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06


    是愛,還是不愛?半年的不聞不問,現在卻這樣突然出現在眼前。對於夏君羽的行為,範宸晞感到深深的不解。愛一個人,不是會希望守著那人白頭到老,可他卻半年沒出現在她的眼前,在那樣的誤會之後;不愛,那他今天又為何要出現在這裏和自己大打出手。雖然挑起爭鬥的是他,最先出手的也是他,可他看的出,他的眼中有一股怒意,衝著自己。他想,也許是自己的出現讓他感到了威脅……


    範宸晞被困在這樣一個沒有答案的難題中,而被困的,又何止隻是他。勾欄也同樣迷惑著,動搖著,掙紮著。隻是,她考慮的東西更多,更複雜。她和他的身份,容不得她有絲毫的怠懈。


    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切的計劃都因為一個夏君羽而不得不擱置。勾欄猜不出夏君羽來蒹葭的真實目的,也許他是來監視蒹葭的民眾,也許是覺察到了她皇兄的藏身之處,如果是這樣,她想,她的任務艱巨。


    在她的心中,其實還有一道聲音,微弱的,細小的,幾不可聞的,可它確實存在。它是那樣焦急的,迫切的想讓自己在它的主人心中生長壯大,在她心中呐喊,“他是專門為了你才來的”。它用盡了它所有的力氣呐喊,卻一直被它的主人忽視。它很失落,被丟棄在心裏暗無天日的角落裏。


    桃花紅了,柳樹綠了,絲絮般的楊花飄灑城中,像一片片飛雪,輕柔而美麗。勾欄望著漫天飛舞的楊花不覺愁上心頭。半個月了,她和範宸晞被迫留在程府已經半個月了。依靠著程府和蒹葭民眾對夏君羽的怨恨,她們已經躲在這裏半個月了。她原以為,瀚海離不了夏君羽,他在這裏呆不久,所以靜靜的等著,等著他離開的那天。可他似乎和她耗上了,憑著他親王的身份,冒著眾怒也強行住進了程府。程府的仆人丫頭不給他好臉色看他不在意,不給他送水送食他也不介意,自己帶了廚子在院子裏開小灶,仿佛是鐵了心要在這裏生根發芽了。


    “唉”勾欄伸出手,接了幾絲花絮,又輕輕抖掉。這幾天,她白發都要愁出來了。他要是再不走,她隻能親自出馬用藥放倒他,然後和範宸晞兩個半夜逃走了。


    “怎麽又歎氣,不知道歎氣會老嗎,小老太婆?”範宸晞的語調,夏君羽的聲音,勾欄扶著額頭痛苦的轉身。“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不能來,還是你希望來的人不是我?”夏君羽端著一盅燕窩在勾欄對麵坐下,“聽說你最近睡眠不好,又常歎氣,是心中有所鬱結還是純粹的隻是不適應這邊的天氣,如果是前者,不妨說與我聽聽,如果是後者,就多喝點大老遠從瀚海八百裏加急送來的血燕!”


    這算是關心?那早幹嘛去了。勾欄努努嘴巴沒有說話。


    熟悉的小動作,這是生悶氣的表現。深吸了口氣,夏君羽懸在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有愛才有恨,她會生他的氣,就說明她還在乎他。


    “怎麽,不想說?”夏君羽明知故問,將燕窩倒到碗中,舀一勺,遞送到勾欄麵前,“那就乖乖的吃燕窩!”


    勾欄依舊不動如山的趴在欄邊,任夏君羽伸長了手臂端在那裏。蒹葭的氣候,她不要太適應,哪裏來的不適,她所煩惱的不正是眼前人帶來的。玉佩集齊,寶藏的圖紙也初現端倪,她所要做的不過是離開程府,可他偏偏在這時出現。作為複國的頭號仇敵,她總不能蠢到與敵同行吧!所以她隻能拖,裝的若無其事。


    要取得一個人的信任不容易,尤其是對一個曾經被他傷害過的人而言。勾欄不信他,夏君羽知道,但他並不會這樣氣餒,他有他的打算。


    在過去的半年裏,他總是喜歡朝著一個方向登高遠望,那個方向有她。他知道,他是喜歡甚至愛著那個人的,隻是他們的身份特殊,這份感情自然也不會單純,它必然要遭受考驗。鏡如每半個月會向他匯報一次情況,信裏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她如何沾花惹草的光榮事跡。鏡如的意思很明確,他懂,卻一直沒有行動。什麽花堪需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些道理他比任何人都領會深刻,隻是沒有人懂,他們那樣對立的身份注定見麵便要欺騙。他在她麵前撒過很多謊,每一個,都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支撐掩蓋,他在她麵前做過很多戲,每一出都演技精湛,安排合理……


    鏡如很聰明,知道他充耳不聞,時間久了便不再刻意強調她的風流事跡。簡短的兩句話,除了交代她們的住處,剩下的便隻有安好兩個字。有很多次,他都衝動的想到騎馬前來,看看那個人是胖是瘦,可每一次他都走不出府門又牽馬回來。他很冷靜,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冷靜到冷血。


    丟掉理智,拋開冷靜,策馬狂奔到蒹葭是在一個無風的晚上。那晚他正在白鳳山莊與白楓飲酒,林擎突然冷著一張臉掃興的出現在麵前。他告訴他鏡如回來了。


    無風的夜晚,鏡如發絲繚亂、衣衫不整的出現在他麵前。他慌了,有好長一段時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而鏡如也這樣看著他,眼中滿是愧疚。他想,她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鏡如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樣狼狽,這樣愧疚。


    “她出事了?”等待,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對不起,這世上沒有青王妃了!”


    什麽叫……沒有了?是死了……還是?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去想,可心裏那一千萬個毫無根據設想卻那樣活躍,不受控製。他是心慌的,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但麵上卻依舊冷冷淡淡。隻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慌了。他握在手中的酒瓶已經滑落,就掉在他的腳邊,濺了他一身的酒水,他靠在朱紅的柱子上,目光空洞的看著鏡如。


    “王爺……”鏡如擔憂的望著他,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和悲哀,“王爺,莫待無花空折枝,鏡如說過的,現在,王妃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了!”她湊到他跟前,在他耳邊輕訴,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毫不意外的,她感到他靠在柱子上的身子一震,然後轉身離開。她知道,他是去牽馬了,他要去蒹葭了,可是她不知道,現在去還來不來得及。


    她女扮男裝,在蒹葭尋花問柳,拈花惹草,這一切他都不曾放在心上。他知道她愛玩,可那也僅僅是玩鬧,她不會當真,所以他不介意。可他忘記了,她在玩,別人卻不一定抱著同樣的心思。他很懊惱,懊惱沒有把鏡如的話放在心上,沒有更多的去在意那人。


    他一個人離開,策馬狂奔,日夜不歇,到了城門卻又害怕起來。這裏是她的故國,他曾經帶著瀚海的士兵踐踏了這片土地。


    牽著馬,他在城門外徘徊,他不止一次的望向緊閉的城門卻始終提不起勇氣拿出令牌。他不想表明他的身份,這個身份讓他尷尬無比。


    他就這樣來來回回的走著,晃得守門的將士眼花繚亂。他們好幾次出聲要求他停下腳步,可他卻停不下來。他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排遣胸中的煩悶。


    天很快亮了,鏡如他們也隨之趕來。他還在城門口徜徉。守門的將士已經無力再求他,他們與另一撥人換了崗位,臨走前,輕聲的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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