地看了他一眼,就將他放了進去。


    一轉進初末住的那棟房子,流年的心一沉,古老的樓房的一半已經倒塌,初末的家已經完全沒有了。俊臉緊繃成一條弧線,流年大步跨向初末的房子。


    不要問他為什麽不在急救營去找她,也不要問他為什麽消防人員都找不到她,他卻能輕而易舉地找到。


    初末小時候非常喜歡玩捉迷藏,每每都會藏到別人找不到的米缸裏,隻有流年無數次都在相同的地方找到她。


    當流年揭開那個被磚頭覆蓋的米缸時,她就在那裏。


    初末抱著一個藍色的被子,緊緊地抱著,眼睛怔怔地盯著位置的角落,聽見聲音,她抬起頭來。她的樣子看起來實在糟糕極了,比病人還要憔悴,仿佛這十四個多小時,她經曆的卻十四年。


    空洞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刹那間難受了起來,整個人好像陷入了走投無路的困境中。


    “末寶?”流年蹲在她身邊,輕柔地喚著。


    她隻是怔怔地望著他。


    “末寶,是我。”他輕輕地將她額前淩亂的發往後撫,“我是流年。”


    嘴唇動了動,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往下掉,她說:“媽媽不見了……媽媽不見了……”


    “末寶……”


    “冬天家裏好冷……媽媽不舍得開電熱毯,總是燒煤炭……我怕她煤氣中毒,就買了厚實的被子回家……還想、還想勸她去醫院做全身檢查……可是我一直在家裏等都沒有等到她……然後就地震……然後沒有家了……媽媽也不見了……”


    她像隻受傷的小鹿,嗚嗚低鳴:“我一直躲在這裏……聽外麵的聲音……可是廣播裏沒有媽媽的名字……沒有……”


    她的哭聲破碎,令人心疼,流年吻著她的額頭低聲安慰:“末寶乖,先別想這麽多,一切都交給我。”


    雖然這樣想很自私,但是流年還是在心底慶幸,那個讓他找不到的人不是初末,這一刻,流年才感覺到,即使她曾經離開過她,但隻要她平安無恙,就好。


    幸好不是她……流年抱著她,疲倦地閉了閉眼睛:“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帶你回家。”


    初末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流年,喃喃地叫著:“流年哥哥,流年哥哥……”


    最後“哇——”的一聲終於在他的懷裏徹底崩潰。


    ……


    幽暗寧靜的房間裏,暖氣靜靜地流淌著,深色的窗簾掩去了g市夜晚的奢華,平靜的好像那一場殘酷的災難隻是一場3d的科幻電影,雖有身臨其近之感,但看完便散了。


    流年坐在床沿邊,看著深色被子掩蓋下那張蒼白的容顏,雖然一再的擔心,希望她沒事,但還是免不了在那場天災中,初末被一個從天花板掉下來的鑽頭砸到了後腦勺,裏麵積淤了一整個血塊,即使目前檢查不出有什麽大礙,但依舊讓人擔心。


    “唔……”床上的人輕輕地呻吟了一聲,迷蒙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黑暗的身影,她輕輕地叫了一聲:“流年哥哥?”


    “嗯。末寶,是我。”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聲道:“你叫我什麽?”


    “末寶。”伸手輕輕擦掉她因為不可置信而掉下的眼淚,流年道:“傻瓜,怎麽長這麽大了還這麽愛哭。”


    “流年哥哥……”嗚咽的聲音依舊沒有斷,初末起身擁住他,好難過地說:“媽媽找不到了……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找不到了。”


    “你還有我。”流年吻著她的額頭,一顆心因為她的悲傷擰得發緊。


    她抱著他哭泣,像是要將身體裏所有的淚水都流幹,她在最痛苦的時候,總是這樣想,流幹了眼淚,是不是就可以不悲傷了?


    可是她每次都哭得那麽用力,為什麽還會這麽悲傷?她以為父親的離開是她苦難的終結,為什麽到了最後,老天連母親都吝嗇於給她?


    流年能清楚地感受到懷裏顫抖的小身軀有多難受,在外人眼裏,他在任何方麵都出類拔萃的優秀,卻不擅長安慰人,隻能像拍小孩一樣,輕輕地拍著初末的背,用這樣的行動告訴她,他在她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哽咽的聲音漸漸地安靜了下來,胸前已經濕了好大一片,流年低頭看去,才發現她哭著睡著了。


    起身小心地將她重新安置在床上,拉好被子。擦掉她眼角未幹的淚水,她眼下淡淡的黑影,讓他看得很心疼。


    靜靜地陪了她一會兒之後,流年才起身走向外麵,輕輕地掩上了房門。拿出剛才一直靜音卻在閃爍的手機,上麵顯示“餘生”二字,他撥了回去,接通之後問:“怎麽樣了?”


    餘生說:“沒有消息,不過我找到了她的鄰居,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嬸,她說要見你。”


    ……


    慕流年來到餘生說的地址時,就看見一個五十左右的大嬸焦慮不安地坐在那裏,身邊有個長得跟她頗為相似的男人在安慰她。


    流年走進,跟餘生示意了一下,就在他們對麵坐下:“您好。”


    張嬸看著眼前清雋儒雅的男子,有些不敢確定的問:“你就是那個……初末的哥哥?”


    “是的。”


    “哎……你終於回來了,你可要好好幫初末找到她媽媽啊,這場地震真是造孽喲,誰都沒個事,怎麽就她不見了呢?偌大的人怎麽就會不見了呢?”張嬸喃喃地說.


    她是個好人,在初末不在的時候,楊母跟她最親,用年輕人的話就像閨蜜那樣。其實楊母也不得不找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不然如果她突然有一天不在了,初末該怎麽辦?所以在這之前,楊母一直都對張嬸以及她的兒子、兒媳很好,張嬸性子淳樸,楊母對她這麽好,她也就把楊母當成親妹妹一樣的看,現在找不找人了,她是真的著急.


    她接著說:“在這期間……可千萬別告訴初末啊……這母女倆真是可憐,初末那麽拚命地賺錢給家裏,要是知道她媽媽的眼睛瞎了……該怎麽辦啊。”


    “眼睛瞎了?”流年心一緊。


    “是啊……哎,上次初末來看我的時候,我實在是忍住了才沒跟她說,隻是讓她帶她母親去醫院裏做做檢查。”張嬸說,“因為她媽媽不讓我說啊,我當然能理解,做母親的誰希望自己成為子女的負擔呢?”


    流年抿唇,並不知道楊母的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


    張嬸見流年沉默,心裏一早的埋怨總算忍不住說了出來,“我知道我沒資格說什麽,但初末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作為一個當哥哥的,你怎麽一點都沒妹妹那麽有責任心呢?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將母親交給妹妹照顧,自己都不回家來看看?初末雖然堅強,但怎麽說都是一個女孩子,怎麽能承受那麽多擔子?”


    流年瞥了一眼餘生,餘生摸摸鼻子,有些諂然,慕流年是初末的哥哥這事,是餘生隨口說的,不然以他的身份要怎麽讓眼前的婦人幫忙?他不也是急中生智麽?誰知道這婦人居然以為流年是初末的親生哥哥……


    流年的沉默被當成是默認的指責,張嬸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我本來以為我算得上是慘的了,丈夫得了病離世,就留著我們母子兩人。可是初末跟她媽媽看著還讓人難受,你說如果是自己犯罪被抓坐牢也就算了,可是楊家那位是幫人頂替了坐牢,怕時候被查出來就在牢裏麵自殺了。真正犯了罪的卻躲著不敢出來,最最遭罪的就是這母女倆,老家的房子被沒收了不說,還遭人的非議在老家待不下去,隻能躲到小鎮上來。初末媽白天擺地攤買東西,晚上還幹了兼職刺繡,省吃儉用的錢供初末上學,有時候經濟不景氣,初末媽還瞞著初末去捐血。就她那身子骨,怎麽吃得消啊。”


    說到這裏,張嬸哽咽地都說不出話,一旁的張牛牛說:“是啊,初末那時候讀書特別的用功,上課從來不開小差,是我們學校的驕傲。每年下課她還幫著阿姨去賣東西,那時候我就覺得她好瘦,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她很爭氣考上了g市最好的大學,我們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能力。上大學的錢跟高中完全是兩碼事,楊阿姨平時省吃儉用的那些根本就不夠,我們小鎮上的人每個人都湊了一些,才勉強夠上大學的學費,後來初末就沒在要家裏的一分錢了,更多的時候她都往家裏匯錢。同身為一個男人,如果我有這樣一個妹妹一定會好好珍惜的,而且肩負起家庭的重任,不是讓兩個女人去承受這麽多!”


    流年沒有說話,等到他們將要說的都說完,他才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時間不早,我先走一步。”


    “等等。”張牛牛忽然叫住了他,“我以前很喜歡初末想要照顧她,不過她沒給我機會,我希望作為哥哥的你,能在剩下的日子裏好好照顧她,別再讓她活在那種生活裏了。”


    流年沒回應,隻是快步走了出去,寒冬裏冷冽的風吹打在他握得青筋突起的手腕上,生疼。


    ……


    流年回去的時候,天色微亮。


    遠處的光線靜靜地灑在這片土地上,耳邊除了風聲,安靜和祥。


    流年往公寓走去,一抹纖細的身子就撲了過來,將他抱了個滿懷。他後退了一大步,才穩重了身子,望著懷裏滿臉驚慌的小人兒,流年蹙眉:“怎麽了?”看著她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腳上連拖鞋都沒穿,流年眉頭蹙得更深了:“怎麽這樣就出來了?”


    初末咬著唇,沒說話,隻是死死地抱著他,生怕自己一鬆手他就會沒掉。


    流年沒辦法,但也不能就讓她光著腳這樣站著。


    他忽然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抿著唇,不發一語的往樓上走去。而初末隻是抱著他的脖子,將臉死死地埋在他的懷裏。


    偶爾有一大清早出門鍛煉的人,看見他們這樣子都投來好奇的眼神,當事人卻絲毫不在意。


    打開公寓的門,暖暖的氣息撲麵而來,流年清楚地感覺到懷裏的小人打了個顫抖,他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正要返身去浴室,手就被她給拉著,不放走。


    流年低頭,就瞥見她蒼白的小臉上未幹的淚痕,“流年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拉著他的手顫抖得厲害,“我醒來沒看見你……以為你丟下我了……你、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我保證以後都會乖乖的,聽你的話,你別丟下我……”


    流年一陣心痛,卻是柔聲安慰:“我沒走,我隻是去幫你打水洗腳。”


    說完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乖,在這裏等我。”


    她看了他許久,像是要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一樣,好半天才一根一根地鬆了手指,不舍的放他。


    流年脫去了外套,去浴室裏放了一盆水,確定了水的溫度才端了出來,走到床前的時候,看見初末閉著眼皺著眉頭,聽見他的聲音,才睜開眼睛,半天眼神沒有焦距。


    流年將水盆放下,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終於,她的眼睛才看見了他似的,勉強的微笑了一下,叫:“流年哥哥。”


    “你的眼睛怎麽了?”


    初末眨了眨眼睛,笑著說:“沒有,就是剛才眼前黑了一下,我以前也總這樣,沒事的。”


    流年卻沒有被她的安慰哄過去,他黑眸凝視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初末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膽怯地問:“流年哥哥,怎麽了嗎?”


    “沒有。”流年輕搖了搖頭,蹲下身,將她的小腳丫放進水盆裏,手指碰著她的時候,感覺她輕縮了一下,他抬眸,看見她臉上囧囧的,泛起了一片紅暈,“害羞?”他勾起唇:“小時候不是總嚷嚷著要我幫你洗腳麽?現在不習慣了?”


    “沒有……”初末的聲音小得像螞蟻:“我隻是以為這樣的待遇以後都不會有了……”


    流年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動作更加輕柔了,他說:“不用擔心以後,隻要你願意,每天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初末伸手抹了抹腦袋上纏著的紗布,流年看見她的動作便問:“頭疼了嗎?”


    “沒有。”初末笑的傻傻的,“我隻是想摸摸是不是我腦袋被撞壞了,好像也沒有被撞壞,所以我剛才聽見的話都是真的是嗎?”


    “傻瓜。”流年輕笑,心底卻因為她的膽戰心驚而心疼著。


    初末看著流年溫柔地幫自己洗腳,原本髒兮兮的小腳丫被他洗的幹幹淨淨的,她不由用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問:“流年哥哥,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嗎?”


    卻不知流年將她的話聽在耳裏,他看著小腳丫上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繭子,在心裏告訴她,對你,何止一句喜歡。


    ……


    後來,他們還是沒有找到楊母。偌小的鎮鄉說大不大,卻連找出一個人都變得那麽困難。在這正地震中沒有任何人死亡,所有的家屬都相安無事,最多受了些傷。隻有初末的母親失蹤了。


    小鎮上所有的人都說從事發到現在都沒有見過楊母的蹤影。


    每天隻要流年一回家,初末就緊張地問他有沒有母親的消息,每當看見流年輕搖頭,她就會愣愣的一個人待在角落裏不說話。


    流年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鍾,已經很晚了,她卻隻是蜷縮在那裏,可憐的像隻無依無靠的小蝦米。他走到她跟前蹲下,摸摸她擱在膝蓋上的小腦袋,流年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嗯?”


    初末卻是搖搖頭,“不敢睡覺,每次睡著了,沒有夢是好的。”


    流年怎會不知?每每好不容易將她哄睡著了,夢裏麵的她睡得卻極其不安穩,有時候經常會在夢裏麵大哭喊媽媽,夢醒了的時候問她怎麽了,她哭著說夢見媽媽越走越遠,不要她了。


    這幾天她的情緒非常的不好,眼睛都是腫的,飯也吃不了多少,後腦勺的腫塊也一直沒消下去,流年擔心她再這樣消極下去會支持不住,就把公司的事情暫時交給餘生打理,今天剛到公司去交接,晚了一點回來,就看見桌子上的飯菜還是他臨走時的模樣,沒有動過。


    “不睡覺,就吃點東西,要是有什麽消息,你也有力氣跟我一起過去看看,嗯?”


    她抬起頭望著他,動了動唇,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才哽咽地問:“媽媽……你想……她會不會已經……”


    哽咽到這裏她徹底發不出聲音,眼淚洶湧地流出,絲毫不顧情麵。其實這個問題在她心裏已經藏了許久許久,讓都問不出口,生怕自己問出了口就成了事實。


    “別亂想。”流年遏製住她的想法。雖然他還沒把握,但是依舊對她做保證:“我會盡全力找到她。”


    “嗯……”初末將臉埋進他的懷裏,總是這樣,隻要是他的保證,她總能找到被安慰的理由。


    雖然有了保證,可是幾乎將小鎮掘地三尺了,都沒有找到初末的母親,甚至餘生懷疑是不是有這個人存在。餘生在g市關係非常大,要找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一周的時間,幾乎出動了公安、消防等一係列的人去找,都沒有半點頭緒,最後餘生的結論是:除非她故意不讓人找到。


    這個消息再也瞞不住初末了,當流年對初末說出口的時候,他可以親眼看見她的難受。就連她自己也開始猜測:“會不會是媽媽故意躲起來不讓我找到?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事情讓媽媽生氣了?”


    初末前所未有的傷心,當初父親離開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不懂得那麽多。離開g市離開流年,她也難受,可是不管怎樣,她以為自己還能回來。以前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現如今,唯一的親人不見了,那種肝腸寸斷的痛苦一點一點淩遲她的心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曾經說過,以後要賺很多很多錢買一個不大的但是溫馨的房子,母親每天隻要在家裏享福,再也不要去擺地攤了。


    那時候楊母總笑眯眯地說:“我相信末末能做到的,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哪。”


    楊母總是對她充滿了信心,竭盡全力的給她最好的,雖然她給的最好的還不及那些有錢人的小拇指,但對於初末來講已經是全世界最好的了。都說世上隻有媽媽好,她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全天下最好的。


    她的願望不大,隻是希望能給母親一個安定的生活,她小的時候沒有能力,讓母親承受了那麽大的壓力和艱辛,現在她正在學習一步一步長大,她卡裏還存著買房子的錢,可是錢隻存了一半,為什麽母親就不要她了?


    一切都那麽令人絕望,她惶然有一種再也見不到母親的錯覺。所以這本就是她生命裏應有的宿命嗎?隻要是她身邊的親人都會相繼離開她?


    初末再也支持不住,流幹了的眼淚再也無法流出,她就這樣直直地栽倒在流年的麵前。


    ……


    初末感覺自己睡了很久,耳邊有人在走動的聲音,有人在小聲說話,小的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她。她睜開眼睛,眼前卻漆黑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她,她呆呆地說:“我還在夢裏嗎?”


    而後,她便聽見羅希的聲音,“初末,你醒啦!我跟我哥來看你了!”


    初末往聲源方向望去,朦朧中好像看見羅希的影子,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就什麽都看不見了。她呆呆地望著那裏,腦袋裏一片空白。


    羅希望著她的樣子,她那樣呆呆地看著自己,卻不說話,眼睛也不眨一下,“初末?”羅希試圖叫了一聲,沒見反應,她有些擔心地望向一旁的羅子嘉,希望他能給自己答案。


    羅子嘉自然也發現了初末和往常不同,他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在初末的眼前輕晃了一下。初末睜著眼睛沒有絲毫的波動。一瞬間,冰涼之氣從上而下的散發開來,羅希猛然抓住羅子嘉的手在顫抖,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望著床上的初末,著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房間裏都沒有什麽聲音,安靜的仿佛空氣都不流動。


    最後是初末淡淡地開口問:“我的眼睛瞎了嗎?”


    一句話將羅希久凝的情緒迸發而出,她的眼淚直線落下,幾乎是捂住嘴巴她才能控製自己不出聲的嗚咽。她背過身去,緊咬著唇,怕自己再看見初末這樣子會忍不住悲傷的情緒崩潰。


    羅子嘉內心也波動得厲害,可他還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彎下腰輕聲對初末說:“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也許是睡多了,眼睛暫時失明,你別太擔心。”


    “流年哥哥……他不在對嗎?”她眼睛看不見,但是耳朵卻很靈敏,她能聽出這裏隻有羅子嘉和羅希。


    “流年公司有些事,馬上就會回來了,如果你要——”


    “我不要!”羅子嘉還沒說完,就被她給打斷,她的小手在空中亂抓,試圖想要抓到什麽,卻什麽都抓不到。最後羅子嘉將她不安分的手給抓住,他說,“好,我不叫他回來,你別這麽激動,這樣對你後腦的傷不好。”


    初末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顆救命草一樣,她說:“你帶我走好不好?不要告訴流年哥哥……不要讓他知道,你帶我走好不好?”


    小時候初末看過很多電視裏麵眼睛失明的人,他們情緒激動,他們接受不了事實。可真的淪落在她身上,一閃而過的不是不敢置信,而是平靜地接受了現實。也許母親的消失讓她有了些恍悟,命運從來不會輕而易舉的優待她,所以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接受了現實。


    她妥協了,不再抵抗了,如果所有的折磨都是她命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那麽,至少,她可以選擇,隻要不親近她的人,就不會被她帶來災難。她現在唯一深愛的流年哥哥……她不想耽誤他。


    ……


    此刻,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當公寓的主人踏進房門的那一刻,時空好像忽然凝結了一般,一向活潑的羅希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做什麽反應,連羅子嘉都是緊抿著雙唇,沒有像以前那樣優雅地打招呼。可就在這樣的一個眾人惶然無措之間,一抹輕盈的聲音軟軟的叫了一聲:“流年哥哥,你回來啦!”


    羅子嘉和羅希看去,隻見初末望著流年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的表情,那麽的自然,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你們都在。”流年走到床邊,望著床上的小人兒,摸摸她的腦袋問:“感覺怎麽樣?”


    “嗯,睡了一覺好多了。”初末乖乖地回答。


    “差不多時間該吃飯了。”流年轉頭對羅子嘉和羅希道:“我買了不少菜,晚上一起留下來吃吧。”


    “不用了。”羅希想也不想就打斷,她是真的有在控製,可越是控製越想哭,尤其是看見初末那麽堅強的樣子,最終她受不了,轉身逃離。


    羅子嘉歎息了一聲,對著莫名的流年說:“我去看看她。”遲疑了一下,望著一旁發呆的初末道:“初末你自己好好的。”說完就追了出去。


    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之後,室內又陷入沉寂之中。


    有一種隱隱的情緒空氣中蔓延,好像即將要發現什麽……


    就在這時,站在原地的流年感覺手背一隻小手輕輕地牽住,他低頭就看見初末臉上溫和的微笑:“流年哥哥,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紅燒肉好嗎?”


    那樣柔憐的眼神,就算是鐵石心腸都會忍不住融化了吧?何況麵對她的時候,他從來都做不到真正的鐵石心腸。


    當流年在廚房裏熟練做飯的時候,初末偷偷地在廚房門外看著。實際上她什麽都看不見,但好像隻要聽著他動作發出的聲音她就心滿意足。


    當流年將雞蛋打進碗裏,轉身的時候就看見廚房門外的一顆小腦袋,嘴角勾起,他說:“要看就進來,偷偷摸摸地藏在那裏做什麽?”


    初末愣了一下,笑眯眯地走了出去,本以為自己對廚房已經很熟悉了,卻不知腳邊一個垃圾簍,流年看著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踢了上去——


    “小心!”


    厲喝的聲音嚇得初末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看著她因為自己的聲音嚇得慘白的小臉,流年歎了口氣,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怎麽走路都不看路的,嗯?”雖然語氣裏是責備,但更多的是擔心。


    初末強作微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朝他吐吐舌頭:“沒看見就沒看見嘛!”


    臉上有些無奈,流年直接將初末抱到一旁幹淨的流理台上,像教育自己的女兒一樣道:“要看就坐在那裏看,別亂動了。”


    初末沒有說話,隻是微笑地點點頭。


    於是在廚房溫暖的燈光中,流年熟練地做著初末期望中的晚餐,白色的襯衫在溫馨的光下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那低頭的側臉流露出少有的溫柔。


    當然這些,初末都看不見。


    ……


    當紅燒肉的香味彌漫了廚房的時候,初末嘴饞的說:“流年哥哥,我可不可以先嚐一嚐啊?”


    流年看著那個小饞貓,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就差沒有流口水了。他夾了一塊肉稍微吹涼的遞到她嘴邊,“小心燙。”


    初末卻一點都不在乎,張大嘴巴一口包了下去,然後露出相當陶醉的神情。


    “流年哥哥做的紅燒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貪吃的人不忘記誇口表揚。


    雖然很馬屁精,但流年的嘴角還是掛上了一抹很受用的笑意。


    其實慕大神很好哄的,尤其是在初末麵前,隻要她誇一個,他的壞脾氣和冷漠就統統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初末說:“流年哥哥,吃紅燒肉沒有可樂很可惜哦,你能不能幫我去買幾瓶可樂啊?”


    到不知道這個家夥吃東西這麽講究,但流年依舊好脾氣地應下。


    轉身的時候——


    “流年哥哥……”身後她輕喚的聲音,他回頭,有些不解。


    但見她臉上一抹微笑:“沒事,你快去快回哦!”


    “嗯。”應了一聲,流年頓了頓腳步,最終走了出去。


    ……


    下著大雪的晚上,穿著長長的黑色風衣的流年,在樓下的小超市挑了幾瓶飲料,付錢的時候想著要不要叫初末出來看看雪,那丫頭最喜歡下雪了。於是在售貨員冒著粉紅桃心的注視下走出了超市,他用手機撥了家裏的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聽。


    眉頭微蹙,他掛了電話往樓上走去。


    打開門的一刹那,明顯過於安靜的氣氛讓流年有些不適,他叫了一聲:“初末?”


    久久的沒有人回應。


    關上門,將飲料放在桌上,黑眸在整個室內搜尋了一遍,已經沒有了初末的身影,隻有桌上還剩下了孤零零的晚餐。


    .............................................


    今天貼了一萬字哦,因為書剛上市,現在還不能放結局,隻能更新到這裏,待粗版社允許,我再把剩下的部分貼上來。:)如果等不及的童鞋可以先買書哦,當當和淘寶都在打折,當當隻要15.7元,如果願意等的話,等我過段時間上來貼結局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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