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犯錯的人從來不曾嚐試新事物。——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恐懼是因為未知。比方說，阿宅會害怕喜歡動畫的外星人嗎？失敗也是，多和它相處就會發現它也沒有那麽壞。——圓崎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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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之所以能做到確立奇異領域理論、讓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實用化這樣顛覆科學曆史的壯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時代裏被稱為天才科學家的五人同屬於日本的研究機構『singrity』。這五位達到了曾經的愛因斯坦和牛頓那樣知名度的科學家是：天川理璃、九十九伊月、渡瀨恭一郎、圓崎重久和西條古人。讓人驚訝的是他們都是日本人。
雖然已經不再從屬於『singrity』，但現在依然活著的四名科學家中，有兩人為了把奇異領域理論傳授給後生而拿起教鞭。他們是『教育的奇異點』圓崎重久和『交際科學家』西條古人。
西條古人是世界國家第一大學中教授奇異領域理論i的教授，而在他的課堂上曾經發生了一個事件。一位連奇異領域理論的基礎都尚未理解的學生對西條古人的授課內容正麵提出反論。
那位學生的名字是一之瀨賢悟。
事件發生的時間，要追溯到他剛剛升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
「說到酒，我非常喜歡『u mésu fan tres』。不過很遺憾，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後就再也喝不到了。葡萄的栽培地消失了，釀酒的人也不在了，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說實話，我非常後悔，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不要進行奇異領域實驗就好了。」
聽到古人的玩笑，許多學生都咯咯地笑起來。『奇異領域的奇異點』造成了五十億人的死亡，但世間的輿論對進行那次實驗的原『singrity』的五名科學家異常寬容。
理由有很多。第一，大部分觀點認為，『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所以會發生，比起『singrity』的奇異領域實驗，更多的是由當時的六個現今國家對即將實現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日本發射的十幾萬發反物質導彈造成的。奇異領域實驗和大量的反物質導彈產生的巨大能量發生了某種結合反應，產生了『奇異領域的奇異點』。沒有宣戰公告就被反物質導彈襲擊的日本科學家們是被害者。
第二，是在那之後，他們給世界帶來了莫大的功績。人們的生活變得富裕，和『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以前有了天壤之別。蔓延在世界中的許多問題——糧食、福利、醫療、經濟、地雷、能源、資源、全球變暖、沙漠化、公害、貧困等等，幾乎所有能用物理方法解決的問題都可以使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解決。
大陸產生了看不出原來樣子的變形，國境完全消失了。在新世界中掌握霸權的毫無疑問是擁有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singrity』，也就是日本。幾乎所有國家都失去了領土、被納入了日本地統治之下。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就是如此絕對、不論什麽理想都能實現的夢幻係統。
於是，日本成為了世界的名字，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已經不會有為了爭奪有限的東西而產生的爭鬥了。世界上充滿了平等和無限。
貨幣被統一成円，通用語變成了日語，人們甚至相繼改名為日本名。不治之症隻會出現在小說裏，所有人都相信發起戰爭的都是愚蠢之人。對表示沒有之人都會給予他們直至滿足，即便如此，世界依然寬裕。世界現在已經接近了無限的、完全的和平。
這種無限，賢悟想，就像那永遠無法到達1的三角函數一樣，不知在哪裏、但無可置疑地孕育著那些在夢一般的日常中被遺忘的、五十億人份地憎恨——
注意到這件事的人雖少但一定存在吧。正因為如此，賢悟才不喜歡古人那不謹慎的玩笑。
「話說回來，u més ufan tres這個名字真的是非常有趣，要說這是什麽意思——」
古人在巨大的全息顯示屏上寫下了簡單的算式。連小學生都知道矛盾的算式。
1 + 1 = 3
「這個式子表示的是這樣的意思。」
『1』->栽培葡萄的專家、α家。
『1』->釀造紅酒的專家，β家。又寫上了這些。
「α家和β家聯手，栽培和釀造一體化，便能產生相乘效應。因此，1+1的答案不再是2，而是再加1的3。優秀的東西互相結合的話，1+1就不是2而是3。不過在科學的世界中，1+1=3這個式子可以產生更有趣的事情。」
整理兩邊，他在算式下追記。
2 =3
兩邊同時減去2。
2 –2 = 3 – 2
整理兩邊。
0 =1
「1和0相等。有和無相等。換句話說，不可能成為了可能。可能成為了不可能。或者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1是0這件事，也就意味著1可以取遍所有值。即，1既是全部又全部都不是。這種性質和某個東西是一致的。
奇異點。
「奇異點恰好讓這個算式成立。比方說，在奇異點上重疊放置的兩根螺絲釘會增加為三根。於是，從這件事中就能導出1+1=3，也就是0=1這個奇異點基本方程。」
不過，螺絲釘隻是為了方便理解而舉的例子。實際的奇異點要比螺絲釘小得多，所以螺絲釘從兩根增加為三根的現象無法自然發生。於是，為了讓螺絲釘增加，便開發出了能讓奇異點連續、展開奇異領域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原理是：首先在奇異點中利用0=1將奇異點本身增殖。由此，便能以對現實產生影響的大小展開奇異領域，進而實行各種素材定律，產生物質或現象。」
古人向告一段落似的離開全息顯示屏，用自然的動作整了整白衣。白衣下麵穿著的是灰色的襯衫，領帶也係得整整齊齊。年紀三十多歲，比起學者，更像是一流企業裏的白領。
「到此為止的內容有疑問嗎？」
賢悟好像一直等著這個時刻似的舉手，緊接著說：
「奇異領域理論說明的是無中可以生有這件事對吧。但是卻必須經過下載和設置等手續才能展開素材定律，這是為什麽？」
古人思索似的摸了摸下巴。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在決定素材定律時必須建立聯係。關於這部分內容會在素材理論中詳細介紹，這門課中就不再深入了。」
「素材理論是因為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實用化之後，為了能讓所有人都能容易地對奇異領域理論有一個概括了解而建立的體係吧。素材定律聯係的建立隻是聯想，實際上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沒有動作。何止如此，在奇異領域理論中也完全沒有關於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必須下載素材的記述，甚至連可以製禦奇異領域這件事都沒有解釋。您能說一下這方麵的事情嗎？」
麵對質問口氣的賢悟，古人一臉索然地說：
「像你這種自以為發現了奇異領域理論的缺陷的人，偶爾會出現啊。用你也能明白的簡單方法解釋的話，就是說奇異領域製禦裝置裏有黑箱。在現在的『singrity』裏麵也隻有一部分人知道。簡單的說就是企業機密。」
擁有生產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技術的，在現在隻有運營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研究機構『singrity』而已。他們自然不可能向外部人員公開所有技術，那些產生誤會的學生到這一步一般都會沮喪地退下了。但是，對賢悟來說，這個答案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能理解的就是這一點啊。『singrity』說過奇異領
域製禦裝置裏麵有黑箱。然而，在拆開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中卻找不到黑箱，這是怎麽回事？」
「哎呀，你說了可怕的事情啊。拆開了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也就是說你將dcu管理者的頭部切開，將移植進大腦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取出來了啊。」
「這種程度的事情在現在的研究機構裏是家常便飯。使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話沒有任何危險。問題反而在那之後。即使對解析出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奇異點方程進行求解，也得不到能夠製禦奇異領域的答案。然而，將它原樣複原的話就能夠製禦奇異領域了。不管怎麽想都隻可能是奇異領域理論出了錯誤。」
「那麽，你現在手頭上有解析得到的數據嗎？」
奇異領域理論被稱為天才的學問。常人花上一輩子可能也隻能理解其中的一小部分，因此才出現了幫助普通人理解的素材理論和領域理論。各種研究機構都爭相進行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解析，但除了『singrity』之外還沒有人能成功，除了提出奇異領域理論的五位天才科學家之外那完全就是黑箱。
「是朋友解析的。」
就算是曆史中被稱為天才的人們，也有尚未出世的時期。僅用賢悟得到的數據就做到了數萬研究機構都沒能完成的工作的清十郎，無疑會是被後世稱為天才的科學家之一。
「哎呀哎呀，準備的真全啊。」
古人將賢悟的納米智能手機中傳送來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解析數據依次展示在屏幕上。他沒過多久就看完了龐大的數據，對賢悟說：
「看來你那位朋友理解了基礎的知識，但他決定性地缺乏應用力。奇異領域理論中提出：所有事物中都存在能成為奇異點的東西。一眼看上去不存在的黑箱，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中是作為奇異點存在的哦。」
對古人的解釋，賢悟產生了既視感，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類似的結構。並且，直覺地感到那東西和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有深刻的聯係。
「你們現在大概還無法理解，不過都說到這裏了就繼續解釋一下吧。讓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得以完成的是『奇異領域的奇異點』。這不是比喻。在之前都毫無動靜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後得到了實用化。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就像古人說的一樣，賢悟完全不能理解。確立了奇異領域理論的科學家和剛剛開始學習的學生之間，在知識和經驗上有著天壤之別。但是，聽到古人的下一句話之後，賢悟頓時熱血上湧。
「因『奇異領域的奇異點』而犧牲的五十億人是為科學的發展而獻身的。當然，這也不是比喻。」
賢悟的眼神著起火來，帶著露骨的怒氣正麵提出了反對。
「請撤回這句話。我的父母和妹妹都是『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犧牲者。但是，我不認為家人死去了。消失了的五十億人都依然活在某處。我就是為了救回家人和他們才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
「所以，那又怎樣？要表示反對的話，請基於邏輯而不是感情。沒有任何根據就對事物下定論簡直就是小孩子。不論你是怎麽想的，事實都不會改變。我不想撤回沒有錯的話。」
「我想別人也提醒過您吧，西條教授對『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見解恐怕不是正常成年人該有的。您若是認為他們是為科學的發展而犧牲的話，那麽多少也該為死去的人表示一些哀悼。」
「啊啊，原來如此。這種想法對研究沒有任何作用，還是丟掉比較好。如果你想成為科學家地話就更是如此了。」
古人是真的認為這是正確的，賢悟對此不能容忍。
「混蛋！研究失去了倫理的科學到底是為了造福誰啊？你倒是說說看啊！」
「我知道了。夠了。你現在是在妨礙上課，也給其他學生添麻煩了。如果不改正你的態度就是無限期停學處分，這樣好嗎？」
賢悟說不出話來。古人的意思是，賢悟所說的全都是錯誤的，如果不謝罪的話就一輩子不解除停學處分。這也就意味著，他在千軍萬馬中擠過獨木橋進入這個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第一大目的：取得dcu管理者資格這件事無法實現了。
就在他咬緊嘴唇、低下頭的時候，古人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
「你的家人是為了科學而犧牲的，我想他們一定非常幸福吧。」
賢悟使出渾身力氣將古人打飛後離開了教室。第二天，學校便送來了無限期停學的通知。這個處分到現在依然沒有解除。
2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地點是在平時的研究室裏，周圍倒著好幾個空酒瓶。好像夢見了以前的事情，但想不起來了。比起這個，天川理璃怎麽樣了？記得好像在硫磺島和她交談過，那也是夢嘛？賢悟追溯記憶，昨天的事情一點點蘇醒了。
起因是天川理璃說的：「要喝酒嗎？」的一句話。當然，沒有理由拒絕。有想說的話也有想問的事情。而且本來，大學生這種生物不管幹什麽都要喝酒這種事簡直就是常識，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得到實用化的今日也完全沒有改變。何止如此，連未滿二十歲不得飲酒的法律都被廢止了。不論是酒精依賴症還是全身複雜性骨折，沒有現代醫學治不好的問題。證據就是，賢悟的全身瘀傷和右腳的槍傷去了一趟醫院的急診就完全治好了。因此，在現代日本酒精根本沒有任何危險，連未成年人都可以大量買酒。
「慶祝！發現天川理璃！」這樣感覺微妙的橫幅一掛到作為根據地的研究室裏，賢悟就變得比平時更加激動，一瓶一瓶地往肚子裏灌黃湯，沒過多久就失去了意識，想問的失去什麽也沒問。
「不好了。真是沉痛的錯誤！」
正在賢悟慌張的時候，研究室的自動門開了。進來的是清十郎和加奈。
「早上好，master。今天也儀表堂堂得要讓女孩子光腳逃跑呢。」
「嗯，那倒不至——不，這根本不是稱讚啊！」
「嘿嘿。」
「這句也完全不是誇你啊！垃圾人偶！」
加奈露出受傷的表情，悲傷地低下頭：
「嗚。我，是不被需要的孩子啊。不被需要的人做出來的機器人終究都隻是不被需要的機器人啊。」
賢悟衝著他律型人工智能機器人認真地咬牙切齒，而清十郎又落井下石地說：
「我還有實驗，先走了。還有，西條好像有話要跟你說，做好心理準備吧。」
賢悟想起約定，凝固成了冰雕。自動門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就打開了，出現的是彩世。
「算總賬的時候到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清十郎耳語了一句之後就走了，彩世和他擦肩而過走進室內，看到賢悟無言的用視線控訴她，便說：
「怎麽了？」
「都是因為你，清十郎那家夥完全誤會了啊。」
「唉，別這麽說嘛。表白就是表白嘛。我說了『請和我一起』啊。不能歧視啊。」
賢悟故意歎了口氣。
「完整地說來聽聽。」
「其實我啊，認為一之瀨君，是一起進行畢業研究的最好搭檔。請和我一起。你看，是表白吧。」
「才不是！完全，連一丁點表白的條件都不滿足不是嗎！對這種東西男孩子的部分一點也不會有感覺吧！」
彩世帶著滿臉的笑容，用連蟲子都不忍殺死的輕柔語氣反駁：
「男孩子不會注意這種細節啦。再囉裏囉嗦的，就殺了你哦。」
哪裏是反駁，根本就是問答無用。
「然後？」
「然後什麽？」
「請回答啊。」
賢悟對回答遲疑了一會兒。畢業研究當然是奇異領域理論的研究，自然也包括奇異領域實驗。可以得到大規模奇異領域實驗的許可，這對沉迷於奇異領域理論的賢悟來說很有吸引力。但是，不取得dcu管理者的資格的話就無法證實的幫忙，為此必須先複學才行。必須向西條古人低頭才行。
「回答是no。男人有絕對不能退讓的東西。」
「我真的無法理解這個啊。」
賢悟頑固地不願改變想法，報以無言的回答。
「我說啊，你聽了不要生氣。一之瀨君這樣下去真的好嗎？父母和妹妹的事情要怎麽辦啊？你放棄了嗎？」
「說什麽蠢話。為了得到什麽而放棄別的東西是凡人之舉。本大爺不一樣。本大爺不會放棄任何事，全部都要實現。」
彩世想說些什麽但中途放棄了，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一之瀨君還是沒變啊。說了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的話。」
「誰會變啊。這是能變的嗎？」
「其實啊，我那時悄悄地感動了一下。啊，還有這樣的人啊。因為，一之瀨君明明不管怎麽想都是不走運的人，但不管怎麽看都很幸福。那時我就想：真好啊，好羨慕啊，我也想變成那樣。說實話啊，一之瀨君是我憧憬的人。」
彩世微微低著頭露出害羞的表情，說道。
「彩世不是也變了嗎？」
「是嗎？哪裏變了？」
她以充滿期待的表情看向賢悟。
「總覺得表情便柔和了。」
「柔和啊。嗯，那是說變可愛了，還是變得不可愛了？」
賢悟一邊像彩世伸出手去，一邊誇張地說：
「以今年的選美為目標吧！不管以誰為對手我都會把我的一票投給你的。」
聽到賢悟這有些答非所問的回答，彩世滿臉通紅，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嗯。但是，一之瀨君是知道這件事才說的吧？」
「問什麽蠢問題。你以為本大爺是誰啊？必然是將一字一句，從重音到聲調都計算在內的啊。」
大概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些豪言壯語了吧，不過在彩世聽來卻別有滋味。
「那個啊。一之瀨君，我接下來可能會說一些讓你困擾的話，可以嗎？」
感到了不尋常的氣氛，賢悟也不禁擺正了姿勢。
「哦、哦。可以啊。說來聽聽。」
彩世顫抖著嘴唇，總算擠出了從未從她嘴裏聽到過的、不可靠地聲音：
「我們結婚，怎麽樣？」
真的是讓人困擾的事情。
「啊、啊啊？什麽？你、你你你、別衝動啊。冷靜地想想啊。冷靜。」
賢悟把手伸進褲兜，然後又啪啪地拍著褲兜找起什麽東西來。加奈走到他麵前，從他上衣兜裏取出智慧鎖放到他手裏。
「然後能再說一遍你想幹什麽嗎？」
賢悟一邊笨拙地擺弄智慧鎖讓自己的精神安定下來，一邊問。
「嗯，說了是結婚。我想結婚。」
看來他沒有聽錯，賢悟抱住腦袋。
「彩世，這到底是什麽玩笑？凡事都有個順序吧？假說、實驗、理論，對吧？朋友、戀人、結婚，對吧？我和你不是戀人吧？」
「不是。不行嗎？」
「啊，啊啊，okok，uand，彩世。不用再說了，我還沒那麽笨。也就是說，是那個對吧。那個，你喜歡我，這種感情突然暴走一下子就跳到結婚了，這樣解釋可以吧？」
「……我不知道啊。總覺的，想不明白啊！」
彩世撅起嘴，
「光是你提問太卑鄙了啊。這樣的話一之瀨君又怎樣？喜歡我嗎？喜歡是什麽？是什麽感覺？」
「……這個問題好難。難以證明。」
「嗚，什麽嘛。笨蛋笨蛋笨蛋。算了。那麽的話果然還是一起做畢業研究吧？已經沒多少時間了現在就開始吧。走，我們去申請吧。」
賢悟皺起眉頭眯起眼睛，真的不明白了。
「不，等等啊。稍等一下。現在要整理一下問題。抱歉，我現在完全搞不清楚你想要幹什麽了。」
「……嗯。也是。抱歉。突然說這些你很困擾吧。抱歉啊。我也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好好地表達。我以為結婚就是這樣的東西，不過看了搞錯了。也是啊。搞錯了呢。」
彩世轉換心情，做出開朗的表情。
「我也去學校了。剛才的話別在意啊。」
「哦。放心吧。」
「謝啦。再見。」
彩世打開自動門，天川理璃像計算好時機一樣站在那裏。彩世點頭打了一個招呼就走了，換理璃進入室內。
賢悟反射性地站好。天川理璃是這世上最接近真理的人類之一。即便從來沒有見過，賢悟也把她當做一位偉大的科學家來尊敬，想問的事情堆積如山。
「本來沒想偷聽的，不過多少聽到了一些。」
「沒關係，我不在意。」
理璃用她年幼的臉龐盯著賢悟。她的身體一眼看上去隻有十歲左右，不過在現在的世界上不能用外表判斷年齡。天川理璃開發的『抗老化醫學（anti-aging）』不僅可以抑製老化，還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返老還童。現在八十歲地老人也能以十幾歲的強健肉體享受第二次青春。
賢悟拚命壓抑湧起的衝動，忍住不問那個不禮貌的問題。
這時，理璃那原本透出深不見底的睿智的表情，突然變成了隨處可見的壞小孩的樣子，問賢悟：
「不過，男孩子的部分也有一點感覺了吧？」
「你根本就是超想偷聽啊！是從哪裏開始聽的啊？」
臨時加上的敬語瞬間就崩潰了，賢悟全力吐槽。
「當然是從頭開始啦。你沒問所以我也就沒說過，不過我非常喜歡戀愛八卦。說實話，這麽說也許有些自大，但戀愛八卦可是被譽為和奇異領域理論的核心程度相當的東西哦。」
世紀的天才科學家的形象碎了一地。其實在外表年齡十歲左右的時候就已經碎得差不多了。
「話說回來——年輕的科學家啊。」
理璃的單片眼鏡反著光，
「你不想知道戀愛的真理嗎？」
世紀的天才科學家地形象已經粉身碎骨得隻剩渣滓了。
「在我看來，那個女孩兒無疑愛上你了。」
「有……有什麽根據？」
賢悟不禁以認真的表情問。他想，不愧是天川理璃，利索地直搗黃龍。
「你問她喜不喜歡你，而她回答『不知道啊』，那十有八九是在掩飾害羞。那種事情怎麽可能不知道啊。然而，你卻做出了『她不喜歡我』這樣意義不明的解釋，像被膽小之風吹過似的做出了曖昧的回答。盡管你確實對她懷有不少的好感。也就是說，你是個將拚命向你表白的女孩子的勇氣隨意踐踏的膽小鬼。你應該思考的隻是你喜不喜歡她這一點，而不該懷疑她的誠意。來，你敢挺胸抬頭地說出我有哪一點搞錯了嗎？」
賢悟被言語的刀刃紮得千瘡百孔，眼睛裏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絲神采，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理璃。
「……老、老師，我要怎麽做才好？」
「學生啊，聽好了。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件事情。不放棄任何事，全部都實現是不可能的啊。就算有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也是一樣。所以，你應當思考。什麽是重要的，有多重要。然後，必死守護它。」
賢悟完全沒明白這和彩世的事情有什麽關聯。而且他根本不覺得全部夢想都實現是不可能的。
「總有一天
，你會明白的。不論是誰，都總有一天會注意到的。」
理璃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說。
3
大學中格外搶眼的女生，那就是西條彩世。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將人類那些原本被認為不可能的夢想幾乎都實現了。換句話說，從人類心中將夢想幾乎都奪走了。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得到普及的今日，事情基本隻要付錢就能實現。想要完成什麽目標的時候，比起努力，使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更為快捷。另外，大部分的人在不知能否實現的夢想麵前，都會選擇必然能夠實現的現實。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使這種傾向更為顯著。不管怎麽說，現在的現實正是過去人類心中的夢想。
所以，連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學生們也洗不掉『拚命學習的家夥是笨蛋』的風潮。隨便混點兒一些學分、取得dcu管理者的資格的話，就能得到比現在更加夢幻的人生。這就是現在，被稱為努力著的人的樣子。任何人都很滿足，沒有夢想就活不下去的簡直就是缺陷品。即使不那麽痛苦地一門心思埋頭讀書，想要的東西也都能得到滿足了。在這個時代裏拚命學習的不是笨蛋就是天才，總之，不是普通人。
但是，彩世有一個必須拚命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理由。無中生有的係統原理常人一般無法理解，但她卻必須理解不可。理由便是她的父親，提出奇異領域理論的五位天才科學家之一，西條古人。他是一個對自己的研究之外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的人，所以，彩世隻得將小孩子引起家長關注這種理所當然的行為，引申到學習奇異領域理論上來。日複一日地閱讀複雜怪奇的論文，和神乎其神的數學式格鬥。那都是辛苦而無望的工作。在學校聽到別人談論起家人的時候，每每聽到普通的父親的事情，她的心就像被勒緊了一樣。她好幾次都想忘記一點也不溫柔的父親，好好謳歌快樂的人生。但是，到最後，她還是無法拋棄父親。
彩世有302個姐姐和12個妹妹。這種像玩笑一樣的姐妹數字，正昭示著她們是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進行過品種改良的人類。過去也曾經有過進行了遺傳因子操作的訂單嬰兒大量出現的時代，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進行了品種改良的人類也不是那麽稀奇，都擁有市民權。她父親的研究方向是：通過品種改良創造出能力遠高於現在人類的新人類。所以，雖說是女兒，但對古人來說彩世不過是實驗體。即便如此，有一天，父親卻說：『作為實驗體出生的其他姐妹全都幸福地生活著。但是，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理解我。』彩世不論如何都無法忘記這句話，她決心，不論發生什麽事，她一定會直到最後都站在父親一邊。
然而不論她的心意如何，古人在那之後都再也沒有顯示過對女兒的關心。彩世忍著孤獨和與周圍的溫差，每天的學習變得越來越痛苦，甚至有時會覺得心裏出現了空洞。
過著這樣憂鬱的一天天，最終考取了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彩世，不就便遇見了一之瀨賢悟。通過破天荒的想象和跳躍性的理論，自由地學習著奇異領域理論的賢悟，是通過遺傳因子操作而生下來的，也就是舊科學產生的訂單嬰兒。他說，他是為了找到因為『奇異領域的奇異點』而失蹤的父母和妹妹，而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
彩世非常不可理解。所有『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失蹤者，也就等同於死者。在那個事故中犧牲的五十億人，沒有一個找到屍體，也沒聽說過在那之後發現過生還者。他明明是向著如此絕望的可能性而努力，卻為何看上去如此快樂呢？她忍不住詢問。
「不論是父母的事情，妹妹的事情，還是現在快樂地生活的事情，本大爺一個也不會放棄。不過啊。不放棄任何事，全部都實現其實並不困難啊。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隻要笑著向目標前進就好。」
這就是他的回答。彩世也告訴他自己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理由，和他互相勉勵共同進步。賢悟多數時候都無視教科書自學，比起看書更喜歡實驗。他還總是憑直覺解開方程，結果推到不出過程。簡單的說就是把理由都拋在了一邊。彩世為了修正賢悟這種無軌跡的學習方法，努力給他灌輸基礎知識。她每每對賢悟做出的蠢事、或是對他無法理解簡單的東西感到生氣，卻又想著『下次要教給他什麽呢？』，翻過課本的書頁。注意到的時候，原本那麽痛苦的學習不知為何也變得快樂了。
彩世覺得這就是朋友。有著牢固的羈絆，一定，會永遠互相尊敬、有時也做些傻事、為新的發現而一喜一憂。
她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日子也會有結束的一天。
「嗯。沒關係。退學申請已經交上去了。嗯。隻剩下一點點事情了。」
明天，和賢悟見麵的時候要好好地對他說。把這種心情說出來。
不知道心意能不能順利地傳達出去。也不知道失敗的時候該怎麽做。互相理解這件事，是對經由品種改良而出生的她來說最為困難的事情。但是，她相信，是他的話，一定可以理解的。
掛上電話，天上是沒有一絲雲彩的大晴天。時間是二月，在氣候被完全控製的世界國家第一大學裏既不會寒冷也不會下雪。但是，就算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是可以無中生有的魔法裝置，分別的季節也一樣會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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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和天川理璃結成了不明所以的師徒關係的賢悟，正在向她披露自己珍藏的、關於戀愛的真理的論文。自信滿滿的賢悟被理璃一腳踢開。
「你完全沒明白。自以為知道了戀愛的真理卻用論文這種東西，太俗氣了。這樣一來百年之戀也會冷卻的啊。聽好了，你必須做的事情是什麽？難道是在這裏講述戀愛是什麽嗎？」
賢悟露出好似第一次見到費馬大定理的數學家一樣的表情，發出呻吟。
「學生啊，你是笨蛋嗎？聽好了，剛才我也說過了，你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帶著誠意回複她的表白。從不知哪裏找到的戀愛小說中看到的邏輯在現實中什麽用處也沒有。特別是後宮係輕小說最沒用。」
理璃瞬間看穿了戀愛經驗為零的賢悟是用從小說中得來的知識寫的論文。
「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不管怎樣這可是人生第一次有女孩子對你表白啊。更何況，你至今為止都隻對科學感興趣，蔑視他人呢。再加上你也沒對女孩子表示過這種好感。所以，就陷入了『為什麽是我？一定是哪裏搞錯了。』這種自卑、疑神疑鬼和恐慌之中。」
「老師，老師的話簡直像利刃一樣刺穿了我的心……！」
「放心吧，沒有人是被話語刺死的。而且，好好給我記住。所謂遲鈍的人隻是在保護自己而已。所謂誰也不會對自己產生好感的想法，隻是因為如果搞錯了的話受傷的是自己而已啊。要不然的話就是真正的傻瓜了。」
賢悟在比自己矮得多的理璃麵前跪倒在地，低著頭兩手撐地。
「但、但是……但是，老師！不想受傷這種事情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學生啊，你沒有錯。誰都不想受傷。但是你想想，如果沒有搞錯的話，那受傷的是誰？」
賢悟猛地抬起臉。他明白理璃說的是什麽了。
「因為害怕萬一會受傷就封閉心靈是不行的哦。在萬一的時候為了不傷害別人而自己出醜才是男人的任務。而女孩子，就是會愛上這樣的男人。」
賢悟看到理璃的背後出現了圓光。
「聽好了，學生啊。我最討厭那種遲鈍得一點都不理解女孩子的感情卻被眾多女孩子喜歡的膽小鬼了。說實話，就是大街小巷裏到處出現的那種後宮係輕小說的主人公的類型。因為，不管怎麽想都不對頭吧？那樣女孩子多可憐啊，而且故事結束以後的辛苦還不為人所知。我已經看夠這種了。我絕對不希望你變成
那個樣子。遲鈍是罪惡，這是我的信念。」
「老師在說什麽對我來說實在太難了，不太明白。雖然不明白，但我明白了！」
「很好很好，回答得好。即使事情不順利也不必在意。因為這世上沒有戀愛的天才啊。」
「但我覺得有一部分的人就是做不好……」
賢悟低著頭小聲說。理璃摸著他的頭說：
「不能犯傻的事情根本不是戀愛啊。就算是我，在那種時候也連加法都算不好了呢。」
理璃聰慧而年幼的臉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賢悟想，她現在也在戀愛中吧。
「話說回來，製作那邊的女孩兒的是你嗎？」
理璃指著加奈說。加奈疑惑的歪過腦袋。
「是的。」
「真是個有趣的實驗啊。你果然看見了那個呢。你想問關於那個的事情嗎？」
賢悟抬起上身，以單膝跪地的姿勢向理璃提出了長年不解的疑問。
「『singrity』是不是隱瞞了什麽事情？」
「當然隱瞞了很多事情，大人的世界裏免不了這種事。我已經不屬於那裏了，不過也許還有我能答得上來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麽？」
那時，對西條古人的解釋感到的既視感到底是什麽，現在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天川理璃在素材通訊上的演講和這兩者也很相似。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構造簡直就和人類的大腦一樣。最為重要、最為複雜的地方成為了奇異點。還有，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最後的一秒鍾，這些都和消失了的五十億人連接在了一起。對吧？」
「嗯。太可惜了。你的直覺很好呢。你剛才說的三個東西之間沒有連接。不過，有著密切的關聯。雖然會花上一些時間，不過還是逐一說明吧。作為交換，你能給我的研究幫忙嗎？」
她在素材通訊上說過的『用科學證明神』閃過賢悟的腦海。
「要怎麽幫忙？」
理璃取下眼鏡，握住賢悟的手，唐突的說：
「我現在要去睡覺了。睡著的時候我的存在會變得非常不安定。你一定要想辦法將其捕捉、將我喚醒。要好好動腦筋哦。但是，絕對不可以對我展開素材定律。明白了嗎？」
對天川理璃來說，睡覺這種行為有著和常人大不相同的意義。她『沉睡的超級計算機』的別名就是由她在睡眠中解決各種難題而得來的。到底會看見什麽呢？賢悟抑製不住好奇心，當即點頭。腦袋的角落裏好像有種剛才有一些必須要問的事情的感覺，不過那些都往後放吧。
「嗯。那麽，晚安。」
話音剛落，理璃就睡著了。賢悟準備接住她倒下的身體的時候，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剛才還在眼前的理璃完全不見了。
轉動視線，賢悟再次懷疑了自己的眼睛。理璃和剛才完全一樣，就在賢悟眼前。她以即將倒下的姿勢保持了不管怎麽看都無法成立的平衡，睡得正香。賢悟為了不再次失去她的位置，緊緊盯著理璃，一邊注意觀察一邊伸出手去。但是，理璃本應靜止的身體實際上卻在運動，賢悟連碰都碰不到她。
這不是錯覺。她的身體，現在正發生著什麽。
「一上來就這麽有趣啊。」
賢悟像看到了最愛的糖果的小孩子一樣兩眼放光。這期間，理璃的身體移向研究室的牆壁，竟然突然消失了。
「跟上，加奈君！」
「yes，master。您真容易感到寂寞啊。」
賢悟跑出房間，發現理璃就在牆壁的另一邊。映入視野中的理璃的衣服是黑色的。她無疑是使用了某種素材定律，使人體的性質變質了，但現在似乎沒有展開奇異領域。
理璃雙腳拖在地上，身體一動不動地移動著。賢悟一邊追著她走一邊仔細觀察的時候，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她的存在非常曖昧。覺得她在眼前，於是就相隔了一百米；覺得她是靜止的，於是就高速運動起來。而且，她的移動完全沒有原理。簡單的說，她無法被正確地觀察。
賢悟被睡眠中以不規則移動的理璃玩弄著，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身處郊外的山林裏了。他曾經多次嚐試接觸，但卻連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看來光是提高速度或是出其不意是行不通的，得多用用腦子才行。
「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不過想要抓住、叫醒她依然是個難題。」
「出現了。master的必殺拙劣大話出口必中大作戰。上吧，日本第一。」
加奈用平靜的語氣說。正在賢悟思考要如何懲罰她的時候，半山腰上的理璃再次消失了。這次不管怎麽環視周圍都找不到。
「喂，跟丟了啊？」
加奈挺起胸，好似在說『就跟我想得一樣』。
「如果真是消失了的話就完全不可理解了，不過似乎是地形的問題啊。」
這時，視野中出現了閃著鮮紅光芒的槍身，賢悟想起必須要問天川理璃的是什麽了。即，她知不知道盯上她的是哪裏的軍隊。
「趴下！」
把加奈按倒的同時，衝鋒槍和突擊步槍的射擊聲響成了一片。賢悟在低著頭的狀態下努力把握情況。展開了奇異領域的鮮紅色人影前方有三個，左邊有兩個。啟動了緊急模式的加奈說：
「後方還有八名，正在接近中。怎麽辦？」
賢悟立刻做出指示：
「戰鬥計劃23-b，快。」
「yes，master。」
加奈將全息顯示屏像舉在頭頂上一樣打開。畫麵的顏色是白色，形狀是正方形。總之，就是白旗。根據情況，賢悟判斷這是最適當的答案。
確認槍聲停止了之後，賢悟和加奈慎重地站起來，舉起雙手表示沒有戰鬥的意思。穿迷彩服的男人們一個個地出現包圍住他們，總共有十六名。其中一人向賢悟提出了預想中的問題。
「天川理璃消失到哪裏去了？」
他們是硫磺島上發動過襲擊的那些人的同伴不會錯。這種危險的打扮由於違反銃刀法而在現代日本被廢止，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當然，他們也不會做那種引人矚目的事情。不過，現在日本的犯罪率不斷降低，現在即使有人看見，也隻會認為他們是生存遊戲的狂熱愛好者集團一類的。
一般人都認為這是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恩惠之一，實際上也確實有這方麵的因素，不過真正的邏輯放在過去的日本也能實現：刑法的數量減少的話犯罪自然也就相應減少了。
話雖如此，被軍人模樣的男人們用槍指著卻不怎麽覺得絕望，這一點無疑是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恩惠。向大學特殊警備隊通報的話，在一分鍾之內就會前來解救。當然，對賢悟來說那是最後的手段。
「真是奇遇啊。本大爺現在也在找她呢。」
賢悟正準備開始交涉的時候，風中傳來了歌聲。聽到曲調和歌詞便知道那是聖歌。唱歌的是女性。聲音高而清澈，靜謐地流轉，把撫摸著臉頰的溫熱空氣都變成了清涼的和風。那一聲聲就像是光的粒子一般的歌，正緩緩地接近。
為什麽這種偏僻的地方會有人唱歌？
這歌聲和槍口林立的場景產生了劇烈的違和感。然而，下一個瞬間，當黑暗中出現了一對男女的時候，這種違和感有擴大了好幾倍。
其中一人是皮膚黝黑的巨漢，穿著黑色的修道服。
而另一人則是穿著白色修道服的少女。接近雪色的白金色頭發和琉璃色的眼睛。好似花紅淡淡染就的嘴唇。衣服下露出的肌膚白皙得幾乎透明，身體纖細得仿佛一碰就會斷。少女帶著仿佛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神秘氛圍，悠然地走向帶著衝鋒槍的男人們
。
受過戰鬥訓練的男人們也許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卻被少女產生的近乎神性的氣息吞沒，舉著槍卻讓出了一條路。
穿修道服的少女領著巨漢，走到賢悟麵前，用清澈的聲音問拿槍的男子們：
「你們為什麽要傷害本應保護的本國國民？」
這既不是責問也不是質問，隻是單純的提問而已，但男子們卻一齊舉起了槍。不過，在他們扣動扳機之前，巨漢周圍展開了半球拱頂形狀的紅色奇異領域。男子們以最快速度和奇異領域拉開距離、扣動扳機。
「『聖之劍（durendal）』」
巨漢的手中出現的黃金之劍。隻一揮，這把被稱為durendal的劍就把十六人一齊射出的無數子彈全部斬斷，不留痕跡的消滅了。
「『劍之聖域（tyrfing）』」
巨漢展開了更大的拱頂形狀奇異領域。這個奇異領域將周圍一帶都覆蓋在內，以人的腳力無法逃脫。男子們繼續用衝鋒槍射擊，但都被那把黃金之劍阻擋住了。然後，劍之聖域的奇異領域由藍變黃，再變成了紅色。
「難以理解的神降下光芒。」
巨漢揮動聖之劍。這一揮便將十六名男子消滅。無視被當做遮蔽物的樹木和透過的素材定律，將周圍挖出了一個拱頂的形狀。
巨漢閉塞了兩個素材定律，賢悟姑且保持著警戒後退，做出隨時都會逃跑的姿勢。穿修道服的少女似乎不知道他的心境，禮貌地向他打招呼。
「我是統一宗教的雅麗珊卓?米哈洛維奇?艾森施泰因。這位是聖騎士阿薩德?馬特爾?瓦利。冒昧問一句，你相信神嗎？」
賢悟愣了。怎麽突然開始宣傳起宗教來了？
「不，我還沒遇見過那樣的人。」
「請試著相信吧。一定會發生好事的。」
話題對不上。雅麗珊卓盯著賢悟卻好像正在看向某種不在此地的東西似的。賢悟非常生氣，這當然是因為他討厭宗教。
「你說也沒用。所謂神，就是個太過優秀、永遠俯視著我們的家夥吧。說什麽試著相信，他做了什麽值得人們相信的事情嗎？那家夥不就是個每天在網上盯著名為人生的論壇的家裏蹲尼特族麽？不好意思，他和本大爺的價值觀完全不相符。」
也就是說，賢悟完全不相信什麽神。如果雅麗珊卓說出什麽迂腐的反對意見的話就更有趣了，他不懷好意地想。但是——
「神會采取適當的姿態，使我們能以我們本來的麵貌而得救。你以為神會以全知全能的姿態降臨，而我們必須拚命祈求救贖吧。但是那樣的話，我們就無法以原有的狀態繼續生活了。既非奇跡也非超常，為了我們能得到符合我們自己的幸福，神親手把自己至於你之下。」
雅麗珊卓的發言偏離而又超乎了想象。
「……稍等一下，你是說你承認神是尼特族？」
「神是相對的。所以，你認為神是什麽樣的，神就是什麽樣的。我的神不是尼特族。但是，他和你的神是同一位神。尼特族的神也很棒啊。他一定是為了使你變得強大而采取那種姿態的。」
神是相對的。賢悟對這句話感到了文化衝擊。他至今為止還沒遇見過這麽有趣的宗教勸說，也沒見到過認為尼特族的神很棒的修女。
「沒想到尼特神也有被承認的一天啊，薩辛卡。」
聽到俄語中自己的愛稱，雅麗珊卓顯得非常高興。
「嗬嗬，大家平時都叫我薩沙，這種叫法反而少有呢。」【譯注：薩辛卡是俄語中雅麗珊卓的愛稱，用英語念的話就是薩沙。】
「我是一之瀨賢悟，這是加奈。能問你兩三個問題嗎？」
對此，雅麗珊卓說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們過一陣子就會再見的。到時候再作為同學好好地談一談吧。願神指引你。再見。」
雅麗珊卓雙手交握祈禱了一次，便轉身走了。阿薩德跟在她後麵，兩人就這樣沿原路返回了。
賢悟有一種像是不舒服的奇怪感覺。執拗地尋找理璃的軍隊。出現時機太過湊巧的雅麗珊卓兩人。也許他已經被卷入了某種想都想不到的事態中了。
5
5
賢悟暫時返回研究室。
睡著的理璃不知為何能穿過牆壁和障礙物。在半山腰消失的話應該隻可能是跑到地麵以下了吧。也就是說，山體內部有洞窟或是建築物。賢悟覺得是後者，進一步說，那裏是統一宗教的據點的可能性很高。雅麗珊卓之所以會那麽說，隻可能是因為她知道賢悟會再去找她。那種地方，賢悟還沒有蠢到在連情報的沒有的情況下就孤身闖入。
回到研究室後他還是調查統一宗教。由於他一旦動起來就無人能阻的行動力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賢悟的情報網比一般大學生要廣得多。不一會兒就收集到了以下情報：
統一宗教，是世界國家日本中存在的唯一宗教。統一宗教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後立即誕生，同時其他各種宗教都消失了。在那個讓世界受到巨大打擊的『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瞬間，有幾百幾千萬，也許是幾億人同時感受到了同一個神的存在。其中既有原本和宗教沒有任何聯係的人，也有大抵什麽宗教都相信的人。宗教宗派不論貴賤，將互相矛盾的教條和曆史背景強行吞下，各種各樣的宗教在那個時候，確確實實地統合成了一體。這樣誕生的就是統一宗教。無數的聖經、聖典雜亂無章，要解釋這個不管依照什麽邏輯都無法成立的現象，還得依賴奇異領域理論。即，宗教中的奇異點。
統一宗教將『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稱為『審判』。它既是神的啟示也是對不斷增長的人類的製裁。是神對得到了奇異領域理論、自以為無所不能的人類的警告。統一宗教主張素材定律是神的力量，隻能遵從神的教誨而使用，並在世界各地進行布道活動。統一宗教的過激派在大學校園內設置炸彈的事情還記憶猶新，是一群不太想和他們扯上關係的家夥。
統一宗教的信徒也叫做麥西哈，其中有一部分人被稱為聖騎士，他們在神的名義下接受了行駛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洗禮，也就是統一宗教中的dcu管理者。他們不得因為自己的私立私欲而展開素材定律。另外，聖騎士中有許多人都設置了極端強化戰鬥的素材定律，在現代恐怖活動中不乏他們的身影。
統一宗教雖然和純粹以科學探究為目的的世界國家第一大學勢同水火，但大學校園內也有好幾個教會的支部，恐怕是為了向dcu管理者布道或是進行間諜活動而設的吧。不過，這當然不是說統一宗教所屬的人都帶有危險的思想。總之就是，統一宗教在世界上有幾億信徒，其中既有壞人也有好人。
統一宗教的教義用一句話說就是混沌。隨便找出兩名司教，他們會說出完全相反的教理也毫不稀奇，又是甚至會產生激烈的爭論。不過，他們心中的神絕對是同一個，因此才精彩被稱為宗教的奇異點。甚至有科學家去研究他們到底為何將其認為是同一個神。
另外，最近有傳言說，統一宗教中似乎出現了救世主，名字叫做雅麗珊卓?米哈洛維奇?艾森施泰因。救世主似乎能完成某項奇跡，但詳細情況不明。
賢悟讀完了一遍之後，盯著附在最後的建築物設計圖和示意圖看。那是建在跟丟了理璃的山附近的教會建築。不出所料，果然有一部分是將山體鑿開而建地，這樣就能確信理璃是移動到教會裏了。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要移動到教會裏去。如果和雅麗珊卓扯上關係不是單純的偶然的話，理璃就有可能是有意識地移動到那裏去的。那麽，恐怕就不能用普通的手段解決了。
「嗯。萬事俱備。大家一起去參拜吧。」
賢悟對事先叫來研究室的清十郎和彩世說。
「加油啊。」
清十郎立刻事不關己地說。
「你在說什麽啊清十郎。你該不會是覺得虔誠信奉神明的信徒們危險吧？那麽你多慮了。多相信一下別人如何，shy boy？」
「我相信別人。不過你不可信。這事兒怎麽聽都不對勁吧？」
「不要那麽固執。我們不是朋友嗎？」
賢悟滿臉虛偽的笑容。
「給我馬上停止。我一會兒是沒事兒，可是你那邊的債也攢得差不多了。不管怎麽樣都是我這邊不合算。」
清十郎討厭麻煩，但在對知識的好奇心方麵和賢悟不相上下。他有時會利用賢悟的人脈和情報網獲得研究數據，作為交換也會幫忙做賢悟的研究，算作是有借有還。當然，他總是被賢悟騙，這部分也好好的算在賬上了。
「你這個守財奴。那麽，告訴你你上次說想知道的那個吧。」
清十郎臉上一變。
「你難道不知道要想欺騙敵人首先要欺騙自己人這句話嗎？」
「這事兒應該不會以我變成敵人收場吧？」
要是最後結果你還是不知道的話我可跟你沒完，清十郎把話說死了。
「別說蠢話，以你為敵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賢悟轉向有點過分認真的清十郎，
「這筆賬你過後怎麽算都行。」
「走吧，摯友。我可沒說過不幫你！」
不知是什麽事吸引了他，清十郎分秒必爭地站起身徑直走向自動門。
「清十郎，給我點時間好嗎？」
清十郎來回看了看賢悟和彩世的臉，心領神會地揮揮手說：
「別豎死亡g哦。」
他留下窘迫的玩笑，走出室外。賢悟就在這種窘迫的氣氛下轉向彩世。她當然明白賢悟想要說什麽，在他支支吾吾的時候也隻是低著頭偷偷抬眼等著。賢悟擠出一點點湧起。
「我說……」
「嗯……」
「那個……上次說的結婚的事情……」
「嗯……」
彩世在賢悟的注視下顯得有些畏縮，把嘴唇咬得緊緊的。賢悟覺得她這個樣子十分可愛，十分寶貴，十分惹人憐愛。所以，他謹慎地選擇詞句。
「我……那個，對於戀愛這種東西啦，喜歡上什麽人這種事情，怎麽說好呢……說出來丟人，我還不太想得明白啊。我是喜歡彩世啦。在女性朋友裏排第一位。但是，要說這是不是喜歡，恐怕不是的。」
賢悟在智商和智能方麵十分發達，但情商方麵依然是成長期的少年。要問他對女孩子有沒有興趣，當然也不是沒有。但是，若問女孩子和科學那個更喜歡，他的天平恐怕會向科學傾斜。賢悟無論如何都不想帶著這種半吊子的感情和彩世交往。
經過長長的、長長的沉默，彩世抬起來，帶著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說：
「嗯，我知道了。」
「……今天還是不要去了吧？」
「不，要去。我都是dcu管理者了，不要說這種話啦。」
彩世半開玩笑地說著，換上平時開朗的表情。賢悟走向自動門，忽然感到背後傳來柔軟的觸感。彩世從背後抱住了他。
「那個啊。我是如果，如果一之瀨君把我的感情、我的事情全都想明白了的話，再重新考慮一次……好嗎？」
句尾的聲音十分模糊，立刻就消失了。彩世沒有再說什麽，靜靜等著賢悟回答。
「你這樣……不會很痛苦嗎……？」
「沒關係。我相信你。永遠。」
賢悟絞盡腦汁尋找應該對她表述的話語，但很遺憾什麽也沒有想出來。
「走吧。」
彩世從他身邊跑過，自動門發出電子音，打開了。門外正在耳朵貼著門偷聽的清十郎趕快站好姿勢扶了扶眼鏡，故意咳嗽了一聲。
「這就是青春啊。」
死亡g豎立。
6
上述統一宗教的教堂在山腳下鑄有巨大的門。門的周圍有數名身著修道服的信徒站崗，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監視攝像頭。另外不隻是門上的電子鎖，還設置和許多防止潛入的安全設施，看上去防守十分牢固。不過賢悟早就準備好了密策。照他的話說：「古今中外，沒有一個教會會對迷途的羔羊關上大門。」
等清十郎下定了決心之後，賢悟堂堂正正地對門口的一人說：
「你好。是薩辛卡叫我來的，說是有話要對我和朋友說。」
賢悟臉上帶著可疑的職業微笑，被搭話的老婦人則會以慈祥的笑容。
「哎呀，歡迎歡迎。既然是找薩沙，那你們是希望皈依的人吧？那孩子非常善於尋找迷失了道路的人呢。這一點我得向她學習學習。啊，請進來吧。我是聖騎士渡邊清子，很高興認識你。」
要用一個詞形容這位一股腦說了一大堆的人的話，那就是鄰居家的老奶奶。賢悟緊張的心弦意外地放鬆了，心情十分複雜，清十郎小聲替他說了出來：
「聖騎士？她就是？」
話雖如此，沒有人感到驚訝，賢悟他們早已把『現實比小說更加離奇』這句格言刻在心中了。他們各自報上名字，準備走進教堂。
「啊啊，請稍等一下。進入教堂的話即使尚未皈依也必須遵守戒律。不過大體上隻有三條，不用擔心。」
之後，清子說出了三條戒律。
其一，不得說謊。
其一，不得懷疑神。
其一，不得侵犯神性。
「如果打破了戒律會遭到懲罰嗎？」
賢悟隨口一問。
「不可以打破戒律哦，打破了的話就必須將生命還給神才行。所以，你們一定要小心。不過沒關係啦，這裏最近都沒有出現過打破戒律的人。來，請進吧。」
賢悟再次感到宗教這種東西的不合理與無邏輯，抬腳走進了教堂的大門。門裏是一條足夠五十人並排行走的寬闊走廊，大理石的柱子左右對稱地排列，一直向深處延伸。越往裏麵走，天花板就越高，似乎山的內部全部都被建成了教堂。另外，走廊的牆壁和天花板上還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壁畫。
乍看上去簡直要以為這個建築物中隻有大得誇張的走廊了，不過向前走過一段之後便發現了許多房間。走過這些房間，正前方出現了一扇根本無法以人力撼動的巨大門扉。
「我話說在前麵，隻有這次你別有什麽蠢想法啊。宗教這種東西都是不講理的。明白了嗎？喂，回答我啊。」
清十郎小聲提醒賢悟，但賢悟隻給出了曖昧的回答。
「難以理解的神降下光芒。」
清子跪在地上，握起雙手念出禱告的句子，門自動打開了。那大概是語音認證式的密碼吧。
門中傳出聖歌的聲音。那是曾經聽到過的清澈的歌聲，無疑是雅麗珊卓的聲音。
「前麵是大聖堂。現在正在進行聖歌聖祭，進去地時候請保持安靜。」
「那把這麽大的一扇門打開沒問題嗎？」
清十郎問。
「沒事沒事。很多人都真麽做，薩沙對這種事情也很寬容。但是，在輪回行的途中絕對不可以。要注意不得侵犯神性。這一點要好好記住才行。」
對統一宗教不甚了解的賢悟他們根本連什麽是神性的基準都不知道，不過他們聽話地安靜地走了進去。
圓形的大聖堂中心像舞台一樣攏起，像四方鋪開長長的、緩緩的台階。舞台上，雅麗珊卓合著管風琴莊嚴的音色獨唱聖歌。
信徒們全都閉著眼
睛，帶著沉浸夢中的表情握著雙手。其中大約有一半人穿著修道服，另外一半穿著便裝或西服，似乎是直接從工作、學習的地方過來的。
賢悟他們為了不至於太過引人注目而站到了群眾的身後。
一會兒，歌聲結束，在管風琴的餘韻中，雅麗珊卓說：
「尋找並救濟背離偉大的意誌之人吧。懲罰心懷邪惡意誌之人吧。否則，不久之後世界就將迎來終焉。一切歸於虛無，靈魂漂泊於黑暗。」
信徒們一齊重複。
「難以理解的神降下光芒。」
在這句結語之後，雅麗珊卓望向遠處，感覺突然和賢悟四目相接。不過這不是錯覺，她立刻從台上走下來，徑直走向賢悟。信徒們為救世主讓出一條道路，人牆於是分成了兩邊。
然後，雅麗珊卓跪在賢悟麵前，這樣說道：
「您終於來了，默西亞。我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
聽到彌賽亞這個詞，站在周圍的麥西哈們產生了一陣騷動，都和雅麗珊卓一樣向賢悟跪下祈禱。
和幾小時前見麵的時候一樣，雅麗珊卓用好像正在看向某種不在此地的東西似的眼神麵向賢悟。賢悟想問她的事情又多了一個。
「那個默西亞是什麽？」
「是指第二救世主。拯救世界的第一救世主是彌賽亞，而拯救彌賽亞的則是第二救世主默西亞。」
「那，薩辛卡就是彌賽亞嗎？」
「似的。十分慚愧。」
也就是說，雅麗珊卓的意思是能夠拯救她的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賢悟。說實話，這簡直就是毫無根據的神秘學事件。如果她是認真的話，隨便附和一下比較方便行動，不過尋找不這麽做的出路才算是賢悟。當然，賢悟相信她不是認真的。
「默西亞很偉大嗎？」
清十郎露出胃疼了似的表情，用手肘捅了捅賢悟的側腹。賢悟完全沒能領會他的意思，把他的胳膊隨手推開。
「人在神之下，眾生平等。不過，我們萬分歡迎您的到來。」
「那麽，我想稍微參觀一下這個教堂可以嗎？」
心裏著要找什麽借口，結果雅麗珊卓自己說出了關鍵詞。
「當然可以，不過那個，這裏是找不到天川理璃小姐的哦。」
聽到這毫無心機的話，賢悟反而渾身戒備起來。他在和雅麗珊卓的對話中從來沒有說出過天川理璃的名字。
「那麽，你能說說你是怎麽知道那個名字的嗎？」
和壓低了幾分聲音的賢悟不同，雅麗珊卓依舊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個，你知道weijian嗎？」
「抱歉，我對宗教不了解。」
「就是寫成『看見未來』的未來見。我使用了未來見，未來就是這樣對我說的。我想你是在尋找那個人吧。」
原來如此這就是奇跡吧，賢悟明白了。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實用化的現在，依然能被成為奇跡的少數現象之一就是完全的時間旅行和預知能力。特別是預知能力和救世主十分相稱。不過——
「你知道天川的時間移動說嗎？」
「不知道，對不起。我對科學不了解。」
奇跡之所以被稱為奇跡，是因為它在現代科學的基礎上不可能發生。當然，科學家地腦子裏並非沒有出現過預知能力或時間旅行的想法，而且也有人認為運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這些事情都不難實現。將其用實驗驗證的是天川理璃。
理璃首先進行的是將時間的原理素材和停止的現象素材組合，設置出『時間停止（time stop）』的素材定律。在實驗中使用的道具是沙漏。然而，對正在落沙的沙漏展開設置好的素材定律的時候，不知為何沙漏消失了。閉塞素材定律的時候沙漏再次出現，且裏麵的沙子全部落到了下麵。換句話說，時間沒有停止。
不論怎樣調整素材定律的設置方法，基本上都不會發生任何事情，或是在少有的幾次中使沙漏消失而已，此次實驗被認為是失敗了。
然而，理璃著眼於『沙漏消失』這個現象。她將這個現象認定為時間停止的狀態，提出了時間移動說。
即，並非時間從過去流向未來，而是世間萬物順著從過去到未來的方向沿著時間移動。
既然無法看見處於不同空間的事物，那自然也就看不見處於不同時間的事物。所以展開時間停止的話沙漏會消失。閉塞時間停止的時候，時間好像依舊按原樣流動、沙漏裏的沙子完全落下是因為發生了收縮調整。為了將沙漏停止的時間取回而調整了物理法則。在那個瞬間，沙漏在通常時間的一瞬間消費了停止期間的全部時間。
那麽時間停止了的沙漏周圍是什麽呢？比方說，拋開沙漏，轉而將寶麗來即時相機的時間停止一年會怎麽樣？在閉塞素材定律，相機的定時器啟動按下快門的時候，照下的會是一年前的情景嗎？
答案是，什麽也沒有照到。因為所有物質都在不斷地沿著時間向未來移動。一年前在那裏的東西現在已經全部都在『現在』了。這個實驗證明的是：即使成功時間旅行到過去，那裏也什麽都沒有。因此我們至今為止依然沒有遇到過未來人，也沒有體驗過時間悖論。當然，也不可能向過去的自己傳到今後會產生的危機。
同樣的，人們也無法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即便從現在看向未來，那裏也什麽都沒有。
「唯一可能的就是利用時間的相對性前往未來而已，但這作為時間旅行來說有一個重大的缺點。你仔細想想看，利用時間的相對性，也就是說去到的未來中是沒有未來的自己的啊。哪有這麽不浪漫的時間旅行啊！」
「那個，對不起。太複雜了我沒聽明白。」
賢悟得意忘形地長長地解釋了一大堆，完全偏離了本題，不過雅麗珊卓好像完全沒有理解。
「嗯，你對這個完美的解釋到底哪裏不明白？」
不用說也知道，賢悟完全沒有教書的才能。
「不，那個，關於用科學無法看見未來這一點我是明白了。那麽，未來見就一定是神賜予我的奇跡了。」
正因為如此賢悟才討厭宗教。將無數科學家們窮盡一生不斷積累得出的東西，毫無道理的用一句話否定。這種行為等同於嘲笑他們的努力。這麽想著，他甚至在雅麗珊卓的眼神中感到了陰暗的感情。
「那麽，你就在此時此地，證明一下這個奇跡吧。做得到的話默西亞也好彌賽亞也好全都聽你的。什麽嘛，能看見未來的話就簡單了，世界什麽的，隨便就能拯救一兩個給你看。」
賢悟已經快忘了原本的目的，向神的奇跡挑釁。雅麗珊卓向著激動起來的他的額頭伸出手說：
「失敬了。」
奇異領域展開，賢悟的意識瞬間飛躍。
下一個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master，發現了可疑的東西。誇獎我吧。」
昏暗的視野中，賢悟無法回答，隻是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急行。
那裏有一位失去了四肢、吊在空中的囚徒。右臂從肩膀、雙腿從膝蓋往下、左臂從手肘開始全都沒有了。從左肘出滲出鮮血，一滴、一滴，不斷滴到地上。
——背後傳來腳步聲。
「您看到了嗎？」
說話的是雅麗珊卓。地點是大聖堂，被眾多信徒包圍，彩世、清十郎和加奈也在身邊。那影像看上去非常現實，但那就是未來嗎？
「剛才的是未來見嗎？」
「是的。」
「具體的日期和時刻呢？」
「不知道。」
「真有趣啊。」
雖然時間模糊，但既然如此具體，那就不是屬於宗教而是屬於科學的範疇了。
「方便的話，我領您在教堂中轉一轉吧？」
「一定一定，麻煩你了。」
「拜托她是可以，不過這種情況遠遠沒有滿足我的安全基準啊。」
「一之瀨君的詞典裏一定沒有安全這兩個字。趕緊把正事幹完吧。」
和早就想回去的清十郎和沒什麽幹勁的彩世不同，賢悟對接下來的事情期待不已。
7
教堂仿佛是一個被時代丟棄的地方。首先，這座宏大的建築物內部完全使用掃帚、抹布、撣子等原始的清潔工具打掃的。裝著監視攝像頭和語音認證的們，卻連家用掃除機都沒有。接著，他們在廚房看見了生火的情景。使用的工具叫做舞錐式取火器，是賢悟在硫磺島使用的道具的發展形。換句話說就是人力。另外洗衣服都是手洗，修道服也是手工縫製的。現在，這種場景即便是在世界國家第一大學之外都不可能出現了，這在學習最尖端科學的學生眼裏顯得異常奇怪。清十郎一臉對古代文明著迷的表情遺憾地說：「我來做掃除的話根本用不了五分鍾啊。」彩世回答說：「宗教就是一種慢節奏生活啊。」賢悟則和雅麗珊卓聊起關於未來見的話題。
「認為我是默西亞也是因為看見了未來嗎？」
「是的。」
「聖歌聖祭的最後所說的世界不久就將迎來終焉是什麽意思？」
「我看見了未來。一切都消失了的未來。」
說著，雅麗珊卓的表情沉了下來。她那望著遠處不再返回的雙眼，仿佛在某天見過一樣。
「而彌賽亞拯救了世界。」
「正確的說是眾多的人一起做出努力拯救的。彌賽亞隻是一個契機而已。」
「如果沒有默西亞拯救彌賽亞的話，契機就不會出現。所以，他們兩人同時被稱為救世主。不過，這麽一來，一起做出了努力的那眾多的人也都是救世主了啊。」
「是的。做出了努力的那眾多的人被稱為第三救世主、麥西哈。統一宗教的信徒被稱為麥西哈就是以此為語源的。」
賢悟大大地點頭，向雅麗珊卓挑釁：
「這話說得真漂亮啊。」
「是的。謝謝誇獎。」
但她完全聽不出諷刺，反而讓賢悟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這是最後一個地方了。請進。」
那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房間。家具隻有簡單的桌子、椅子、床和窗簾，能夠藏人的隻有床下麵而已。姑且也檢查了一下，當然沒有任何人藏在那裏。
「清十郎，怎麽樣？」
「啊啊，完全一致。沒有發現擴建改建的痕跡。」
清十郎事先看過教堂的設計圖，看來事物和設計圖沒有什麽不同。賢悟也沒有找到密室或是密道一類的地方。
「不過，還有一個房間吧？」
清十郎對雅麗珊卓說。
「是的。但是，那裏是進行輪回行的地方。聖騎士以外的人進入會侵犯神性。」
賢悟立刻說：
「你說什麽？意思是說那裏是能用最像樣的理由禁止外部人員進入的絕好的藏身之處嗎？」
什麽腦內變換啊。
「那個，您誤會了。我向神發誓，那個房間裏隻有麥西哈。如果在麥西哈的輪回行途中侵犯了神性的話，和這件事有關的所有人地性命都必須還給神才行。輪回行就是如此神聖、如此殘酷的儀式。為了那位麥西哈，也為了您自己，請保證會安靜地守護。」
不知是被真摯的勸告打動了，還是被氣勢壓倒了，賢悟不情願地點了頭。
「今天已經很晚了，您走了這麽多路也累了吧？方便的話，今晚就住在這個房間裏如何？」
確實，在教堂裏繞來繞去地已經累了，賢悟答應了這個提議，雅麗珊卓說要安排晚餐便離開了。
「你們怎麽看？」
賢悟問。
「硬要說的話是黑的吧。」
「肯定是黑的吧。」
彩世和清十郎回答。
「不過小薩沙看上去是好孩子。」
「因為某個笨蛋看上去太像壞人了。」
有道理，彩世帶著這種感覺看向賢悟。
「別看我，彩世。還有你閉嘴，清十郎。那麽，今晚就行動，時間是淩晨兩點。」
8
深更半夜。在漆黑寂靜的教堂內出現了四個形跡可疑的影子。他們正在一之瀨賢悟及其同學們、還有他製造的他律型人工智能機器人。他們確認無人把守之後便溜出房間，在黑暗中輕手輕腳地移動，來到了某個房間前。
「能行嗎？」
「是量產商品。應該沒問題。」
清十郎用納米智能手機連上電子鎖，不一會兒便打開了。他們一邊注意著不發出聲音一邊小心地打開門。從門縫中飄出的是刺鼻的異臭，那種像是完全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裏麵肯定沒好東西。我跟你打賭。」
「正因為如此，彩世絕好側藏身之處。賭就賭。」
「這個奇怪的味道是什麽啊？真不想待下去。」
彩世打頭走進室內。內部比想象中要寬敞，牆壁上裝著燭台，蠟燭的光芒模糊地照出石質的地板和天花板。
他們一邊注意著周圍，一邊慎重地向深處前進。途中，下了一道樓梯，周圍一下子變暗了。展開素材定律的話會被模式雷達捕捉到，因此三人和一台機器人保持適當的距離，有效利用全息顯示屏的光分頭調查周圍。
立刻，加奈說。
賢悟聽到之後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master，發現了可疑的東西。誇獎我吧。」
一字一句，都和在雅麗珊卓的未來見中聽到的一樣。
他律型人工智能的發言完全是隨機的，連賢悟都無法預測。難道說，這樣想著，賢悟無法回答，隻是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急行。
那裏的景象和在未來見中看到的完全一樣。失去了四肢、吊在空中的囚徒右臂從肩膀、雙腿從膝蓋往下、左臂從手肘開始全都沒有了。從左肘出滲出鮮血，一滴、一滴，不斷滴到地上。
然後，完全一樣地從背後傳來腳步聲。
還沒來得及轉身賢悟就被打飛了。奇異領域展開，憑空出現了遮住囚犯身體的巨大的劍之牆壁，緊接著牆上燭台的蠟燭一齊點亮，映出了周圍無數的白骨。其中許多都失去了雙手雙腳，地麵的石板上血液向四周延伸，逐漸變得烏黑。
「輪回行的輪回是輪回轉生的意思，即為轉生為汙垢清淨的肉體。」
重低音的聲音響起。叉腿站在賢悟麵前的巨漢正是聖騎士阿薩德?馬特爾?瓦利。他像是授課一樣一句一句地，禮貌地解釋。
「為了輪回轉生，需用潔淨的鎖鏈纏住軀幹和脖子，將汙穢逼入四肢，再將那些汙穢連同四肢一齊斬斷。首先斬落一根手指。若傷勢痊愈則再斬一根，指頭斬光之後便斬落手腕、手肘、肩膀。按照右手、右腳、左腳、左手的順序進行。在失去了痛苦和四肢、克服了恐懼、左後的左肩落地、並能領悟劍之極致之時，才被允許讓四肢再生，得以獲得神性。但是，若輪回行被沒有獲得神性之人看到，汙穢便會進入體內，修行無法完成。由於侵犯神性，見者、被見者都必須將性命還給神。」
賢悟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忍不住提出異議：
「這種事太瘋狂了。汙穢究竟是什麽？人的身體裏才不會有那種東西。從來沒聽說過人類的身體中含有什麽光有鎖鏈纏住軀幹就會向四肢移動的毒素。這到底是誰的論文？很抱歉將四肢
恐懼是因為未知。比方說，阿宅會害怕喜歡動畫的外星人嗎？失敗也是，多和它相處就會發現它也沒有那麽壞。——圓崎重久
1
人類之所以能做到確立奇異領域理論、讓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實用化這樣顛覆科學曆史的壯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時代裏被稱為天才科學家的五人同屬於日本的研究機構『singrity』。這五位達到了曾經的愛因斯坦和牛頓那樣知名度的科學家是：天川理璃、九十九伊月、渡瀨恭一郎、圓崎重久和西條古人。讓人驚訝的是他們都是日本人。
雖然已經不再從屬於『singrity』，但現在依然活著的四名科學家中，有兩人為了把奇異領域理論傳授給後生而拿起教鞭。他們是『教育的奇異點』圓崎重久和『交際科學家』西條古人。
西條古人是世界國家第一大學中教授奇異領域理論i的教授，而在他的課堂上曾經發生了一個事件。一位連奇異領域理論的基礎都尚未理解的學生對西條古人的授課內容正麵提出反論。
那位學生的名字是一之瀨賢悟。
事件發生的時間，要追溯到他剛剛升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
「說到酒，我非常喜歡『u mésu fan tres』。不過很遺憾，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後就再也喝不到了。葡萄的栽培地消失了，釀酒的人也不在了，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說實話，我非常後悔，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不要進行奇異領域實驗就好了。」
聽到古人的玩笑，許多學生都咯咯地笑起來。『奇異領域的奇異點』造成了五十億人的死亡，但世間的輿論對進行那次實驗的原『singrity』的五名科學家異常寬容。
理由有很多。第一，大部分觀點認為，『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所以會發生，比起『singrity』的奇異領域實驗，更多的是由當時的六個現今國家對即將實現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日本發射的十幾萬發反物質導彈造成的。奇異領域實驗和大量的反物質導彈產生的巨大能量發生了某種結合反應，產生了『奇異領域的奇異點』。沒有宣戰公告就被反物質導彈襲擊的日本科學家們是被害者。
第二，是在那之後，他們給世界帶來了莫大的功績。人們的生活變得富裕，和『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以前有了天壤之別。蔓延在世界中的許多問題——糧食、福利、醫療、經濟、地雷、能源、資源、全球變暖、沙漠化、公害、貧困等等，幾乎所有能用物理方法解決的問題都可以使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解決。
大陸產生了看不出原來樣子的變形，國境完全消失了。在新世界中掌握霸權的毫無疑問是擁有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singrity』，也就是日本。幾乎所有國家都失去了領土、被納入了日本地統治之下。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就是如此絕對、不論什麽理想都能實現的夢幻係統。
於是，日本成為了世界的名字，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已經不會有為了爭奪有限的東西而產生的爭鬥了。世界上充滿了平等和無限。
貨幣被統一成円，通用語變成了日語，人們甚至相繼改名為日本名。不治之症隻會出現在小說裏，所有人都相信發起戰爭的都是愚蠢之人。對表示沒有之人都會給予他們直至滿足，即便如此，世界依然寬裕。世界現在已經接近了無限的、完全的和平。
這種無限，賢悟想，就像那永遠無法到達1的三角函數一樣，不知在哪裏、但無可置疑地孕育著那些在夢一般的日常中被遺忘的、五十億人份地憎恨——
注意到這件事的人雖少但一定存在吧。正因為如此，賢悟才不喜歡古人那不謹慎的玩笑。
「話說回來，u més ufan tres這個名字真的是非常有趣，要說這是什麽意思——」
古人在巨大的全息顯示屏上寫下了簡單的算式。連小學生都知道矛盾的算式。
1 + 1 = 3
「這個式子表示的是這樣的意思。」
『1』->栽培葡萄的專家、α家。
『1』->釀造紅酒的專家，β家。又寫上了這些。
「α家和β家聯手，栽培和釀造一體化，便能產生相乘效應。因此，1+1的答案不再是2，而是再加1的3。優秀的東西互相結合的話，1+1就不是2而是3。不過在科學的世界中，1+1=3這個式子可以產生更有趣的事情。」
整理兩邊，他在算式下追記。
2 =3
兩邊同時減去2。
2 –2 = 3 – 2
整理兩邊。
0 =1
「1和0相等。有和無相等。換句話說，不可能成為了可能。可能成為了不可能。或者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1是0這件事，也就意味著1可以取遍所有值。即，1既是全部又全部都不是。這種性質和某個東西是一致的。
奇異點。
「奇異點恰好讓這個算式成立。比方說，在奇異點上重疊放置的兩根螺絲釘會增加為三根。於是，從這件事中就能導出1+1=3，也就是0=1這個奇異點基本方程。」
不過，螺絲釘隻是為了方便理解而舉的例子。實際的奇異點要比螺絲釘小得多，所以螺絲釘從兩根增加為三根的現象無法自然發生。於是，為了讓螺絲釘增加，便開發出了能讓奇異點連續、展開奇異領域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原理是：首先在奇異點中利用0=1將奇異點本身增殖。由此，便能以對現實產生影響的大小展開奇異領域，進而實行各種素材定律，產生物質或現象。」
古人向告一段落似的離開全息顯示屏，用自然的動作整了整白衣。白衣下麵穿著的是灰色的襯衫，領帶也係得整整齊齊。年紀三十多歲，比起學者，更像是一流企業裏的白領。
「到此為止的內容有疑問嗎？」
賢悟好像一直等著這個時刻似的舉手，緊接著說：
「奇異領域理論說明的是無中可以生有這件事對吧。但是卻必須經過下載和設置等手續才能展開素材定律，這是為什麽？」
古人思索似的摸了摸下巴。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在決定素材定律時必須建立聯係。關於這部分內容會在素材理論中詳細介紹，這門課中就不再深入了。」
「素材理論是因為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實用化之後，為了能讓所有人都能容易地對奇異領域理論有一個概括了解而建立的體係吧。素材定律聯係的建立隻是聯想，實際上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沒有動作。何止如此，在奇異領域理論中也完全沒有關於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必須下載素材的記述，甚至連可以製禦奇異領域這件事都沒有解釋。您能說一下這方麵的事情嗎？」
麵對質問口氣的賢悟，古人一臉索然地說：
「像你這種自以為發現了奇異領域理論的缺陷的人，偶爾會出現啊。用你也能明白的簡單方法解釋的話，就是說奇異領域製禦裝置裏有黑箱。在現在的『singrity』裏麵也隻有一部分人知道。簡單的說就是企業機密。」
擁有生產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技術的，在現在隻有運營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研究機構『singrity』而已。他們自然不可能向外部人員公開所有技術，那些產生誤會的學生到這一步一般都會沮喪地退下了。但是，對賢悟來說，這個答案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能理解的就是這一點啊。『singrity』說過奇異領
域製禦裝置裏麵有黑箱。然而，在拆開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中卻找不到黑箱，這是怎麽回事？」
「哎呀，你說了可怕的事情啊。拆開了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也就是說你將dcu管理者的頭部切開，將移植進大腦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取出來了啊。」
「這種程度的事情在現在的研究機構裏是家常便飯。使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話沒有任何危險。問題反而在那之後。即使對解析出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奇異點方程進行求解，也得不到能夠製禦奇異領域的答案。然而，將它原樣複原的話就能夠製禦奇異領域了。不管怎麽想都隻可能是奇異領域理論出了錯誤。」
「那麽，你現在手頭上有解析得到的數據嗎？」
奇異領域理論被稱為天才的學問。常人花上一輩子可能也隻能理解其中的一小部分，因此才出現了幫助普通人理解的素材理論和領域理論。各種研究機構都爭相進行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解析，但除了『singrity』之外還沒有人能成功，除了提出奇異領域理論的五位天才科學家之外那完全就是黑箱。
「是朋友解析的。」
就算是曆史中被稱為天才的人們，也有尚未出世的時期。僅用賢悟得到的數據就做到了數萬研究機構都沒能完成的工作的清十郎，無疑會是被後世稱為天才的科學家之一。
「哎呀哎呀，準備的真全啊。」
古人將賢悟的納米智能手機中傳送來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解析數據依次展示在屏幕上。他沒過多久就看完了龐大的數據，對賢悟說：
「看來你那位朋友理解了基礎的知識，但他決定性地缺乏應用力。奇異領域理論中提出：所有事物中都存在能成為奇異點的東西。一眼看上去不存在的黑箱，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中是作為奇異點存在的哦。」
對古人的解釋，賢悟產生了既視感，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類似的結構。並且，直覺地感到那東西和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有深刻的聯係。
「你們現在大概還無法理解，不過都說到這裏了就繼續解釋一下吧。讓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得以完成的是『奇異領域的奇異點』。這不是比喻。在之前都毫無動靜的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後得到了實用化。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就像古人說的一樣，賢悟完全不能理解。確立了奇異領域理論的科學家和剛剛開始學習的學生之間，在知識和經驗上有著天壤之別。但是，聽到古人的下一句話之後，賢悟頓時熱血上湧。
「因『奇異領域的奇異點』而犧牲的五十億人是為科學的發展而獻身的。當然，這也不是比喻。」
賢悟的眼神著起火來，帶著露骨的怒氣正麵提出了反對。
「請撤回這句話。我的父母和妹妹都是『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犧牲者。但是，我不認為家人死去了。消失了的五十億人都依然活在某處。我就是為了救回家人和他們才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
「所以，那又怎樣？要表示反對的話，請基於邏輯而不是感情。沒有任何根據就對事物下定論簡直就是小孩子。不論你是怎麽想的，事實都不會改變。我不想撤回沒有錯的話。」
「我想別人也提醒過您吧，西條教授對『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見解恐怕不是正常成年人該有的。您若是認為他們是為科學的發展而犧牲的話，那麽多少也該為死去的人表示一些哀悼。」
「啊啊，原來如此。這種想法對研究沒有任何作用，還是丟掉比較好。如果你想成為科學家地話就更是如此了。」
古人是真的認為這是正確的，賢悟對此不能容忍。
「混蛋！研究失去了倫理的科學到底是為了造福誰啊？你倒是說說看啊！」
「我知道了。夠了。你現在是在妨礙上課，也給其他學生添麻煩了。如果不改正你的態度就是無限期停學處分，這樣好嗎？」
賢悟說不出話來。古人的意思是，賢悟所說的全都是錯誤的，如果不謝罪的話就一輩子不解除停學處分。這也就意味著，他在千軍萬馬中擠過獨木橋進入這個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第一大目的：取得dcu管理者資格這件事無法實現了。
就在他咬緊嘴唇、低下頭的時候，古人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
「你的家人是為了科學而犧牲的，我想他們一定非常幸福吧。」
賢悟使出渾身力氣將古人打飛後離開了教室。第二天，學校便送來了無限期停學的通知。這個處分到現在依然沒有解除。
2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地點是在平時的研究室裏，周圍倒著好幾個空酒瓶。好像夢見了以前的事情，但想不起來了。比起這個，天川理璃怎麽樣了？記得好像在硫磺島和她交談過，那也是夢嘛？賢悟追溯記憶，昨天的事情一點點蘇醒了。
起因是天川理璃說的：「要喝酒嗎？」的一句話。當然，沒有理由拒絕。有想說的話也有想問的事情。而且本來，大學生這種生物不管幹什麽都要喝酒這種事簡直就是常識，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得到實用化的今日也完全沒有改變。何止如此，連未滿二十歲不得飲酒的法律都被廢止了。不論是酒精依賴症還是全身複雜性骨折，沒有現代醫學治不好的問題。證據就是，賢悟的全身瘀傷和右腳的槍傷去了一趟醫院的急診就完全治好了。因此，在現代日本酒精根本沒有任何危險，連未成年人都可以大量買酒。
「慶祝！發現天川理璃！」這樣感覺微妙的橫幅一掛到作為根據地的研究室裏，賢悟就變得比平時更加激動，一瓶一瓶地往肚子裏灌黃湯，沒過多久就失去了意識，想問的失去什麽也沒問。
「不好了。真是沉痛的錯誤！」
正在賢悟慌張的時候，研究室的自動門開了。進來的是清十郎和加奈。
「早上好，master。今天也儀表堂堂得要讓女孩子光腳逃跑呢。」
「嗯，那倒不至——不，這根本不是稱讚啊！」
「嘿嘿。」
「這句也完全不是誇你啊！垃圾人偶！」
加奈露出受傷的表情，悲傷地低下頭：
「嗚。我，是不被需要的孩子啊。不被需要的人做出來的機器人終究都隻是不被需要的機器人啊。」
賢悟衝著他律型人工智能機器人認真地咬牙切齒，而清十郎又落井下石地說：
「我還有實驗，先走了。還有，西條好像有話要跟你說，做好心理準備吧。」
賢悟想起約定，凝固成了冰雕。自動門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就打開了，出現的是彩世。
「算總賬的時候到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清十郎耳語了一句之後就走了，彩世和他擦肩而過走進室內，看到賢悟無言的用視線控訴她，便說：
「怎麽了？」
「都是因為你，清十郎那家夥完全誤會了啊。」
「唉，別這麽說嘛。表白就是表白嘛。我說了『請和我一起』啊。不能歧視啊。」
賢悟故意歎了口氣。
「完整地說來聽聽。」
「其實我啊，認為一之瀨君，是一起進行畢業研究的最好搭檔。請和我一起。你看，是表白吧。」
「才不是！完全，連一丁點表白的條件都不滿足不是嗎！對這種東西男孩子的部分一點也不會有感覺吧！」
彩世帶著滿臉的笑容，用連蟲子都不忍殺死的輕柔語氣反駁：
「男孩子不會注意這種細節啦。再囉裏囉嗦的，就殺了你哦。」
哪裏是反駁，根本就是問答無用。
「然後？」
「然後什麽？」
「請回答啊。」
賢悟對回答遲疑了一會兒。畢業研究當然是奇異領域理論的研究，自然也包括奇異領域實驗。可以得到大規模奇異領域實驗的許可，這對沉迷於奇異領域理論的賢悟來說很有吸引力。但是，不取得dcu管理者的資格的話就無法證實的幫忙，為此必須先複學才行。必須向西條古人低頭才行。
「回答是no。男人有絕對不能退讓的東西。」
「我真的無法理解這個啊。」
賢悟頑固地不願改變想法，報以無言的回答。
「我說啊，你聽了不要生氣。一之瀨君這樣下去真的好嗎？父母和妹妹的事情要怎麽辦啊？你放棄了嗎？」
「說什麽蠢話。為了得到什麽而放棄別的東西是凡人之舉。本大爺不一樣。本大爺不會放棄任何事，全部都要實現。」
彩世想說些什麽但中途放棄了，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一之瀨君還是沒變啊。說了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的話。」
「誰會變啊。這是能變的嗎？」
「其實啊，我那時悄悄地感動了一下。啊，還有這樣的人啊。因為，一之瀨君明明不管怎麽想都是不走運的人，但不管怎麽看都很幸福。那時我就想：真好啊，好羨慕啊，我也想變成那樣。說實話啊，一之瀨君是我憧憬的人。」
彩世微微低著頭露出害羞的表情，說道。
「彩世不是也變了嗎？」
「是嗎？哪裏變了？」
她以充滿期待的表情看向賢悟。
「總覺得表情便柔和了。」
「柔和啊。嗯，那是說變可愛了，還是變得不可愛了？」
賢悟一邊像彩世伸出手去，一邊誇張地說：
「以今年的選美為目標吧！不管以誰為對手我都會把我的一票投給你的。」
聽到賢悟這有些答非所問的回答，彩世滿臉通紅，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嗯。但是，一之瀨君是知道這件事才說的吧？」
「問什麽蠢問題。你以為本大爺是誰啊？必然是將一字一句，從重音到聲調都計算在內的啊。」
大概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些豪言壯語了吧，不過在彩世聽來卻別有滋味。
「那個啊。一之瀨君，我接下來可能會說一些讓你困擾的話，可以嗎？」
感到了不尋常的氣氛，賢悟也不禁擺正了姿勢。
「哦、哦。可以啊。說來聽聽。」
彩世顫抖著嘴唇，總算擠出了從未從她嘴裏聽到過的、不可靠地聲音：
「我們結婚，怎麽樣？」
真的是讓人困擾的事情。
「啊、啊啊？什麽？你、你你你、別衝動啊。冷靜地想想啊。冷靜。」
賢悟把手伸進褲兜，然後又啪啪地拍著褲兜找起什麽東西來。加奈走到他麵前，從他上衣兜裏取出智慧鎖放到他手裏。
「然後能再說一遍你想幹什麽嗎？」
賢悟一邊笨拙地擺弄智慧鎖讓自己的精神安定下來，一邊問。
「嗯，說了是結婚。我想結婚。」
看來他沒有聽錯，賢悟抱住腦袋。
「彩世，這到底是什麽玩笑？凡事都有個順序吧？假說、實驗、理論，對吧？朋友、戀人、結婚，對吧？我和你不是戀人吧？」
「不是。不行嗎？」
「啊，啊啊，okok，uand，彩世。不用再說了，我還沒那麽笨。也就是說，是那個對吧。那個，你喜歡我，這種感情突然暴走一下子就跳到結婚了，這樣解釋可以吧？」
「……我不知道啊。總覺的，想不明白啊！」
彩世撅起嘴，
「光是你提問太卑鄙了啊。這樣的話一之瀨君又怎樣？喜歡我嗎？喜歡是什麽？是什麽感覺？」
「……這個問題好難。難以證明。」
「嗚，什麽嘛。笨蛋笨蛋笨蛋。算了。那麽的話果然還是一起做畢業研究吧？已經沒多少時間了現在就開始吧。走，我們去申請吧。」
賢悟皺起眉頭眯起眼睛，真的不明白了。
「不，等等啊。稍等一下。現在要整理一下問題。抱歉，我現在完全搞不清楚你想要幹什麽了。」
「……嗯。也是。抱歉。突然說這些你很困擾吧。抱歉啊。我也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好好地表達。我以為結婚就是這樣的東西，不過看了搞錯了。也是啊。搞錯了呢。」
彩世轉換心情，做出開朗的表情。
「我也去學校了。剛才的話別在意啊。」
「哦。放心吧。」
「謝啦。再見。」
彩世打開自動門，天川理璃像計算好時機一樣站在那裏。彩世點頭打了一個招呼就走了，換理璃進入室內。
賢悟反射性地站好。天川理璃是這世上最接近真理的人類之一。即便從來沒有見過，賢悟也把她當做一位偉大的科學家來尊敬，想問的事情堆積如山。
「本來沒想偷聽的，不過多少聽到了一些。」
「沒關係，我不在意。」
理璃用她年幼的臉龐盯著賢悟。她的身體一眼看上去隻有十歲左右，不過在現在的世界上不能用外表判斷年齡。天川理璃開發的『抗老化醫學（anti-aging）』不僅可以抑製老化，還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返老還童。現在八十歲地老人也能以十幾歲的強健肉體享受第二次青春。
賢悟拚命壓抑湧起的衝動，忍住不問那個不禮貌的問題。
這時，理璃那原本透出深不見底的睿智的表情，突然變成了隨處可見的壞小孩的樣子，問賢悟：
「不過，男孩子的部分也有一點感覺了吧？」
「你根本就是超想偷聽啊！是從哪裏開始聽的啊？」
臨時加上的敬語瞬間就崩潰了，賢悟全力吐槽。
「當然是從頭開始啦。你沒問所以我也就沒說過，不過我非常喜歡戀愛八卦。說實話，這麽說也許有些自大，但戀愛八卦可是被譽為和奇異領域理論的核心程度相當的東西哦。」
世紀的天才科學家的形象碎了一地。其實在外表年齡十歲左右的時候就已經碎得差不多了。
「話說回來——年輕的科學家啊。」
理璃的單片眼鏡反著光，
「你不想知道戀愛的真理嗎？」
世紀的天才科學家地形象已經粉身碎骨得隻剩渣滓了。
「在我看來，那個女孩兒無疑愛上你了。」
「有……有什麽根據？」
賢悟不禁以認真的表情問。他想，不愧是天川理璃，利索地直搗黃龍。
「你問她喜不喜歡你，而她回答『不知道啊』，那十有八九是在掩飾害羞。那種事情怎麽可能不知道啊。然而，你卻做出了『她不喜歡我』這樣意義不明的解釋，像被膽小之風吹過似的做出了曖昧的回答。盡管你確實對她懷有不少的好感。也就是說，你是個將拚命向你表白的女孩子的勇氣隨意踐踏的膽小鬼。你應該思考的隻是你喜不喜歡她這一點，而不該懷疑她的誠意。來，你敢挺胸抬頭地說出我有哪一點搞錯了嗎？」
賢悟被言語的刀刃紮得千瘡百孔，眼睛裏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絲神采，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理璃。
「……老、老師，我要怎麽做才好？」
「學生啊，聽好了。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件事情。不放棄任何事，全部都實現是不可能的啊。就算有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也是一樣。所以，你應當思考。什麽是重要的，有多重要。然後，必死守護它。」
賢悟完全沒明白這和彩世的事情有什麽關聯。而且他根本不覺得全部夢想都實現是不可能的。
「總有一天
，你會明白的。不論是誰，都總有一天會注意到的。」
理璃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說。
3
大學中格外搶眼的女生，那就是西條彩世。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將人類那些原本被認為不可能的夢想幾乎都實現了。換句話說，從人類心中將夢想幾乎都奪走了。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得到普及的今日，事情基本隻要付錢就能實現。想要完成什麽目標的時候，比起努力，使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更為快捷。另外，大部分的人在不知能否實現的夢想麵前，都會選擇必然能夠實現的現實。奇異領域製禦裝置使這種傾向更為顯著。不管怎麽說，現在的現實正是過去人類心中的夢想。
所以，連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學生們也洗不掉『拚命學習的家夥是笨蛋』的風潮。隨便混點兒一些學分、取得dcu管理者的資格的話，就能得到比現在更加夢幻的人生。這就是現在，被稱為努力著的人的樣子。任何人都很滿足，沒有夢想就活不下去的簡直就是缺陷品。即使不那麽痛苦地一門心思埋頭讀書，想要的東西也都能得到滿足了。在這個時代裏拚命學習的不是笨蛋就是天才，總之，不是普通人。
但是，彩世有一個必須拚命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理由。無中生有的係統原理常人一般無法理解，但她卻必須理解不可。理由便是她的父親，提出奇異領域理論的五位天才科學家之一，西條古人。他是一個對自己的研究之外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的人，所以，彩世隻得將小孩子引起家長關注這種理所當然的行為，引申到學習奇異領域理論上來。日複一日地閱讀複雜怪奇的論文，和神乎其神的數學式格鬥。那都是辛苦而無望的工作。在學校聽到別人談論起家人的時候，每每聽到普通的父親的事情，她的心就像被勒緊了一樣。她好幾次都想忘記一點也不溫柔的父親，好好謳歌快樂的人生。但是，到最後，她還是無法拋棄父親。
彩世有302個姐姐和12個妹妹。這種像玩笑一樣的姐妹數字，正昭示著她們是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進行過品種改良的人類。過去也曾經有過進行了遺傳因子操作的訂單嬰兒大量出現的時代，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進行了品種改良的人類也不是那麽稀奇，都擁有市民權。她父親的研究方向是：通過品種改良創造出能力遠高於現在人類的新人類。所以，雖說是女兒，但對古人來說彩世不過是實驗體。即便如此，有一天，父親卻說：『作為實驗體出生的其他姐妹全都幸福地生活著。但是，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理解我。』彩世不論如何都無法忘記這句話，她決心，不論發生什麽事，她一定會直到最後都站在父親一邊。
然而不論她的心意如何，古人在那之後都再也沒有顯示過對女兒的關心。彩世忍著孤獨和與周圍的溫差，每天的學習變得越來越痛苦，甚至有時會覺得心裏出現了空洞。
過著這樣憂鬱的一天天，最終考取了世界國家第一大學的彩世，不就便遇見了一之瀨賢悟。通過破天荒的想象和跳躍性的理論，自由地學習著奇異領域理論的賢悟，是通過遺傳因子操作而生下來的，也就是舊科學產生的訂單嬰兒。他說，他是為了找到因為『奇異領域的奇異點』而失蹤的父母和妹妹，而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
彩世非常不可理解。所有『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失蹤者，也就等同於死者。在那個事故中犧牲的五十億人，沒有一個找到屍體，也沒聽說過在那之後發現過生還者。他明明是向著如此絕望的可能性而努力，卻為何看上去如此快樂呢？她忍不住詢問。
「不論是父母的事情，妹妹的事情，還是現在快樂地生活的事情，本大爺一個也不會放棄。不過啊。不放棄任何事，全部都實現其實並不困難啊。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隻要笑著向目標前進就好。」
這就是他的回答。彩世也告訴他自己學習奇異領域理論的理由，和他互相勉勵共同進步。賢悟多數時候都無視教科書自學，比起看書更喜歡實驗。他還總是憑直覺解開方程，結果推到不出過程。簡單的說就是把理由都拋在了一邊。彩世為了修正賢悟這種無軌跡的學習方法，努力給他灌輸基礎知識。她每每對賢悟做出的蠢事、或是對他無法理解簡單的東西感到生氣，卻又想著『下次要教給他什麽呢？』，翻過課本的書頁。注意到的時候，原本那麽痛苦的學習不知為何也變得快樂了。
彩世覺得這就是朋友。有著牢固的羈絆，一定，會永遠互相尊敬、有時也做些傻事、為新的發現而一喜一憂。
她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日子也會有結束的一天。
「嗯。沒關係。退學申請已經交上去了。嗯。隻剩下一點點事情了。」
明天，和賢悟見麵的時候要好好地對他說。把這種心情說出來。
不知道心意能不能順利地傳達出去。也不知道失敗的時候該怎麽做。互相理解這件事，是對經由品種改良而出生的她來說最為困難的事情。但是，她相信，是他的話，一定可以理解的。
掛上電話，天上是沒有一絲雲彩的大晴天。時間是二月，在氣候被完全控製的世界國家第一大學裏既不會寒冷也不會下雪。但是，就算奇異領域製禦裝置是可以無中生有的魔法裝置，分別的季節也一樣會來到。
4
偶然和天川理璃結成了不明所以的師徒關係的賢悟，正在向她披露自己珍藏的、關於戀愛的真理的論文。自信滿滿的賢悟被理璃一腳踢開。
「你完全沒明白。自以為知道了戀愛的真理卻用論文這種東西，太俗氣了。這樣一來百年之戀也會冷卻的啊。聽好了，你必須做的事情是什麽？難道是在這裏講述戀愛是什麽嗎？」
賢悟露出好似第一次見到費馬大定理的數學家一樣的表情，發出呻吟。
「學生啊，你是笨蛋嗎？聽好了，剛才我也說過了，你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帶著誠意回複她的表白。從不知哪裏找到的戀愛小說中看到的邏輯在現實中什麽用處也沒有。特別是後宮係輕小說最沒用。」
理璃瞬間看穿了戀愛經驗為零的賢悟是用從小說中得來的知識寫的論文。
「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不管怎樣這可是人生第一次有女孩子對你表白啊。更何況，你至今為止都隻對科學感興趣，蔑視他人呢。再加上你也沒對女孩子表示過這種好感。所以，就陷入了『為什麽是我？一定是哪裏搞錯了。』這種自卑、疑神疑鬼和恐慌之中。」
「老師，老師的話簡直像利刃一樣刺穿了我的心……！」
「放心吧，沒有人是被話語刺死的。而且，好好給我記住。所謂遲鈍的人隻是在保護自己而已。所謂誰也不會對自己產生好感的想法，隻是因為如果搞錯了的話受傷的是自己而已啊。要不然的話就是真正的傻瓜了。」
賢悟在比自己矮得多的理璃麵前跪倒在地，低著頭兩手撐地。
「但、但是……但是，老師！不想受傷這種事情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學生啊，你沒有錯。誰都不想受傷。但是你想想，如果沒有搞錯的話，那受傷的是誰？」
賢悟猛地抬起臉。他明白理璃說的是什麽了。
「因為害怕萬一會受傷就封閉心靈是不行的哦。在萬一的時候為了不傷害別人而自己出醜才是男人的任務。而女孩子，就是會愛上這樣的男人。」
賢悟看到理璃的背後出現了圓光。
「聽好了，學生啊。我最討厭那種遲鈍得一點都不理解女孩子的感情卻被眾多女孩子喜歡的膽小鬼了。說實話，就是大街小巷裏到處出現的那種後宮係輕小說的主人公的類型。因為，不管怎麽想都不對頭吧？那樣女孩子多可憐啊，而且故事結束以後的辛苦還不為人所知。我已經看夠這種了。我絕對不希望你變成
那個樣子。遲鈍是罪惡，這是我的信念。」
「老師在說什麽對我來說實在太難了，不太明白。雖然不明白，但我明白了！」
「很好很好，回答得好。即使事情不順利也不必在意。因為這世上沒有戀愛的天才啊。」
「但我覺得有一部分的人就是做不好……」
賢悟低著頭小聲說。理璃摸著他的頭說：
「不能犯傻的事情根本不是戀愛啊。就算是我，在那種時候也連加法都算不好了呢。」
理璃聰慧而年幼的臉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賢悟想，她現在也在戀愛中吧。
「話說回來，製作那邊的女孩兒的是你嗎？」
理璃指著加奈說。加奈疑惑的歪過腦袋。
「是的。」
「真是個有趣的實驗啊。你果然看見了那個呢。你想問關於那個的事情嗎？」
賢悟抬起上身，以單膝跪地的姿勢向理璃提出了長年不解的疑問。
「『singrity』是不是隱瞞了什麽事情？」
「當然隱瞞了很多事情，大人的世界裏免不了這種事。我已經不屬於那裏了，不過也許還有我能答得上來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麽？」
那時，對西條古人的解釋感到的既視感到底是什麽，現在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天川理璃在素材通訊上的演講和這兩者也很相似。
「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構造簡直就和人類的大腦一樣。最為重要、最為複雜的地方成為了奇異點。還有，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最後的一秒鍾，這些都和消失了的五十億人連接在了一起。對吧？」
「嗯。太可惜了。你的直覺很好呢。你剛才說的三個東西之間沒有連接。不過，有著密切的關聯。雖然會花上一些時間，不過還是逐一說明吧。作為交換，你能給我的研究幫忙嗎？」
她在素材通訊上說過的『用科學證明神』閃過賢悟的腦海。
「要怎麽幫忙？」
理璃取下眼鏡，握住賢悟的手，唐突的說：
「我現在要去睡覺了。睡著的時候我的存在會變得非常不安定。你一定要想辦法將其捕捉、將我喚醒。要好好動腦筋哦。但是，絕對不可以對我展開素材定律。明白了嗎？」
對天川理璃來說，睡覺這種行為有著和常人大不相同的意義。她『沉睡的超級計算機』的別名就是由她在睡眠中解決各種難題而得來的。到底會看見什麽呢？賢悟抑製不住好奇心，當即點頭。腦袋的角落裏好像有種剛才有一些必須要問的事情的感覺，不過那些都往後放吧。
「嗯。那麽，晚安。」
話音剛落，理璃就睡著了。賢悟準備接住她倒下的身體的時候，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剛才還在眼前的理璃完全不見了。
轉動視線，賢悟再次懷疑了自己的眼睛。理璃和剛才完全一樣，就在賢悟眼前。她以即將倒下的姿勢保持了不管怎麽看都無法成立的平衡，睡得正香。賢悟為了不再次失去她的位置，緊緊盯著理璃，一邊注意觀察一邊伸出手去。但是，理璃本應靜止的身體實際上卻在運動，賢悟連碰都碰不到她。
這不是錯覺。她的身體，現在正發生著什麽。
「一上來就這麽有趣啊。」
賢悟像看到了最愛的糖果的小孩子一樣兩眼放光。這期間，理璃的身體移向研究室的牆壁，竟然突然消失了。
「跟上，加奈君！」
「yes，master。您真容易感到寂寞啊。」
賢悟跑出房間，發現理璃就在牆壁的另一邊。映入視野中的理璃的衣服是黑色的。她無疑是使用了某種素材定律，使人體的性質變質了，但現在似乎沒有展開奇異領域。
理璃雙腳拖在地上，身體一動不動地移動著。賢悟一邊追著她走一邊仔細觀察的時候，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她的存在非常曖昧。覺得她在眼前，於是就相隔了一百米；覺得她是靜止的，於是就高速運動起來。而且，她的移動完全沒有原理。簡單的說，她無法被正確地觀察。
賢悟被睡眠中以不規則移動的理璃玩弄著，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身處郊外的山林裏了。他曾經多次嚐試接觸，但卻連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看來光是提高速度或是出其不意是行不通的，得多用用腦子才行。
「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不過想要抓住、叫醒她依然是個難題。」
「出現了。master的必殺拙劣大話出口必中大作戰。上吧，日本第一。」
加奈用平靜的語氣說。正在賢悟思考要如何懲罰她的時候，半山腰上的理璃再次消失了。這次不管怎麽環視周圍都找不到。
「喂，跟丟了啊？」
加奈挺起胸，好似在說『就跟我想得一樣』。
「如果真是消失了的話就完全不可理解了，不過似乎是地形的問題啊。」
這時，視野中出現了閃著鮮紅光芒的槍身，賢悟想起必須要問天川理璃的是什麽了。即，她知不知道盯上她的是哪裏的軍隊。
「趴下！」
把加奈按倒的同時，衝鋒槍和突擊步槍的射擊聲響成了一片。賢悟在低著頭的狀態下努力把握情況。展開了奇異領域的鮮紅色人影前方有三個，左邊有兩個。啟動了緊急模式的加奈說：
「後方還有八名，正在接近中。怎麽辦？」
賢悟立刻做出指示：
「戰鬥計劃23-b，快。」
「yes，master。」
加奈將全息顯示屏像舉在頭頂上一樣打開。畫麵的顏色是白色，形狀是正方形。總之，就是白旗。根據情況，賢悟判斷這是最適當的答案。
確認槍聲停止了之後，賢悟和加奈慎重地站起來，舉起雙手表示沒有戰鬥的意思。穿迷彩服的男人們一個個地出現包圍住他們，總共有十六名。其中一人向賢悟提出了預想中的問題。
「天川理璃消失到哪裏去了？」
他們是硫磺島上發動過襲擊的那些人的同伴不會錯。這種危險的打扮由於違反銃刀法而在現代日本被廢止，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當然，他們也不會做那種引人矚目的事情。不過，現在日本的犯罪率不斷降低，現在即使有人看見，也隻會認為他們是生存遊戲的狂熱愛好者集團一類的。
一般人都認為這是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恩惠之一，實際上也確實有這方麵的因素，不過真正的邏輯放在過去的日本也能實現：刑法的數量減少的話犯罪自然也就相應減少了。
話雖如此，被軍人模樣的男人們用槍指著卻不怎麽覺得絕望，這一點無疑是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恩惠。向大學特殊警備隊通報的話，在一分鍾之內就會前來解救。當然，對賢悟來說那是最後的手段。
「真是奇遇啊。本大爺現在也在找她呢。」
賢悟正準備開始交涉的時候，風中傳來了歌聲。聽到曲調和歌詞便知道那是聖歌。唱歌的是女性。聲音高而清澈，靜謐地流轉，把撫摸著臉頰的溫熱空氣都變成了清涼的和風。那一聲聲就像是光的粒子一般的歌，正緩緩地接近。
為什麽這種偏僻的地方會有人唱歌？
這歌聲和槍口林立的場景產生了劇烈的違和感。然而，下一個瞬間，當黑暗中出現了一對男女的時候，這種違和感有擴大了好幾倍。
其中一人是皮膚黝黑的巨漢，穿著黑色的修道服。
而另一人則是穿著白色修道服的少女。接近雪色的白金色頭發和琉璃色的眼睛。好似花紅淡淡染就的嘴唇。衣服下露出的肌膚白皙得幾乎透明，身體纖細得仿佛一碰就會斷。少女帶著仿佛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神秘氛圍，悠然地走向帶著衝鋒槍的男人們
。
受過戰鬥訓練的男人們也許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卻被少女產生的近乎神性的氣息吞沒，舉著槍卻讓出了一條路。
穿修道服的少女領著巨漢，走到賢悟麵前，用清澈的聲音問拿槍的男子們：
「你們為什麽要傷害本應保護的本國國民？」
這既不是責問也不是質問，隻是單純的提問而已，但男子們卻一齊舉起了槍。不過，在他們扣動扳機之前，巨漢周圍展開了半球拱頂形狀的紅色奇異領域。男子們以最快速度和奇異領域拉開距離、扣動扳機。
「『聖之劍（durendal）』」
巨漢的手中出現的黃金之劍。隻一揮，這把被稱為durendal的劍就把十六人一齊射出的無數子彈全部斬斷，不留痕跡的消滅了。
「『劍之聖域（tyrfing）』」
巨漢展開了更大的拱頂形狀奇異領域。這個奇異領域將周圍一帶都覆蓋在內，以人的腳力無法逃脫。男子們繼續用衝鋒槍射擊，但都被那把黃金之劍阻擋住了。然後，劍之聖域的奇異領域由藍變黃，再變成了紅色。
「難以理解的神降下光芒。」
巨漢揮動聖之劍。這一揮便將十六名男子消滅。無視被當做遮蔽物的樹木和透過的素材定律，將周圍挖出了一個拱頂的形狀。
巨漢閉塞了兩個素材定律，賢悟姑且保持著警戒後退，做出隨時都會逃跑的姿勢。穿修道服的少女似乎不知道他的心境，禮貌地向他打招呼。
「我是統一宗教的雅麗珊卓?米哈洛維奇?艾森施泰因。這位是聖騎士阿薩德?馬特爾?瓦利。冒昧問一句，你相信神嗎？」
賢悟愣了。怎麽突然開始宣傳起宗教來了？
「不，我還沒遇見過那樣的人。」
「請試著相信吧。一定會發生好事的。」
話題對不上。雅麗珊卓盯著賢悟卻好像正在看向某種不在此地的東西似的。賢悟非常生氣，這當然是因為他討厭宗教。
「你說也沒用。所謂神，就是個太過優秀、永遠俯視著我們的家夥吧。說什麽試著相信，他做了什麽值得人們相信的事情嗎？那家夥不就是個每天在網上盯著名為人生的論壇的家裏蹲尼特族麽？不好意思，他和本大爺的價值觀完全不相符。」
也就是說，賢悟完全不相信什麽神。如果雅麗珊卓說出什麽迂腐的反對意見的話就更有趣了，他不懷好意地想。但是——
「神會采取適當的姿態，使我們能以我們本來的麵貌而得救。你以為神會以全知全能的姿態降臨，而我們必須拚命祈求救贖吧。但是那樣的話，我們就無法以原有的狀態繼續生活了。既非奇跡也非超常，為了我們能得到符合我們自己的幸福，神親手把自己至於你之下。」
雅麗珊卓的發言偏離而又超乎了想象。
「……稍等一下，你是說你承認神是尼特族？」
「神是相對的。所以，你認為神是什麽樣的，神就是什麽樣的。我的神不是尼特族。但是，他和你的神是同一位神。尼特族的神也很棒啊。他一定是為了使你變得強大而采取那種姿態的。」
神是相對的。賢悟對這句話感到了文化衝擊。他至今為止還沒遇見過這麽有趣的宗教勸說，也沒見到過認為尼特族的神很棒的修女。
「沒想到尼特神也有被承認的一天啊，薩辛卡。」
聽到俄語中自己的愛稱，雅麗珊卓顯得非常高興。
「嗬嗬，大家平時都叫我薩沙，這種叫法反而少有呢。」【譯注：薩辛卡是俄語中雅麗珊卓的愛稱，用英語念的話就是薩沙。】
「我是一之瀨賢悟，這是加奈。能問你兩三個問題嗎？」
對此，雅麗珊卓說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們過一陣子就會再見的。到時候再作為同學好好地談一談吧。願神指引你。再見。」
雅麗珊卓雙手交握祈禱了一次，便轉身走了。阿薩德跟在她後麵，兩人就這樣沿原路返回了。
賢悟有一種像是不舒服的奇怪感覺。執拗地尋找理璃的軍隊。出現時機太過湊巧的雅麗珊卓兩人。也許他已經被卷入了某種想都想不到的事態中了。
5
5
賢悟暫時返回研究室。
睡著的理璃不知為何能穿過牆壁和障礙物。在半山腰消失的話應該隻可能是跑到地麵以下了吧。也就是說，山體內部有洞窟或是建築物。賢悟覺得是後者，進一步說，那裏是統一宗教的據點的可能性很高。雅麗珊卓之所以會那麽說，隻可能是因為她知道賢悟會再去找她。那種地方，賢悟還沒有蠢到在連情報的沒有的情況下就孤身闖入。
回到研究室後他還是調查統一宗教。由於他一旦動起來就無人能阻的行動力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賢悟的情報網比一般大學生要廣得多。不一會兒就收集到了以下情報：
統一宗教，是世界國家日本中存在的唯一宗教。統一宗教在『奇異領域的奇異點』之後立即誕生，同時其他各種宗教都消失了。在那個讓世界受到巨大打擊的『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的瞬間，有幾百幾千萬，也許是幾億人同時感受到了同一個神的存在。其中既有原本和宗教沒有任何聯係的人，也有大抵什麽宗教都相信的人。宗教宗派不論貴賤，將互相矛盾的教條和曆史背景強行吞下，各種各樣的宗教在那個時候，確確實實地統合成了一體。這樣誕生的就是統一宗教。無數的聖經、聖典雜亂無章，要解釋這個不管依照什麽邏輯都無法成立的現象，還得依賴奇異領域理論。即，宗教中的奇異點。
統一宗教將『奇異領域的奇異點』稱為『審判』。它既是神的啟示也是對不斷增長的人類的製裁。是神對得到了奇異領域理論、自以為無所不能的人類的警告。統一宗教主張素材定律是神的力量，隻能遵從神的教誨而使用，並在世界各地進行布道活動。統一宗教的過激派在大學校園內設置炸彈的事情還記憶猶新，是一群不太想和他們扯上關係的家夥。
統一宗教的信徒也叫做麥西哈，其中有一部分人被稱為聖騎士，他們在神的名義下接受了行駛奇異領域製禦裝置的洗禮，也就是統一宗教中的dcu管理者。他們不得因為自己的私立私欲而展開素材定律。另外，聖騎士中有許多人都設置了極端強化戰鬥的素材定律，在現代恐怖活動中不乏他們的身影。
統一宗教雖然和純粹以科學探究為目的的世界國家第一大學勢同水火，但大學校園內也有好幾個教會的支部，恐怕是為了向dcu管理者布道或是進行間諜活動而設的吧。不過，這當然不是說統一宗教所屬的人都帶有危險的思想。總之就是，統一宗教在世界上有幾億信徒，其中既有壞人也有好人。
統一宗教的教義用一句話說就是混沌。隨便找出兩名司教，他們會說出完全相反的教理也毫不稀奇，又是甚至會產生激烈的爭論。不過，他們心中的神絕對是同一個，因此才精彩被稱為宗教的奇異點。甚至有科學家去研究他們到底為何將其認為是同一個神。
另外，最近有傳言說，統一宗教中似乎出現了救世主，名字叫做雅麗珊卓?米哈洛維奇?艾森施泰因。救世主似乎能完成某項奇跡，但詳細情況不明。
賢悟讀完了一遍之後，盯著附在最後的建築物設計圖和示意圖看。那是建在跟丟了理璃的山附近的教會建築。不出所料，果然有一部分是將山體鑿開而建地，這樣就能確信理璃是移動到教會裏了。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要移動到教會裏去。如果和雅麗珊卓扯上關係不是單純的偶然的話，理璃就有可能是有意識地移動到那裏去的。那麽，恐怕就不能用普通的手段解決了。
「嗯。萬事俱備。大家一起去參拜吧。」
賢悟對事先叫來研究室的清十郎和彩世說。
「加油啊。」
清十郎立刻事不關己地說。
「你在說什麽啊清十郎。你該不會是覺得虔誠信奉神明的信徒們危險吧？那麽你多慮了。多相信一下別人如何，shy boy？」
「我相信別人。不過你不可信。這事兒怎麽聽都不對勁吧？」
「不要那麽固執。我們不是朋友嗎？」
賢悟滿臉虛偽的笑容。
「給我馬上停止。我一會兒是沒事兒，可是你那邊的債也攢得差不多了。不管怎麽樣都是我這邊不合算。」
清十郎討厭麻煩，但在對知識的好奇心方麵和賢悟不相上下。他有時會利用賢悟的人脈和情報網獲得研究數據，作為交換也會幫忙做賢悟的研究，算作是有借有還。當然，他總是被賢悟騙，這部分也好好的算在賬上了。
「你這個守財奴。那麽，告訴你你上次說想知道的那個吧。」
清十郎臉上一變。
「你難道不知道要想欺騙敵人首先要欺騙自己人這句話嗎？」
「這事兒應該不會以我變成敵人收場吧？」
要是最後結果你還是不知道的話我可跟你沒完，清十郎把話說死了。
「別說蠢話，以你為敵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賢悟轉向有點過分認真的清十郎，
「這筆賬你過後怎麽算都行。」
「走吧，摯友。我可沒說過不幫你！」
不知是什麽事吸引了他，清十郎分秒必爭地站起身徑直走向自動門。
「清十郎，給我點時間好嗎？」
清十郎來回看了看賢悟和彩世的臉，心領神會地揮揮手說：
「別豎死亡g哦。」
他留下窘迫的玩笑，走出室外。賢悟就在這種窘迫的氣氛下轉向彩世。她當然明白賢悟想要說什麽，在他支支吾吾的時候也隻是低著頭偷偷抬眼等著。賢悟擠出一點點湧起。
「我說……」
「嗯……」
「那個……上次說的結婚的事情……」
「嗯……」
彩世在賢悟的注視下顯得有些畏縮，把嘴唇咬得緊緊的。賢悟覺得她這個樣子十分可愛，十分寶貴，十分惹人憐愛。所以，他謹慎地選擇詞句。
「我……那個，對於戀愛這種東西啦，喜歡上什麽人這種事情，怎麽說好呢……說出來丟人，我還不太想得明白啊。我是喜歡彩世啦。在女性朋友裏排第一位。但是，要說這是不是喜歡，恐怕不是的。」
賢悟在智商和智能方麵十分發達，但情商方麵依然是成長期的少年。要問他對女孩子有沒有興趣，當然也不是沒有。但是，若問女孩子和科學那個更喜歡，他的天平恐怕會向科學傾斜。賢悟無論如何都不想帶著這種半吊子的感情和彩世交往。
經過長長的、長長的沉默，彩世抬起來，帶著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說：
「嗯，我知道了。」
「……今天還是不要去了吧？」
「不，要去。我都是dcu管理者了，不要說這種話啦。」
彩世半開玩笑地說著，換上平時開朗的表情。賢悟走向自動門，忽然感到背後傳來柔軟的觸感。彩世從背後抱住了他。
「那個啊。我是如果，如果一之瀨君把我的感情、我的事情全都想明白了的話，再重新考慮一次……好嗎？」
句尾的聲音十分模糊，立刻就消失了。彩世沒有再說什麽，靜靜等著賢悟回答。
「你這樣……不會很痛苦嗎……？」
「沒關係。我相信你。永遠。」
賢悟絞盡腦汁尋找應該對她表述的話語，但很遺憾什麽也沒有想出來。
「走吧。」
彩世從他身邊跑過，自動門發出電子音，打開了。門外正在耳朵貼著門偷聽的清十郎趕快站好姿勢扶了扶眼鏡，故意咳嗽了一聲。
「這就是青春啊。」
死亡g豎立。
6
上述統一宗教的教堂在山腳下鑄有巨大的門。門的周圍有數名身著修道服的信徒站崗，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監視攝像頭。另外不隻是門上的電子鎖，還設置和許多防止潛入的安全設施，看上去防守十分牢固。不過賢悟早就準備好了密策。照他的話說：「古今中外，沒有一個教會會對迷途的羔羊關上大門。」
等清十郎下定了決心之後，賢悟堂堂正正地對門口的一人說：
「你好。是薩辛卡叫我來的，說是有話要對我和朋友說。」
賢悟臉上帶著可疑的職業微笑，被搭話的老婦人則會以慈祥的笑容。
「哎呀，歡迎歡迎。既然是找薩沙，那你們是希望皈依的人吧？那孩子非常善於尋找迷失了道路的人呢。這一點我得向她學習學習。啊，請進來吧。我是聖騎士渡邊清子，很高興認識你。」
要用一個詞形容這位一股腦說了一大堆的人的話，那就是鄰居家的老奶奶。賢悟緊張的心弦意外地放鬆了，心情十分複雜，清十郎小聲替他說了出來：
「聖騎士？她就是？」
話雖如此，沒有人感到驚訝，賢悟他們早已把『現實比小說更加離奇』這句格言刻在心中了。他們各自報上名字，準備走進教堂。
「啊啊，請稍等一下。進入教堂的話即使尚未皈依也必須遵守戒律。不過大體上隻有三條，不用擔心。」
之後，清子說出了三條戒律。
其一，不得說謊。
其一，不得懷疑神。
其一，不得侵犯神性。
「如果打破了戒律會遭到懲罰嗎？」
賢悟隨口一問。
「不可以打破戒律哦，打破了的話就必須將生命還給神才行。所以，你們一定要小心。不過沒關係啦，這裏最近都沒有出現過打破戒律的人。來，請進吧。」
賢悟再次感到宗教這種東西的不合理與無邏輯，抬腳走進了教堂的大門。門裏是一條足夠五十人並排行走的寬闊走廊，大理石的柱子左右對稱地排列，一直向深處延伸。越往裏麵走，天花板就越高，似乎山的內部全部都被建成了教堂。另外，走廊的牆壁和天花板上還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壁畫。
乍看上去簡直要以為這個建築物中隻有大得誇張的走廊了，不過向前走過一段之後便發現了許多房間。走過這些房間，正前方出現了一扇根本無法以人力撼動的巨大門扉。
「我話說在前麵，隻有這次你別有什麽蠢想法啊。宗教這種東西都是不講理的。明白了嗎？喂，回答我啊。」
清十郎小聲提醒賢悟，但賢悟隻給出了曖昧的回答。
「難以理解的神降下光芒。」
清子跪在地上，握起雙手念出禱告的句子，門自動打開了。那大概是語音認證式的密碼吧。
門中傳出聖歌的聲音。那是曾經聽到過的清澈的歌聲，無疑是雅麗珊卓的聲音。
「前麵是大聖堂。現在正在進行聖歌聖祭，進去地時候請保持安靜。」
「那把這麽大的一扇門打開沒問題嗎？」
清十郎問。
「沒事沒事。很多人都真麽做，薩沙對這種事情也很寬容。但是，在輪回行的途中絕對不可以。要注意不得侵犯神性。這一點要好好記住才行。」
對統一宗教不甚了解的賢悟他們根本連什麽是神性的基準都不知道，不過他們聽話地安靜地走了進去。
圓形的大聖堂中心像舞台一樣攏起，像四方鋪開長長的、緩緩的台階。舞台上，雅麗珊卓合著管風琴莊嚴的音色獨唱聖歌。
信徒們全都閉著眼
睛，帶著沉浸夢中的表情握著雙手。其中大約有一半人穿著修道服，另外一半穿著便裝或西服，似乎是直接從工作、學習的地方過來的。
賢悟他們為了不至於太過引人注目而站到了群眾的身後。
一會兒，歌聲結束，在管風琴的餘韻中，雅麗珊卓說：
「尋找並救濟背離偉大的意誌之人吧。懲罰心懷邪惡意誌之人吧。否則，不久之後世界就將迎來終焉。一切歸於虛無，靈魂漂泊於黑暗。」
信徒們一齊重複。
「難以理解的神降下光芒。」
在這句結語之後，雅麗珊卓望向遠處，感覺突然和賢悟四目相接。不過這不是錯覺，她立刻從台上走下來，徑直走向賢悟。信徒們為救世主讓出一條道路，人牆於是分成了兩邊。
然後，雅麗珊卓跪在賢悟麵前，這樣說道：
「您終於來了，默西亞。我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
聽到彌賽亞這個詞，站在周圍的麥西哈們產生了一陣騷動，都和雅麗珊卓一樣向賢悟跪下祈禱。
和幾小時前見麵的時候一樣，雅麗珊卓用好像正在看向某種不在此地的東西似的眼神麵向賢悟。賢悟想問她的事情又多了一個。
「那個默西亞是什麽？」
「是指第二救世主。拯救世界的第一救世主是彌賽亞，而拯救彌賽亞的則是第二救世主默西亞。」
「那，薩辛卡就是彌賽亞嗎？」
「似的。十分慚愧。」
也就是說，雅麗珊卓的意思是能夠拯救她的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賢悟。說實話，這簡直就是毫無根據的神秘學事件。如果她是認真的話，隨便附和一下比較方便行動，不過尋找不這麽做的出路才算是賢悟。當然，賢悟相信她不是認真的。
「默西亞很偉大嗎？」
清十郎露出胃疼了似的表情，用手肘捅了捅賢悟的側腹。賢悟完全沒能領會他的意思，把他的胳膊隨手推開。
「人在神之下，眾生平等。不過，我們萬分歡迎您的到來。」
「那麽，我想稍微參觀一下這個教堂可以嗎？」
心裏著要找什麽借口，結果雅麗珊卓自己說出了關鍵詞。
「當然可以，不過那個，這裏是找不到天川理璃小姐的哦。」
聽到這毫無心機的話，賢悟反而渾身戒備起來。他在和雅麗珊卓的對話中從來沒有說出過天川理璃的名字。
「那麽，你能說說你是怎麽知道那個名字的嗎？」
和壓低了幾分聲音的賢悟不同，雅麗珊卓依舊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個，你知道weijian嗎？」
「抱歉，我對宗教不了解。」
「就是寫成『看見未來』的未來見。我使用了未來見，未來就是這樣對我說的。我想你是在尋找那個人吧。」
原來如此這就是奇跡吧，賢悟明白了。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實用化的現在，依然能被成為奇跡的少數現象之一就是完全的時間旅行和預知能力。特別是預知能力和救世主十分相稱。不過——
「你知道天川的時間移動說嗎？」
「不知道，對不起。我對科學不了解。」
奇跡之所以被稱為奇跡，是因為它在現代科學的基礎上不可能發生。當然，科學家地腦子裏並非沒有出現過預知能力或時間旅行的想法，而且也有人認為運用奇異領域製禦裝置這些事情都不難實現。將其用實驗驗證的是天川理璃。
理璃首先進行的是將時間的原理素材和停止的現象素材組合，設置出『時間停止（time stop）』的素材定律。在實驗中使用的道具是沙漏。然而，對正在落沙的沙漏展開設置好的素材定律的時候，不知為何沙漏消失了。閉塞素材定律的時候沙漏再次出現，且裏麵的沙子全部落到了下麵。換句話說，時間沒有停止。
不論怎樣調整素材定律的設置方法，基本上都不會發生任何事情，或是在少有的幾次中使沙漏消失而已，此次實驗被認為是失敗了。
然而，理璃著眼於『沙漏消失』這個現象。她將這個現象認定為時間停止的狀態，提出了時間移動說。
即，並非時間從過去流向未來，而是世間萬物順著從過去到未來的方向沿著時間移動。
既然無法看見處於不同空間的事物，那自然也就看不見處於不同時間的事物。所以展開時間停止的話沙漏會消失。閉塞時間停止的時候，時間好像依舊按原樣流動、沙漏裏的沙子完全落下是因為發生了收縮調整。為了將沙漏停止的時間取回而調整了物理法則。在那個瞬間，沙漏在通常時間的一瞬間消費了停止期間的全部時間。
那麽時間停止了的沙漏周圍是什麽呢？比方說，拋開沙漏，轉而將寶麗來即時相機的時間停止一年會怎麽樣？在閉塞素材定律，相機的定時器啟動按下快門的時候，照下的會是一年前的情景嗎？
答案是，什麽也沒有照到。因為所有物質都在不斷地沿著時間向未來移動。一年前在那裏的東西現在已經全部都在『現在』了。這個實驗證明的是：即使成功時間旅行到過去，那裏也什麽都沒有。因此我們至今為止依然沒有遇到過未來人，也沒有體驗過時間悖論。當然，也不可能向過去的自己傳到今後會產生的危機。
同樣的，人們也無法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即便從現在看向未來，那裏也什麽都沒有。
「唯一可能的就是利用時間的相對性前往未來而已，但這作為時間旅行來說有一個重大的缺點。你仔細想想看，利用時間的相對性，也就是說去到的未來中是沒有未來的自己的啊。哪有這麽不浪漫的時間旅行啊！」
「那個，對不起。太複雜了我沒聽明白。」
賢悟得意忘形地長長地解釋了一大堆，完全偏離了本題，不過雅麗珊卓好像完全沒有理解。
「嗯，你對這個完美的解釋到底哪裏不明白？」
不用說也知道，賢悟完全沒有教書的才能。
「不，那個，關於用科學無法看見未來這一點我是明白了。那麽，未來見就一定是神賜予我的奇跡了。」
正因為如此賢悟才討厭宗教。將無數科學家們窮盡一生不斷積累得出的東西，毫無道理的用一句話否定。這種行為等同於嘲笑他們的努力。這麽想著，他甚至在雅麗珊卓的眼神中感到了陰暗的感情。
「那麽，你就在此時此地，證明一下這個奇跡吧。做得到的話默西亞也好彌賽亞也好全都聽你的。什麽嘛，能看見未來的話就簡單了，世界什麽的，隨便就能拯救一兩個給你看。」
賢悟已經快忘了原本的目的，向神的奇跡挑釁。雅麗珊卓向著激動起來的他的額頭伸出手說：
「失敬了。」
奇異領域展開，賢悟的意識瞬間飛躍。
下一個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master，發現了可疑的東西。誇獎我吧。」
昏暗的視野中，賢悟無法回答，隻是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急行。
那裏有一位失去了四肢、吊在空中的囚徒。右臂從肩膀、雙腿從膝蓋往下、左臂從手肘開始全都沒有了。從左肘出滲出鮮血，一滴、一滴，不斷滴到地上。
——背後傳來腳步聲。
「您看到了嗎？」
說話的是雅麗珊卓。地點是大聖堂，被眾多信徒包圍，彩世、清十郎和加奈也在身邊。那影像看上去非常現實，但那就是未來嗎？
「剛才的是未來見嗎？」
「是的。」
「具體的日期和時刻呢？」
「不知道。」
「真有趣啊。」
雖然時間模糊，但既然如此具體，那就不是屬於宗教而是屬於科學的範疇了。
「方便的話，我領您在教堂中轉一轉吧？」
「一定一定，麻煩你了。」
「拜托她是可以，不過這種情況遠遠沒有滿足我的安全基準啊。」
「一之瀨君的詞典裏一定沒有安全這兩個字。趕緊把正事幹完吧。」
和早就想回去的清十郎和沒什麽幹勁的彩世不同，賢悟對接下來的事情期待不已。
7
教堂仿佛是一個被時代丟棄的地方。首先，這座宏大的建築物內部完全使用掃帚、抹布、撣子等原始的清潔工具打掃的。裝著監視攝像頭和語音認證的們，卻連家用掃除機都沒有。接著，他們在廚房看見了生火的情景。使用的工具叫做舞錐式取火器，是賢悟在硫磺島使用的道具的發展形。換句話說就是人力。另外洗衣服都是手洗，修道服也是手工縫製的。現在，這種場景即便是在世界國家第一大學之外都不可能出現了，這在學習最尖端科學的學生眼裏顯得異常奇怪。清十郎一臉對古代文明著迷的表情遺憾地說：「我來做掃除的話根本用不了五分鍾啊。」彩世回答說：「宗教就是一種慢節奏生活啊。」賢悟則和雅麗珊卓聊起關於未來見的話題。
「認為我是默西亞也是因為看見了未來嗎？」
「是的。」
「聖歌聖祭的最後所說的世界不久就將迎來終焉是什麽意思？」
「我看見了未來。一切都消失了的未來。」
說著，雅麗珊卓的表情沉了下來。她那望著遠處不再返回的雙眼，仿佛在某天見過一樣。
「而彌賽亞拯救了世界。」
「正確的說是眾多的人一起做出努力拯救的。彌賽亞隻是一個契機而已。」
「如果沒有默西亞拯救彌賽亞的話，契機就不會出現。所以，他們兩人同時被稱為救世主。不過，這麽一來，一起做出了努力的那眾多的人也都是救世主了啊。」
「是的。做出了努力的那眾多的人被稱為第三救世主、麥西哈。統一宗教的信徒被稱為麥西哈就是以此為語源的。」
賢悟大大地點頭，向雅麗珊卓挑釁：
「這話說得真漂亮啊。」
「是的。謝謝誇獎。」
但她完全聽不出諷刺，反而讓賢悟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這是最後一個地方了。請進。」
那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房間。家具隻有簡單的桌子、椅子、床和窗簾，能夠藏人的隻有床下麵而已。姑且也檢查了一下，當然沒有任何人藏在那裏。
「清十郎，怎麽樣？」
「啊啊，完全一致。沒有發現擴建改建的痕跡。」
清十郎事先看過教堂的設計圖，看來事物和設計圖沒有什麽不同。賢悟也沒有找到密室或是密道一類的地方。
「不過，還有一個房間吧？」
清十郎對雅麗珊卓說。
「是的。但是，那裏是進行輪回行的地方。聖騎士以外的人進入會侵犯神性。」
賢悟立刻說：
「你說什麽？意思是說那裏是能用最像樣的理由禁止外部人員進入的絕好的藏身之處嗎？」
什麽腦內變換啊。
「那個，您誤會了。我向神發誓，那個房間裏隻有麥西哈。如果在麥西哈的輪回行途中侵犯了神性的話，和這件事有關的所有人地性命都必須還給神才行。輪回行就是如此神聖、如此殘酷的儀式。為了那位麥西哈，也為了您自己，請保證會安靜地守護。」
不知是被真摯的勸告打動了，還是被氣勢壓倒了，賢悟不情願地點了頭。
「今天已經很晚了，您走了這麽多路也累了吧？方便的話，今晚就住在這個房間裏如何？」
確實，在教堂裏繞來繞去地已經累了，賢悟答應了這個提議，雅麗珊卓說要安排晚餐便離開了。
「你們怎麽看？」
賢悟問。
「硬要說的話是黑的吧。」
「肯定是黑的吧。」
彩世和清十郎回答。
「不過小薩沙看上去是好孩子。」
「因為某個笨蛋看上去太像壞人了。」
有道理，彩世帶著這種感覺看向賢悟。
「別看我，彩世。還有你閉嘴，清十郎。那麽，今晚就行動，時間是淩晨兩點。」
8
深更半夜。在漆黑寂靜的教堂內出現了四個形跡可疑的影子。他們正在一之瀨賢悟及其同學們、還有他製造的他律型人工智能機器人。他們確認無人把守之後便溜出房間，在黑暗中輕手輕腳地移動，來到了某個房間前。
「能行嗎？」
「是量產商品。應該沒問題。」
清十郎用納米智能手機連上電子鎖，不一會兒便打開了。他們一邊注意著不發出聲音一邊小心地打開門。從門縫中飄出的是刺鼻的異臭，那種像是完全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裏麵肯定沒好東西。我跟你打賭。」
「正因為如此，彩世絕好側藏身之處。賭就賭。」
「這個奇怪的味道是什麽啊？真不想待下去。」
彩世打頭走進室內。內部比想象中要寬敞，牆壁上裝著燭台，蠟燭的光芒模糊地照出石質的地板和天花板。
他們一邊注意著周圍，一邊慎重地向深處前進。途中，下了一道樓梯，周圍一下子變暗了。展開素材定律的話會被模式雷達捕捉到，因此三人和一台機器人保持適當的距離，有效利用全息顯示屏的光分頭調查周圍。
立刻，加奈說。
賢悟聽到之後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master，發現了可疑的東西。誇獎我吧。」
一字一句，都和在雅麗珊卓的未來見中聽到的一樣。
他律型人工智能的發言完全是隨機的，連賢悟都無法預測。難道說，這樣想著，賢悟無法回答，隻是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急行。
那裏的景象和在未來見中看到的完全一樣。失去了四肢、吊在空中的囚徒右臂從肩膀、雙腿從膝蓋往下、左臂從手肘開始全都沒有了。從左肘出滲出鮮血，一滴、一滴，不斷滴到地上。
然後，完全一樣地從背後傳來腳步聲。
還沒來得及轉身賢悟就被打飛了。奇異領域展開，憑空出現了遮住囚犯身體的巨大的劍之牆壁，緊接著牆上燭台的蠟燭一齊點亮，映出了周圍無數的白骨。其中許多都失去了雙手雙腳，地麵的石板上血液向四周延伸，逐漸變得烏黑。
「輪回行的輪回是輪回轉生的意思，即為轉生為汙垢清淨的肉體。」
重低音的聲音響起。叉腿站在賢悟麵前的巨漢正是聖騎士阿薩德?馬特爾?瓦利。他像是授課一樣一句一句地，禮貌地解釋。
「為了輪回轉生，需用潔淨的鎖鏈纏住軀幹和脖子，將汙穢逼入四肢，再將那些汙穢連同四肢一齊斬斷。首先斬落一根手指。若傷勢痊愈則再斬一根，指頭斬光之後便斬落手腕、手肘、肩膀。按照右手、右腳、左腳、左手的順序進行。在失去了痛苦和四肢、克服了恐懼、左後的左肩落地、並能領悟劍之極致之時，才被允許讓四肢再生，得以獲得神性。但是，若輪回行被沒有獲得神性之人看到，汙穢便會進入體內，修行無法完成。由於侵犯神性，見者、被見者都必須將性命還給神。」
賢悟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忍不住提出異議：
「這種事太瘋狂了。汙穢究竟是什麽？人的身體裏才不會有那種東西。從來沒聽說過人類的身體中含有什麽光有鎖鏈纏住軀幹就會向四肢移動的毒素。這到底是誰的論文？很抱歉將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