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送走陳實,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手邊放著一個箱子,箱子裏正是陳實賣給他的那三百多根耗子尾尖。


    他臉色陰晴不定。


    “這些東西,我應該先在聚仙樓放兩根,低價賣出去,再放幾根,提高價格。很快便會有人發現此物的妙用,傳揚出去,肯定會有人高價來買。我控製貨源,不斷提價,定然可以大賺一筆。


    “我還可以在新鄉,水牛縣等附近的縣城和省城,提前預購一批鐵帽子。此物流傳出去,必會引起恐慌,到那時鐵帽子便是緊俏貨,隻有我手上有。鐵匠鋪打造的話,時間太久。人們想要自保的話,便隻能從我這裏買。我又可以大賺一筆。


    “我是商人,不是俠客。商人麽,賺錢才是我的大道。可是。。這會害死很多人!


    他麵色惶恐,低聲道,“會有數以千計的姑娘因此失去名節,會有數以千計的人因此而死,會有很多人家破人亡!我應該毀掉此物,燒得一幹二淨,免得為禍人間!”


    他取出一張三昧真火符,隻要貼在箱子上,三昧真火便會連箱子帶這些尾尖一起燒得精光!


    “三千六百多兩銀子,可以變成四萬兩銀子,乃至更多!付之一炬,有悖商道!”


    “不燒,遺禍深遠。不走正道,何來商道?難道商道,就不是正道麽?”


    他內心天人交戰,猶豫不定。


    這時,小桃走了進來,擦拭桌椅,瞥見他一動不動,笑著詢問緣故。


    邵景也是失魂落魄,便將這箱子尾尖的作用說了一遍,又將自己猶豫掙紮和盤托出,道:“我自幼經商,不想違背商道,也不願做出錯事,為禍鄉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不想偏離正道。


    小桃從箱子裏取出一根尾尖,笑道:“剛才我睡著兩次,就是這個東西弄的?公子,你竟沒有看大道之上。趁機做點什麽?


    邵景麵色微紅,搖頭道:“我豈能趁人之危?你別小看此物,鄉下的耗子精用尾尖按在人頭上,那人一邊被吃手吃腳,一邊還能睡得香甜。


    小桃想了想,道:“我昨日路過華佗堂,聽到裏麵有人哭鬧,殺豬一般。打聽才知是有人中邪,背上長了鬼麵瘡,是一張鬼臉。華佗堂的大夫給他喝了麻沸散,原本睡著了,但拿刀子切下背上的鬼麵瘡時又疼醒了。


    那人嚎叫,鬼麵瘡也跟著嚎叫,淒慘無比。


    邵景搖頭道:“此人必是跑到鄉下去了!鄉下危險得很,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去的。


    小桃笑道:“我便在想,若是有什麽東西能比麻沸散還好,讓人倒頭就睡,就算再疼也不會醒,那麽此人就不會叫得這麽慘了。公子買的這些耗子尾尖,不正有此作用?公子不用出售,也不用一把火燒了,用於醫道,治病救人,豈不是更好?


    邵景呆住,猛然躍起,大叫一聲,歡喜異常。


    “小桃,小桃!你真是我的救星!”


    他歡天喜地,隻覺得了莫大的救贖,“對!這東西並無善惡之分,用在害人,就是惡的,用在救人,就是善的!既然如此,我何不將之用在善事上?”


    小桃拿著耗子尾尖,疑惑道:“這東西真的能讓人睡著?公子,我若是再睡著了,你會做點什麽嗎?


    她用耗子尾尖在頭上點了點,果然又站著睡著了。


    邵景見她眉眼含情,麵帶嬌羞,心中大歡喜之下,忍不住便有邪火往上湧,又對她著實喜愛,心裏怦怦亂跳,湊到跟前,在她薄薄的嘴唇親了一口。


    正欲再有動作時,那姑娘卻咬住他的嘴唇,邵景嚇了一跳,連忙後退。


    小桃咯咯笑了起來,得意洋洋道:“我才沒有按在頭上,騙你的哩!我要去告訴夫人,你親我的嘴,還往裏麵伸舌頭!


    她像小兔子般往外跑,邵景連忙追過去,抱住她的細腰,笑道:“小姑奶奶,你便饒了我這次罷!”


    兩人情濃意濃,一個掙紮,一個抱緊。


    這裏省略兩千字,


    到了下午,陳實打聽到文才書院的位置,不多時便來到書院,隻見書院牆體頗為破舊,青磚黑瓦白牆,院中大樹古樸,有著孩童攀爬的痕跡,樹皮都被磨得光滑,盤出包漿。


    有的學子在背書,有的正在玩耍,還有畫符書咒的,還有一個學子麵對牆壁,嚐試著催動子午斬邪劍,一次又一次試煉,百折不撓。


    這些學子從十來歲到二十許歲都有,陳實在裏麵是年紀最小的那一批。


    “你是。。陳家哥哥!果然是陳家哥哥!


    一個明媚的少女走來,上身是小白襖鑲紅邊,下身是紅色的擺裙,腳步輕快,鵝蛋臉上掛著笑容,聲音又軟又糯,笑道,“你怎麽到城裏來了?”


    陳實見她模樣兒有些陌生,疑惑道:“我是陳實。姑娘是?”


    “我是胡家大院的菲菲呀”


    鵝蛋臉姑娘笑道,“你和爺爺去我家做客時,我給你端的茶水。”


    陳實恍然,依稀記得這個姑娘,隻是當時爺爺與虯髯大漢說話,讓他沒有細看。


    可是,胡家大院裏的,不都是邪祟麽?


    他有些茫然,怎麽到了縣城,邪祟也能進私塾求學了?


    還有,不是說城裏沒有邪祟麽?


    這位胡家妹子怎麽跑到城裏來的?


    “我們胡家和其他邪祟不一樣。”


    胡菲菲東西望了一眼,發現沒人,湊到他耳邊,壓低嗓音道,“我們隻要.kan大道之上。不吸收月華,便不會邪祟化。你看到的那些邪祟化的狐狸,都是不知該如何修煉,吸收了月光精華,導致神智被迷,化作邪祟。而且我家學源遠流長,並不把自己當做邪祟,而是和你們人一樣,自稱修士。真王時期,我們叫做妖修。而我們胡家,稱作狐修,又叫修狐仙兒。


    她聲音軟糯,身帶體香,湊得又近,唇兒嫣紅,麵色白皙如脂,不免讓人想入非非。


    陳實對這方麵了解著實不多,聽得津津有味。


    “而且,縣裏有五家私塾,裏麵都有我胡家的兄弟姐妹。”


    胡菲菲悄聲道,“便是咱們文才書院裏,也有三四個。我們狐族修行,五十歲可變婦人,百歲可變美人,或者變成男子,與人交歡。修行千年,便可與天通,稱作天狐。我那些小姐妹就癡迷於書生,所以才來到私塾裏求學。”


    她咬著指甲,笑嘻嘻的看著陳實,眼睛媚得如水一般,勾人心魄。


    陳實對男女之事七竅通了六竅,還有一竅不通,不為所動,問道:“你們為什麽喜歡書生?”


    這個問題讓胡菲菲也有些懊惱,踢著地上的石子,道:“我也不知道,總之就是喜歡。我們化形為女子後,總覺得讀書人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氣質,吸引著我們這些小狐狸精,總想與書生發展點什麽。”


    她苦苦思索,這種狀態在她身上持續了很久了,不知緣由,因此見到陳實便想勾引一下。


    怎奈陳實太小,對她的引誘沒有什麽感覺。


    “胡叔叔是什麽狐?”陳實問道。


    胡菲菲道:“族長是天狐,不知幾千歲了。”


    陳實嚇了一跳,虯髯大漢看起來可不像幾千歲的樣子。


    讓他更加不解的是,人活百年就會一命嗚呼,為何狐可以活幾千歲?


    爺爺的修為,肯定不比虯髯大漢遜色,怎麽會壽命差這麽多?


    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他瞥見傅磊生走出來,連忙撇下這姑娘走上前去,見禮道:“傅先生,晚生陳實前來拜見。”


    傅磊生含笑道:“好,好。陳實,你不用局促,當做自己家就好。我帶你參觀一下,熟悉同學。我這文才書院簡陋了些,頗為破敗,無錢修繕,委屈了你們這些學子啊。”


    陳實取出那錠銀子,道:“學生見老師如此清貧,心中甚是不安。若是這點菲薄銀兩能改善一下學院,也算學生做了一點好事。”


    傅磊生收下銀子,讚許道:“你真是有心了。你平日裏讀些什麽書?”


    陳實道:“多是夫子經典,如(論語)(詩)(書)(大學)(中庸)之類。”


    傅磊生道:“夫子的經典應付縣試,卻也足夠。你可曾修行法術?”


    陳實謙遜道:“學過幾日子午斬邪劍,略懂皮毛。”


    “皮毛也足夠用了。。”


    傅磊生道,“此次新鄉縣的縣試,主考官是我的弟子,名叫田懷義,很是出息。就算你考的不好,我幫你通融一下,也就過了。”


    陳實再三稱謝,道:“若是能過,必有厚禮。”


    傅磊生見他懂事,對他頗為喜歡,指點他道:“你下次不用帶厚禮,帶些茶葉便可。沉甸甸的,我愛喝。”


    陳實會意,躬身稱是。


    傅磊生帶著他觀覽一周,道:“縣試還有五天,你不要耽擱了。你與同學先熟悉熟悉,我去忙。”說罷匆匆離去。


    胡菲菲又湊了過來,看到傅磊生走遠,這才笑道:


    “這個老財迷。你是不是給他錢了?”


    陳實點頭。


    胡菲菲道:“君子愛財,但這個老財迷愛財,卻不講究,不是君子。我聽說他還賣過自己學生的神胎。”


    陳實愕然,道:“不能夠吧?自己的學生,也能下得了手?”


    胡菲菲麵色嚴肅,道:“陳家哥哥,你若是想過得好,縣試不能考得太差,但也不能考得太好。否則神胎難保!”


    她見陳實憂心忡忡,連忙笑道:“你也不用擔心,有我在,沒有人敢動你。你看到我這個玉簪子沒?到了暗處,會發光的!走,我帶你鑽被窩看看!真的會發光,沒有騙你。”


    陳實婉言相拒,道:“我還要走百裏地才能回到家,再不走,天黑前趕不回家裏。”


    胡菲菲隻好放過他:“陳家哥哥,下次一定要看我的玉簪子啊!”


    陳實走出文才學院,帶著黑鍋開始返程。


    陰間。


    沙婆婆帶著青羊和虯髯大漢飄蕩在陰風之中,這陰間遍地危險,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力量和存在,以及玄奇詭異的時空,即便他們偽裝成鬼神,也屢次險些遭到襲擊。


    但好在沙婆婆的法術效力一直還在,讓他們得以順著這股陰風擺脫凶險。


    如此飄蕩了一天一夜,他們終於見到了陳寅都。


    陳寅都見到他們,饒是他們改頭換麵,偽裝成鬼神,也立刻將他們認出,疑惑道:“你們怎麽尋到這裏來了?”


    三人將他們的發現說了一遍,沙婆婆道:“我們懷疑,陳實體內除了青色鬼手之外,還藏有一隻邪祟。這隻邪祟甚至能瞞過你,潛伏在陳實體內長達兩年,你也不曾發覺。”


    青羊道:“更關鍵的是,這隻邪祟吃鬼魂,和陳實發病,並無關係。”


    陳寅都道:“我已經知道了。”


    三人驚訝不已,虯髯大漢疑惑道:“你怎麽知道的?”


    “你們看!”


    陳寅都抬手指向西南方,三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目瞪口呆。


    但見西南方群山遍地,陰沉沉,灰蒙蒙,而在群山之間,一尊無比巍峨的青色鬼神半個身子在大地之中,半個身子在地上。


    他探出青色手臂,探入陽間,像是握住了什麽東西,怎麽也不撒手。


    而在青色手臂上,正有密密麻麻的陰間生物攀爬,


    順著那鬼神的手臂向外爬去!


    三人僵在那裏,渾身冷汗津津。


    那些邪祟爬去的方向,正是陳實體內!


    不是一隻邪祟,而是無數隻!


    “鬼手主人握住小十的心髒,作為連接陽間的錨點,以自己的鬼手為橋梁,搭建了一條連接陰陽兩界的道路。


    陳寅都麵色凝重,道,“小十每一次發病,不是吃鬼魂而發病,而是邪祟從陰間爬到陽間,進入他的體內,導致青色鬼手不由自主握緊他的心髒而發病。”


    沙婆婆等人眼角亂跳,發病一次,便有一隻邪祟進入陳實體內。


    而兩年來,陳實發病的次數足有百十次!


    也就是說,有百十隻邪祟此刻正藏在陳實的身體裏,等待著發作的時機!


    那麽虯髯大漢咽喉幹澀,聲音沙啞道,“那麽,小十是什麽等級的邪祟?”


    四周一片沉默,眾人冷汗直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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