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這一覺輾轉反側,沒怎麽睡好,天就亮了。


    以往謝臨還會讓墨兒他們中的一個來暖暖被窩,可是昨夜不知是因為疲累,抑或其他,她隻想一個人呆著,結果反而更是整夜都是迷迷糊糊的,沒怎麽睡著過。


    墨兒不是個心細的,她給謝臨束發的時候沒發現,綺羅也常常心不在焉,伺候丞相用膳的時候,也沒發現,好在淑霞心細,一見謝臨臉色不好,趕緊弄了溫水給謝臨潤潤眼睛。墨兒和綺羅這才定睛瞧了一眼謝臨的臉色,這不瞧還好,一瞧倒是大吃一驚,“爺這是怎麽了?”


    丞相府裏都以謝臨為依靠,就算天塌了,還有謝臨頂著,雖說都是心腹,知道謝臨其實是女人,可是也許是依靠得習慣了,總沒想到謝臨也是會有憔悴,需要人依靠的時候。


    這邊淑霞為謝臨潤眼睛,那邊墨兒和綺羅緊著為謝臨夾菜,忙得不亦樂乎。卻聽一旁洛石阡不鹹不淡地說:“這丞相當得不錯,有人伺候著,有美人暖被窩,我當了禦醫這麽久,也沒嚐過這樣的滋味。”說著,他還頻頻點頭,“不錯,不錯……”


    這些日子,洛石阡常常以為謝臨看診的名義出宮,陛下每度準許,久而久之,他連通報也省了,一說要為丞相看診,宮中侍衛便自然放行。昨夜太晚,就在丞相府住下了,今日一早自然就和著一桌一起用膳了。


    墨兒一聽他譏嘲,不由杏眼一瞪,“有能耐你也弄幾個侍妾來伺候著暖暖被窩,否則就閉上你的嘴。”


    “弄侍妾來?隻怕我更沒機會了……”洛石阡喃喃地說,聲音小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眼角瞄了一眼謝臨,眼神複雜,也不知是什麽意味,然後垂下頭去,把臉埋在飯裏。


    “說什麽嘀嘀咕咕的。”墨兒皺了皺眉,又給謝臨夾了一口菜。


    謝臨見碗裏的菜摞了幾層高,都不知道哪裏下筷,不禁歎了口氣,“綺羅,替我把朝服拿過來,我直接上朝去了。”


    這一日早朝,文武百官在大殿上到齊等待。


    謝臨則仍站在最前。她站得筆直,卻不知道居於他身後的尉遲正,忍不住看了多少眼她的背影。


    昨日大雪蓋地,內監總管賴昌趴在地上撒潑打滾似的拽著她褲子挽留的舉動,可還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裏。


    謝臨是個男人,賴昌是半個男人,這兩個人昨夜裏糾纏不休,賴昌大人居然還在地上撒潑打滾耍賴皮,那一幕幕深深地刺激了尉遲正,惹得他實在沒忍住心中忐忑激蕩,不得不開口,低聲問謝臨:“丞相大人,昨晚賴昌大人……”


    他話還沒問出口,就見賴昌率著一幫太監宮人,一步一步走上大殿階梯來,眾臣擺正姿勢,滿以為其後陛下緊隨,氣宇軒昂地坐上龍椅,卻見賴昌一擺手,示意眾臣不必跪下,“陛下龍體有恙,不宜上朝,諸位大人不必在此等候了。”


    “這……”眾臣不禁有些訝異。


    幾月前陛下與丞相鬧脾氣,鬧了幾天沒上朝,可後來也被勸了回來,而且現在丞相還政於陛下,陛下親政後,權力日益集中於陛下手中,這段時間,陛下每日早朝從不例外,奏折批閱句句在理,眾臣越發心安,心說奸佞已經越發難亂我朝綱。


    倒沒想到陛下今日竟是病了,難道又是和丞相大人有關?


    眾臣目光頓時又不約而同地落在謝臨身上。


    謝臨對這些目光毫不理會,隻對賴昌微微拱手,“那請賴昌大人告訴陛下,臣等預祝陛下早日康複,保重龍體。”說著,行了君臣禮,雖她不用跪,但是眾臣得跪,所以大殿上又一陣高呼“萬歲”之聲。


    等眾臣退下,尉遲正又稍晚一步,便見賴昌對謝臨招了招手,麵帶懇求,謝臨猶豫片刻,隻得跟隨其上,賴昌便趕緊抓住謝臨的手,臉上笑得像花兒似的,恐怕她逃脫了,扯了就走。


    尉遲正心下一亂,登時蹲下腳步,一直目送賴昌歡天喜地扯著謝臨離開的背影,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


    心裏一直揣測的事情,在他眼前,似乎當真成了事實。


    一時之間,大楚國年輕有為的兵部尚書尉遲正,內心成了一團亂麻,心情太過激蕩,許久不能平息。


    啥?謝臨……真是斷袖?!


    xxx


    賴昌拽著謝臨的袖子,生怕她跑了,一邊拽著,還一邊道:“謝大人,您可別又把陛下惹生氣了,禦醫可說了,陛下現在最宜平複心情,心情起伏不宜太過,大人您就說說什麽體己話,讓陛下高興高興,也就是了。”


    謝臨無奈被他扯著袖子,這時聽他說這話,不由有些沉默,末了,忍不住道:“怎地一夜就病了?昨天不還是好好的?”


    賴昌歎了口氣,揮退了跟著他們的太監宮人們,道:“大人,小人是不清楚大人和陛下昨天說了些什麽,可是小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麽?您昨夜定著說什麽話,氣傷著了陛下,陛下昨夜在大雪裏站了一夜……”


    聽到這裏,謝臨不禁驚訝地“啊”了一聲,賴昌還在唉聲歎氣,“小人怎麽勸陛下,陛下都不回去,這天寒地凍的,本來就冷,陛下還站在那裏挨凍,什麽人也忍不了站那麽一夜的。這不,過了淩晨,日頭都升起來了,陛下也病了,還想著要國事,要早朝呢,被小人給勸回去了。可陛下還在鬧呢,說一定要上早朝,大人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小人……小人……”說到這裏,賴昌忍不住挽起袖子,抹了抹通紅的眼角,兩下哽咽住,就沒說下去。


    謝臨倒沒料到明重謀竟會因著她的拒絕,在雪地裏站了一夜。


    天確實冷,昨夜裏,她還喝著寒氣,渾身的冷氣讓她忍不住冷冷硬硬地說話。


    他還把外衣罩在她身上,為了能讓她暖和一些。他雖然把賴昌的外衣披在身上,可是什麽樣的人能在冰天雪地裏站上一夜,卻不受了風寒的?


    昨夜,她早早地回到丞相府,用暖爐將自己暖和起來。而他卻一直注視著她離去的方向,思緒繁複,隻能站在那裏,任寒風侵襲他的身軀,卷去暖意,直至徹骨寒冰。


    她甚至一句能溫暖他的話還沒有。


    “真溫柔,”她記得明重謀這樣說,“溫柔得好像冰冷徹骨的寒風,凍得朕渾身發冷。”


    而她卻讓他到別的妃子那裏去,她這裏隻有冷,徹底的冷,她甚至不能溫暖自己,更何況溫暖他?


    “禦醫怎麽說?”謝臨回過神來,輕輕問道。


    “風寒入體,頭疼腦熱的,讓陛下多多休息,心態最好平和,不宜過於焦躁,開了幾個方子,陛下喝了兩口,就放下了,隻吵著要上朝,說若不去上朝,隻怕……隻怕……”賴昌瞅著謝臨,眼圈又紅了。


    謝臨對他這般吞吞吐吐的樣子看不過去,便接問道:“隻怕什麽?”


    賴昌咬了咬牙,道:“隻怕丞相大人要責罵他,陛下說,他才不想丞相大人天天這樣訓。”


    謝臨沉默。


    “我們沒法,隻得讓禦醫又弄了些凝神靜氣的湯藥,陛下總算安穩了些,現正睡下了,可是睡夢裏老叫著大人的名字。”


    賴昌帶著謝臨走到明重謀寢宮門前,賴昌小聲道:“謝大人,您可別又再訓陛下了,陛下氣得極了,說不好怎麽煩悶呢,這病就越發不容易好,您就說點好聽的,讓陛下高興高興,這病也能好得快一些。”


    好聽的?什麽是好聽的?


    隻怕這時候的明重謀,隻想聽那一句吧,偏偏這卻是她最不能說,最不能答應他的。


    謝臨無奈,隻得走了進去。


    清風攏紗,寢帳朦朧,依稀可見龍床上隆起,那人估摸著就躺在那裏。謝臨將紗攏了起來,見明重謀睡夢之中,仍陰沉著一張臉,囈語著,謝臨側耳聽來,似乎是“謝臨,你給朕記著……”


    那樣咬牙切齒的樣子,好像和她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謝臨失笑,想起賴昌說什麽“睡夢裏也老叫著大人的名字”,不禁搖了搖頭,恐怕這位陛下是在記恨她呢吧?估摸著又是想起來自己訓他的樣子,他不服氣,就夢裏也恨著。


    謝臨手指按在他額頭上,額頭上搭著一塊濕布,為了去熱的,隻是已經有些幹了,謝臨便輕輕把那塊布拿下來,在一旁的水盆裏浸濕了,然後再搭在他額頭上。


    也許是額頭上的涼意,讓他平穩了下來,臉色也不再糾結著,隻是口中仍然囈語,這次倒換了。


    “謝臨……謝臨……別走……”


    “別走……”


    “朕不說那些就是了……別走……”


    他隻是輕聲說著。床幃擺動著,他沒有多大聲,如此靜謐的時刻,輕輕一點響動,就能讓無數人都驚了。


    謝臨就像被什麽震住了一樣,她側耳,靜靜地聽他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不知道她的真名。他不知道她原來應叫謝靈兒,他不知道謝臨是她兄長的名字,他不知道她因著這個名字,背負了怎樣的責任,就像是他也即將背負的那些。


    她已然把她本來的責任轉移給他,譬如親政,譬如兵權,譬如江山下的萬家燈火,那本來是先帝給她的,她把這些都轉移給了他。


    “朕好好上朝,你別罵朕……”


    他囈語著,連睡夢裏,都記著她心心念念的那些話。


    他是個好學生,這大楚千千萬萬的讀書人,也不一定能及得上他。


    “可是臣卻不是個好師父,好先生。”臣如此平庸,隻顧得上能為這錦繡江山圖謀上那一分。再多的,臣就不能接受了。


    她低下頭,他長長的睫毛遮掩下,她知道他有一雙璀璨如星辰的眼眸。


    這不是他的臉,可是他的唇,她還記得有多麽溫潤,多麽柔軟。


    她輕輕地吻了下去,含住。


    隻那一刻就好,他不會知道。


    可就在那一刻,她感覺到有一雙堅實的臂膀摟住她的脖頸,那溫潤的唇動了起來,凶狠地咬住她的唇,溫柔的舌凶狠地舔/舐著她的唇瓣,頂入,伸了進去,強勢地讓她和他共舞。


    一個翻轉,她被那雙臂膀強勢地壓到那人身下,紗一樣的床幃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她被藏了進去。


    謝臨睜大了雙眼,看到近前,那雙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定定地注視著她,仿佛要把她的容貌刻印到心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美麗的更新,你們看到了沒。


    我盡力日更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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