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地竟已天亮,阿夜不知道鳳千羽何時離開,也不知自己這一夜未眠,究竟都想了些什麽,她隻知道一件事情,那麽就是要麽鷹王有難,要麽她和青箬分開。


    雖然不知道那個姑娘是誰,可不知為什麽,她就是選擇了相信,而此刻,那種從心底裏湧出的恐懼感愈加強烈,她很是焦急,但這個抉擇很難,她不願意失去他們任何一個,可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思來想去許久,她忽然靈光一閃:用那枚鏡子?


    她急忙從懷中拿出那枚鏡子,可是喊了許久,卻都聽不到那一頭有應答聲。


    糟糕!如果晏子還和以前一樣,聽到呼聲就直接趕來,萬一正好靈蛇族的人就在門外埋伏著,那她豈不是成了引他上鉤的罪魁禍首?


    她趕緊對著幻塵鏡大喊了幾聲,也不管對方是否聽得見,可對方仍不見應答,終於,她痛定思痛,終於狠下心來,沉聲道:“晏子,對不起,不要來找我了,她已經不想醫治眼睛,現在就離開竹屋,離開這裏,去一個你們都找不到的地方,請千萬不要來竹屋找我。”


    話說完,她猶豫了一瞬,卻還是將那枚菱花鏡揣進了懷裏,這是晏子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她似乎一瞬間就明白過來,兩族間的鬥爭,任憑自己任何努力也是無法阻止的,雖然無法阻止,可她也不要這戰事因自己而起,既然如此,那麽就讓她做一回懦夫,選擇逃離。


    今後的日子,不知能去哪裏,也許回玉羅山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不知她私自下山,還有沒有資格再進山門……


    “你要去哪裏?”


    就在她打開門的瞬間,隻覺得迎麵而來一股熟悉的氣息,接著便聽到了那淡定平和的聲音。


    她麵色大變:“晏子?我不是叫你不要來嗎?”


    “晚了。”晏子說著一把擁過她,沉默了下去,氣氛忽而有些沉鬱,過了許久,才聽到他開口,可聽這語氣,若非知道說話人就是他,阿夜怎麽也不會相信,晏子會用這般委屈甚至帶了些許恐懼的聲音問她:“你打算就這樣離開?”


    她一時語塞,竟忘了將他推開,當反應過來時,她有了絲慌亂,手掌撐在他的胸膛,企圖掙脫他的懷抱,可他卻越抱越緊。


    “阿夜,如果青箬不要你,我要!”


    她一愣,繼而卻更加用力的推起來,“沒有,他對我很好,你不要再說這種話,我都答應要嫁給他了。”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糾纏於眼睛的問題?他若不肯醫你,我可以!他若不肯娶你,我願意,他能給你的……”


    晏子話還沒說完,隻聽懷中人已失去理智,一聲怒喝:“別說了!”


    他霎時一愣,定定地望著她,她臉上,早已滿是淚痕,她一步步後退,一點點離開他的懷抱,她的心底卻突然間恨起了昨夜出現的那個女子!


    是她!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點破他們之間的感情,她也許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晏子對她的好,她也許在受了委屈時還能找一個肩膀靠一靠,她也許還能試圖用自己的方法來化解這場災難……


    可如今,一切都完了!


    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思,他已經把話說到了這樣的地步,她還能怎麽做?


    頹然跌坐在榻上,她無法抑製心底的那股悲哀,隻覺得因為哭泣,臉頰似乎都在微微抽搐,低頭,將頭埋進雙手間,她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晏子突然間有一些慌亂,記憶裏的阿夜,總是雲淡風輕地笑著,他甚至想不起她生氣時候的表情……


    慢慢走了過去,他想抱她,伸出手後,遲疑了一瞬間,終於隻是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阿夜,我……”


    “別說了,別再說一句話,我不想聽!我都要成親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話,含混著淚水,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心亂,從前所有的修煉,似乎都不堪一擊,她原來竟是這般脆弱……


    她隻想一個人靜一靜,隻想如此……


    可她的話還未出口,晏子卻已開口,“如果是我讓你困惑,讓你心亂,那麽我現在就走,但是請你務必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你心裏,我究竟處於什麽位置……”


    話音落時,腳步聲已在門外,她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裏,腦海裏翻來覆去地,竟隻剩下他最後的那一問。


    她也想問問自己,她心裏,究竟將晏子,置於何地?


    可也許,這個問題,再也不會有答案,她已經聽到門外,一片嘈雜。


    奔出門的一瞬間,隻聽身旁“嗵”一聲響,有人被震落在了她的腳下,臉上掠過一滴液體,她用手撚了撚,是血。


    “鷹王,你未免也太過自信,既然她已經告訴你叫你別來,你卻還要來,那我們隻好不客氣了!”


    阿夜一驚,說話的是赤炎,聽這語氣,莫非晏子已中了她的毒?


    那麽剛才落在她腳下的,是誰?


    “你以為憑你們,就能困住我?”


    遠處傳來鷹王的聲音,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中氣十足,可若細細感覺,便能覺察到他的確中了毒,氣息會凝滯。


    被震飛在阿夜腳邊的人,終於艱難地撐起身子,掛著鮮血的嘴角牽出一絲艱難的笑,不屑地看向靈蛇族那幾十個人,轉而向晏子道:“鷹王大人,快走!如論如何,您也不能死在這等宵小之輩的手中!”


    阿夜一愣,竟是為女子?晏子不是獨自前來嗎?


    “花容,你在這裏做什麽?”


    晏子的聲音冷清依舊,可叫花容的女子卻滿足地笑了,眼裏有一絲欣喜,又有些愧疚,“是我慢了一步,不然就能搶在他們行動前,給您報信,對不起,是花容沒有盡到職責。”


    她沒有告訴晏子,其實每次他外出,她都會悄悄跟隨,卻害怕他發現而不敢跟得太近,她不知道晏子有沒有發現過自己,但這麽多次,她的確都很順利地跟著他。


    她是他的侍衛,本就有保護他的職責,她早已想好了對策,如果鷹王發現了她,她就說是在保護他,隻不過這個理由,隻怕騙不過自己吧,她笑了笑,又看向晏子。


    晏子沒有說話,靜靜走過來將花容抱起,看了一眼立在竹屋門口的阿夜,“你早就知道這件事?”


    阿夜遲疑了一瞬,卻還是點頭。


    花容回過頭看向阿夜,冷笑一聲,“鷹王大人為了來看你,遭人埋伏中毒,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提醒他?”


    阿夜嘴角劃出一絲苦笑,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局麵,搖搖頭,她不想解釋,亦不知該如何解釋。


    若她提前告訴晏子這件事,以晏子的性格,隻怕會提前去滅了靈蛇族,可她若不說,晏子會死。因此她隻能折中,自己離開,讓晏子不要來,可是誰知,結果還是如晏子所說一般,晚了。


    她憑著聲音來源轉臉轉向了晏子,一臉坦然,心中卻有些忐忑,晏子,你會相信我嗎?


    晏子看向她,過了許久,才問道:“你不想讓我來此,就是因為這個?”


    阿夜不作聲,點了頭。


    晏子依舊麵無表情,看向懷中的花容,“她是好心,不要怪她,以後不許這樣對她說話。”


    花容低頭,算是應答,她沒有異議,鷹王說什麽就是什麽。


    阿夜扶著門框的口卻聽到晏子的話時,忽而狠狠地扣住門口,直到手被硌疼,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她竟會因為一個人的信任,而激動至此!


    晏子沒有再說話,隻是抱著花容走向靈蛇族人那裏,卻依舊對她叮囑道:“去屋裏待著,我沒有叫你,不要出來。”


    阿夜點點頭,聽話地進了竹屋,她知道幫不上忙,反而會給他添亂,隻有讓他心無旁騖,這就算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隻是,進屋的一瞬間,她心中忽而有些痛,長老們這樣做,青箬知道嗎?


    還是……這本就是青箬的主意?


    “不!”她急忙否定自己,她怎麽可以這麽猜測青箬,青箬不會這樣,不會這樣……她在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個念頭,心卻愈加慌亂起來。


    她隻要青箬平安無事,晏子亦活著,至於其他人,和自己無關,她也不想去理會!


    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晏子不能有事,這樣那個叫鳳千羽的女子說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


    隻要這樣,她就還有見到青箬的機會,她不信十年二十年,靈蛇族的人不信自己,那麽百年呢?她可以等,隻要,他們都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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