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九八年三月十五日,星期六。


    魔法大學附屬第一高中,終於迎來了畢業典禮。


    不僅隻有一高。除了三高和六高,其他的附屬高中的畢業典禮都在今天一齊舉行。


    在海參崴集結的新蘇聯的大軍從三月十日開始慢慢減少,並確認到在十三日時回到了平常的狀態,但日本海沿岸的城市要解除戒嚴態勢預定要到明天,也就是三月十六日才可以。金澤市的三高和出雲市的六高現在還不是開畢業典禮的時候。似乎延期舉行還是比較妥當的判斷。


    在許多父母和兄弟姐妹們還有到場來賓們的見證下,畢業證書的授予儀式正莊嚴的進行著。這種情況與上世紀的畢業典禮相比並沒有什麽改變。


    二〇九七年度的畢業生正好為一百七十人。也就是說,從入學的時間點來看一共有三十人退學了。這個數字相比曆年來說既不算多也不算少。本希望借由新設立的魔法工學科來減少退學人數的,但現在看來要產生效果還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另一方麵,關於畢業生的升學方向為:共有一百二十八名學生升到魔法大學。十五名學生升到防衛大學。升學到魔法大學的學生大約上升了百分之十,選擇升學到防衛大學的學生的百分比稍微減少了一些。這恐怕是由於新設立的魔法工學科起到了效果。


    而且,這個魔法工學科是從二年級升級時新設立的,從設立開始就沒有出現過一個退學的學生。二十五人全員一同迎來畢業這件事可以說是所有班級中最為優秀的成果。


    畢業證書首先會頒發給最優秀的畢業生——不僅隻看成績,課外活動也會作為參考的被認為是最優秀的學生才是第一個領取,之後就是與成績無關從a班開始按順序授予,這是直至去年為止的頒發流程。


    但是今年少許有些不同。


    最先被叫到名字的是深雪。這是誰都能接受的,理所當然的結果。


    但是最後領取畢業證書的人卻不是h班的畢業生。


    最後被叫到名字的是,達也。


    在走上教壇的達也麵前,百山校長再一次宣讀了畢業證書。


    「——修完所定的教學課程,成績合格,準予畢業,特發此證」


    從被寫上去的字麵來看,畢業證書是同一個模板毫無趣味也無可非議的東西。


    但是,到這裏事情還沒結束。


    「另外,對您於在校期間,對各界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使本校的名譽有了巨大的提升,我對您表達深切的感謝。國立魔法大學附屬第一高中校長,百山東。」


    雖然交付給達也的書狀隻有一張畢業證書。但就算是隻有一句話,校長向一位畢業生說出感謝的話也是前所未聞的大事。


    在一陣猝不及防的短暫沉寂之後,傳來了零星的掌聲,緊接著人聲鼎沸,一陣陣高聲的喝彩響徹全場。


    作為一個劣等生入學的達也,卻作為超越了優劣的規格外的學生迎來了畢業。


    ◇ ◇ ◇


    在畢業儀式之後,學校舉行的畢業派對直到去年為止還是將一科生和二科生分成兩個會場舉辦的。但是今年沒有將一科生、二科生、魔工科生區別開,而是都放在一個會場中舉辦派對。


    由於人數翻倍了,所以不是去年為止所使用的小體育館(小體育館有兩個),而變成在中庭舉辦的花園派對了。如果遇到天氣不好的場合的話,預定會使用本校舍樓、實技樓、實驗樓的各樓屋頂來張開一張巨型的帳篷。萬幸今天天氣溫和晴朗,在帳篷下舉行花園派對這種沒有情調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開完畢業典禮之後,畢業生絡繹不絕的從講堂向著作為派對會場的中庭移動。在這途中,有女生叫住畢業生淚流滿麵地表達出對其離去的不舍之情,畢業生也對後輩們回以眼淚的風景,在這一點上,魔法科高中與其他高中並沒有什麽區別。


    達也他們也和一直以來的成員們一起,和其他的畢業生邁著同樣的步伐向會場走去。


    「話說回來你真是太厲害了啊。在畢業典禮上被校長感謝這種事,真的是前所未聞吧?」


    雷歐用難掩興奮的表情說出一句感歎。


    「這對學校校方來說也是一種苦肉計吧。」


    「這是怎麽回事?」


    聽到達也的這句回答後用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並將疑問問出口的不僅隻有艾麗卡一個。


    「我被免除出席考試是以參加狄俄涅計劃為前提的。讓出席天數和學分都不夠的我畢業需要別的借口吧。」


    「……我覺得不僅是因為這樣吧。」


    「就是啊!事實上達也你確實有著讓學校感謝的活躍表現呀。」


    接著艾麗卡所說的話,穗乃香也正熱心的解開達也的誤●解●。


    就這樣喧鬧著一起走到中庭的會場後,他們暫時在入口處分開了。艾麗卡和雷歐走向同為f班的同班同學去了,穗乃香和雫被在九校戰的新人戰中一同奮戰的英美和昴叫去了,美月去了美術部的朋友們那裏,幹比古跟著美月一起去了。


    變為三個人的達也、深雪和莉娜的身邊——準確的說是深雪的身邊,作為現任學生會長的泉美正大步走來。她身邊還陪有一名身著紅●色●校●服●的男同學。


    「一條同學?!」


    深雪不由自主的叫出聲的一樣,那名男學生是三高的一條將輝。


    「……司波同學。好久不見」


    一臉害羞的將輝向深雪打了聲招呼。——自然把達也和莉娜給無視了。


    「嗯,好久不見,但是……」


    「我自知僭越,不過還是把他叫過來了。」


    為什麽,對將這樣的台詞硬生生咽下的深雪,泉美從旁插了進來。


    「雖說隻有一個月,但一條前輩也算我校的在席的畢業生。他好不容易來東京了,就和他打了一聲招呼叫他一起來了。」


    由於三高的畢業典禮延期了,所以嚴格來講將輝還不是畢業生。


    「這樣啊。泉美醬,真虧你意識到這件事呢」


    但深雪也沒有指出這點細枝末節的事,就慰勞的泉美一句。


    「您這樣稱讚我真是擔當不起!」


    看著全身都透露出感激之情的泉美滿臉笑容不斷的點著頭,深雪將視線回到將輝身上。


    「一條同學是什麽時候到東京的啊?」


    「是前天到的。新蘇聯軍的配置回到平常的狀態以後,比三高的畢業典禮早一步上京來了。」


    此時不知為何將輝看上去有些緊張的樣子。


    「那個,以東京為根據地的七草家和十文字家在前天已經打過招呼了。」


    深雪有些驚訝的看向將輝。她用不明白為何這樣理所當然的事情要在現在這個時間點特地說出口來的表情看著他。


    「原來如此。泉美在第一時間知道一條上京是因為這個理由啊。」


    「就是這樣。」


    由於達也的解圍,將輝浮現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此時將輝才終於將注意力轉向深雪以外的人。


    特別是看到莉娜後,他變的一臉詫異。


    「一條同學,她是安潔莉娜?庫都?希爾茲。由於某些理由所以寄宿在我們家」


    察覺到她的視線後,深雪把莉娜介紹給了將輝。


    「我是安潔莉娜?庫都?希爾茲。請叫我莉娜吧」


    聽完深雪的話,莉娜用客客氣氣的笑容向將輝打招呼。


    「啊,你好。嗯嗯,我是一條將輝。請多指教,莉娜小姐」


    將輝雖然有些慌張但還是回應了自己的自我介紹。看來他雖然喜歡深雪,但即使如此對莉娜的美貌也不是毫無感覺的。


    但將輝也不是單單一個容易被糊弄的花癡。他並不是不擅長麵對女人。隻不過深雪是個例外罷了。


    「……容我冒昧,庫都九島這個姓難道是……?」


    對將輝的察覺力之強,莉娜並沒有感到驚訝。


    「嗯嗯,和你想的一樣,我的祖父就是前些日子去世的九島閣下的弟弟。」


    不管怎樣說,是有達也這個前例在的。達也在初次見麵的時候就問過她「你和九島閣下有血緣關係嗎」。「九島將軍」的名字在日本的魔法師中就是如此有名吧,一定不止莉娜所想象的這點程度。


    「這樣啊。……即便是有著老師的血緣,也不寄宿在九島家而是選擇住在四葉家的理由,我不問比較好吧?」


    聽完將輝的提問莉娜的頭頂一瞬間冒出「?」的符號,這是由於以「老師」來稱呼九島烈而一時反應不過來所致。


    「一條同學,莉


    娜她並不是寄宿在四葉家哦。」


    趁著莉娜正疑惑著的間隙,深雪從旁將回答權搶了過來。


    「隻是根據某位大人的指示,讓達也大人和我來照顧莉娜而已。」


    「某位大人……?沒什麽,失禮了」


    將輝沒有繼續深入。並不是因為對方是深雪。是因為用「某位大人」這種模糊真身的說法使他嗅到一股秘密的味道,所以他判斷不碰為好。作為十師族的繼承人,這是自然具備的察覺風險的感覺。


    與此同時將輝他,感到對達也產生了奇妙的敗北感。在戰鬥力方麵,將輝認為即使以成為全「世界」的威脅的達也為對手,得到「海爆」的自己也沒有差到哪裏去。——不對,現在也在想。從最初使用新的戰略級魔法那時以來,將輝不斷鑽研,在這短時間內將「海爆」的威力提升到可以堪稱「進化」的水平。


    但是現在,他預感到深雪所透露出的達也的人脈,是以單純的力量無從對抗的,深不見底的權力深淵。看著和自己同齡卻敢於衝入社會的深淵中的達也,將輝察覺到對其所懷抱著的感情就類似於小孩子對大人所懷抱的劣等感。


    「——司波,開歡送會的典禮結束之後也可以,能否給我一點時間。」


    他性急的說出這樣的話,是由於類似年輕人麵對這種敗北感的反抗所產生的焦慮。


    ◇ ◇ ◇


    簡單的開會招呼和代表畢業生的深雪的謝辭結束之後,經過不長不短的自由時間,在校生自願參加的餘興活動就開始了。會場中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中庭中央所設置的盂蘭盆大會的高台似的舞台。現在正好就是抽身離場的好時機。


    達也跟將輝交換了個眼神,就單獨兩人一起移動到禮堂對麵的小體育館的空地。


    「那麽,有什麽事嗎?」


    在達也的提問下,將輝緊緊抿住雙唇,雙手緊握在身體兩側,背部,腹部,還有向眼中注入力量。


    「司波,我對司波同學————我喜歡司波深雪。」


    將輝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我知道。所以呢?」


    達也回應他的聲音中,既沒有動搖也沒有緊張感。


    「…………」


    將輝遲遲沒有繼續說下去。


    「所以呢?」


    「…………」


    看著默不作聲的將輝,達也想轉過身去。


    「等等!」


    將輝慌忙阻止了達也。


    一半背對著將輝的達也,以厭煩的表情回過頭與將輝麵對麵。


    「到底有什麽事啊」


    「司波,你……喜歡她嗎?」


    「如果說的是深雪的話,我肯定喜歡啊」


    對於將輝的提問,達也有點傻眼的答道。


    對於達也來說,這是一個不言自明,根本沒有必要回答的問題。


    「是哪種意義的喜歡啊!」


    然而,對將輝來說似乎並不是明了的,而是一個不明的回答。


    達也皺起眉頭,思考了三秒鍾左右將輝到底想問什麽


    「——我愛著深雪」


    對於達也認真的回答,將輝膽怯了。但將輝並沒有在這裏退縮。


    「是將她作為女性愛著嗎!?」


    「……深雪是女性」


    達也一瞬間閉口不言,將輝沒有看漏這個瞬間。


    「別想蒙混過關!你不是把她當作女性,而是當作妹妹愛著的不是嗎?!」


    「——」


    達也的呼吸在一瞬間,停住了。


    達也是發自內心的愛著深雪,這點毫無虛偽。


    ——但是,自己是將深雪作為女性愛著嗎?


    ——難道不是將她作為妹妹愛著的嗎?


    這是達也捫心自問後,也沒能得出答案的疑問。


    這是從深雪成為自己的未婚妻那天開始,一直深紮在達也心中的刺。


    將輝的一句話,無意間戳中了達也的痛點。


    「你沒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被戳到痛處,達也第一次提高了音量。


    「一條,你才是僅被深雪的外表所吸引吧!」


    「咕……喜歡外表有什麽不好的!」


    將輝也因達也的指摘受到了很大打擊。


    兩人都被對方的話影響,大大削減了冷靜。


    「光憑外表就說喜歡她這怎麽能讓人信服啊!」


    「不僅僅是外表!我一定是愛著她的全部!」


    「對深雪的事都不了解說什麽愛啊!不就是個輕浮的一見鍾情的家夥嘛!」


    達也的聲音被將輝所感染、變得越來越激動。


    「一見鍾情有什麽不好的!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命運的指引!」


    「說是命運!?那種東西能成為根據嗎!」


    「你被選作未婚夫、也隻是因為碰巧跟她有血緣關係吧!那不也是運氣嗎!」


    「我和深雪之間、有著積累起來的超過十年的時間!」


    「所以說那隻是運氣好而已啊!」


    「過去的時間是事實。命運之類的隻是你個人的臆想!我是深雪的未婚夫、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


    「隻因為大人們的擅自決定的事實、我絕不承認!」


    將輝大聲的咆哮道。


    就像是以此為信號一般,從中庭傳出來的音樂停止了,但激動的達也和將輝並未察覺。——這個時候,限製達也情感的詛咒並未發揮作用。與深雪有關的情感並不屬於精神改造的範疇。在兩個男人圍繞深雪爭吵的場景中,達也的情感並未受到束縛。


    「對深雪來說,我才是更適合她的人!」


    將輝揮動右手,猛地向達也打去。


    這是欠缺冷靜的大幅度揮出的一拳。想躲開很容易。


    然而達也並未躲開。硬是用臉接了將輝的這一拳。


    「不要自來熟地叫深雪的名字!」


    達也向將輝打了回去。


    那是從他的格鬥技術來看這是難以置信的笨拙而粗糙的一擊。


    但是將輝也硬是用臉承受了這一拳。


    「名字而已就讓我叫吧!」


    將輝又打了回去。


    「我才更適合深雪!」


    達也又打了回去。


    將輝的身體開始搖晃了。


    「——開什麽玩笑!」


    達也沒有追擊。他用充滿激情的眼睛瞪著將輝、怒吼道。


    「怎麽可能是在開玩笑!」


    重新站穩的將輝再次向達也打去。


    ——既不能躲開也不能防守,所有的借口都不起作用,必須光明正大的戰勝眼前的男人。


    ——如果自己的想法更加強烈的話、就必須展示給對方看!


    這時、達也和將輝都這麽想到。


    確信著自己強烈的願望。


    二人一句一句地吼叫著,按規矩一拳一拳地交替出拳。


    兩人的嘴唇裂開、臉頰腫起。隻是,都沒有受到比這嚴重的例如牙齒斷裂之類的重傷。大概是因為彼此都咬緊著牙關,且並未使用格鬥技巧的緣故吧。兩人刻意不使用武技,隻是用本來的力量互相空手互毆著。


    「最愛深雪的是我!」


    達也的拳頭向將輝打去。


    「我才更愛她!」


    將輝的拳頭向達也打去。


    「是我最愛她!」


    一拳。


    「是我才對!」


    一拳。


    「是我!」


    又一拳。


    「是我!」


    再一拳。


    這樣簡單的對話不斷反複進行著。


    達也的拳頭和將輝的拳頭都沒有了當初的氣勢,腳下也開始不穩地搖晃著。


    或許是連說話的餘力都沒有了,達也和將輝無言地相互交換著拳頭。


    即使如此兩人也並未停止。


    舉起的拳頭沒有就此停住。


    兩人都早已是僅僅靠著一口誌氣在互毆了。


    但是氣力也是有極限的。不對,心意的力量也許沒有極限,但他們肉體已經跟不上了。


    體力的勝負、耐久力的勝負——,是達也略勝一籌。


    達也用軟綿綿的一拳打在了將輝的側臉上後,將輝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達也跺了一下腳,用最後的意氣支撐著自己快要倒下的身體,一邊吐著粗氣一邊使勁咆哮道。


    「我絕不會把深雪交出去的。誰都別想!」


    他粗暴地喊出了勝利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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