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星期六的清晨。具體來說是上午七點的十分鍾前。


    「去探望穗香之前,妳會先回家一趟對吧?」


    深雪要前往一高上學時,達也以一如往常的表情與一如往常的聲音詢問。


    「是的,照這個預定進行。」


    深雪以莉娜的魔法「扮裝行列」變身為亮棕色頭發與淡褐色眼睛的另一個人。她以不同於往常的聲音與一如往常的語氣回答。


    昨天,七月十二日,將美軍寄生物拉攏為自己人的光宣,以海路將水波帶往國外。達也的追蹤以失敗收場。


    但是達也與深雪都沒被失意擊垮。


    「達也你也會去吧?」


    隻有頭發與眼睛色彩不同,長相和深雪一模一樣的莉娜,在深雪身旁詢問達也──莉娜是參考自己的長相讓深雪變身,考慮到這段原委,應該形容為現在的深雪除了發色與眼睛顏色之外,長相和莉娜如出一轍。


    莉娜也知道達也沒有成功搶回水波。


    但她看起來沒擔心達也。


    不是因為她認為達也不在意昨天的失敗。


    莉娜明白達也與深雪精神上都受到不小的打擊。


    但是──達也與深雪都沒放棄。


    莉娜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沒擔心兩人。


    「我是這麽打算的。可以請莉娜也一起去嗎?」


    「當然。因為穗香是朋友啊!」


    ──既然達也與深雪表現得一如往常,我也要維持平常的態度。


    莉娜是這麽想的。


    ◇ ◇ ◇


    深雪以莉娜的魔法取得別人的外型,是為了躲避媒體的采訪攻勢。


    七月八日,本周的星期一。沿著日本海南下的新蘇聯艦隊,被一條將輝以新的戰略級魔法「海爆」擊退。


    這個事件本身是達也布的局,也按照他的計算進行。但是媒體聚集在新英雄身旁時,吉祥寺真紅郎對媒體說出的話語,大幅攪亂達也的計劃。


    吉祥寺老實對記者說出達也的名字,提到達也是「海爆」的共同研發者。拜此所賜,不隻是達也,連深雪也陷入差點遭受采訪攻勢的事態。


    幸好達也與深雪都還不至於被記者與攝影師包圍。


    達也與深雪搬到調布大樓的這件事也瞞著校方。在學校的記錄裏,兩人的住處依然是父親司波龍郎名下位於府中的獨棟住家。媒體現在是大陣仗集結在該處。


    但是沒能在住處訪問到兩人的記者,肯定埋伏在第一高中的通學路上,這是很容易想像得到的結果,實際上也是如此。達也預見這一點,委托莉娜以「扮裝行列」將深雪的外型改變為另一個人。


    深雪和莉娜在比平常更早的時間上學,是因為必須在學校花時間解除「扮裝行列」。解除魔法的過程隻有一瞬間,但是為了避免不特定多數的學生看見變身場麵,所以深雪在前往教室之前先到學生會室,在那裏解除變身。為此必須提早上學。


    送深雪她們出門之後,達也坐在飯廳。再三強調,達也沒放棄搶回水波,也沒因為被光宣逃走而氣餒。今天上午他必須出門為昨天的事情善後。現在這個時間做什麽都不上不下。


    (……水波正在太平洋往東方移動。路線沒變更嗎……)


    達也喝著家庭自動化係統泡的咖啡,以「眼」看向水波的情報。他輕而易舉便成功追蹤到水波的情報體。


    (光宣他……應該察覺我在「看」了。)


    光宣肯定在水波身邊。達也沿著這段「緣」想讀取光宣的情報體,但是在對焦之前,光宣的「影」就脫離達也的「視野」。


    (是「鬼門遁甲」嗎……)


    達也的「視線」之所以錯開,應該是光宣的「鬼門遁甲」使然。從周公瑾亡靈繼承的東亞大陸流古式魔法,光宣看來使用得爐火純青。


    達也至此暫時停止觀測。打在水波情報體的標記當然就這麽留著,但達也不堅持找到光宣。


    如果繼續進行詳細的觀測,達也要阻止帶走水波的那艘運輸艦,也不是不可能吧,但若貿然攻擊危害到水波就本末倒置了,要是原本隻想破壞輪機部位卻造成沉船的結果就慘了。


    (雖然還有點早,不過……)


    進行外出的準備吧。如此心想的達也將咖啡一飲而盡。他要去參加師族會議。雖然不必穿得過於正式,但還是會要求穿著得體。達也對外的身分是高中生,所以準許穿學校製服,但他決定換上西裝。


    達也將杯子放進洗碗機(不必操作按鍵,碗盤累積到適當的量就會自動開始運作),然後前往臥室。但他在途中繞到客廳。


    視訊電話的來電鈴聲叫住他。


    時間還不到八點。在這種時間打電話過來,應該是有急事吧,或者是隻能在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想到這裏就不忍心裝作沒聽到。


    達也進入客廳,按下通話鍵。


    在牆麵熒幕登場的是身穿軍服的藤林響子。


    『達也同學,早安。抱歉這時間打電話過來。』


    藤林略顯顧慮從畫麵中搭話。她的態度看起來不像隻是在意一大早打來。


    「早安。請問是急事嗎?」


    達也劈頭以冷淡語氣詢問。並不是因為壞了心情才愛理不理,達也平常就是這個樣子。


    『並不是急事啦……』


    藤林支支吾吾。


    達也隔著鏡頭以視線催促她說下去。


    藤林在熒幕裏心神不寧般眼神遊移,就這麽沒直視達也進入正題。


    『……我想為父親的事情道歉。達也同學,方便撥空嗎?』


    「意思是妳想當麵說?」


    『是的。』


    此時藤林以終於下定決心的表情,和達也四目相對。


    『因為父親犯下的背叛行為,不能隻隔著鏡頭道歉就了事。』


    藤林響子的父親藤林長正,昨天在富士山麓的青木原樹海和達也交戰。他為了讓九島光宣逃走而妨礙達也的追蹤。長正前一天才允諾會協助達也逮捕光宣,所以他的行為無疑是背叛。


    「免了。」


    達也的回應依然冷淡。


    『可是……』


    「妳的歉意,我現在就收到了。不必再多做什麽。」


    毫無著力點。


    達也的語氣正適合如此形容。


    即使如此,藤林還是不肯退讓而開口。但是達也的聲音搶得先機。


    「不提這個,妳要不要先去探望令尊?知道他在哪間醫院嗎?」


    敗給達也的藤林長正被黑羽貢的部下抓住,運到位於甲府,由四葉家掌控的醫院。現在就這麽軟禁在那裏接受治療。


    『呃,嗯。我聽母親說了。』


    「雖然傷得很重,但肯定沒有謝絕麵會。」


    雖說是軟禁,但四葉家沒要妨礙長正和外部接觸。醫院名稱、住址與電話都已經在昨晚就告知家屬。


    『……知道了。』


    和造成困擾的當事人父親好好談完再重新來過。藤林如此解讀達也的話語。


    『這次真的很對不起你。』


    達也隱約察覺藤林誤解他的發言,卻沒刻意辯解。


    「不會。請保重。」


    達也說出難免被解讀為挖苦的這句話,同時按下開關結束通話。


    ◇ ◇ ◇


    來到國防陸軍一○一旅獨立魔裝大隊司令官室出勤的風間中校,椅子還沒坐熱就離開房間。因為桌上型終端機開機之後,風間就看見傳呼他的訊息。


    然後他現在站在一○一旅司令官佐伯少將的辦公桌前。


    「昨天在前山梨縣富士河口湖町的西湖附近,九島蒼司接受警方的偵訊。」


    進行一整套製式問候之後,佐伯首先提出的是這個話題。


    風間臉上浮現些許意外感。


    「和九島家的次男同名啊。」


    「是他本人。」


    浮現在風間臉上的意外感變得明顯。


    「為什麽在那種地方?明天就是九島閣下的葬禮,他肯定沒餘力出遠門吧?」


    如風間所說,被光宣殺害(對外宣稱的死因是病死)的九島烈,預定明天在九島家的家鄉舉行葬禮。肯定會有許多吊客前來會場悼念吧。不隻今天,遺族昨天肯定也忙於準備。


    「九島蒼司好像支援九島光宣逃亡,和司波達也打了一場。」


    「九島家和九島光宣還有連絡?」


    風間的聲音不隻驚訝,還混入更濃的傻眼成分。


    「隻有間接的證據就是了。」


    反觀佐伯沒驚訝,沒傻眼,也沒顯露意外感,而是平淡回答風間的問題。


    「既然警方能夠偵訊,代表達也沒消除九島蒼司吧?」


    「那當然。他的『雲消霧散』歸類為機密魔法。隻因為搶回幫傭的過程被妨礙就濫


    用,是不被允許的行為。」


    佐伯的撲克臉在這時候出現裂痕。她這番話是將軍方立場單方麵強加於人。達也內心的優先順位不一樣。但是風間沒在這時候當場指摘。


    「這種程度的事情,我原本以為他也能理解……」


    佐伯歎了口氣。


    「……昨晚在湘南觀測到的火球,是他的『雲消霧散』造成的。雖然沒證據,不過對流層平台的紅外線攝影機錄下影像,經由我的部下分析之後,結論是幾乎可以確定無誤。」


    「下官第一次聽到這件事。」


    風間的發言是表明不滿,質疑情報為什麽沒傳達給他。達也以「大黑龍也特尉」的身分隸屬於風間指揮的獨立魔裝大隊。由師團總部的情報部隊負責初步分析還算妥當,但是在做出最終結論之前,風間認為照道理應該向他指揮的大隊征詢意見。


    佐伯理解風間的心情,也猜到他會這麽想。


    「關於司波達也昨天犯下的諸多違法行為,本旅不予坦護。」


    明知如此,佐伯還是無視於風間的不滿。


    「他最近的舉止令人看不下去。如果他以為身為戰略級魔法師就能為所欲為,就非得矯正他的錯誤觀念。」


    「但我認為達也並未誤解這種事……」


    因為獲得一條將輝這個新的戰略級魔法師,所以達也派不上用場了?──風間沒將這個問題說出口。


    「話說回來,您說九島蒼司支援九島光宣逃亡……九島光宣完全逃離達也的追蹤了嗎?」


    「聽說九島光宣帶著櫻井水波,搭乘美軍運輸艦逃到太平洋了。」


    「是美軍暗中牽線?」


    「應該是美軍內部的寄生物幫了他們吧。」


    寄生物正以stars為中心,在usna軍內部擴大影響力,日軍也掌握這個事實。目前這個情報隻保留在情報部的部分人員與少數幹部手中,不過佐伯已經以個人管道取得。


    「原來如此。」


    佐伯先前還沒將這件事告訴風間,但他看起來沒吃驚。佐伯對於風間的反應感到意外,卻沒問他是否早就知道。要是聊到取得情報的管道可能會節外生枝吧?這份擔憂掠過佐伯腦海。


    「……司波達也恐怕也知道九島光宣的逃亡手段。可能也已經查出逃亡的目的地。」


    「因為達也有那雙『眼』。不過,這會造成什麽不方便嗎?」


    「載送九島光宣的運輸艦,據說正前往西北夏威夷群島。」


    「西北夏威夷群島……閣下怕達也可能前往中途島嗎?」


    「是的。」


    佐伯沒含糊其詞,明確點頭。


    「中校。獨立魔裝大隊絕對不能協助司波達也襲擊中途島。」


    「下官明白。也會徹底要求部下自製。」


    風間明理的態度,使得佐伯稍微鬆一口氣。


    看來長官懷疑我參與了攻擊美軍基地的暴行──風間從佐伯的態度這麽認為。這就像是把風間當成私情看得比國家利益還重的人,風間感到萬分無奈。


    「您要說的隻有這些嗎?」


    風間話中帶刺就是這個原因。這時候的他刻意沒隱藏不悅心情。


    「不,正題是另一件事。」


    從佐伯的聲音聽不出她因為壞了風間的心情而感到慌張。隻不過她的語氣也令人感覺有點冷靜過頭。


    「三月逮捕的澳大利亞魔法師──賈絲敏?威廉斯與詹姆士?傑佛瑞?強森,政府已經決定釋放了。」


    「要引渡給澳大利亞嗎?」


    「是的。」


    風間沒問釋放的理由。既然是政府的決定,他就沒道理插嘴,他也不想打草驚蛇。在澳大利亞成為俘虜的日本官兵不會留在官方記錄,但是或許有幹員不是被當成俘虜,而是被當成罪犯拘禁。老實說,風間自己並不是和非法業務無緣,所以更不想牽扯到這方麵的人物。


    「我希望中校接下護送他們的任務。」


    「由下官護送?」


    不過風間也知道,在提到這個話題的時間點,釋放兩名澳大利亞魔法師特務的這件事就和他擺脫不了關係。


    「是當天來回。肯定不會影響到大隊的運作。」


    「方便請教日期時間與場所嗎?」


    「七月十四日的○九○○從本基地出發。他們兩人預定會在今天移送到本基地。」


    「明天嗎……請問要護送到哪裏?澳大利亞嗎?」


    「硫磺島。會在那裏引渡俘虜。」


    「隻要引渡就好?」


    「沒要交換俘虜。不過……」


    佐伯說到這裏,從辦公桌取出一封信。


    「請把這個交給對方的負責人。一定要親手交給本人。」


    「請問您說的『本人』是哪一位?」


    信封沒寫收件人。風間會這麽問是理所當然。


    相對的,佐伯的回答並不尋常。


    「是中校也熟知長相與姓名的人物。」


    現在這間旅部司令官室隻有佐伯與風間兩人。


    即使如此也不能說出姓名,對方就是這樣的人物。


    「遵命。」


    風間沒有追問。


    ◇ ◇ ◇


    上午九點多,兵庫前來迎接達也,達也搭乘他駕駛的小型直升機從自家大樓出發。目的地是橫濱港灣高塔。今天十點將借用魔法協會關東分部的線上會議室舉行臨時的師族會議。達也受命以證人身分與會。


    「七草學姐,早安。」


    真由美站在會議室前麵,達也主動打招呼。


    「達也學弟,早安。這麽早來啊。」


    真由美笑盈盈接近正要走過來的達也。


    「學姐是代理七草閣下出席嗎?」


    「怎麽可能。我是來當十文字的助手喔。」


    「這樣啊。確實,即使是十文字學長,如果要他一邊獨自操作視訊會議係統一邊開會,可能沒辦法專心。」


    「就算這麽說,也不能找外人幫忙。」


    真由美的臉瞬間蒙上陰影。雖說理所當然,但她知道今天會議的議題是什麽。


    不過真由美立刻露出親切的笑容。


    「達也學弟,要不要過去喝杯茶?」


    「快到開會的時間了吧?」


    「還有十分鍾以上喔。」


    真由美說完,有些強勢地將達也帶到茶水區。


    達也知道真由美這名女性對於紅茶有著自己的原則。原本擔心區區十分鍾不足以好好泡茶,不過真由美好像沒執著到那種程度。端到達也麵前的是預先在冰箱放涼的紅茶。


    「達也學弟,抱歉上次沒幫上忙。」


    真由美將玻璃杯放在坐著的達也麵前,並且先開口道歉。桌上沒放糖漿、奶球或檸檬等多餘的物品。不接受無糖以外的紅茶,大概是在時間不足的狀況中勉強保有的堅持吧。


    「……上個月的那件事嗎?那天晚上以結果來說,承蒙學姐擊退光宣,我反而必須道謝。」


    真由美說的是六月下旬某天晚上,光宣襲擊水波所在醫院的那件事。如達也所說,當晚光宣沒能成功擄走水波。


    「那個時候擊退光宣的是十文字……而且如果那時候抓住光宣……」


    「我也一樣沒能抓住光宣。」


    茶水區的空氣增加重量與黏度。


    「……話說回來,你最近有上學嗎?」


    大概是想驅除陰沉的氣氛,真由美一改語氣詢問達也。


    「有上學。不過隻是偶爾去。」


    以達也的角度來看,他並沒有說謊。即使隻看這周,他也為了帶莉娜和百山校長見麵而在周三前往學校。而且說起來,學校是從周四恢複上課,如果回答沒去學校才叫做說謊吧──達也這麽認為。


    然而一反達也的想法,真由美聽他說完之後深鎖眉頭。


    「我知道你現在免除出席義務,也知道背後的原因……」


    真由美以關心的眼神看向達也。


    「不過,這不是你希望的待遇吧……?並不是禁止你去學校,所以盡量每天上學比較好吧?畢竟你還能當高中生的日子隻剩下半年多……」


    真由美是擔心達也才這麽說──達也在這方麵也沒有誤解。真要說的話,應該是真由美有所誤解。


    「我自認隻要能上學盡量會去。」


    這不是臨場托詞,無疑是達也的真心話。先不提剛入學的那時候,現在的達也不抗拒前往第一高中,甚至反倒是對第一高中有所眷戀。而且即使不提達也自己的好惡,他相當好奇深雪與莉娜在學校是怎麽過的。對於深雪是純粹擔心,對於莉娜是擔心突然闖禍。隻不過是現狀無暇上學罷了。


    「……是我多管閑事嗎?」


    達也不認為真由美從他的簡短回應就理解得這麽深入,不過大概是從他的語


    氣與表情感受到某種東西吧。讓真由美眉頭深鎖的憂慮即使沒有完全消散也明顯淡化。


    會議開始的三分鍾前,克人現身了。這時間抵達不會太晚。事前準備是由魔法協會的職員進行。會議開始之後才需要助手。


    達也和真由美一起跟在克人身後進入會議室。


    分割成十格的大型熒幕已經映出六人的臉。麵對這幾位十師族當家,達也一起點頭問候。並不是達也輕視其他家的當家。克人與真由美即使低頭的角度不同(隻有真由美深深彎下腰),也沒有逐一個別問候。


    達也他們入內沒多久,八代家當家出現在畫麵。


    到了十點整,另外三人──四葉真夜、七草弘一與九島真言齊聚在熒幕裏。


    「時間到了,那麽開始進行臨時師族會議。」


    克人的宣言沒有儀式上的對話。


    『事不宜遲,我想先厘清來龍去脈。』


    一條家當家一條剛毅突然以強硬語氣帶頭發言。


    『九島蒼司先生協助九島光宣逃亡,這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由在下回答。是真的。」


    達也毫不畏懼接受他的詢問。


    「九島蒼司先生以『扮裝行列』冒充九島光宣,成為誤導在下的誘餌。在下在追蹤蒼司先生的時候,光宣趁機成功往反方向逃走。」


    『九島閣下。司波先生這段發言是否屬實?』


    二木家當家二木舞衣詢問真言。


    九島家現在不是十師族成員,是定位為十師族遞補候選的師補十八家之一。九島真言受邀參加會議不是處於問話的這一邊,而是被問話的另一邊。


    『表麵上是事實,不過「冒充」這個說法有語病。蒼司並非自願成為誘餌。』


    真言毫不畏懼回答舞衣的問題。


    『所以他是被操縱的嗎?』


    『您的意思是說,化為寄生物的光宣拿蒼司當傀儡?』


    六塚溫子與八代雷藏接連質詢真言。


    『是的。光宣和寄生物同化,蒼司無法對抗他的精神幹涉魔法。』


    如果九島蒼司在場,或許會作證自己沒被魔法直接操縱。蒼司不是主動幫光宣逃亡,是承受壓力逼不得已協助。但是對蒼司施壓的不隻是光宣。蒼司確實害怕光宣的能力,不過命令蒼司當誘餌的是真言。光宣沒對蒼司使用操控內心的魔法。


    『光宣使用了意識操作的魔法嗎?但我收到的資料沒有這方麵的情報。』


    『應該是化為寄生物之後學會的新能力吧。』


    真言的說明是刻意造假。光宣沒以魔法操縱蒼司,也沒學會意識操作的魔法。但是真言回答七寶拓巳時的聲音和至今一樣聽不出慌張。


    『您的意思是說,蒼司先生始終是被光宣操縱的吧?』


    發問的是七草弘一。


    『正是如此。』


    真言的回答沒變。看來他始終想把責任全推到光宣身上。


    弘一的詢問沒有到此為止。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您說什麽?』


    真言首度展露慌張。


    『蒼司先生是在什麽時候中了光宣的法術?蒼司先生為了擔任誘餌所駕駛的車,就我所知不是租車或贓車,是九島家名下的車。蒼司先生是在什麽時候中了意識操作的魔法,在什麽時候把車開走的?』


    『這……』


    『九島閣下,您沒察覺蒼司先生行跡可疑嗎?』


    『……說來丟臉,我沒察覺。』


    真言的語氣變得難堪又謙卑。他原本強勢的態度出現裂痕。


    『這就危險了。』


    弘一不是以責備的語氣,而是以沉重的聲音指摘。


    『您說的「危險」是指?』


    一條剛毅介入弘一與真言的對話。


    剛毅並非要為答不出來的真言緩頰,而是覺得必須確認弘一說的「危險」是什麽。


    『九島閣下沒察覺家人受到寄生物的強烈影響。』


    如同一直在等待剛毅這麽問,弘一的語氣產生熱度。


    『也就是說除了蒼司先生,無法否定也可能有其他家人或幫傭被寄生物操控內心。』


    弘一講得牽強附會。但是隻要真言沒收回「蒼司被光宣操縱」的主張就無法否定。


    『九島閣下。我認為七草閣下的擔憂不容忽視,您認為呢?』


    二木舞衣盡量保持中立態度,對真言這麽說。


    『……一點都沒錯。』


    真言不得不認同這個說法。


    『我會立刻清查家裏所有人。』


    『您不知道誰受到寄生物的控製吧?光靠九島閣下一人不會忙不過來嗎?』


    『意思是七草閣下您要幫忙嗎?』


    回應弘一這個問題的不是真言,是剛毅。


    如果剛毅沒插嘴,真言應該會落得說不出話的下場吧。


    『我自己有一些想法,所以敝家這一年努力發掘知覺係的術士,應該能成為助力。』


    弘一積極吸納知覺係的魔法師,是基於去年發生第一次寄生物事件的反省。至少弘一在這方麵沒說謊。


    隻不過,弘一這個申請不是出於善意。


    『那麽,我們四葉家也來協助吧?』


    『不,這就不必了。四葉閣下要處理光宣與usna的問題,勞煩您的話會不好意思。』


    證據就是即使四葉真夜突然發言,弘一依然間不容發駁回這個提案。弘一企圖以調查的名義竊取前第九研的研究成果。


    「這部分要不要等散會之後,九島閣下與七草閣下再私下討論?」


    大概是預見弘一與真夜之間將迸出火花,克人在這時候介入。


    『也對。十文字閣下說得沒錯。』


    剛毅立刻支持克人。


    『說得也是。九島閣下,晚點方便借點時間嗎?』


    『沒問題。』


    真言答應弘一之後,場中暫時產生告一段落的氣氛。


    『司波先生。不,應該稱呼您四葉先生嗎?』


    七寶拓巳判斷應該進入下一個話題,以鄭重的態度向達也開口。


    「請叫我司波。」


    達也這麽回答不是因為立場的問題,而是顧慮到這時候稱呼「四葉」會和真夜難以區分。


    『那麽,司波先生。昨晚在平塚東部海岸附近搶走報社機構所屬直升機的魔法師集團,和他們爆發槍戰的是您嗎?』


    「遭受直升機乘員開槍射擊,以魔法反擊並殲滅他們的是在下沒錯。」


    達也稍微修正七寶拓巳的發言之後承認這件事。


    『司波先生的反擊是為了自衛,我從收到的資料理解到這一點。』


    對於達也的反駁,拓巳回以像是安撫的話語。


    『知道對方的身分嗎?』


    『那些人是九島光宣的共犯嗎?』


    緊接著,五輪勇海與六塚溫子接連發問。


    「不知道。對方是東亞臉孔,但是和我們差不多,若說他們是日本民族也能令人接受。」


    其實從艾莉卡轉述遠山(十山)司的說法,達也已經猜測襲擊他的是illegal map。但是在昨晚交戰的時間點無 從得知這項情報,所以達也堅稱對方來曆不明。


    『關於他們的身分,我這邊已經掌握。』


    就像是要推翻達也的回答,七草弘一再度插嘴。


    「他們是誰?」


    克人催促弘一回答。


    『usna非法魔法師暗殺小隊的馬頭分隊。』


    『illegal map嗎……』


    聽到弘一說出的名稱,三矢元以一副「原來如此」的語氣輕聲說。


    『七草閣下、三矢閣下,illegal map是什麽?』


    對於一條剛毅的發問,七草弘一與三矢元稍微移動視線,彼此以手邊的畫麵觀察對方表情。


    隔著鏡頭互讓的結果,由三矢元接下說明的工作。


    『是美軍統合參謀總部直屬的非法特務與暗殺部隊。所屬成員都是擁有卓越對人技術的魔法師,以三個分隊組成。據說其中的馬頭分隊預設用來對付大亞聯盟,分隊人員以東亞外貌的魔法師為主。』


    『美軍擁有的非法特務精銳部隊是嗎?』


    『這樣的理解沒有問題。』


    對於一條剛毅的這句話,三矢元點頭回應。


    『四葉閣下,美國為什麽企圖殺害令郎?』


    剛毅將話鋒轉向真夜。


    『天曉得?大概是達也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吧。』


    真夜假惺惺這麽說,大概是不想隱瞞自己在裝傻吧。


    剛毅對於真夜的態度感到不滿。


    『是要求他參加狄俄涅計劃嗎?我不認為光是這樣,他們就會派魔法師的暗殺部隊過來。關於令郎的那個傳聞果然是事實吧?』


    真夜沒對剛毅的挑釁起反應,隻是淺淺一笑。


    『您說的傳聞是?


    』


    發問的是七寶拓巳。


    『摧毀朝鮮半島南端的戰略級魔法師──引發俗稱「灼熱萬聖節」的戰略級魔法使用者,傳聞正是四葉閣下的兒子司波先生。』


    剛毅這段發言形式上是回答拓巳,實質上是在詢問真夜與達也。


    真夜依然隻是冰冷微笑。


    回答的是達也。


    『在下不認為必須回答這個問題。』


    達也看起來毫不考慮就如此回答,使得剛毅雙眼睜大,臉孔漲紅。


    「這不是應該在本次會議討論的議題。如果是這種會議,在下就不會在這裏打擾。」


    在剛毅破口大罵之前,達也進一步這麽說。


    『司波先生,您這樣說得太重了,冷靜一下吧。』


    『一條閣下也是,我認為發言的時候應該避免追究別人家的私事。』


    六塚溫子與八代雷藏連忙出言仲裁。


    『……也對。這個話題不適當。』


    「恕在下失禮。」


    雖然「隻是嘴上說說」,但剛毅承認自己不對,達也受到對方「毫無誠意地」道歉。


    會議室開始飄出冷場的氣息。映在畫麵上的各當家們難掩消沉心情。也可能是懶得掩飾。


    『引發槍戰騷動的武裝勢力如果是illegal map,他們的惡行應該不會和光宣先生或國內的犯罪組織無關。雖然他們這次是在新蘇聯艦隊撤退的時候乘隙入境,但今後國防軍肯定會賭上麵子提高警覺。』


    大概是覺得就這麽拖拖拉拉毫無益處,三矢元著手總結這段議論。


    『關於這件事,我們不必介入吧。我認為目前應該把問題聚焦在九島閣下的責任。』


    『我想三矢閣下說得沒錯。雖說是屈服於光宣先生的魔法而造成這個結果,但九島閣下成為寄生物驚動社會的助力。』


    七草弘一順著三矢元的發言這麽說。


    『四葉閣下。九島光宣帶走的是貴家的幫傭。四葉家基於立場會要求九島家如何了結?』


    弘一提出的這個問題,如同逼著真夜扮黑臉。


    『這個嘛……達也,你怎麽想?』


    真夜不改笑容,就這麽將弘一的問題丟給達也。


    「在下認為不必要求他們負責。」


    達也毫不猶豫。


    「既然是被光宣操縱,那麽九島家也可以說是寄生物的受害者。即使從客觀事實來看,九島家也是前任當家被光宣殺害的第一個受害者。因此在明天即將舉行已故九島大人葬禮的這個時候,要是將遺族視為共犯批判,在下認為以人情來說也不甚妥當。」


    『司波先生,您說得很好。』


    大概是害怕有人插嘴反駁,二木舞衣稍微加快說話速度,以稱讚的形式讚同達也。


    『如同司波先生的指摘,九島光宣是殺害九島家前任當家的凶手。九島家不可能「主動和這種人聯手」。』


    『「以常識來說」應該沒錯吧。』


    八代雷藏以酸溜溜的語氣附和。


    『九島家不必贖罪,我也讚成這個意見。七草閣下也覺得這樣沒問題吧?』


    『隻要四葉閣下覺得沒問題,我就沒有異議。』


    在三矢元的叮囑之下,七草弘一露出微妙的表情點頭。


    不提真夜與達也,舞衣、雷藏與元是不希望十師族的團結出現裂痕才刻意這麽說。九島家現在不是十師族的一分子,但是直到不久之前都是核心家係,和其他的師補十八家劃清界線。要是這時候對九島家窮追猛打到不必要的程度,或許會削弱十師族的體製。他們心懷這種畏懼。


    弘一也不是要毀掉以十師族為頂點的日本魔法界秩序。脫離十師族的九島家至今依然維持強大的影響力,弘一的企圖是降低九島家的地位,不是想鬥個兩敗具傷。


    『這樣就好。此外,司波先生。』


    三矢元促使七草弘一妥協,但他沒有就此收起矛頭。


    「請問有什麽事?」


    『這裏確實不是揭發您真正能力的場所。』


    「三矢閣下,這個話題已經……」


    克人製止元。但元的嘴巴沒停下來。


    『不過,司波先生。你是灼熱萬聖節的戰略級魔法師,這如今是公開的秘密。你的行動與發言使得國內外許多軍事相關人士陷入猜忌,感受到威脅,引發他們過度反應。你必須再稍微鄭重認知這個現實。』


    元的發言不是基於厭惡或惡意,反倒可以說是在關心達也的現在與未來。


    三矢家不隻在國內,和海外的軍事相關人士之間也有許多管道,或許已經掌握到剝奪「戰略級魔法師司波達也」戰力的謀略一角。


    「在下會將您這番話當成忠告收下。但即使您說這是公開的秘密,在下也無法說些什麽。」


    達也似乎也理解這一點。即使如此,他的態度依然不變。


    達也和國防軍約定過,不準公開自己是質量爆散的使用者。除了這個隱情,他也不能忽略詩奈經由深雪告知的情報。


    三矢家將達也襲擊中途島監獄的計劃密告給國防軍。密告對象選擇和達也關係匪淺的佐伯,應該是為了阻止計劃付諸實行。達也覺得三矢元的看法一針見血,同時不禁心想剛才的發言或許也是為了限製他今後的行動。


    ◇ ◇ ◇


    今天的臨時師族會議,令達也事後感到不是滋味。和illegal map的交戰沒被責備是圓滿的結果,但他的戰略級魔法師身分實質上已經曝光,雖說這不是自己的失態,達也依然無法接受。


    不過,要是一直放不下這份難以舒坦的感覺,會害得深雪無謂擔心。他強行切換心情,依照先前的預定,在深雪與莉娜放學返家之後一起前往穗香入住的醫院。


    「嗨,穗香!身體狀況怎麽樣?」


    莉娜一進入病房,就率先向穗香搭話。


    在她的身後,達也與深雪掛著微妙的撲克臉。


    老實說,深雪認為達也首先搭話會比較讓穗香開心而自製,達也也猜到深雪的想法,準備由自己先詢問穗香的身體狀況。


    事與願違。


    莉娜以「興致」與「氣勢」毀了這個計劃。


    由於沒有預先說好,所以也不能責備莉娜。結果就是達也與深雪暫時喪失表情。


    隻不過,這也是因為達也他們有著過於多心的傾向。


    對於莉娜開朗的聲音,穗香以絲毫感受不到消沉的笑容回應。


    「沒有哪裏不舒服喔。雖說住院,也隻是住院檢查以防萬一。」


    「這樣啊,那就好。」


    達也重整態勢介入對話。


    「達也同學……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穗香在畏縮的同時露出藏不住的笑容。她不認為達也不會擔心她,不過達也像這樣以態度表示關懷,她還是禁不住喜悅。


    「這不是妳要道歉的事,反倒是我必須道歉。對不起,這次又殃及妳了。艾莉卡也是,造成妳的困擾了。」


    病房裏除了達也他們,艾莉卡與雫也來探視。


    達也先向穗香低頭,然後也向艾莉卡道歉。


    「別這樣!不是達也同學的錯!」


    「嗯,是那些壞蛋的錯。幸好穗香與美月都沒受傷,你應該不必感到自責吧?」


    穗香激動這麽說,艾莉卡掛著微笑搖了搖頭。


    「沒受傷真的太好了。不隻是穗香與美月,也包括艾莉卡、西城同學與吉田同學。」


    深雪這番話無疑是她的真心話,卻也是借此避免達也再三謝罪。


    「也對。雖然美月也向學校請假,不過隻是因為昨天發生那種事所以小心為上。至於雷歐與miki……不會因為那種程度就怎麽樣吧。」


    如艾莉卡所說,美月今天為求謹慎而在家休養。雷歐與幹比古隻是因為這裏是女生的病房又是單人房而避嫌。


    「我也不認為這是達也同學的責任。」


    沉默到現在的雫這麽說,聽起來和至今的話題方向與氣氛不同。


    雫目不轉睛注視達也。她的臉上沒有笑容。


    「為了避免這種危險的事件再度發生,希望達也同學今後可以保護穗香。」


    絕非消遣的正經語氣。正經的表情。


    「咦咦?」


    出聲的是穗香。艾莉卡與莉娜也麵露驚訝。


    深雪臉上不知為何沒有驚訝或怒意──相對的,也沒掛著笑容。


    「我想妳知道我是十師族四葉家的人。」


    回應雫這句話的達也聲音,感覺與其說是「下定決心」更像是「確認決心」。


    「嗯。」


    點頭的不是穗香,是雫。穗香屏息注視著達也的臉。


    「以前我預測自己將來會和四葉家訣別,不,是敵對。但


    現在我打算以四葉家魔法師的身分活下去。」


    聽到達也接下來這段話,深雪表情瞬間蒙上陰影。


    「得以受到我的保護,意思是穗香也要成為四葉家所屬的魔法師。這麽一來將無法維持普通的生活,也不再是普通的魔法師。就算這樣……」


    「就算這樣也沒關係。」


    穗香略為搶話回應,接受達也的說法。


    注視達也的雙眼毫不動搖。


    但她的視線從達也移向深雪之後,眼神遲疑不決。


    「可是深雪……就算這樣,妳也可以嗎?」


    聽到穗香這麽問,深雪看向下方。


    不過深雪立刻抬起頭,正麵和穗香相視。


    「說實話……我會抗拒。因為穗香是迷人的女孩。但是如果妳肯一起成為達也大人的支柱,我會很開心。這個想法不輸給抗拒的心態。」


    「深雪……嗯,我會努力的。」


    深雪與穗香相互微笑。兩人都稱不上是滿臉笑容。深雪的笑容明顯帶著逞強,穗香的笑容缺乏自信。即使如此,兩人的話語與眼神都毫無虛假。


    「不過……」


    深雪說到這裏轉向達也。


    向達也露出的笑容沒有陰影。


    「達也大人,不可以花心喔。」


    (用不著現在講這種話吧?)


    達也表情不變,在內心哀號。


    「用不著現在講這種話吧……」


    莉娜傻眼說出這句話。


    這也在所難免。氣氛全搞砸了。


    但是在場的人們都知道,深雪是刻意破壞這股氣氛。


    「……當然。」


    達也努力裝出正經表情答應深雪。


    穗香的笑容變得有點僵。


    「小氣。」


    穗香旁邊的雫輕聲說。


    ◇ ◇ ◇


    下午七點。莉娜今天也和達也、深雪圍坐在同一張餐桌。但她今天並非一直坐在桌旁等,而是和深雪一起站在廚房。可惜稱不上「一起做菜」的水準,隻是擔任「深雪的助手」。


    「……沒想到是雫先提那件事。」


    辛苦操作筷子用餐的莉娜向達也這麽說──由於深雪的教育頗為嚴格,不準莉娜以刀叉代替筷子。


    「確實很意外。」


    達也與深雪都沒反問「那件事」是哪件事。「希望達也保護穗香」。雫的這個「請求」,和達也所說「將穗香與艾莉卡他們放在自己的庇護之下」以及莉娜說出「感覺可以創立王國」這個感想的昨晚想法一致。


    「可是達也,她們主動這麽說,以你的立場會比較方便行事吧?」


    「也對……其實最好別變成非得保護她們的狀況就是了。」


    達也像是自言自語的這句話,沉重得出乎莉娜預料。


    「……穗香也是魔法師。無論是否和哥哥有關,我想她遭遇危險的可能性也不低。」


    「就……就是說啊。盯上強力魔法師想逼他們乖乖聽話的家夥,在政府、民間或犯罪組織都找得到。能夠得到達也的保護,對於穗香來說應該是一種幸福吧?」


    深雪與莉娜連忙出言安慰。不對,慌張的隻有莉娜吧。深雪的話語有點像是說給她自己聽。


    「……哎,也對。而且這件事並非現在得立刻處理的類型。」


    「……說得也是。現在要以水波為優先。」


    三人都停下筷子。氣氛變得更加沉重,但這次無法逃避或草草帶過。


    「……雖然我可能沒資格這麽問,但是不必去追水波嗎?你應該沒要放棄吧?」


    「當然沒要放棄。」


    達也立刻回答莉娜的問題。


    話中毫無迷惘。


    深雪臉上的憂愁稍微消失。


    「我已經掌握去向。現在位置是……東京幾乎正東方約一千兩百公裏處。在太平洋海麵下以三十五節的速度航行中。」


    「連這種事都知道?」


    達也接下來說的這段話,使得莉娜瞠目結舌。


    筷子從她的手中滑落。


    深雪以責難視線看向坐在正對麵的莉娜。


    莉娜輕聲說「對不起」,將掉到桌巾的筷子放在陶瓷筷架上。


    「既然在海麵下,那她正在搭乘潛艦移動嗎?」


    親眼確認莉娜沒偷懶將筷子直插在飯碗中或橫擺在湯碗上後,深雪轉頭詢問達也。不用說,深雪一停止用餐就將筷子擱在筷架上。


    「沒知道得那麽詳細。也可能是全潛型運輸艦……不提這個,費心做的飯菜會涼掉,一邊吃一邊說吧。」


    「說得也是。」


    「你居然知道全潛型運輸艦……」


    雖然反應各有不同,但深雪與莉娜也跟著達也再度開始用餐。


    「東京的東方是……夏威夷嗎?還是……」


    莉娜裝出「忽然想到」的態度,卻藏不住內心的期待。載著水波的船艦正開往中途島,莉娜將此視為大好良機。


    達也與深雪都沒責備這種想法過於輕率。如同達也與深雪擔心水波的安危,莉娜對於淪為階下囚的班哲明?卡諾普斯也是相當重視與掛心。兩人都理解這一點。


    「應該不是夏威夷島或歐胡島等夏威夷群島。是中途島或鄰近的環礁嗎……」


    要說正因如此應該沒錯,達也將話題朝著莉娜期望的方向進展。


    「莉娜,西北夏威夷群島有美軍基地嗎?」


    達也從三矢家那裏得知珍珠與赫密士環礁有美軍基地。即使如此,他還是刻意問莉娜這個問題,言外之意是告知他沒有忽略中途島監獄。


    「我聽說過珍珠與赫密士環礁有海軍的補給基地。」


    不過說來可惜,莉娜出乎預料地正經,沒察覺達也的暗示,隻回答他問的問題。


    深雪朝莉娜投以「不應該說這個吧!」的著急視線。


    旁邊的達也耐心繼續和莉娜問答。


    「妳聽說過?」


    「我不是海軍軍官,不會逐一調查沒列入利用計劃的地區基地。」


    「意思是基地規模沒那麽大?」


    「是的。如果是重要的基地,即使是我應該也會記得更清楚。」


    (居然自己講這種話……?)


    達也差不多開始頭痛了。


    深雪則置身事外專心用餐。


    「距離本土遙遠,軍方內部也鮮為人知的基地嗎?抓到的人很適合關在那裏。」


    「……達也,你認為他們的目的地是珍珠與赫密士基地?」


    莉娜戰戰兢兢詢問達也。


    今晚的達也沒有惡劣到在這時候故意點頭回應。


    「也不能無視於水波被關進中途島監獄的可能性。」


    莉娜鬆了口氣。


    深雪瞥向莉娜。那雙眼神在說莉娜是個「需要費心照顧的孩子」,但莉娜沒察覺深雪是怎麽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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