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大學的教育內容特殊,但是校園氣氛和其他大學沒什麽不同。若要說洋溢獨特的氣息,附設的魔法科高中在這方麵的傾向強烈得多。


    午後的咖啡廳,因為空堂的學生光顧而熱鬧不已。對話大半不是時尚或美食,而是關於魔法的話題。就算這樣,學生們看起來也很快樂。隻要擁有自由,即使身為魔法師,即使身在不平穩的時代,年輕人也不會因此無法揮灑青春。


    話是這麽說,但咖啡廳的學生並非全都在熱鬧議論或閑聊。也有人靜靜讀書或是沉思。


    比方說,像是獨自煩惱某些事的克人。


    「午安,十文字。方便坐這裏嗎?」


    而且,會對這種人找麻煩的學生,也不是罕見的類型。


    「七草啊。」


    不過,十文字家當家身分在大學廣為人知,也醞釀出相應風範的克人,敢打擾他的(?)隻有七草真由美一人。


    「沒關係。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真由美毫無客氣的樣子,坐在克人的正對麵。


    ──就是因為采取這種態度,所以「十文字家當家和七草家長女即將訂婚!」這種傳聞不隻沒停過還不斷傳開,但真由美明明不喜歡傳出這種謠言,卻沒察覺自己疏於防備。


    「十文字,你看起來在煩惱耶。」


    「不……」


    克人出言否定,同時為難地看向真由美。


    這是以視線告知「不要在這裏提這個」。


    但是很遺憾,克人的心願沒有傳達給真由美。


    「是不是周日會議的事?」


    克人眼神不禁左右掃視。頭就這麽固定,以免周圍學生察覺他在警戒。


    「放心,我架設隔音力場了。」


    不過,真由美似乎沒理解到克人謹慎的原因。


    「……七草,你知道『讀唇術』這項技術嗎?」


    「讀唇術?心電感應?」


    「……不。總之,麻煩別在這裏提這件事。」


    「唔~~」


    真由美食指抵著下巴,隻有眼神往上移,展現一副做作的態度。即使如此,還是不會給人幼稚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她從骨子裏習得「做作」的技能吧。


    「知道了。」


    真由美朝克人露出笑容。


    克人半基於本能提高警覺。


    「那麽,在哪裏提這件事ok?」


    克人的直覺正常運作。


    「……你堅持要插手嗎?」


    「這種說法令我深感遺憾。這件事姑且也和我有關係才對吧?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十師族的新生代』耶?」


    「……知道了。知道站前有一間叫作『寂存』的咖啡廳吧?」


    「應該知道。」


    「五點半約在那間店的二樓如何?」


    「知道了。抱歉打擾你,所以我先離開吧。」


    真由美說完離席。


    到這個時候,克人才後知後覺發現真由美麵前沒擺飲料或任何餐點。


    從大學回程的路上,真由美來到外觀古色古香的咖啡廳。店名是「寂存」。意思似乎是「寂靜存在的場所」。


    「嗯……『喜歡寧靜的客人,等您入座』啊。營造氣氛嗎?做得真徹底耶。」


    「是啊……」


    一個聲音不以為意般回應。真由美不是一個人來。


    「摩利,怎麽了?你好像很累?」


    「不是好像,我真的很累。」


    「老得太快了吧?」


    「防衛大學和魔法大學不一樣,常常會壓榨身體啦!」


    防衛大學的學生,如果就讀的是用來培育戰鬥魔法師的特殊戰技研究係,就免不了各種基本教練與戰鬥訓練。今天摩利也接受魔鬼訓練,老實說已經精疲力盡。其實她想立刻洗完澡撲進被窩。特殊戰技研究係不必參與綁手綁腳的宿舍生活,得以這樣奢侈一下。


    「不提這個,快進去吧。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吧?」


    真由美心想,摩利似乎想早點坐下。


    「也對。」


    你這樣很像大媽……真由美自重沒說出這句話。


    真由美向女服務生告知和別人有約,隨即被引導前往二樓。看來克人已經到了。


    二樓是四間包廂。四間的門都關著。設計上並沒有窺視用的小窗。是哪一間?真由美不知所措的時候,右方深處的門開了。


    「七草,進來吧。」


    克人邀兩人入內。


    真由美與摩利從幫忙按著門的克人旁邊經過,進入包廂。


    裏麵是一張四人桌。咖啡廳這樣設計的容客率不好吧?真由美如此心想,但仔細看就發現窗戶是雙層玻璃,牆壁與地板也是隔音材質。看來這裏是密談空間。應該會個別收取包廂費吧。真由美如此說服自己。


    「渡邊也來了嗎……」


    克人邀兩人就坐,在自己也坐下的同時輕聲歎息。


    「這件事我不想傳得太開。」


    「那麽,我可以回去嗎?我是被真由美強行拖來的。」


    這不是耍心機,摩利真的微微起身。


    「不行啦。我說過這是很重要的事吧?」


    但是真由美拉住摩利衣袖,再度強迫她與會。


    摩利不情不願地以桌麵控製器點咖啡。接著真由美點奶茶。飲料到齊,女服務生離開之後,真由美重新和克人正麵相對。


    「那麽……讓你頭痛的是達也學弟的事吧?」


    「沒錯。」


    克人很乾脆地點頭回應真由美這個問題。大概認為隱瞞也沒用吧。


    是什麽事?摩利頭上冒出問號。隻是她沒有急著詢問。摩利認為反正自己無論是否願意都會被卷入,所以決定等待。


    「我想摩利不知道,上周日集結十師族的新生代開了一場會議。雖說是新生代,但年齡上限是三十歲就是了。」


    「我知道有舉辦這場會議。會中討論的是如何因應衝著魔法師來的激進派吧?」


    「不是討論激進派的對策。」


    克人以透露疲勞感的聲音,否定摩利此一回答的某些部分。


    「那場會議討論的是身為魔法師,要如何應對社會的反魔法主義風潮。」


    「這……不是沒意義嗎?如果對方是罪犯就有方法反擊,不過對方隻是亂講話,我們沒辦法強迫他們『喜歡魔法師』吧?」


    摩利雖出身百家,卻和魔法師社群的主流脫節。和魔法師社交界的「魔法界」鮮少來往,因此她的價值觀比起真由美他們偏向於一般軍人。


    「雖然不能強迫,但是可以宣傳吧?讓大家知道魔法師對社會造成多大的貢獻,應該可以減輕反感吧?」


    「很難說。感覺他們會認為強詞奪理,反而更加反彈。」


    真由美與摩利的議論恐怕會陷入無限回圈的時候,克人出言製止。


    「或許渡邊說的沒錯,不過在前幾天的會議,有人提出和七草相同的點子,得到許多人的讚同。」


    「嗯……哎,這個點子應該可行吧。不過具體來說要怎麽做?讓真由美上電視發言?」


    「摩利!為什麽是我?」


    「那還用說,因為你外在優秀。」


    「這是怎樣!想酸我表麵工夫做得好?」


    「不提理由,會中也有人這樣提議。」


    兩人即將吵起來的時候,克人再度介入。


    「不過,獲得最多支持的計畫,是請四葉家的下任當家代表魔法師出麵。」


    「是司波的妹妹……更正,未婚妻吧?她本人有參加那場會議嗎?」


    「


    不。司波是一個人出席。」


    「達也同學?啊啊,那就不行。」


    摩利一語斷定。不對,是割舍這個計畫。


    「那個溺愛未婚妻的達也學弟,不可能讓她做這種事。要司波深雪暴露在眾人目光?達也學弟哪可能答應這種計畫?」


    「沒錯,會議正是變成這樣。而且就這麽維持尷尬的氣氛散會。達也學弟也沒參加後續的聚餐,集與會者的反感於一身。」


    真由美這番話,令摩利露出意外般的表情。


    「所有人?沒人發表意見擁護達也學弟?」


    「與會者沒人表態站在司波這邊。」


    克人回答之後,摩利表情難看到像是隨時會咂嘴。


    「同儕壓力嗎?真不健全。從這一點來看,就會覺得魔法師也是普通人。」


    「這不是當然的嗎?魔法師隻是會使用魔法,其他部分不過是凡人。」


    「我即使讚成推舉四葉的下任當家出麵,也認為反對的司波講得有道理。」


    克人將差點離題的討論方向拉回來。


    「問題在於司波孤立之後,四葉家可能改走不合作的路線。」


    「喂喂喂,再怎麽說,也不會搞得像是小孩吵架引來家長出麵吧……」


    「摩利,現在的達也學弟是四葉家下任當家的未婚夫,也是四葉家當家的兒子喔。十文字說的絕對不誇張。」


    摩利上半身靠在椅背,歎出長長的一口氣。


    「真麻煩……完全是貴族政治的世界。」


    「既然血統具備實質上的意義,就難免出現貴族製的一麵。但我想相信這不是封建的階級社會,是近似古代都市國家那種血族合議製的社會。」


    「就我來說,這樣更不好。因為古代都市國家社會是以奴隸存在為前提。」


    「哎呀,隻要把古代的奴隸替換成自動機械,至少就不殘忍了吧?」


    「七草、渡邊,適可而止吧。動不動就離題的話,很難討論下去。」


    「……抱歉。」


    「……對不起。」


    兩人尷尬低頭。這樣的老友當前,克人輕輕歎了口氣。


    「總之,司波看起來被二十八家其他人孤立的現狀,非得想辦法解決。日本魔法界現在是以十師族為頂點整合,但總有人看不順眼。」


    「要是四葉家叛離十師族體製,會有人企圖拱立那一家成立新派係……十文字,你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吧。」


    克人麵有難色點頭回應真由美的詢問。


    「就算這麽說,這也不能要求其中一方道歉。彼此並不是違反什麽規定。司波與其他人都是依照會議主旨發言,按照道理行動。」


    克人依序看向真由美與摩利。


    「難得有這個機會,說說你們的意見吧。」


    「這個嘛……」


    回答克人這個問題的是摩利。


    「既然問題在於會議看似決裂,那要不要再舉辦一次?」


    摩利的提議出乎克人的意料。


    克人默默注視摩利。此時真由美插嘴了。


    「究竟要用什麽名目?」


    「那是反魔法主義對策的會議吧?既然這樣,這次就當成彼此提出具體對策的會議就好。」


    「這次的結果明明像是不歡而散……各家會配合嗎?」


    「正因為不歡而散才要這麽做。周日的那場會議,表麵上是十文字家主辦的吧?」


    摩利看向克人。


    克人回答「嗯,沒錯」點了點頭。


    「原本就是要決定具體對策的會議嗎?」


    「不,由於也是第一次,所以主旨是自由交換意見。」


    「換句話說,真正的目的是安排新生代交流……至少與會者行動的時候,應該像這樣揣測到背後的意圖吧?」


    「哎……說得也是。」


    真由美的附和帶著歎息,大概是暗自感歎自己的哥哥沒想這麽多,完全跳過加深交情的步驟吧。


    「在這種場合提議將四葉的下任當家當成宣傳工具,我反倒無法理解這種人在想什麽。這樣像是基地成員建議由基地司令的女兒擔任代言人宣傳基地。當事人想這麽做就算了,要是連當事人的意願都沒確認,這肯定是會被下放到其他單位的事件。我真想叫這個人察言觀色一點。」


    摩利拿軍方生態來比喻,不過真由美與克人都能理解她的意思。


    「不過,察言觀色這個要求,也可以用在達也學弟身上。以四葉家的實力,事後想翻盤幾次應該都沒問題,卻傻呼呼地當麵反駁。他在這種地方還是個孩子吧。」


    「達也學弟是……孩子?」


    感覺過於突兀,真由美半脫口出言反駁。


    「不,司波應該是故意反駁的。四葉以外的二十七家對我反感,我也不在乎。我覺得他像是這樣表態。」


    「這就又……既然這樣,應該是達也學弟要先讓步。」


    「也對……即使召開下次會議,要是達也學弟缺席,不隻是沒意義,還會造成反效果。」


    克人輕輕「嗯……」一聲之後沉思。他也認為若能引導達也妥協是最好的結果,卻想不到方法與名義。


    「要不要我們三人去說服他?」


    察覺克人這個煩惱的真由美,突然這麽提議。


    「我們三人?」


    「對。拜托達也學弟給十文字一個麵子。這樣他應該也方便答應吧?」


    「……不需要我吧?」


    「什麽嘛,你這朋友真不值得交。」


    「不是啦,到頭來,我又不是二十八家……」


    摩利透露出抗拒,應該說困惑的模樣,說出頗有道理的意見。


    原本(看似)鼓起臉頰一臉鬧別扭的真由美,變成像是央求的表情。


    「別講這種話啦~十文字和達也學弟的對談,我沒辦法單獨在場見證。」


    「真由美,你喔……」


    摩利按著額頭歎氣。


    「……算了。送佛送到西。十文字,你也同意這樣吧?」


    摩利所說「這樣」能指的事情太多,克人一時無法回答。


    「會議不歡而散,使得十文字家丟盡麵子。雖然不知道達也學弟怎麽想,但其他與會者肯定在意。」


    摩利說完,真由美露出「對喔!」的表情。


    「所以如果由你發出邀請函製造再度討論的機會,其他家就不得不答應。」


    「而且如真由美所說,達也學弟由我們三人說服。不,是以十文字的名譽當擋箭牌,由我與真由美說服達也學弟,可以的話一起說服他的未婚妻。」


    「深雪學妹?」


    「司波的未婚妻……啊啊,實在很拗口。會議是因為討論到司波原本的妹妹才起摩擦吧?那她不就是當事人了?而且我認為達也學弟和原本的妹妹在一起,也會比較願意成熟應對喔。也就是態度會比較穩健。」


    「也對……達也學弟由我連絡。十文字,這樣可以嗎?」


    「嗯。拜托了。」


    「見麵的日期,可以的話選周六。非假日很累。」


    「不用選周日嗎?」


    真由美以調侃的語氣詢問摩利。


    「下周日是野外演習的出發日。」


    「……真是精實耶。」


    但她聽完好友的回應就顯露同情之意。


    「托你的福。」


    真由美與克人苦笑。這是明白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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