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身後,黑鍋悄悄的踢了木車一腿,木車識趣的向後退去。


    莊無咎的麒麟輦旁邊的幾個天聽者則在盯著黑鍋,各自踏前一步。


    他們是天聽者中的執事和尊者,實力強大,遠非使徒所能媲美。


    這些執事和尊者與那些呆頭呆腦的使徒相比,就靈動了很多,他們所過之處,便有類似領域的力場,生出很多耳朵。


    他們踏前一步,黑鍋的領域便縮小一步,顯然他們是以自身的力量壓製黑鍋。


    黑鍋盯著他們,向一側移動,天聽執事和尊者也跟著它而動,漸漸遠離陳實和莊無咎。


    陳實麵色平靜道:「那麽你以為什麽人才配得上先天道胎?」


    莊無咎麵色肅然,甚至有幾分崇敬,正色道:「先天道胎,蘊藏偉岸的力量,乃真神所賜予的道。擁有道胎之人,必定有著逆天的悟性與才情,絕世無雙的天份!其人必定聰慧無比,一悟百悟,一通百通,任何道法一看就會,任何招法一學就精!即便是仙法,也難不倒他分毫!他的修行速度,必定也快,讓人難以望其項背,哪怕是天才,拚命追趕也無法企及!陳實,你知道我說的這種人是誰麽?」


    陳實看著他,求教道:「是誰?」「是你!十一年前的你!」


    莊無咎淡淡道,「十一年前我見過你,那時的你隻有九歲,孩秀才譽滿天下。很多人不相信你有先天道胎,對你進行過試驗。我自問也是天下少有的奇才,但見到你的那一刻,你驚豔到了我。我至今還記得,那時的你修煉仙法,一學即會,一點即通,一悟即明的情形。」黑鍋聞言,有些錯愕,不再與那幾個天聽者對抗,仰頭向這邊看來。


    莊無咎道:「我此行要來辦一件事,那就是收取陰間的那根丈天鐵尺,為己所用。如今丈天鐵尺被賊人盜走,我便想見一見當年那位舉世無雙的孩秀才。我聽聞他複生了,打死了公子。我想再見一見如此不凡,令我折服的孩秀才。」


    陳實心中微動:「原來此物叫做丈天鐵尺。不是棍子麽?為何叫這個古怪名字?不過倒也貼切,此物可以丈量天地。


    莊無咎露出欣賞之色,道:「第一次見你時,我讓天聽者


    將你的資料文書整理過來,我仔細查看,發現裏麵太多訊息,都是你家的狗灌輸給天聽者的,太多假訊息。這一點,很讓我驚豔。但這是狗的本事,不是你的本事。」


    陳實詢問道:「第二次呢?」


    「今天這次,便是第二次。你格殺那幾人淩厲霸道,甚至


    坐在車中一動不動。你的實力,同儕之中冠絕天下,俗世之中


    能夠在相同境界與你交鋒的,隻怕不過十來人。」


    莊無咎道,「公子死在你的手中,的確不冤。十一年前我見他時,他還年幼,便將自己太多的精力放在如何收買人心,如何拉攏十三世家,如何廣聚財富。他若是能花費一半心思在胎。」


    修行上,或許便不會敗給你。但並不意味你便配得上先天道


    他言語鋒利,如同劍一般直刺道心:「你適才殺那三人,


    百煉堂主,靠的是修為深厚。殺神樞營把牌,靠的是華蓋之


    用的法術,神通,寶物,都很普通,看不出有何驚豔絕絕之處。你殺小太監,靠的不過是飛劍的獨到之處,出其不意。殺威。你配不上先天道胎。」


    他言語中難掩失望之色,神態蕭索,道:「你已經不是那秀才,真的已經死了。」


    個令我折服的孩秀才了,你複生之後,泯若眾人。當年那個孩


    他轉身向麒麟輦走去。陳實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這麽說來,你知道是誰得到了我的先天道胎?」


    莊無咎停下腳步。


    陳實道:「你對先天道胎念念不忘,並非全是因為十一年前的那次驚鴻一瞥,而是在絕望坡中,你能經常看到先天道胎。得到道胎的那個人因為道胎而擁有逆天的悟性才情,絕世無雙的天分,但是得到道胎的那個人不是你。原本你們差不多,但是你被他比下去了。你也是天資聰穎之人,自負至極的天才,你們原本差不多,但是他得到道胎後,你便處處不如他。」


    莊無咎握緊拳頭。


    黑鍋聞言,立刻抖擻精神,繼續與那幾個天聽者對峙。


    陳實盯著他的背影,字字如刀,刺入莊無咎的後心:「同樣是學習道法,他一看即會,一學就精,一悟百悟,一通百通。而你卻隻能老老實實的參悟,你恨不得自己多生幾個腦子,像他那樣聰明。原本你們境界相差不大,但是自從他得到道胎後,便將你遠遠甩開,你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越發難以望其項背。」


    莊無咎一動不動,哈哈笑了起來。


    陳實繼續道:「你們的差距越來越大,你拚命追趕,卻發現對方隻是隨便學一學煉一煉,便遠超拚命的你。因此你心裏不平衡,你想找回優越感。你聽到我複生,聽到我誅殺公子,你便前來尋我。你應該知道真神絕對不會第二次賜下神胎,所以你要看我的道胎,看我泯於眾人,這樣才能滿足你的好勝心。其實你想說,即便是孩秀才沒有了道胎,也是一個與你一樣的廢物。」


    「哈哈哈哈!」莊無咎笑著搖頭。


    「莊無咎,你畢生追趕也趕不上的人,隻是得到我的道胎而已。」


    陳實冷冷道,「沒有道胎,我依舊是孩秀才,依舊是陳狀元,而你卻隻能被我的道胎壓住,一輩子也休想在絕望坡上翻身。」


    莊無咎笑不下去,死死的捏緊拳頭,突然又放鬆下來,搖頭笑道:「陳實,你的話雖不錯,但你終究還是丟失了道胎。」


    他走向麒麟輦,來到車邊,轉頭笑道:「就算我與你一樣,沒有先天道胎,但我們的際遇也是不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在絕望坡上高高在上,你在凡間掙紮求生,我勤修苦練卻追不上那人的道法,是你畢生也接觸不到的仙術。你在糞坑中掙紮一輩子,在死亡的折磨中艱難求生存,你拚盡一切力量戰勝公子奪得狀元之名,隻不過是我不屑一顧東西。」


    他的氣息越來越強,背後現出一尊巍峨的元神,高近百丈,居高臨下俯視陳實,聲音隆隆震動:「十一年,我修煉到煉神境,斬三屍,煉陽神,修成百丈元神!你我皆凡人,但境遇不同,你我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他進入車中,轉身坐下,淡淡道:「陳實,再過百年,你已化作塵土,而我將還是現在的模樣。」


    陳實微微一笑,沒有搭理他。


    莊無咎笑道:「你看到這隻火麒麟了麽?它是公子的坐騎,公子死了,這火麒麟沒有了主人,要謀一個出身,因此我便收留了它。將來,你遠不如它。你臨終時,我會派它前來為你上香祭奠。」


    陳實不以為意,嗤笑一聲,跳上木車,喚上黑鍋,揚長而去。


    莊無咎哈哈大笑,叱吒一聲,火麒麟足踏火雲,拉著寶輦衝上天空。


    黑鍋不住的看向陳實,發現陳實麵色如常,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它鬆了口氣真的擔心小主人被莊無咎弄得心態失衡。


    現在看來,小主人的心境修為比之前高了太多了,換作從前.突然,陳實麵帶青氣,麵目有幾分扭曲,把黑鍋嚇了一跳。


    「這口氣,小爺不忍了!忍下這口氣,還做什麽狀元?」陳實飛速道,「黑鍋,你影響附近的天聽者!」


    黑鍋連忙四下張望,鎖定一個個天聽者,影響他們的認知。


    陳實取出黑鐵棒子,將此寶祭起,催動萬裏飛劍之術。


    這丈天鐵尺與其他法寶不同,三尺有餘時,重量不過三四斤,變化得越大便會越重。變化成通天徹地的巨柱時,即便是大乘境的存在也休想撼動分毫!


    此物神奇,陳實催動萬裏飛劍術中的變化之術,無法將之化作飛鳥。


    不過萬裏飛劍術化飛鳥,隻是為了留存法力,從前陳實修為不夠強,留存法力很有必要,但如今法力雄渾,再加上距離不算太遠,留存法力便顯得沒有那麽必要了。


    「起!」


    陳實叱吒一聲,丈天鐵尺破空而去。


    火麒麟的速度極快,尤其是在空中奔跑起來,速度會越來越快,漸漸超越聲音,宛如踩著雷霆奔走,空中傳來陣陣雷鳴。


    嚴羨之送給莊無咎的寶輦也極為不凡,此物處在火麒麟的烈火之中,又有雷音陣陣,但車內卻很是宜人,火光自動分開,並無半點灼熱和吵鬧。煉製這樣的寶輦,要運用到很多符籙,避水、避火、定風、驅雷,以及靜符、春符,是必須具備的符籙。


    不到一字時間,麒麟輦便飛出百裏。


    以這個速度,一個時辰便可以奔行四千裏,速度令人羨慕。


    不過火麒麟也需要休息,不可能一直全力奔跑。莊無咎坐在車中,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隨即臉上的笑容僵硬,讓麵容有些扭曲。


    「這小子,心境真的這麽好麽?沒有氣到他,反倒把我氣得不輕。他若是出手,我或可借此機會,狠狠教訓他出一口氣。」


    但想到陳實百年而亡,自己派出火麒麟吊唁陳實的情形,他便舒坦了很多。


    突然,他察覺到後方傳來法力波動,不由眼睛一亮,笑道:「我以為你心境造詣有多高呢,沒想到你還是忍不住了。這次便讓你知道天高地厚、厚、厚…………」


    他回頭,驚駭的看著來物。


    那是一根三尺八寸的黑鐵棍子,嬰孩手腕粗細,表麵烙印著奇異的紋理,此刻這些紋理赫然已經亮起!


    這東西,如同一口飛劍直奔麒麟輦而來,正是他心心念念苦尋不果的丈天鐵尺!


    丈天鐵尺的速度比麒麟輦還要快很多倍,此等速度,乃陳實劍氣破空的速度!


    來到麒麟輦後方裏許之地,突然丈天鐵四周陡然浮現出一片周天火界,五種先天正氣飛速凝聚,傾注鐵尺之中!


    莊無咎想到西京城裏四分五裂的午門,被捅穿的太和殿,不由得毛骨悚然。


    火麒麟也知道不妙,奮力向前奔去。


    一根無比粗大的柱子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撞擊在麒麟輦的後方,盡管此寶乃嚴羨之所贈的異寶,千錘百煉,防禦力驚人,也在碰撞的那一刻直接崩碎!


    那隻火麒麟沒能活到為陳實送終的那一天,被粗達裏許的


    巨柱撞擊,骨骼盡碎,血肉成泥!


    莊無咎在撞擊到來的前一刻,拚盡全力催動自己修持的鬼


    神領域,四周空間形成一道道回廊。這正是他用來困住陳實的車輦的領域,可以將空間折疊類似於兩麵對立的鏡子,鏡中有鏡,相互映照,形成無盡的循環。


    這門鬼神領域更應該稱作神通,是他在絕望坡中所學的奇術,名字便叫空折鏡回。


    雖然理論上空折鏡回可以做到折疊一段時空延伸到無限遠,讓敵人的攻擊永遠也無法接近自己,但那畢竟隻是理論。


    施展這門神通,有著修為限製,領悟深淺,以及施法快慢。


    莊無咎在施展這門神通的刹那,便察覺到自己空折鏡回的速度遠不及丈天鐵尺膨脹的速度!


    他將咫尺距離,折行百裏,但下一刻百裏空間被轟然撞穿!


    莊無咎大吼一聲,元神合體,純陽元神與肉身融合的一刹那,肉身純陽,法力浩蕩,肉身頃刻間長到百丈大小,如同一尊威風凜凜的天神!


    他雙手向前推出,迎上穿越百裏撞來的巨柱。「轟!」


    莊無咎身軀大震,被那根還在飛速變長的巨柱頂著向後飛去。


    無比恐怖的壓力襲來他眼耳口鼻溢血,肌膚撕裂,身上的衣物也被撕爛!


    他被丈天鐵尺碾壓著向後飛出百餘裏,轟隆一聲撞在一座大山上,丈天鐵尺的尾端已經粗達三四裏,與那座大山相比也絲毫不遜,壓著他將這座大山推著向前滑行了數裏!


    終於,丈天鐵尺頓住。


    莊無咎眼角跳動,體內的骨骼傳來劈裏啪啦的碎裂聲。他的神軀,也擋不住這猛烈的撞擊。突然,丈天鐵尺飛速縮小,短短一瞬便化作一根三尺八寸的黑棍,在空中翻滾著,咻的一聲破空飛去。


    莊無咎抬手欲抓,卻哇的一聲噴了口鮮血!


    他被砸得與山體嵌合在一起,急忙收回元神,百丈神軀飛速縮小,從山中跌落下來。


    莊無咎落地,雙腿發出哢嚓一聲,不由跪在地上。


    他心中一沉,他的雙腿被撞斷了。


    「沒有大礙,死不了!」


    莊無咎壓製住傷勢,咬牙忍住傷痛,低聲道,「原來是你竊走了丈天鐵尺!這次容不得你了!我須得立刻召集天聽尊主!」


    他剛想到這裏,突然麵前出現一雙腳。


    莊無咎緩緩抬頭,看到一個身材頗為高大的青年官員不知何時來到他的麵前。


    陳棠?」


    莊無咎心頭劇烈跳動一下,聲音沙啞道:「孩秀才之父,


    陳棠背負雙手,看向他的身後,淡淡道:「閣下可否祭起神胎?我想看一看你的神胎,是否是我兒的先天道胎。」


    莊無咎暗暗叫苦,壯著膽子,笑道:「陳棠,你不要亂來!我乃絕望坡來客,即便是十三世家對我也是尊敬有…………」


    「你不給我看?我親自來取!」


    陳棠一指點去,正中他的眉心。


    莊無咎身軀大震,後腦震動,神龕不由自主飛出肉身。


    他又羞又怒,神龕任由陳棠審視,但他隻能跪在地上動彈不得,無法反抗。


    他乃是絕望坡的天之驕子,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陳棠查看一番,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原來,你不配得到我兒的先天道胎啊。」


    莊無咎雙目含淚,先被陳實暗算,又被陳棠折辱,此生受過的委屈莫過於今日!


    「你羞辱我兒說的話,背誦一遍。」陳棠道。莊無咎瞪大眼睛,死死地看著他。


    陳棠麵無表情,道:「不用白費心機,我一人便可匹敵世家,你喚來多少天聽尊主也是死。快背!」


    片刻沉默過後,山腳下響起一個磕磕巴巴的聲音。「先天道胎,蘊藏偉岸的力量..」


    「.但這是狗的本事,不是你的本事。」


    「我在絕望坡上高高在上,你在凡間掙紮求生...」「..你臨終時,我會派它前來為你上香祭奠。」


    莊無咎背誦完畢,兩行淚水從臉頰滑落,忍不住哭出聲來,叫道:「陳棠,我記住今日的奇恥大辱了!將來,我定要百倍奉還!」


    陳棠沒有理會他,轉身離去。


    莊無咎伏地大哭,宣泄了一陣情緒,這才收拾心情,一邊養傷,一邊向絕望坡趕去。


    他沒有召集天聽者,畢竟這件事太丟人。


    如此行進半月之久,這日他終於來到絕望坡,心中不禁歡喜:「此次回山後,我定要百倍努力修行,將陳氏父子帶給我的屈辱百倍的還回去!」


    他剛想到這裏便見一個年輕男子含笑向他走來。


    那年輕男子的模樣,與陳實、陳棠有幾分神似,隻不過笑眯眯的,看起來很是友善。


    莊無咎心頭一突,暗道不妙。「造物小五!」——五千字大漲(章),今天萬字更新!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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