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千總聽得身後山寨方向忽然響起了戰鼓和螺號之聲,不禁大吃一驚,他急忙轉身催馬來到隊伍的前麵,抬眼一看,隻見塵土飛揚之中,從山寨裏殺出一彪人馬。


    千總見狀,也顧不得派人去抓那裝瘋賣傻的老頭了,急忙傳令隊伍列起一字長蛇之陣,準備迎敵。


    從山寨裏衝出來的人馬,見官軍遠遠的列出了陣勢,於是也在一箭開外的對麵紮下了陣腳。


    千總趨馬來到陣前,抬眼仔細看那對方的人馬,但見得對麵一眾嘍囉穿戴的衣帽千奇百怪:有穿著尋常短褐的、有穿著捕快的衣服的、還有穿著官軍的皮甲的,有戴著官軍的頭盔的、有戴著萬字巾的、也有戴著豬嘴巾的、還有隻包了塊幘帕的。


    千總仔細觀察,這山寨上的嘍囉不僅衣帽不整,而且手中的兵器也是長短不一:有持長槍的、有持長刀的、還有拿著鏜耙的,更有甚者,居然還有不少人舉著高大的毛竹的。


    千總注意到,那山寨的眾嘍囉不但一個個衣帽不整,兵器長短不一,而且列隊也和普通的兩軍對陣中常見的一字長蛇陣截然不同,看上去一共也就百多號步兵,卻全都是十幾個人一組那麽縱向排列的,這麽縱向一排列,本來就沒多少人的隊伍,就顯得更加單薄了。


    就在帶隊千總看著對麵的隊伍發呆的時候,他抬眼忽然看到對麵門旗開處,一騎白色的戰馬已經走到了陣前。


    千總注目一看。那白馬之上,端坐著一位一身皂色襖褲之人,這人不僅衣褲皆墨,而且連人也長的跟黑炭頭似的。那叫一個黑。一雙牛眼配了一副翻天鼻孔,咧著一張大嘴,齜著一口白牙,一雙小耳朵還向上支愣著,手持一柄長杆的瓜瓣黑鐵油錘。


    千總看著眼前這位年齡不大腦袋瓜子不小,長的跟牛魔王似的傻小子。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暗罵:‘他媽的,這得什麽樣的爹媽能生出這麽個活寶出來。黑不溜丟的居然還騎著匹白馬。’


    更讓千總驚奇的是,這迎麵過來的小牛魔王的馬下側首,居然還跟著一位牽馬墜蹬的。仔細一瞧。這牽馬墜蹬的跟馬上這位可真是天地絕配。此人一身茶褐色短襖。披散著頭發遮住了半邊麵孔,露出來的半張麵孔,疙疙瘩瘩青中帶綠。綠中泛青,宛如一張賴蛤蟆皮一般。這人長的雖然奇醜無比,可走起路來,居然腰肢婀娜的有點女人的味道,這真是看身材迷掉魂,看麵孔嚇死人。


    看著兩個醜八怪一前一後的來到陣前,千總抬腿在胯下鳥翅環上摘下一杆镔鐵長槍,揮槍指向那馬上的黑炭頭說道:“馬某槍下不死無名之鬼,來的那賊寇妖孽報上名來!”


    讓馬千總沒想到的是,對麵過來這位黑小子。就跟沒他這個人似的,根本就不搭理他。隻見他也不答話,也不看他,隻管慢悠悠的趨馬向前,一直走到離他隻有兩三丈遠的地方才勒住了韁繩。


    馬千總見對方沒理他,心中不禁萬分懊惱,他隻道是這小子的耳朵不太好使,於是見對方已經來到近前,就又大聲的厲喝到:“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沒成想,這黑小子隻用眼角斜了他一眼,就伸直了脖子把目光投向了他身後的隊伍,然後忽然大著嗓門嚷了起來:“對麵來的官軍兄弟聽好了,鹿王寨歡迎你們的到來,更歡迎你們加入到鹿王寨子裏麵來,隻要加入了我們,我牛大帥保管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天天都有好日子過。如果你們當中誰要是不想加入我們,那現在趕緊散了轉頭回家還來得及。但是如果誰要非得跟我們作對的話,那我可要把醜話說到頭裏,一會打起仗來,咱這鹿王寨可是管殺不管埋……。”


    這馬千總見狀不禁心中大怒,他又一次對那黑小子喝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你……。”


    可話說出了口,不僅別人什麽都沒聽到,連那千總自己都快要聽不到了,原來這黑小子那宛如捏著鼻子牛哞一樣的大嗓門早就把他的聲音給蓋過去了。


    就在這時,千總身後一名百戶早已按捺不住,高喊一聲,拍馬來到陣前:“千總休要和那孽畜囉嗦,待俺直接取了他項上的狗頭。”


    牛蛋兒此時雖然嘴上在那喋喋不休的對著眾官軍說個沒完,可眼睛和耳朵卻都沒閑著,久經沙場的老手早已練就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耐。


    牛蛋兒此時偷眼一看,隻見來的這位頭戴獅子盔,身穿荷葉鎖子甲,手舉一柄日月開山刀。


    那將催馬來到近前,也不搭話,揮動手中開山刀,連肩帶背的奔著牛蛋兒就猛劈了過來。


    牛蛋兒見狀雙腳一磕馬兜肚,身子迅速向下一伏,順勢趴在了馬背上麵,二馬一錯蹬的同時,閃身躲過了那把斜劈下來的開山刀。


    躲過了對方的大刀的同時,牛蛋兒的手可沒閑著,二馬交匯的一瞬間,他單手持錘,反手向身後快速掄了過去。


    瓜瓣鐵錘掛著風聲‘嗚’的就奔那百戶的後心砸去,大錘落處,隻聽的‘嘭’的一聲悶響,那百戶身子向前一歪,隨即就跌落到馬下一命嗚呼了。


    那馬千總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手下的這個百戶,管怎麽說也是習武的世家出身,平日裏一口大刀使得也是風飄玉屑,雪灑瓊花的。可沒成想上陣連一個回合都沒走上,就被對麵這個毫不起眼,黑不溜丟的半大孩子給一錘送到閻王殿去了。


    千總見那黑小子手段高強,一邊替那短命的百戶惋惜,一邊心中暗自慶幸剛才上陣的不是自己。


    千戶心想,看來單打獨鬥怕是沒人能是那廝的敵手,還是仗著人多勢眾取勝為妙。想到這,千總一邊傳令旗牌官向山坡上發出信號,一邊揮動手中鐵槍,高聲大叫道:“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給我殺!”


    說罷,千總手持镔鐵長槍帶頭就殺向了對方陣營。手下官軍聽了號令,也立刻跟隨千總隨後掩殺過來。


    站在牛蛋兒身後的梅武藝,見官軍如一條長蛇般整隊的兵馬都翻卷了過來。他急忙向前急衝了幾步,暗自運起吐火羅水火魔功。然後暴吼一聲,雙掌猛地隔空劈向迎麵之敵。


    梅武藝手掌起處,立刻有無數的暴雨般的水珠向撲麵而來的敵陣鋪天蓋地般掃去。那衝在前麵的一眾騎兵率先就著了道了。那看似晶瑩剔透的水珠,打到身上立刻如鋼珠鐵球一般堅硬。被打中的騎兵立刻紛紛落馬。


    那後麵的步兵,本來剛才見到那牛魔王般的賊首生猛無比,心中就已經怕了三分。現在猛然發現後麵這位披頭散發相貌醜陋的家夥,居然善使妖術,於是更都怯了腳步,不敢擅自向前。


    梅武藝此時再次趨步向前故伎重演,於是又一波暴雨般鋼鐵水珠,向那些止步不前的步兵狂襲了過去。靠前一點的步兵立時都被打得頭破血流。於此同時,牛蛋兒也手持瓜瓣鐵錘,嗷嗷怪叫著奔向對方殺去。


    眾軍漢立時被這一對迎麵撲來的妖魔鬼怪嚇得魂飛魄散,大夥發一聲喊,掉頭向回跑去。


    那千總因為率先衝出,所以並未被梅武藝的暴雨打中,連同其他闖過暴雨的幾十號騎兵一起,呼號著衝向了對麵依然呆立在原地的山寨的步兵。


    這幾十個騎兵再有一二百步就要殺到那一簇一簇的山寨嘍囉麵前的時候,忽然從那些嘍囉的後麵閃出來二十幾個射手,手持強弓勁弩,對著迎麵而來的鐵騎就是一排利箭射出。


    措不及防的官軍鐵騎被突然飛過來的利箭立時就射倒了一半,餘下的官軍立刻勒住了戰馬,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可就在這時,那山寨裏的嘍囉,每十二個人一簇,共分十簇,已經呐喊著衝了過來。馬千總見狀急忙指揮剩下的這些騎兵倉促迎戰。


    雙方剛一交手,馬千總就立刻知曉了這看似散亂的隊伍的厲害,每一簇十幾個嘍囉就是一個緊密的戰鬥團隊,手中看似長短不齊的兵器,其實是各具用途。


    那馬上官軍揮動著刀槍向對手砍刺的時候,那嘍囉中的長牌手立刻就抵擋住刀槍的進攻,而那些長槍手和狼筅手隨後就刺向馬上的官軍,而後麵的短刀手則俯身揮刀猛砍馬腳。


    馬千總不知,這十幾個人一簇,手持各種長短兵器的陣法,乃是抗倭名將戚繼光發明的鴛鴦陣法。戰時長短兵器各司其職,高效實用,團體作戰,以一當十。戚老爺當年就是靠的這種陣法,屢屢大敗東瀛倭寇。


    奔過來的官軍本來就少,再加上這鴛鴦陣法實在是厲害。隻一轉眼的功夫,就被眾嘍囉收拾的落花流水。人被戳倒,馬被砍翻,就剩下馬千總一個人,轉身撒馬向回跑去。


    此時留守在山坡上的百十號官軍的騎兵已經衝了下來,可剛剛下來就被反身跑回來的步兵擋住了去路。雙方互相堵在鹿王廟前亂做一團。


    尾隨在步兵身後的牛蛋兒,此時已經衝了過來,他揮舞著瓜瓣鐵錘,如虎入羊群一般,凶猛的殺入亂哄哄的官軍隊伍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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