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節大驚,喝道:“還不快請他進來!”


    風行烈出身邪異門,又崛起於白道,更和慈航靜齋有著不為人知的聯係,堪稱通吃黑白兩道。以莊節的身份地位,亦不敢對他無禮。


    不知為何,慕典雲忽然想起虛若無所言“桃花運”的話,自失地一笑,心中暗自奇怪風行烈怎會這麽早到京。


    須知他上一次聽到他們的消息,還是戚長征留在長沙府,準備應對魔師宮的下一波圍殺。雖說因療救談應手耽擱了幾天,但風行烈輕功不如他,要想在這個時候抵達應天府,非得在他離開後的數天內便動身東行不可。


    風行烈號稱白道第一青年高手,名聲絕不在馬峻聲之下。虛夜月和莊青霜顯然也聽過他的名頭,兩對美目同時一亮,展現出對他的濃厚興趣,隻不過虛夜月比莊青霜更外向活潑,表現得更加明顯而已。


    比之在雙修府的時候,風行烈全無變化,仍是背負槍囊,儒雅俊秀中透出霸道的英雄氣概。他似是沒想到慕典雲也在西寧道場,一愣之下,竟險些忘了應對站起身向他招呼的莊節。


    分賓主坐下後,慕典雲見莊節神情微現疑惑,不知風行烈為何要拜訪西寧道場,便開口道:“風兄跟隨令師去幫怒蛟幫的忙,怎會突然動身前來京城。莫非是事情有了變化?”


    風行烈深深看了他一眼,閃過異樣的神色,淡淡道:“有家師和震北先生在,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不如來找慕兄你,看看可否幫上什麽忙。”


    他不勝感慨地舒了口氣,又道:“莊宗主和虛小姐當然不會站在魔師宮那邊,一並說給你們知道好了。我路上接到本門的消息,方夜羽給戚長征下了戰帖,約定在長沙府進行決戰。”


    慕典雲詫異道:“決戰?莫非是方夜羽本人要和戚長征決戰?”


    風行烈又看了看麵現驚容的莊節,道:“是這樣倒是幸事。據說域外聯軍已從域外趕到中原,和方夜羽等人會合,其中不乏高手,由一個名叫甄夫人的女子為領袖。甄夫人便是對付戚兄的主將,方夜羽很可能也到應天府來了。”


    莊節失聲道:“此話當真?”


    風行烈笑道:“難道莊宗主不知龐斑人已在應天府中?他既然來了,方夜羽為何不能來?”


    莊節道:“那……那麽浪翻雲呢?”


    白道八派聯盟一向瞧不起黑道中人,但聽到魔師和小魔師的消息,第一個反應仍是浪翻雲。虛夜月嗤地嬌笑一聲,讓莊青霜立即漲紅了臉。


    風行烈的注意力終於轉移到這兩位明爭暗鬥的佳人身上,道:“浪翻雲行蹤不定,我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不過想來不會到得太晚。”


    魔師宮幾次行動受挫,急於用一次漂亮的勝利挽回顏麵,增強對屬下門派的掌控力。方夜羽以甄夫人為統帥,用給戚長征下戰帖為幌子,打算不惜一切,圍攻戚長征和敢於援手的人,順便與胡節的水師裏應外合,趁浪翻雲離去的機會鏟除怒蛟幫。


    為此他下了血本,將乾羅山城、尊信門的餘孽盡數投入,外加域外聯軍的高手,甚至連裏赤媚都留下牽製厲若海。


    慕典雲倒不為戚長征等人著急,因為像所有見過厲若海的人那樣,他對厲若海有著十足的信心。若有他坐鎮長沙,即使裏赤媚親至,隻怕也還會和雙修府之戰一樣,難以達到想要達到的目的。何況這個時候,他身邊還有烈震北。


    想到這裏,慕典雲微笑道:“我意外的是厲門主竟然肯理這些麻煩。之前我還以為,他見風兄你安然無恙,就會返回邪異門繼續閉關,不改不問世事的風範。”


    風行烈笑道:“家師一生英雄,怎會願意屈居於魔師宮的淫威之下。他出關其實正是為了挑戰龐斑,不幸陰差陽錯,至今未能一償心願。但若要他就此撒手不管,也是沒有道理的事。”


    莊節終於找到機會插口道:“風少俠來道場找老夫,難道就是為了把這些消息報給老夫?”


    風行烈又是一笑,說不盡的俊雅風流,道:“事實風某隻是來打聽慕兄的行蹤,心想貴派是應天府的地頭蛇,說不定會知道。誰知慕兄也來拜訪宗主,倒是省了我的力氣。慕兄是否已經見過鬼王了,不然怎會和虛小姐搭上關係?”


    他一進演武廳,見慕典雲對麵坐著莊青霜,身旁伴著虛夜月,均為不輸給穀姿仙的絕色美女,心中頓時一陣不快,居然有幾分受到戲弄的感覺。


    畢竟慕典雲剛剛傷了白素香的心,轉眼就勾搭上豔名更盛的虛夜月,仿佛把“都是在下的錯”拋到腦後。難免讓他猜測,是不是因為白素香不夠美貌,慕典雲才捏造一個假理由,好讓她徹底死心。


    慕典雲不以為意,道:“風兄猜得不錯,我本來是去幫忙打聽左詩的下落,不想聽到了另外的要緊大事,還要請你幫忙通知令師。”


    風行烈訝然道:“左詩姑娘已被戚長征救出,因她被展羽逼迫,服下鬼王丹,戚長征又怕自己連累了她,著範良極將她帶離長沙,上京問鬼王討解藥。怎麽慕兄竟然不知嗎?”


    慕典雲尚未回答,虛夜月已哼了一聲道:“你們兩個當真是繡花枕頭,生得這個俊秀樣兒,卻隻會挑無趣的話題說來說去,早知道是這樣,我還不如和人到西都打獵。你們要鬼王丹的解藥,幹嗎不來求我?”


    風行烈笑道:“小姐有鬼王丹的解藥?”


    虛夜月得意洋洋地道:“沒有,不過我可以和阿爹討。你們今晚陪我到秦淮河夜遊,我便把解藥拿給你們。”


    她受慣了京中少年眾星捧月的追捧,一見不順著她心意做事的慕典雲,立即生出興趣。如今再添上一個至今沒跟她正麵接話的風行烈,新鮮感一過,她反而覺得無趣。


    但無趣歸無趣,慕、風二人是她生平所見最出類拔萃的青年高手,即使為了氣氣莊青霜,她也想把他們綁在身邊,陪她玩耍。


    慕典雲大感無奈,心想隻是玩玩便罷了,怕就怕玩著玩著,這天之驕女也看上了他,那時難道再去和鬼王解釋自己“不愛女色,隻愛男人”嗎?


    尚未等他想出一個好理由,風行烈已長笑道:“如今左詩姑娘由範良極照看,虛小姐何妨等這位範前輩來到京城,讓他伴你遊船換取解藥?”


    他說得非常婉轉,但等同於斷然拒絕。虛夜月倒也不惱,站起身來嗔道:“沒意思,那你們敘舊吧,我回府去了。爹或者還要請你們過府,到時候月兒再找你們算賬。”


    虛夜月一去,由二女而生的微妙氣氛也鬆懈下來。可惜他們和莊節也無話可說,略略談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入冬之後,天氣寒冷,但秦淮河仍熱鬧非常,展現出醉生夢死的氛圍。河麵波平如鏡,畫舫遊艇無數,燈火點點,每條船上都傳來人聲樂韻,全然不曾受到冬天的影響。天下第一青樓才女憐秀秀入京後,秦淮河豔名更盛,無數王公大臣想見她一麵,卻很少有人如願。


    慕、風二人沿河緩行,瞧著河上的槳聲燈影,均覺秦淮繁華異常,乃是其他地方見不到的風景。


    慕典雲忽道:“我感到你的心緒很亂,你來京城究竟有什麽事?”


    風行烈沉默了一陣,然後道:“燎原心法講求閃寸心之道,如火之初起,第一個印象和直覺最是重要,想多了心便亂了。”


    慕典雲笑道:“那麽這是你第一個印象和直覺,還是想多了?”


    風行烈簡短地道:“都有。”


    慕典雲凝視波光粼粼的水麵,平靜地道:“若你不能把話題挑破,那麽也沒有必要再談。其實我很清楚,江湖上的人對我這種人持何等看法。風兄和令師始終毫無偏見,已經令我非常感激。”


    風行烈截然道:“絕不是這樣。夢瑤小姐已經把慈航靜齋的所在告訴了我,說我願意的話,可以去見冰雲一麵。她師父言齋主已經過世,在遺書中指明冰雲為下一代齋主。”


    慕典雲淡淡道:“那又為什麽不去?”


    風行烈苦笑了一下,道:“起初我非常想見冰雲,但又很害怕見到她,甚至比見龐斑還害怕。待武功恢複,三氣匯集,便漸漸能體會到她的心情,龐斑的心情,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其實去見她又如何,相見爭如不見,話說明白了反而沒有意思。”


    他頓了頓,又道:“我風行烈拿得起放得下,不是糾纏不休的人。”


    這句話無疑是變相承認,他和靳冰雲的關係如恨水東逝,一去不複返。


    慕典雲一直默不作聲。


    他能感受到風行烈的誠意,但現在仍不是他應開口的時候。


    風行烈又道:“其實雙修公主國色天香,非世上任何男人所能拒絕。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始終不能放下心防和她親近。倩蓮也是一樣,無論她怎樣和我說笑,總覺得有一層隔閡,讓我對她隻能敬,不能愛。”


    慕典雲笑了笑道:“這隻是因為……靳冰雲和龐斑的事對你打擊太大了吧?”


    風行烈堅決地搖頭道:“我對你就沒有這樣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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