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令郎很有衝勁啊。」馮太監看著正在與程奇、沙婆婆談論八卦護身訣的陳實,驚訝道。


    陳棠歎息道:「他衝勁越足,我壓力越大。」「我也是。」


    馮太監麵色凝重道,「咱家也怕有些家夥撕破臉。昨晚,畢竟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尚且和和氣氣。我那兩個犬子也沒有對我下死手。但是,他們在公子身上下了很大的注。」西京中,追隨公子的人太多了,其中西京的權貴便不在少數。


    難保會有人輸紅了眼。


    「而且,令郎有沒有必勝的把握?」


    馮太監有些擔心,道,「陳大人,我把身家壓在令郎身上,倘若輸了,東廠和掌印太監的職位,可也都輸了。朝廷裏最後一塊淨土,便也輸給他們了。」他有先見之明,在十三世家決定支持公子之時,便察覺到局勢不對,於是暗中授意蕭王孫盜走西王玉璽,帶著西王玉璽遠走高飛。


    那時,他是掌印太監,他所掌的印,便是西王玉璽。玉璽是神機營看守,神機營的兩位提督也是太監,歸掌印太監管理。倘若沒有馮太監縱容,蕭王孫斷然不可能盜走此寶。


    西京,掌印太監和內閣相互製衡,很多大事沒有掌印太監手持玉璽蓋章,事情就辦不了。否則西王玉璽落在公子手中,隻怕公子也就無須借狀元來為自己攬聲望了。


    ——那時的馮太監有著自己的私心,那就是讓蕭王孫繼承西王玉璽,登基成為新的真王。不過蕭王孫自幹陽山歸來後,便意興闌珊,對光複朱家的計劃沒有半點興趣。陳棠斟酌片刻,道:「我用化神境,與小兒打個平手。」


    馮太監心頭一突,試探道:「初入化神境,還是巔峰化神境?」他補充道:「境界階段不同,你的實力可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初入化神境,元神隻不過是剛剛與魂魄結合,從元嬰化作元神。那時,元神不過尺許。這個階段叫做合魂。


    化神境的中期,元神煉到與身等同。這個階段叫做等身。


    化神境出竅期,肉身已經無法容納元神,因此需要元神出竅。這個階段叫做出竅。


    化神境巔峰,元神已經遠超肉身的高度,極限是丈六之身。


    這個階段叫做丈六之身。


    不同的階段,修為實力差距極大。


    陳棠遲疑一下,道:「一開始我運用的是合魂實力,後來被他逼出正堂的一瞬,我動用元神等身實力將他擊敗。再到後來,戰平之時,運用到出竅實力。」


    馮太監思量片刻,搖頭道:「公子得到的傳承,是真王一脈留下的傳承,他雖然高調,但很少動用自身真正傳承。我東廠搜集過他的所有出手記錄,他運用的所有法術、神通、符兵。符寶以及法寶,都記錄在案。他通百家所長,各大世家,乃至不少散人的拿手絕技,他都從容施展,從未動用過真正的功法。」


    陳棠沒有說話,靜靜聽著。


    他雖然神通廣大,但是信息搜集上來講,掌握東廠的馮太監更為精通。


    「真王時代,許多功法都未曾流傳下來,真王一脈散落到江湖之中,隱姓埋名,開枝散葉。他們還保留著一些皇室的功法。」


    馮太監道,「真王一脈功法很多,其中以八門逆順生死訣和玉皇胎息經,最為出名。這兩種法門,都是仙術,繼承自嘉靖帝。正所謂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兩函經,指的就是這兩門功法。」


    他頓一頓,道:「小陳大人若是隻能與你元神出竅實力相比較,那麽很難勝過公子。須得能與你丈六之身匹敵,才有把握。」陳棠目光閃動:「殿試還在一個月後,一個月後,小兒定能有所突破,進入化神境。」


    馮太監淡淡道:「但是明天,武試考鬥。那時,兵對兵,將對將,決出鬥戰的排名。小陳大人,終將會遇到公子。想要取勝,有兩個法子。第一個法子,今晚你夜襲擷秀館,重傷公子。昨晚你被水軒誌所傷,但他也受傷了。你過去,此戰勝負不知,生死難料。但隻要你將公子擊傷,便有機會。」


    陳棠麵色不改,道:「第二個法子呢?」


    馮太監道:「在明日的武鬥上動手腳,讓公子遭遇張悠。張悠是張家選定的下一代宗主,其人深藏不露,實力不會比公子、小陳大人弱。讓他先一步損耗公子的實力,最好兩敗俱傷,小陳大人便可以趁機戰勝公子。」


    他露出笑容:「而首輔張甫正張大人,恰恰是我們的人。張悠這步棋...」陳棠搖頭道:「張首輔安排不了張悠,他沒有這個資格。」


    馮太監微微一怔,抬頭看著他。


    陳棠道:「十三世家的下一代宗主,內閣無權安排。相反,內閣十三大臣,受各家宗主的調度。」


    馮太監道:「那麽,今晚你出手。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夜襲擷秀館!不要裝什麽君子,我知道你不是!」


    陳棠搖頭道:「我不去。我若是去了,的確可以重創公子,但是小兒不會開心。我若是他,我肯定想親自擊敗公子。他應該也是這麽想。」馮太監皺眉,歎道:「那麽這次會試,隻怕小陳大人要先敗一場了。一個月後的殿試,你覺得小陳大人有機會麽?」


    陳棠斷然道:「一個月後,公子必敗無疑!」


    馮太監舒了口氣,看著正在說說笑笑的陳實,道:「那就等一個月之後的那一戰!」


    陳棠輕輕點頭。


    馮太監道:「陳武已經離開西京,去了絕望坡。你也調查了很久了,知道對方的可怕。你不勸阻他?」陳棠道:「我勸不動他。而且,他同樣極為可怕。」


    馮太監道:「真王都沒了。當年的那些超凡入聖的修士,也不是人家對手,一個時代都終結了。陳武尋過去,能有何用?」他麵容平靜,道:「陳棠,我放眼看去,滿眼絕望。」


    陳棠沉默。


    陳實、程奇和沙婆婆三人的談話也剛剛告一段落,沙婆婆笑道:「程奇的確天分極高,在符法之上的造詣很深,勢必會在符法上有著不凡成就。你應該加入散人才是!等到了紅山堂,我給你取一張散人請柬,再過九年便是下一場散人集會。那時,你也有資格參加了。」


    適才三人談話,基本上都是陳實和沙婆婆在說,程奇隻有聽的份兒,偶爾才能插上一兩句話。不過即便是一兩句話,已經讓沙婆婆對他刮目相看,認為他天分極高。不過,陳實和沙婆婆很快便聊到符法到鬼神領域的話題,這對他來說就太高深了,如聽天書一般。


    陳棠道:「陳實,去吃飯,準備下午的武考!」


    陳實充耳不聞,繼續與沙婆婆交流如何從先天八卦演化鬼神領域。


    「既然有乾坤變,那麽也一定有風雷變,山澤變,水火變!乾坤變最難,但這三種鬼神領域最易。這裏施展不開。」沙婆婆道,「咱們去城外!我不信,憑咱們倆的腦子,還能比不上造物小五的腦子!」


    陳實提議道:「我家裏有虛空大境煉製的小諸天,不如去小諸天中試煉。」


    沙婆婆搖頭道:「不行,虛空大境並非真正天地,演示道法,總有許多不實之處。」她的修為雖然不是很高,但見解卻是極為高深。


    兩人向城外走去,不遠處的向雲飛向大人翹首張望,見心儀的女子跟別人走了,心中一陣失落。


    陳實和沙婆婆到了城外,尋找一處空曠之地,立刻鑽研三種變化。他們沒有直接從八卦護身訣開始,而是從頭開始,從太上八卦護身第這種符籙開始參悟,尋找道法的根本。二人一直鑽研到下午,待到陳棠來催,陳實這才驚覺下午還有一場武考。


    「沙姐姐等我!我考完就回來!」


    他辭別沙婆婆,匆匆趕到神機營的演武場。下午的武考,考的是藝,主考技藝。


    士子施展一門自己最為熟練的技藝,可以是畫符,可以是法術,也可以飛行術,劍術等等,由考官評價。


    這一場對陳實來說也沒有難度,他的心思全在風雷、山澤、水火三變上,隨便施展一套法術應付過去,隨即匆匆離去。


    不過,公子全力以赴,施展出九天龍鳳降的法術,在大考中驚豔全場,一時間場中內外,都是呼喚公子的聲音。公子躊躇滿誌,望向四周,卻不見陳實的蹤影,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這場武考還有一件事引起不小的轟動,有十多個舉人竟在武考的途中,突破固有境界,進入化神境!「又是那些泥腿子的舉人!」西京的官員們驚訝萬分。


    今年大考,實在太古怪了,往年都是世家子弟引領風騷,在大考中大放光彩,贏得一聲聲歡呼。而今年不同。


    今年大考中世家子弟出彩的沒幾個,反倒是鄉巴佬中出來了不少厲害人物。「今年,十三世家也沒人了麽?」一位考官皺眉問道。


    「有啊。住在棲霞觀,不知怎麽就消失了,聽人說是被白玉階盡頭的女仙吃掉了。」


    有考官知道此事,道,「還有人說,是井中的龍王爬出來,把他們吃了。十三世家派出不少高手進入棲霞觀,搜尋這些人下落,據說晚上的時候,那位女仙便出來了,向他們招手。李家的一位斬了三屍的大人被女仙迷惑,走了過去,就消失了。」


    旁邊一個考官湊過來:「我聽聞他們中還有人進入鎖龍井,被井中的龍王打了一頓,險些沒能活著出來。」眾人吃驚萬分:「這兩個邪祟,這麽厲害麽?」


    「聽說是真王時代留下的邪祟,當年真王都沒能弄死他們。」


    一位禮部考官有些為難,道:「今年若是上來的都是沒背景的泥腿子,怎麽向上頭交代?」眾人不再說話。


    各地有許多小世家,但這些小世家的子弟雖然有著家傳絕學,但他們的家傳絕學還比不上這些鄉巴佬所學的功法,法術威力也沒有人家大,境界上可能會高一點,但也有限。這件事不僅他們頭疼,內閣等各位大員也在頭疼。


    世家之中除了棲霞觀消失的那些核心子弟之外,還是有不少子弟也來參加這場春闈,但是這些世家子弟並不十分出色,他們原本勝券在握,進西京後,便流連花街柳巷,做個纏綿青樓的清流。


    這些日子,他們也沒有怎麽修行。


    而這些泥腿子舉人卻為了賺錢,去做了紅山堂符師會的符師,天天與邪祟戰鬥,練得一身本領,修為竟也上去了。泥腿子舉人反倒在這場春闈中大放異彩,世家子弟出眾的卻沒有幾個。


    到了晚上,陳實與沙婆婆還在苦苦鑽研八卦的三種鬼神領域,廢寢忘食,一直沒回家。


    陳棠親自挑著燈籠來尋,道:「今日不急於研究,明日是會試的最後一天,不能耽誤了。」


    陳實隻好與陳棠一起回家。


    隻是即便是吃飯,他還在想著鬼神三變,經常吃著吃著,便忘記咀嚼,身邊冒出水火,飄行在空中,忽然演變一下。有時候還會冒出雷霆,鑽出大風,吹得陳府宛如鬧鬼一般。這一夜,就在陳府丫鬟仆人驚恐的目光中平安度過。


    第三天,文試第三場,考問。


    第一問:昔列聖相繼,大一統而禦宇,立綱陳紀,禮樂昭明,當垂衣以治,何自弗寧?少壯盡行,內騷華夏,外戍八荒。問此果好殺而有此歟?第二問:帝王之治天下,必要有道。問治天下之道?


    陳實這次沒有了答問的欲望,挑了個最簡短的問題,抄好題目,寫上名姓籍貫,便任由小吏作答。他沉浸在八卦的鬼神三變的演化中,渾然忘我。


    公子和張悠頻頻向他看來,隻見陳實魂不守舍,心中各自詫異,卻又都鬆了口氣。下午,便是武試的第三場,武鬥。


    倘若那時陳實依舊這個狀態,很顯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待第三場文試考完,陳實渾渾噩噩的出了禮部衙門,馮太監看到陳實的狀態,不由皺眉。下午的武鬥至關重要,陳實這種狀態,隻怕很容易被擊敗!


    不遠處,輔正閣長史水軒誌遠遠看到這一幕,長舒了口氣,笑道:「公子穩了。」中午時,陳實吃飯依舊有些不在狀態,經常走神。


    待到下午,五軍營的將士祭起一麵麵大旗,開辟虛空,打開陰陽兩界,顯現出一塊夾雜在陰陽兩界之間的大境,這裏便是西京武鬥場,曆代會試武鬥,皆是在此地進行。傳聞,這片橫貫陰陽兩界的大境,乃是真王時代一位半仙留下的虛空大境,被煉成福地,稱作仙橋福地,意指貫穿陰陽兩界的橋梁。


    眾多舉人紛紛被五軍營的將士接引,飛入仙橋福地之中。


    陳棠等人正在觀望,沙婆婆衝來,高聲道:「悟了!小十,我悟到了水火變!小十,運導日月,聚氣成煙。回輪水火,萬化在身!訣竅就在日月和回輪上!」陳棠搖頭道:「姐,你來晚了,他已經進入福地了。他是第一批被送進去的。」


    沙婆婆呆住:「那怎麽辦?」


    仙橋福地中,公子舒了口氣,露出笑容:「今日,終於可以動用家傳絕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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