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班會就上到這裏,沒有社團活動的人回家的時候要小心點。”


    刺激的轉學首日以來已經一個星期了。以班主任老師的話為信號,今天全天的課程結束了。


    當初擔心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的學校生活,一旦過去了的話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已經習慣了新的校園,與之前學校的進度不同的科目也銜接上了。


    “拉鏈村再見”、“先走了啦西村”、“拉鏈村明天見”(注:西村的花名讀音是fasu-mura,而拉鏈的讀音是fasunaa,是調侃上一章西村出的醜的叫法。)


    而且, 和對陌生人很冷淡的東京學校不同,過去我生長的真晝之崎裏的各位從那之後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接納了我。就算是發生了那種事之後,還是讓我感受到溫暖。


    至今為止才經曆過的孤獨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就像做夢一樣。外人看來還存在一些如同班同學對我的稱呼有一半以下都以拉鏈村固定下來之類的瑣碎問題,但倒不如說是我這邊都快要高興得把名字改成拉鏈村。


    經過這樣那樣的波折之後,當初以為會變成什麽樣子的我的日常,意外地順利進行著。


    教室裏充滿了放學後快活的喧鬧聲,我也稍稍挺了一下身子,解放一下雙肩上積聚的疲勞。


    好了,回家吧,今天四點半還有想看的電視節目呢。


    我踏著輕快的腳步站了起來,正準備離開教室的時候,


    “西村君—”


    遇上這聲音和身影,我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輕逸飄柔的長發,聽起來風鈴般舒服的聲音,加上優等生般的端莊舉止和溫柔的微笑,實質是怎樣姑且放一邊,單看外表的她是位被錯認作天使都不奇怪的女生。


    我在這所學校裏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同時也是唯一的不安分的因素的這個人,帶著滿臉高興的笑容站在那裏。


    “西村君,要回家了嗎?有什麽安排嗎?”


    “……呃、嗯。嘛,說有的話的確是有吧。”


    “是指收看古埃及遺跡的特別節目嗎?”


    “為什麽你會知道的!?”


    “所以說啦沒有什麽愛好的西村君會在意時間想要回家的理由什麽的,充其量看電視節目了吧。傍晚前這個時間段在播的節目不是麵向主婦的綜合節目就是麵向兒童的教育節目對吧?其中說到性格沉悶的西村君大概會喜歡的節目的話,就隻能想到像‘漫步遺跡’這種完全是狂熱向的標題的節目了。”


    “名推理!!”


    “說起來今天是亞比杜斯特別節目的重播吧?這是要特地趕回家看的東西嗎?”(注:來點小科普。abydos(亞比杜斯)是古埃及名城,位於尼羅河西岸al-balyana附近,是埃及最初兩個王朝的王室陵墓地。冥神奧賽利斯(osiris)被分屍後,頭顱就埋在abydos,後來又在此地複活。 直到今日,埃及人仍視abydos為聖地,每年1月abydos都會舉辦關於奧賽利斯謀殺案的戲劇表演,吸引許多埃及人前往朝聖。——來自豆瓣的介紹)


    “真、真多事啊,喜歡的東西多少次都想再看嘛。哼,那種浪漫澤渡同學肯定不明白的吧。所以呢就讓我回家吧。”


    “這個節目的話算上其它集數我一共錄下了一年的份量,需要的話我明天也可以拿給你哦。”


    “…………”


    為什麽會錄下來的……


    雖然由狂熱的遺跡漫步者(那個節目的支持者的通稱)的我來說有點奇怪,這節目實在沒多少收視率,是個會被腰斬的傳聞總是不絕於耳的超地方性節目喔…………?


    “所以說西村君,不用那麽匆忙,一起來玩玩吧。”


    “……哈,也不是不行了……不過澤渡同學,一直都在玩這個你還真是不會厭呢。”


    “不會厭的哦,因為最喜歡了。”


    澤渡一直維持著著愉快的笑容。雖然說我知道那並不是在說我,但是在那麽一瞬間胸中感到什麽熾熱的東西的我正值多愁善感的年紀,所以這也是類似生理反應的東西了,除此之外沒有其它東西了。從轉校第一天的那件事裏,我已經學習到一件事,把澤渡同學的這種發言太當真的話是會吃苦頭的。


    關於這個一如既往摸不清在想什麽叫做澤渡同學的這個女孩,我唯一知道的事情隻有一樣。


    那就是————


    “剛才在課上我製作了一個暗號,不來解解看嗎?”


    澤渡同學說完便從口袋裏拿出好幾張紙片。


    在那裏寫著這樣的內容:


    ある晴れた日の


    ことでした。私


    は楽しみにして


    いたアイスを食


    べるため冷蔵庫


    を開けました。


    でもそこにはも


    う、アイスの姿


    を見つけること


    はできませんで


    した。そう、誰


    かがすでに食べ


    てしまったので


    す。誰がいった


    いこんな事を。


    私は強い怒りを


    覚えました。誰


    がこのような心


    ないことを。絶


    対に犯人を探し


    、もうひとつ買


    えと弁償を求め


    るべきと思いま


    した。容疑者は


    ほぼ絞られてい


    ます。俺も食い


    たいと駄々をこ


    ねていた弟が、


    おそらく犯人。


    食べ物の恨みは


    怖いということ


    を思い知らせて


    やりたいと思い


    、私は弟の部屋


    を開けました——


    暗號文翻譯——


    這是發生在某個晴天裏的事情。我想吃期待已久的冰棍而打開了冰箱,但裏麵已經找不到冰棍的蹤影了。沒錯,某個人已經把它吃掉了。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情,我非常生氣,是誰做出如此無情的事情。我決定絕對要找出犯人,然後索取再買一根的賠償。嫌疑人已經基本鎖定了,一直撒著嬌說我也想吃的弟弟恐怕就是犯人。我想要讓他知道食物的怨恨有多恐怖,於是打開了弟弟的房間——


    回到正文——


    “…………這是什麽?”


    “這是基於事實而設計的暗號。”


    我的桌子上排著五張暗號,比起暗號看上去更像是日記。


    “這是昨天的事情,我洗完澡之後想要吃冰棍,但冰棍竟然從冰箱裏消失了。所謂被上帝背叛正正是指這種事情,我當時是非常的沮喪。”


    “……哈,隻是冰棍這種東西而已還真誇張。”


    “冰棍這種東西是什麽東西了?吃完晚飯之後正好過了兩個小時的時候正處於肚子的絕佳狀況,而泡完澡起來正是身體最渴求冰點心的時候。為了在這種最佳的時候吃上最美味的冰棍,我可是費盡心思準備了一番,昨天在從早上開始就期待著了。明明是這樣的,啊啊明明是這樣的!”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嗯,然後呢?”


    “……嗯,泡澡的時候我的腦袋中塞滿了冰棍的事。連穿衣服的時間都覺得浪費,我就圍著一條浴巾去開冰箱,在那之後,由於過於憤怒而把浴巾扔到地上,全速衝上二樓弟弟的房間。然後乘著一股激動的情緒一口氣打開了房門,在這個瞬間,你知道那孩子看到我之後首先第一句說的話是什麽嗎?”


    “穿上衣服。”


    “正解。”


    看來


    弟弟同學和姐姐不同有著正常的感性。


    澤渡同學怏怏不樂地繼續說道,


    “這個先放一邊,我問了弟弟冰棍的事情,他就回答說那種事我才不知道。雖然我認為他肯定是說謊了,但他早上比我還早出門,家人的證言表示他直到剛剛才從社團活動回來,怎麽看都似乎是清白的。”


    “……哈”


    “這樣的話,剩下的嫌疑人就基本上限定下來了。因為相信犯人肯定是家中的一員——那麽,請猜猜看,這起案件的犯人是誰呢?”


    正想著突然間都在說些什麽啊的時候,澤渡同學笑盈盈地說出下麵的話,


    “答案就在這份問題文章中,那麽,西村君能解讀出來嗎?”


    “哎呀,就算你這樣說……而且說回來,這東西真的是暗號嗎?”


    “是的,推理要素一概不存在。嘛,剛才的話要說是提示的話也許也能當做提示。”


    ……嗯。


    嘛,那啥,反正我也沒有什麽算得上安排的安排,這次就陪澤渡同學玩一下吧。


    不需要推理的要素的話,也就是說這是純粹是用暗號分勝負。和問題文章持續對峙了一陣子之後,我就發現了好幾個值得注意的地方。


    “這個……首先,文章故意設計成恰好放進7x7的方陣中的形式這一點肯定是有其意義。”


    “差不多,這種程度是解決這類問題的第一步呢。後麵呢?”


    “不知道是不是偶然,每份文章的第一個字都是以‘あいうえお’(注)開頭這一點也讓人在意,在這裏麵看起來似乎有解讀的提示。”(注:這五個假名分別讀作a、i、u、e、o,在五十音圖裏是用來標記每個假名所在的“段”,同一段的假名可以理解成有同樣的韻母。所以這五個字母在暗號裏一般都會帶有某種指示性的作用。)


    “嗬嗬。”


    澤渡同學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隻是看起來很開心地輕輕笑著。雖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不過我姑且還是以自己的直覺為基準繼續我的思考吧。


    五份文章對比著看一下,繼續尋找有沒有其它什麽可疑點。故意以等間隔排列的文章,然後是以‘あいうえお’開始的文字。あいうえお——也就是說,是它的順序?(yj補充:對於不會日語的同學再提示一點,あ、い、う、え、お這個順序是一種默認的共識)


    然後再比較下去,就注意到這份暗號還有一個個共通點。


    注意到之後剩下的就是單純的工作了。文字能一個字一個字地依次出現就好了。


    “……把這個這樣弄一下……”


    “緊張緊張”


    “……這裏,這個和這邊的重疊一下……”


    “期待期待”


    “……然後,最後就是這樣弄一下的話……”


    “激動激動”


    澤渡同學雙眼閃閃發光地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看著別人解暗號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那麽開心這件事暫且放一邊,我總算順利完成解讀工作了。


    “……那個,澤渡同學。”


    “啊,已經解出來了嗎?”


    “嗯,解是解出來了……”


    ……嘛,也就是說,這份暗號是這麽一回事。


    “每份文章的第一個字是‘あいうえお’,所以按照這個順序——總之就是,首先用以‘あ’開頭的文章與以‘い’開頭的文章比較一下,就會發現7x7的文字方陣中隻有一個字在坐標上是完全重合的。在這兩篇文章中就是第七行第二個字的‘も’呢。同理,按順序找出重合的文字,最後的以‘お’開始的文章就再一次和最開始以‘あ’開始的文章重合就好了。因為這樣做下來就可以得到‘も’、‘う’、‘食’、‘べ’、‘た’這樣五個文字,所以不過是‘我’、也就是澤渡同學忘記了自己已經吃掉了冰棍而已這麽一件事,解讀結束。……對吧?”(注:五個字連起來的意思是“已經吃掉了”,形象的解讀過程用下圖說明。)


    [解讀用圖]


    “是的,答對了。”


    對著啪啪地拍起手來笑逐顏開澤渡同學,我充滿脫力感地歎出一口氣。


    “這算是什麽啊……”


    “不,但這是真的。冷靜下來重新想想之後,才想起來晚飯之前忍不住便吃掉了,是件丟人的事情。”


    “也給被懷疑了的家人添很多麻煩了呢。”


    “我也有好好道歉的喔,然後就被異口同聲地說‘行了行了快穿上衣服。’”


    估計也是這樣啦……


    “不過,這種程度的暗號馬上就會被解讀出來了呢。要同時兼顧趣味性和解讀感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呢,不過接下來我會努力設計出更讓人快樂的暗號的。”


    澤渡充滿氣勢地用力握了握拳。到底是什麽東西驅動著她做到這種程度呢?


    在我看來澤渡同學就是個怪人,但這樣的她也看上去確實是學業成績優秀、生活態度端正、實際上還擔任著我們班的班長之類的職務的樣子。


    論及容貌的話更不必多言,單是為了看到澤渡同學的樣子,其它班的男生、有時甚至是前輩或者後輩來窺探我們的教室這種事,這一星期就已經見到過很多次。雖然有像如花似玉、步步蓮花這種讓想要吐槽“那種人才不存在”的詞語,但用在澤渡同學身上的話甚至會覺得並不為過,所以這點也讓人感到害怕。


    不僅如此,澤渡同學待人也和藹,深受同學和老師的依賴。也沒有因為自己出色的能力而自高自大,如同學校的偶像般的存在,同時在同性中也很受歡迎。真所謂才色兼備,無論哪點都無可挑剔的完美女生——雖然這一個星期下來對她有這樣直率的感想,不過對我來說,澤渡遙這個人始終是怎麽也摸不透。


    總而言之,我完全不清楚她在想著什麽。


    以轉校首日的事件為開端,從那時以來澤渡同學不知道為什麽奇妙地對我很能感興趣,一次又一次地設計出暗號然後讓我來解讀。說到這個首先就不明白其理由了,而且像是“為什麽像拉鏈村這種人會和澤渡同學”這類針對我的怨念到目前為止已經聽過好幾次了。哎呀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在與我相稱的學校生活這個問題上,澤渡同學的存在明顯是有餘過頭這點是毋容置疑的事實。在這個意味上也是一個不安的因素。


    ……嘛,我覺得她也不是什麽壞人就是了。


    “話說回來西村君,你知道‘huiwen大人的詛咒’嗎?”


    澤渡同學在我思考著那樣的事情的時候說出了這樣的話。


    “……‘huiwen大人的詛咒’?”


    “是的。這是最近在我們班裏流傳開來的傳聞,沒有聽說過嗎?”


    澤渡同學帶著可愛的笑容說出讓人有點不安的內容。正想要反射性地說這是啥米啊的時候,忽然想起這些內容並不是第一次聽說的。


    “啊、嗯,似乎有聽說過。是指差不多在最近一個星期,每天早上我們班裏的黑板上都會留下奇怪的惡作劇塗鴉那件事嗎?”


    “是的。想著是怎樣的惡作劇呢然後就去做了很多調查,但現在還是完全碰不到真相的邊。西村君知道點什麽嗎?”


    “沒有啦,我也就是偶然聽到的程度,所以詳細內容也不清楚啦。不過坐旁邊的笹原君倒是知道得挺詳細的樣子。”


    無意中聽說的傳聞,真是讓人不舒服的話題呢,這個話題就是在記憶的角落裏殘留著這麽點信息的程度,而我本身也並不是十分感興趣。


    “原來如此,笹原君是嗎。這還真是聽到個好消息,記得他對這種傳聞是很了解呢,看來有向他問一下的價值。”


    澤渡同學雙眼發光這樣


    說道。


    ……哎呀,嗯。不過話說,為什麽要拉著我校服的衣角呢?


    “那麽西村君,我們出發吧。”


    澤渡同學不等我這邊的回應,強行把我從座位上拉了起來。我的身體一瞬間浮了起來,這纖細的手臂到底哪來這麽大的力量……?


    “等等、澤渡同學,你想到哪去?”


    “去笹原君那裏咯。”


    澤渡同學一邊扯著我,一邊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出教室。自然地教室裏的視線都集中到我身上來,“……切,又是拉鏈村嗎。”“調情都不看看場合。”“所以才說東京的家夥啊。”哎呀這完全就是被拖去體育館的角落裏欺負的人的情景哦?沒有人救救我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傳聞並不隻是單純的惡作劇。”


    一出到走廊,澤渡同學就鬆開了拉著我的校服的手,露出了大膽的笑容說道,


    “裏麵有暗號的氣味。”


    ◆


    “喂哎——————!!一年級的叫出聲來啊————————!!”


    “傳球練習完了之後是十組衝刺跑!!別磨磨蹭蹭了那邊!!”


    “晝高嗷噢——————!戰鬥!戰鬥!戰鬥!嗷噢————!!”


    “丫們真的有幹勁嗎!!想回家的給我快回去!!這裏才不需要半吊子!”


    “你這家夥別隨隨便便就吐!要吐就到飲水的地方去吐!!”


    “是!!非常抱歉——————!!”


    “連帶責任——!所有人俯臥撐腹肌背肌訓練各一百次!開始!!”


    “是!!一——————!二————————!”


    “聲音————太小了——————!!丫們給我翻倍做啊————!!”


    “非常抱歉——————!!三————————!!四————————!!”


    被幾乎能灼傷皮膚的熱氣籠罩著的放學後的操場。在操場上展開著的壯觀場景前,我隻能一直佇立在原地。


    棒球部、足球部和田徑部,另外還有橄欖球部和壘球部,由於本來就說不上寬闊的操場上聚集著這麽多社團在這裏練習,所以這裏的人口密度變得非常誇張。


    怎麽說呢,有種真的在戰場上的感覺,和被流彈傷了也別來抱怨的氣氛。


    “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呢。”


    “……澤渡同學覺得這是開心的樣子嗎?”


    “不是很好嗎運動社團,有種直球的青春的感覺。”


    “我是理解不了了……”


    青著臉遠望著操場的我的旁邊,澤渡同學看起來很高興地笑著說了那樣的話。一如既往地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好,我們走吧。”


    “……你是認真的嗎?”


    “我什麽時候都是認真的喔?”


    澤渡同學帶著認真的表情輕輕側了側頭。


    “……哎呀,就算不是現在去問也問題不大吧?等社團活動結束之後啦,或者明天再問啦之類。”


    “因為想到就馬上行動是我的座右銘,現在做得到的事情卻沒有做而最後後悔了,這種情形不是很討厭嗎?說不定明天地球就會被地核的火炎包圍了喔?”


    “別說這種世界末日的話題了啦。”


    可是說明到此為止,澤渡同學馬上就走向操場,我也慌忙追了上去。結果我今天又是像這種感覺地卷入到她的奇妙行動中去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目標的橄欖球部剛好在休息中,於是就不用演變成把自己直接扔進剛才看到的戰火當中去。


    不過就算說是休息中,在社團活動時間裏有部外人士進來的話當然會用驚異的眼光看過去。我提心吊膽地向強♂壯的男生花園走去。


    “打擾一下—,請問笹原君在嗎?”


    完全不當這種走錯地方的氣氛一回事,澤渡同學和藹地向著橄欖球部的各位打了起招呼。


    “““““…………唔!?””””


    在這一瞬間,橄欖球部裏揚起一陣騷動。


    “喂喂那個不就是二年級的澤渡嗎?”“真的假的竟然到這種地方來”“糟了、超可愛”“話說怎麽會找笹原的?”“笹原你這家夥這是怎麽回事情啊喂”“又是輕佻男嗎”“拆了你哦笹原”“見鬼去吧笹原”“我這就去棒球部借根金屬棒。”


    “在在在—笹原的話就在這裏!澤渡同學有什麽事嗎?”


    笹原君從身纏黑色怨念的橄欖球部成員們經過,踩著輕巧的腳步出現在我們麵前。晝高橄欖球部裏腳程首屈一指的側翼球員果然不是蓋的。


    把市中心的時尚街道裏出沒的輕佻男子除掉耳環並且想象他變成小夥子的話,這個就是笹原君給人的印象。外表像涉穀,內心是花園(注),這句話是他經常放在嘴邊的座右銘。在女生麵前雖然是個輕佻男兒,不過別看這樣,在社團活動裏也是個燃燒青春的體育係男生。(注:這個花園是一個地名,位於京都右京區的雙崗東側山腳一帶。涉穀一般給人的感覺是時尚流行年輕的感覺,而花園並不清楚,但從其內有妙心寺、仁和寺、龍安寺等寺院看來,應該是指一種清心寡欲或者樸實的感覺吧。)


    “練習中來打擾非常抱歉,請問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啊,那種事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嗯嗯幾分鍾好幾十分鍾好幾個小時也好我都願意奉陪!倒不如說有空的話社團結束之後去喝個茶如何?話說西村也在一起啊有什麽事嗎你?”


    “……那個,算是跟班吧?”


    “嗬。說起來西村你沒有加入社團對吧,機會難得不如幹脆來體驗入部一下吧?哎呀現在前輩們正好在找搶截練習的對手。”


    “……不好意思……我幫不了你……”


    “可惡……回頭看看很恐怖耶……”


    笹原君獨自承受著對愛饑渴的青春的野獸們的視線。果然運動社團是個很能可怕的地方,但即便如此,從隻有對著澤渡同學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收起笑容這點想可以感受到他們的靈魂。輕佻男也是如此便好。


    “真的對不起,問一點事情之後就會回去的了。”


    “誒—。不過算了,那麽想問的是什麽呢?”


    “是關於最近每天早上都在持續著的那個傳聞、在教室裏寫上惡作劇塗鴉的那件事,請問你知道些什麽嗎?”


    “……啊啊,那個嗎。嘛知道是知道啦,為了問這種事特地跑來這裏?甚至在社團活動的時間裏特地來到操場?”


    “是的。西村君說,笹原君的話相信能告訴我這個傳聞的事的。”


    笹原君露出詫異的表情。哎呀這個嘛也是當然的了,笹原君在我和澤渡同學之間來回看了幾眼之後,一邊說著“……嗯—,嘛,也罷”,一邊眯起了的眼睛重新張開。


    “告訴你也沒什麽所謂,不過要從什麽地方開始說起好呢?”


    “可以從頭說起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ok。我啊,因為一直都有做早訓,基本上七點半就會到學校來了。然後,剛好一個星期前吧,我早上第一個到教室裏,一看就發現寫著些什麽讓人不舒服的塗鴉了。在那之後到今天為止一個星期,每天都會留下相同的塗鴉。”


    “原來如此,這個傳聞是真實的事件呢。”


    “就是這樣喔,因為星期六也有練習,所以順便到教室看看啦,結果那個時候也是好好地留下了塗鴉呢。”


    因為是在誰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開成的傳聞,所以如果有犯人的話,大概就是在深夜或者大清早作案的吧。這種事持續了一個星期,而且連星期六都堅持著這點說起來有點奇怪。


    “然後呢,因為實在太詭


    異了,不知不覺中就拍了下來。這個就是那內容。”


    說完,笹原君便拿出了手機讓我們看幅什麽圖片,我和澤渡同學兩個人便伸頭過去看。


    大概是在教室中間附近的位置拍的吧,黑板被拍成特寫鏡頭。就在黑板的正中間,有幾個字端正地寫在上麵。


    『あなた……見(み)たなあ?』(你……看到了嗎?)


    →(注:上一章就提到,日文的暗號經常以假名或音節為單位,所以也可算是提示,這裏把漢字的假名也標上)


    “……什麽啊這是?”


    這就是最直接的印象。


    這到底是什麽啊。


    “你也這麽想吧。然後,接著是這個。”


    笹原君一邊說道,一邊打開另一張圖片讓我們看。


    畫麵果然也是


    『あなた……見(み)たなあ?』


    這句謎一般的文字。但是,我這就搞不懂笹原君給我們看這張圖片的意圖是什麽了。


    因為,這兩張圖完全是一樣的。


    同樣的圖片讓我們看兩遍,印象也不會有改變。難道是打開錯了文件還是什麽其它的嗎?


    “笹原君,這個和剛才那個”


    “一樣的對吧?但是,剛才那張是星期二拍的,這張是星期三拍的,日期是不同的哦。”


    “……誒?”


    由人寫出來的文字雖然可以寫出相似的筆跡,但要寫得完全一樣的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看看自己寫在筆記本上的字也是,不同的字之間有時大一點有時又會小一點,或者有時還會有寫歪了的吧。


    但是。


    “我最開始也以為會不會隻是錯覺啦,不過這個真的是完全一樣的喔。”


    但是我們看到的這兩張圖片裏的文字,絲毫沒有那種差異。


    無論是文字的位置、大小還是形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樣的。


    “順便說一下其它幾天的照片也有的哦,要看嗎?”


    以防萬一還是讓他給我們看了一下,就算拍攝的角度有所不同,但那個看起來果然還是一樣的東西。


    簡直就像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紙拚成的犯罪預告,那句話給人的印象實在是太無機質和無感情的了。


    幾張圖片對比著看過來,我無法認為那是人類寫出來的文字。


    ……那麽,這個到底是?


    “而且這個塗鴉,並不隻是我們班有在傳哦。”


    “也就是說……”


    “二年級所有班裏,據說每天早上都發生同樣的事情。”


    ……好恐怖。


    …………好恐怖!


    就算說是某個人的惡作劇這也做過頭了吧。說什麽全部,二年級一共有十二個班的喔?這種事在一個星期裏、每天早上都在做?


    “都已經成為了學校裏的傳說了,這個難道不是‘huiwen大人的詛咒’嗎之類的。”


    “huiwen大人?”


    “就是我們學校以前流傳下來的怪談了。那個難道變成現實了嗎什麽的,大家都這樣討論哦。嘛,這個我就知道得沒那麽詳細了……那麽,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呢,其它還有想要問的嗎?”


    這樣說著笹原君便露出了輕佻男式的微笑,不過我可沒有看漏他的笑容裏滲著大量汗水。然後他後麵傳來的則是“喂笹原快點回來啊”“休息早就結束了別開玩笑了你這輕佻男”“喂一年級們,我們的部規,從頭按順序背背看看。”“是!操場神聖不容侵犯!”“男人的戰場上不需要女人!”“故嚴禁與異性的交流”“背叛者!”“揍一頓!”“帥氣的”“踹飛他!!”“笹原前輩呢”“殺無赦!!”“很好背得不錯。你們按現在這樣排好隊,現在開始分發武器。”哎呀這個中間開始就已經和部規沒有關係吧。


    “不用了,已經足夠了。告訴我們這麽多,非常感謝。”


    “行了行了,不用在意。不過想要道謝的話下次和我去約會也”


    “休息中打擾你非常抱歉,那麽我先告辭了。”


    以 完美的輕輕一笑回應之後,澤渡同學很快就離開那裏了,笹原君呆然地目送著那個背影。在他的背後橄欖球部的各位一邊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一邊不耐煩地等著他回過頭去。戰火已經無法避免了。


    “那、那麽我也回去了。練習那邊加油吧。”


    “……我說,西村你,在和澤渡同學交往嗎?”


    正要急忙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笹原君帶著無比幽怨的眼神問道。


    “……不是啦,隻是普通的朋友喔?為什麽這樣問?”


    “因為啊,西村你可能不知道,至今為止誰都沒有看到過澤渡同學與特定的男生關係要好的喔?在她那回避能力和防禦性能前到底哭了多少男生啊……明明是這樣的,但就在最近,才剛轉過來的西村看起來關係不是搞得很好嗎。喂西村,為了將來用來參考告訴我吧,你到底是用了什麽魔法?”


    “魔法什麽的……”


    笹原君以認真的眼神詢問道。當然他不知道我和澤渡同學轉學第一天的那件事,如果把那個澤渡同學的不為人知的一麵擺到他眼前的話,他還能說出同樣的話嗎?


    ……不過,他這話也有些意外的地方。本來還以為不止是對著我,而是肯定對著誰都是那種感覺的。


    對著怎麽也答不上來的我,笹原君一邊露出放棄般的笑容一邊說“……算了,也沒什麽所謂啦”的話。


    “今天會找我說話這件事我就先當它是件好事吧。我說啊西村,下次約澤渡同學出來去哪裏玩吧,西村在的話我也肯定能混進去的吧。約好了哦。相信著總有一天這樣的日子會來臨的話,我覺得我一定能夠堅強地活下去的。”


    這樣說完笹原君轉過了身。


    在那邊等待著他的是肉體派武裝集團。


    從笹原君的話裏我聽得出的就隻有死亡g而已。


    ◆


    在操場打探完消息後,我和澤還暫且先回到教學樓。我的身後則是不斷地響起笹原君的慘叫。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


    “唔—……就算想再打聽點什麽,學校裏麵人已經少了很多呢。”


    日已西斜,剛才花了不少時間。老實說,今天就算繼續呆在學校也打探不了什麽情報了吧。


    “那麽,明天早上早點到學校來,親眼看看塗鴉是什麽樣子的,怎麽樣?”


    澤渡同學提案道。原來如此,的確也隻能這樣做了。


    雖然是演變成被一點點卷進去的事態,不過實際上,我也已經對這個傳聞產生了不止一點點的興趣了。我點了點頭,對澤渡同學的意見表示同意。


    “可以喔,那麽今天就這樣解散吧。”


    “就這麽定吧。”


    既然沒有再留在學校裏的理由,我們很自然地就朝著玄關走去。


    然後,在那路上——


    “嗚哇——!”


    “唔……!?”


    在轉角的地方和別人迎麵撞上了。


    我和剛好從另一邊出現的人物麵對麵狠狠地撞個正著。


    “痛、好痛……!”


    “……嗚……嗚……”


    對方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生,多虧了身高差才沒有演變成臉對臉的對撞,不過看著她屁股摔坐到地上含淚摸著額頭,果然還是很痛的樣子。大概是她的書包和幾本書在四周散落著。


    她留著一頭整齊地修剪到耳邊的短發,身上是袖子太長了點的製服上麵再套了一件袖子還是長了點的對襟毛衣。隻有劉海留得比較長,把眼睛都擋住了一半這點讓人印象深刻。


    從


    劉海的縫隙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她有隻一對文學少女般、散發著神秘的魅力的褐色瞳孔。從那小小的身軀露出的意外地老成的表情,與外表的孩子氣對比起來,讓人感到強烈的反差。


    胸前的緞帶是黃色的。我們學校的女生可以通過緞帶的顏色來分辨她是哪個年級的,二年級是綠色,三年級是藍色,所以這個孩子就是一年級學生了。


    “……對、對不起,你還好嗎?”


    雖然我也覺得很痛,不過不可以這樣跟低年級的學生說話的。想著總之先扶她起來吧,我馬上就伸出了手。


    “………………”


    但是那個孩子像是看不到我似的,自個兒地站了起來,然後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散落在四周的自己的書。


    徹底被無視了。


    “……那、那個……呃……?”


    “……………………”


    女孩慢慢一冊一冊地把書撿起來,逐一確認是否沾上了灰塵,然後在胸前輕輕地抱了一下,這個樣子讓人感覺到她非常珍惜書本,給人以好印象,但是該不會真的是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吧?


    如果不是,那麽說不定實際上她有高度近視,今天偶然忘記戴眼鏡了而已。這樣的話也沒辦法,下了這樣的結論之後,我正想著至少也要幫忙收拾一下散落的書本而向身邊的書本伸出手的時候——


    “不要碰。”


    冷淡而尖銳地話語刺到我的側臉上,我不由得往聲音的方向轉過臉去,然後就發現那個少女正麵無表情而且帶著露骨的敵意瞪著我。


    原來如此,似乎一直都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的。似乎注意到了並且無視了我。而且說了“不要碰”。


    ……嗬,還真敢說呢一年級的,既然是在和前輩說話的時候竟然用那種態度。就算對方是個比自己小的女生,我也是有可以原諒的事情和不可原諒的事情的。


    竟敢激怒我西村拓實,是要我讓你嚐嚐一直刻入骨髓的後悔滋味嗎。


    “讓開,擋路了。”


    “是、好的。”


    對著快步走過來的一年級生,我馬上就答應讓開了路。


    前輩的威嚴無處可尋。(yj:蕾咪大小姐表示慰問)


    我本來就對別人的惡意很敏感,“不要碰”這句話勾起了我擁有著碰過的東西全都會被腐蝕的異能的少年時代回憶。那是剛轉學到東京時的事情吧,記得當時我應該是被班裏的人叫做西村病毒……


    “……………………”


    在悲哀的記憶花朵開放著的我的旁邊,一年級的少女一成不變地沉默地撿著書本。已經怎麽都好了所以把那拿撿完之後請快點走吧,我所祈求的就隻有這麽一點而已。


    “你不要緊嗎?”


    旁邊傳來了澤渡同學的聲音,隻要這一刻我打從心底對她的存在感到感激涕零。“嗯,不要緊,謝謝你的關心。”循著這聲音的方向轉頭看過去卻發現誰都不那裏了。看來澤渡同學的話並不是向我而是向一年級的少女說的。我自己回去也不差吧。


    “書也有掉在這邊的喔。”


    嘛那副樣子的我就先放一邊,都不知道剛才一直在看的時候什麽情景嗎,澤渡同學和我一樣撿起了掉落的書交給一年級生。


    “……都說了不要碰。”


    一年級生一臉煩躁地瞪著澤渡同班同學這,不過澤渡同學的笑容並沒有從臉上消失。


    “是亂步的短篇集吧、這本。”


    “………………”


    澤渡同學冷不防說出這樣的話,一年級生什麽都沒說,繼續從正對麵盯著澤渡同學的笑容。


    “我也喜歡這部作品,是部有名的作品呢。”


    “…………隻看過亂步的嗎?”


    “有名的大體上都看過哦,福爾摩斯這種自不用說,玻的《黃金蟲》這種也很喜歡,亂步的話是《兩個銅板》吧。暗號解讀的基本上所有都喜歡。”(注:亂步指江戶川亂步,日本推理本格派創始人。福爾摩斯這個已經家喻戶曉了。玻,指愛倫·玻,被認為是偵探小說的鼻祖,一般認為由他所著的《莫格街謀殺案》是推理小說的開山之作。)


    我的眼中看到了,麵對著一邊這樣說道一邊露出親切的笑容的澤渡同學,一年級的少女的瞳孔裏敵意一點點地減少著。


    這麽說起來後就發現,她那些散落在周圍的書本全部都是推理小說。從最近的現代推理小說到久負盛名的著名作家的作品,古今東西跨度廣闊的作品都匯集在一起。


    “你很喜歡推理小說呢。”


    “…………這種怎麽都好吧,又沒什麽大不了。”


    一年級生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的同時,還是順從地收下了澤渡同學手中遞過來的書。雖然傲慢的態度還是沒有改變,但與剛才對我的反應卻大相徑庭,不知道她的心境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


    “…………那麽就這樣”


    來來回回總算收拾好所有散落的書本的一年級少女僅僅向澤渡同學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就離開這裏了。


    “真是災難呢,西村君。”


    “……哎呀、不過,嚇了一跳呢,不過澤渡同學的外交能力也讓人驚訝。”


    “嗬嗬,學級委員這職位不是隻用來擺擺看的喔。好了,我們也該回家了吧,明天也要一早過來。”


    “嗯,也是呢。————嗯?


    這次真的要回家了,剛這麽想著沒走兩步,我就注意到自己腳下落著一樣沒看到過的東西。


    那是一本相當古舊的書,當然那不是我的東西。看了看標題上麵著是《莫格街謀殺案》,就算是沒有看過這作品的我也知道這是玻的代表作。


    “……這個是剛才那孩子的書吧?”


    “看起來是這樣呢,當初有問她名字就好了呢。”


    我撿起來確認了一下內容,發現每一頁都滲著舊書特有的茶色色感,讓人感覺到這本書已經有相當年頭了。封底用快沒墨的油性筆寫著“nonosakiakari”(注),大概是她的名字吧。(注:原文是全以假名寫下的名字,翻譯過來是野野崎燈裏)


    “……是野野崎同學嗎?今天已經很晚了,明天再帶上這本書找她還吧。”


    “嗬嗬,真溫柔呢,西村君。”


    “……不是啦,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再見到麵,那孩子很可怕。”


    “是嗎?不覺得是個嬌小可愛的孩子嗎?”


    “嘛,看上去的話的確是這樣了。”


    “也包括內在的哦。你看,不太親近人的貓不是也很可愛嗎?”


    原來如此,也有這種觀念呢。感覺看上去澤渡同學有點大人的感覺。


    “嘻嘻,看著像那樣拚命地抗拒別人的孩子,不禁有點想捉弄一下她呢。真期待再次見麵的時候。”


    ……哎呀,果然是這麽一回事呢。


    ◆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


    在這個平時的話應該還是在悠閑地吃著早飯的時間,我恐怕是史無前例地早地出發去學校。


    不過說實在,五點半起床果然還是很吃力,我準備出門的時候剛好起床的妹妹一邊說“哥哥也開始參加社團活動了嗎?”一邊把本來就圓骨碌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很可惜你的大哥無論是今天明天還是後天都會是回家部的王牌成員喔有什麽不滿嗎。


    “早上好,西村君。嗬嗬,看起來很困呢。”


    “……早啊。這麽說來澤渡同學倒是和平時一樣呢。”


    “啊哈,畢竟和平時的起床時間沒多大分別嘛。”


    澤渡同學今天也是笑容滿麵,總覺得一直在笑呢這個人。


    “我每天早上都有慢跑的習慣喔。不過


    差不多是興趣之類的東西啦。”


    “噢……挺厲害的嘛。”


    “早晨的空氣非常舒服的哦,西村君下次也一起來跑吧?”


    “不必了……”


    “……真是的”


    澤渡同學稍稍嘟起了嘴。這種事我覺得比起跟我這種室內派的人還是跟笹原君這類型的說去更好,那個人會喜極而泣的喔。


    早晨的學校裏當然基本上沒有人的氣息,在走廊裏每走一步腳步聲就幾乎是吵鬧地回響起來。明明是每天都在上的學校,現在卻會覺得是和平時的學校完全不同的地方,還真是不可思議。


    在想著這事情的當兒我們便到了教室。


    ————然後,


    “啊、咦?多田老師?”


    “……這、這不是西村嗎?怎麽了,今天來得真早啊。”


    本應無人的教室裏竟然有個意外人物先在那裏了——是由於一星期前的精神創傷都還沒消退,盡可能都不想碰到的人物,肌肉英語老師、多田老師。


    在預料之外的人物麵前我的睡意一下子全醒過來了。並非我們班的班主任的多田老師,為什麽會這麽早的出現在我們班的教室呢?


    “早、早上好。呃、這樣、我偶爾也會想要讓時間從容點地回學校的。”


    “噢,那還真是感動啊。早起鳥兒有蟲吃,這句格言根本就是世界的真理啊,以西村來說這不是很好的習慣嗎?”


    多田老師那嚴肅的表情稍稍緩和了點並露出了微笑。如果跟他說了真正的理由的話肯定又會被教訓學生的本分雲雲了,這種情況就先那樣子說吧。


    “是、是的,感謝誇獎。那個、那麽多田老師這麽一大早就在做些什麽呢?”


    “……哎,這段時間一直在出現惡趣味的惡作劇,聽說在學生之間都已經有奇怪的傳聞在流傳,作為學校一方我們也必須采取一些對策。不過都是些很無聊的話啦,不是你們要掛心的事情。今天也要好好學習喔。”


    說完多男老師放下了手中拿著的黑板擦,轉過巨大的身軀呯呯地走出了教室。


    “好像遲了一步呢。”


    與老師擦身而過進來教室的澤渡同學看起來很可惜地低聲呢喃道。


    今天果然也是留下了“huiwen大人的詛咒”,雖然認為肯定是這樣比較好,但最要緊的文章本身卻已經被多田才是擦掉了。


    “……照這種情形,其它教室大概也已經都被擦掉了吧。”


    “是呢。唔嗯,明天再早點來吧。”


    明天還要來嗎……


    內心感到有點厭倦,正在這時候,教室的移門又再一次響起被拉開的聲音。


    這種時間到底會是誰啊,這樣想著往入口那邊看過去之後——


    “…………咦?你是昨天的……”


    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是那個讓人記憶猶新的一年級女生。


    本來在想竟然會有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會連續兩天碰上麵這種稀罕的偶然,但認真想想之後就發現這裏是我們的教室二年一往,身為低年級生的她原本應該和這種地方無緣。


    這樣的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


    一年級生沉默地瞪向我這邊,明明仍然是沒有表情,卻隻有眼神說是充滿敵對的情感呢,還是說讓人感覺到轟隆轟隆的壓力感。我做了什麽嗎?我不由得用手捂著胸口。


    我想起昨天的那件事,於是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本書,就是那本《莫格街謀殺案》。


    看到那本小說的瞬間——她一聲不吭地走到我的眼前,幾乎是搶著從我手人拿回了那本書。


    正想著要不要發點像難得幫你撿了起來你這態度算什麽啊之類的牢騷的那個瞬間,比之前更尖銳得像刀刃的視線貫穿了我的側臉。


    “…………昨天我找了很久,為什麽擅自拿走了?”


    “不、不是啦,說什麽拿走了的……我覺得這是你掉了的東西,於是撿了起來打算還給你的……”


    “別做自以為是的事。”


    知道這邊的不滿嗎,鏗鏘的譴責語言簡直都要把這句說出來了。我已經完全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的那種狀態了。


    “…………喂。”


    “啊、是,請問什麽事?”


    “擅自看了吧。”


    “……呃、什麽?”


    “我在說你擅自看了吧,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複幾次。”


    “啊、嗯,對不起。”


    “才不是對不起,我是在問你是不是讀了,給我適可而止。”


    保持著麵無表情的同時怒氣的電壓也在不斷升高。糟糕糟糕糟糕了,超生氣了……但、但是……為什麽會知道這種的呢?……


    “指紋。”


    “誒……?”


    “每一頁都沾滿了指紋,不是我的。你讀了這本書吧,別在蒙混了。”


    …………真的假的……(yj:我也想知道,求專業人士科普一下有沒有哪種舊書的紙質是會輕易留下明顯的指紋的= =)


    “…………非、非常抱歉。本來對這會是怎樣一個故事產生了一點興趣,便翻了一下開頭幾頁……結果不知不覺就全看完了……”


    “……………………”


    “……沒、沒想到你這麽珍惜這本書,真是非常抱歉。……有、有需要的話會買一本新的還你的。”


    “感想呢?”


    “…………誒?”


    “所以說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複幾次了。我在問你感想是什麽。”


    少女完全沒有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以平淡的口吻詢問道。雖然不知道她的意圖何在,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應該要好好地討好一下她吧。


    “非、非常有趣。”


    “別小瞧我。”


    脖子被人抓住了!


    被個頭矮自己一個頭以上的後輩女生毫不猶豫地抓住了脖子的這麽一種狀況!


    想死得不得了!!


    澤渡同學!別顧著看快救我啊!!


    “噗……嘻嘻……”


    為什麽是在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也好佛也好根本就不存在,反正人類在關鍵時候靠得住的就隻有自己了。


    我一邊基本上是自暴自棄,一邊絞盡空白一片的腦袋的腦汁,現場組織出了一篇感想文。


    “……呃、那個,這篇標題為《莫格街謀殺案》的作品,其詭計本身放到今天來看的話感覺實在是有點不夠過癮,但它的過程卻非常有趣,也可以說是關於犯人的身份這點給出的提示很有趣。國籍不同的幾個證人都分別聽到了犯人的聲音,法國人認為那是西班牙人的聲音、意大利人認為是法國人的聲音、第二個法國人則認為是意大利人的聲音,把所有人的證詞都無法組織在一起這點作為推理的核心這個構思我覺得非常有趣。自己不會說的語言、也就是自己理解不了的語言這點是大家都有的共通點,結果犯人實際上不是人類而是猩猩,老實說這讓人發笑,但同時又讓人覺得確實如此………………差、差不多是這樣,不知意下如何呢……?”


    “……………………………………”


    她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到底在想什麽呢,真是個在與澤渡同學不同的意義上看不透的女生。


    “要、要不也說說其它短篇的感想比較好呢。接著被收錄的《被竊之信》——”


    “……夠了,我知道了。”


    “……誒?”


    “我知道你有認真看了,所以夠了。”


    一年級生默默地從我的脖子上鬆開了手。雖然話還是


    很少,不過她的視線與之前相比變得柔和了幾分……雖然不太明白,不過應該是原諒我了吧?


    “……還有,敬語就免了,感覺很不舒服。”(yj:中文裏體現不出來,直到這裏為止本節男主對著野野崎都是在說敬語的哦。)


    “啊、嗯,明白了。……呃……那個,總之可以先問一下你的名字嗎?我是西村拓實。”


    “……野野崎岬。”


    平淡地那樣回答的這個女生似乎是就是野野崎同學。——咦?岬?


    我馬上就注意到這個違和感的原因了……哎呀,不過呢,既然是那麽古舊的書,說不定是家人那裏傳下來的,似乎也不是需要過於在意的事情。


    比起這個,倒是作為一年級生的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這點更讓人在意。而且是這麽個大清早,很明顯有些什麽理由。


    “那個,為什麽野野崎同學會在這種地方呢?這裏可是二年級的教室。”


    “…………”


    仿佛在表達著這種事我知道似的,野野崎同學一直保持著沉默,說不定是什麽不太想告訴別人的理由。想到我們也沒有跟多田老師說真話,感覺她會在這裏的理由很自然就限定到一個可能上了。


    “難道說,野野崎同學也是來調查‘huiwen大人的詛咒’的嗎?”


    “…………是這樣啦。”


    野野崎同學輕輕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不僅在二年級而是在整個學校裏流傳,笹原君的話看來是真的。


    “是、是這樣啊。其實我們也是在調查同一件事情,不過基本上是出於興趣第一的理由,野野崎同學是為什麽呢?”


    “……當然是為了找出犯人。”


    “…………犯人?”


    表情一如既往地無法讀懂,但那平淡卻有有力的口氣讓人感覺到其中有著某種意誌。


    “……該不會是以為這個真的是幽靈在作祟吧?”


    “也、也沒說是這樣啦。不過,說到那個塗鴉很難想象是人寫出來的的話”


    “稍微注意點分寸的話這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吧,至少我認為與幽靈是實際存在這種說法相比要來得現實得多了。”


    “……嘛,的確可能是這樣……”


    其實我也不是真心相信有幽靈這種東西,但是正如她所說,我也確實有想得不夠深入的地方。心底裏某處肯定有著認為“這說不定是幽靈作祟”的部分存在。


    野野崎同學向著這樣的我斬釘截鐵地斷言道:


    “我對超自然現象連一丁點都不相信,這種傳聞在學校裏麵街談巷議這件本身讓人很不爽,所以沒辦法。”


    ……哦、噢,很不爽是嗎。


    不過,我覺得我也有點理解這種心情。不承認事件是超自然現象,這種觀點在推理小說迷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當這不是故事中而是現實中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野野崎同學如此肯定地斷言,說不定她知道一些我還不了解的事情。我準備問一問她。


    “嗯,野野崎同學,‘huiwen大人的詛咒’是我們學校從以前就流傳下來的怪談對吧?”


    “是這樣沒錯。”


    “抱歉,我是剛轉到這間學校的,所以對這個話題並不怎麽了解,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


    麵無表情地陷入一陣沉默之後,野野崎同學輕輕點了下頭。


    “……你知道這間學校以前是所小學嗎?”


    “不,第一次聽說。是這樣的嗎?”


    “是的,幾十年前被廢校之後,改建成了高中。”


    是這樣的啊,明明我以前也是住在這附近,卻一點都不知道有這種事……嘛不過,這麽久遠的事情的話也是正常。


    “在廢校之後到改建工程開始之前這期間,無人的教學樓就成了孩子們合適的玩樂場所,而這就成了事故發生的原因。”


    “…………事故?”


    “那是改建工程開始前一天的事情,那一天似乎也是有好幾個少子在玩捉迷藏,但無論怎麽找還是有一個女孩找不到。找著找著天就已經要黑了,其他孩子便都放棄尋找先回家了。大家都覺得都已經這麽晚了,那個孩子肯定是累了已經先回去了吧。”


    “……也就是並不是這樣?”


    “那個女孩本來就是個身體孱弱,學校那邊也經常請假的孩子。但在自己母校完全廢校前無論如何都想要創造和朋友一起的回憶的那個孩子,那一天一直勉強硬撐著。結果,那個女孩在不起眼的倉庫裏倒下了。”


    野野崎同學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


    ……也就是說,那個孩子……


    “改建工程開始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工作人員發現那個女孩,是在教學樓完全被推倒之後的事情了。”


    “………………”


    “到這裏為止的都是事實,後麵的基本上是另外加上去的傳說了。每天夜裏教室的黑板上會出現謎一般的奇怪文字,過去因意外事故去世的女孩的亡靈……無聊的傳說,為實際發生過的事故添上可笑的枝葉,擅自把它當成怪談,明明幽靈這種東西不可能存在。”


    說完,野野崎同學忽地低下了眼睛。這一刻,我覺得我第一次能理解在她長長的劉海背後隱藏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野野崎同學徹底生氣了。


    對於這個把這件讓人悲傷的事件帶著半好玩的心情當成怪談、做著單純的惡作劇而讓學校騷動起來的犯人表達出明確的憤怒。對這件事聲稱讓人不爽的她的發言裏,隱藏著這麽一種心情。我對於出於興趣而和這件事扯上關係的自己感到羞恥起來。


    不過另一方則,


    “——我認為huiwen大人是存在的哦?”


    在想著那些事情的我的旁邊,一直非常不可思議地老實站在一旁的澤渡同學唐突地開了口。


    “……難道是說在偏袒犯人嗎?”


    “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說,這起事件難道不是真的由huiwen大人引起的嗎?”


    “……這算什麽?你是認真的嗎?”


    野野崎同學的尖銳視線轉向了澤渡同學。澤渡同學,為什麽要突然說這種話呢?


    “這次的事件如果隻是單純的惡作劇的話,的確可能存在犯人。但先不管是真有其事還是怪談,這個可是流傳了幾十年的傳說哦?而且,在為什麽huiwen大人要留下這種留言這一點仍然未被解釋清楚。如果這個理由在以前的奇怪留言中也存在的話,這不就是huiwen大人確實存在的理由了嗎?”


    聽完這段話,我陷入一陣沉思。……雖然是出人意料的發言,但在‘謎之留言’裏就沒有什麽意味嗎這一點上我也有同感。


    可是野野崎對澤渡同學如此的發言隻付諸一笑。


    “別讓人發笑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理由又是什麽?”


    “這點的話暫時還不清楚呢,畢竟我也沒看過那奇怪留言是什麽樣子的。”


    “明明沒有看過為什麽還能說出這種話?幽靈什麽的不可能存在,這種東西是誰都知道的一般常識。”


    “這個是粗暴的理論喔。你知道‘惡魔的證明’(注)嗎?證明其存在很簡單,但證明其不存在則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喔。”(注:惡魔的證明,拉丁文是probato diablolica(英文devil"s proof),常被使用在修辭術和詭辯術裏。由於具體說明這個可能會牽涉到複雜的純學術性討論,所以各位有興趣的可以通過以上三種名稱進行相關的資料搜索。在本文裏隻要理解是澤渡同學以無法證偽來證明幽靈“可能”存在的一種詭辯手法即可。)


    “那種根本就是詭辯,連討論的價值都沒有。說到底你那種說法也無法證明其存在,結果還不是一樣。”


    “等、等一下,你們兩位……?”


    總覺得現場的氣氛變得奇怪起來。與明顯被激怒了的野野崎相對,澤渡同學還是依然一臉高興地笑著,那副遊刃有餘的笑容似乎讓野野崎同學越發焦躁。


    為什麽澤渡同學要突然說出這種話呢?


    “就、就止打住吧澤渡同學,太孩子氣了。”


    “西村君是到底哪一邊的同伴呢?”


    “欸……?”


    “……的確呢,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怎麽看?”


    “欸、欸欸欸欸?”


    突然被當成靶子的我左右頻繁移動著視線,不知道什麽時候澤渡同學和野野崎同學就形成了從兩腋逼緊我的形勢,也就是說我無處可逃。


    “………………(野野崎同學冰冷的視線)”


    “………………(澤渡同學滿臉的笑容)”


    好可怕!這兩個人好可怕!


    這無謂的愛情喜劇是怎麽一回事啊!


    “……呃,唔…………”


    好想盡量和平收場,但是如果說出像‘可能存在,也可有不存在’這種不決斷的意見的話,那兩個人真的會不會接受嗎?


    一邊汗如瀑布般從額頭上流下來,一邊拚命思考如何做才能擺脫現狀的結果就是,我不自覺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這樣的話,不就隻能實際確認一下了嗎?”


    既然無法從口頭上證明其是否存在,就隻能實際到現場看個究竟了,這樣的話應該就能得到滿意的答案了吧。


    ……對於也沒經過仔細考慮不過是一時興起說出口的話,我馬上就覺得後悔了。


    “原來如此,這是個很好的想法呢。”


    理解力好得毫無必要的澤渡同學馬上就接過我的話茬。哎呀抱歉剛才的還是不算,正要這麽改口的時候,野野崎同學早一步“這是什麽意思?”地這樣問道。


    “親身去確認一下幽靈是否存在的意思哦。——有膽量潛入夜晚的學校嗎?”


    麵對可以理解成挑釁的澤渡同學的發言,不用說野野崎同學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對著這兩個人,身為罪魁禍首的我怎麽可能說得出“那麽後麵拜托你們倆了”這種話呢。


    ……就這樣,我不得不要和澤渡同學她們一起在深夜潛入學校。


    ◆


    當天的夜晚十點,我盡可能地注意著不要發出腳步聲,一邊偷偷地溜出了家。


    雖然我不覺得被家裏的人發現我溜出家裏會有什麽問題,不過被問到等會準備去哪裏的時候會很麻煩,所以還是以防萬一。


    …………不過,夜晚的道路還真是讓人不安呢。


    和無論到夜裏幾點都會有什麽地方在點著燈的東京不同,真晝之崎的夜晚同是非常安靜。雖然走到車站附近的話應該還是挺繁華的,但夜晚過了十點之後店鋪基本上都關門了,在這種時間還開著的店充其量就隻有便利店而已。


    在這種夜路上走啊走,總算看到了真盡量之崎高中的校門。門口旁邊孤零零地站著一個嬌小的人影,那是穿著校服的野野崎同學。


    “……什麽時候到的?”


    “一個小時前。”


    始終是這種時間,說不定不會來的吧,會這樣想的我似乎太天真了……如果我對她說難為你這都沒被抓去教育呢之類的東西的話會更加激怒她的樣子,所以我什麽都沒說,尋找起另一個還沒出現的人的蹤影。


    “澤渡同學還沒來嗎?”


    “不會是覺得害怕於是逃跑了吧。”


    野野崎同學以不會是聽錯的險峻聲音回答了我的問題。……完全被討厭了呢澤渡同學。


    不過真奇怪呢,指定夜晚十點半的不是其他人而正正是澤渡同學本人,而澤渡同學卻還沒有出現,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在思考著這種事情的時候,等候著的人總算出現在我們麵前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哎……?”


    我對著突然從校園那邊出現的澤渡同學發出了吃驚的聲音。


    “為、為什麽會從那邊來的?”


    “我先行確認了沿經的路線,畢竟準備的事情做多少都不過分呢。”


    “你說沿經路線……莫非你已經一個人進去過教學樓了?”


    “嗯,有什麽問題嗎?”


    “…………哎呀,隻是覺得澤渡同學真是厲害啦。”


    “哦嗬嗬,不要這麽誇獎我啦。”


    澤渡同學有點害臊似的笑了起來。這是那個天才和什麽隻差一線的鮮活例子。


    “另外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今天值班的是多田老師喔。”


    “……真的假的?”


    “被發現的話就死定了呢。”


    “………………”


    ……我早已是被盯上的身份了。那個肌肉老師的話發自真心地犯及冠以教育之名的罪行也並非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完全無法把澤渡同學的話當成玩笑,身體超出恐懼而激起一陣戰栗。


    如果隻有我們兩個的話還好,但如果連後輩的野野崎也卷進來這種事的話果然是有所抵觸。想回頭的話就隻能趁現在了,雖然澤渡同學應該不會改變自己的觀點,不過估計也不會對著說想要回去的人說太過分的話吧。


    “想回頭的話就趁現在喔,野野崎同學?”


    讀取到那樣想的我的思想嗎,澤渡同學麵帶微笑地這樣說道。但是,這種說話方式不是隻會起反效果嗎……


    “……這是這邊的台詞。你那邊才是,什麽時候想回去都可以,本來我就一個人也沒問題。”


    不出所料,野野崎同學以淡然的口吻回應。


    ……來到這種地步就沒辦法了,我也隻能做好覺悟了。


    “那麽,我們趕快吧,請快點過來這邊。”


    “……就算你這樣說,我們要怎麽做?校門可是關著的哦。”


    “現在就打開啦。”


    噢,這樣啊,從裏麵就可以打開了。……咦?但是,這樣的話澤渡同學是怎麽進去的呢?這校門可是高兩米以上的。


    “隻是普通地爬過校門而已。”


    一問之下,澤渡同學如此爽快地回答道。真的很厲害啊這個人。


    “那麽我們走吧,職工用的玄關已經打開了,我們從那邊進去吧。”


    在相當可靠的澤渡同學的帶領下,我們幽靈搜索隊開始工作。前方可以說是相當於老虎的巢穴,於是私下的交談也自然地變得小聲起來。


    (……雖然早就料到,但還真是漆黑片呢。)


    (基本上什麽都看不到呢。不過,不覺得深夜的學校探險很刺激嗎?)


    (輕率,又不是來玩的給我認真點幹。)


    我們三人躡手躡腳,壓低呼吸聲,身子聚在一起往前走著,一邊祈禱著不要被值班的多田老師發現,一邊緊張地一步一步往二年級的教室接近。


    (——咦、嗚哇!?)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腳下似乎絆到了什麽。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情況下,漆黑的視野一下子變得更加黑暗了。急忙采取了受身之後,就發現自己摔倒了。


    我的手附近有個像是扶手的東西,於是我反射性地抓住它站了起來。


    (西村君意外地大膽呢。)


    (……哈?)


    (西村君抓住的是我的裙子喇。)


    (……………………………………唔!?)


    理解到自己的右手引起了惡夢般的事態之後,我馬


    上把視線追往野野崎同學。哎呀,雖然沒看人,不過不是哦,不是這樣的哦野野崎同學!?


    (而且內褲也被連著扯掉了。)


    (咿——————————————!?)


    我立刻離開了原地,但是澤渡同學像是要再追加一擊似的,


    (等一下,不要跑這麽遠嘛,這樣不就不知道誰在什麽地方嗎?要開一下電筒嗎?)


    (什麽一副想讓人看的樣子啊你!?)


    (…………………………………………)


    讓野野崎同學掃興了……。


    不用看都知道她在用冰冷徹骨的視線看著我們這邊。


    (不過呢,做著這種事情的期間我們也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呢,從離樓梯的距離來看,這裏應該是二年十二班。)


    澤渡同學的一句話讓混亂的場景稍稍取回平靜。總覺得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明明什麽目的都還沒有完成。


    (順便一提西村同學。)


    (什麽……?)


    (我現在還沒有穿上內褲。)


    (快穿!)


    讓露體狂閉上嘴之後,我們走進無人的教室。


    雖然隻要在手邊摸索一下的話就能找到電燈的開頭,但這樣做的話無論是裏麵還是外頭都會發現我們,所以這個還是忍受一下吧。


    (……好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裙子要怎麽處理才好呢?)


    (穿上啊!?)


    已經受夠了這個人!!


    (…………等等)


    野野崎的輕弱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對啊對啊,野野崎也說點什麽嘛!


    (……電筒,我想照一下黑板。)


    出乎意料地,她說出的是這樣的話。


    ……黑板?


    (怎麽了,野野崎同學?)


    (………………)


    眼睛也差不多適應黑暗的環境了,我也逐漸能夠分辨出周圍景色的輪廓了。其中的野野崎同學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抬頭緊緊盯著黑板。


    (那麽我照了哦。)


    澤渡同學接通了電筒的電源。


    一束光撕開了黑暗,照亮了整塊黑板。


    『台風(たいふう)吹(ふ)いた』(台風吹過)


    “……………………唔!?”


    我幾乎下意識地大叫起來。


    黑板的中心位置上寫著小而無機質的文字,和笹原君讓我們看的照片中的字很相似。


    是huiwen大人,不會錯了。


    (……等、等一下哦,為什麽會這樣?澤渡同學,你說過剛才確認的時候沒有什麽異樣的對吧?)


    (……這真是讓人吃驚呢。)


    剛才還那樣胡鬧的澤渡同學現在也用奇妙的口吻低聲說道。


    真奇怪,我們從潛入校園到來到教室為止所需的時間,應該充其量也就是十分鍾左右,至少我們自身就可以作為這段期間沒有人從正門出入過的證人。


    (……到其他教室看看吧!)


    我和其他兩個人走向旁邊的二年十一班。


    但是,這裏果然也是空無一人,取而代之在黑板上的是——


    『遠(とお)のく音(おと)、奧(おく)の音(おと)』(疏遠之音,深處之音)


    ……這個果然叫人毛骨悚然。


    之後也把其它教室去了一遍,不過結果都一樣,每間教室都沒有人,取而代之的就是每塊黑板都留下一句謎一般的奇怪句子。


    交談在不知不覺中就停止了。最後來到的二年一班的教室裏,我們在留下的“你……看到了嗎”這句陰森的句子前無意識地愣在那裏了。


    僅僅十分鍾,這麽點時間裏就寫好這麽多句子,就算是我們也難以置信。


    物理上也處於可能與不可能的邊緣。就算假設能夠做得到,為些必須準確無誤地知道我們從入侵校園到到達教室為止所需的時間,而這點首先就不可能了。


    …………該不會真的是幽靈在作祟吧?


    “是回文呢。”


    “……?的確我是認為這肯定是‘huiwen大人的詛咒’喇。”


    “不,所以說是回訪啦。我們所看到的這些留言,每一條無論是從頭讀起還是從後讀起都是同樣的名子,沒有注意到嗎?”


    “…………真的啊。”


    被澤渡同學這麽一說我也總算注意到了。


    原來如此,的確是回文呢。


    “在黑板上寫出來看看吧。西村君,還記得的吧?”


    “嗯,還記得……嗯,稍微等一等。”


    澤渡同學照著黑板,我同時並排寫下到目前為止看到的怪文。


    從頭按順序是一班、二班——十二班。


    『あなた……見(み)たなあ?』(你……看到了嗎?)


    『軽(かる)く作(つく)るか』(要輕鬆地製造嗎?)


    『會計課(かいけいか)』(會計課)


    『白熊(しろくま)白(しろ)くて黒島(くろしま)黒(くろし』(白熊白,黑島黑)


    『対岸(たいがん)に黒(くろ)く六人(ろくにん)がいた』(對岸有六個黑人)


    『「切(き)るな」に「切(き)れ」、気(き)になる木(き)』(“不準剪”和“給我剪”,讓人在意的樹木)


    『軍旗(ぐんき)立(た)てたキング』(大王揚起軍旗)


    『選(えら)ぶ油絵(あぶらえ)』(選擇油畫)


    『新幹線(しんかんせん)降(お)り溫泉(おんせん)監視(かんし)』(下了新幹線監視溫泉)


    『下鴨市(しもがもし)』(下鴨市)


    『遠(とお)のく音(おと)、奧(おく)の音(おと)』(疏遠之音,深處之音)


    『台風(たいふう)吹(ふ)いた』(台風吹過)


    (##yj:有個別句子可能有多種理解方法,但這些句子都是為了湊成回文形式而寫的,所以意思是次要的,譯文也隻是輔助閱讀,不至於讓不會日語的同學看到一片黑壓壓的日語而感到無所適從。)


    把這十二個單獨拎出來也理解不了其意思的句子並排放在一起,僅僅是這樣做就已經教人覺得陰森可怕。


    但正如澤渡同學所說,這些句子都有著回文這個共通點。


    “看起來不像是有些什麽含義在裏麵嗎?”


    “……也就是說,澤渡同學想說這個就是暗號?”


    “就是這麽一回事。關於十二這個數字,還有回文這個共通點,我認為這絕對在傳達著什麽意思的。西村君不這樣認為嗎?”


    “雖然是覺得有點什麽啦……不過這個什麽到底是什麽呢?”


    “這個是接下來要思考的東西喔。”


    搜索幽靈這個當初的目的不知道拋什麽地方去,澤渡同學一站到像是暗號的東西前,雙眼就閃閃發光,完全沒把現在這裏是深夜的學校這件事放在心上。


    “……”


    另一方麵,從剛才開始野野崎同學就陷入了沉默。我朝著一動不動隻是一直抬頭望著黑板的她的身邊走了過去。


    “……野野崎同學,你還好嗎?”


    野野崎同學隻把頭轉向我這邊。她那藏在長長的劉海下的雙瞳,讓這時的我感覺到似乎有遊走著一絲不安。


    “…………幽靈什麽的、不可能存在。”


    野野崎同學用至今未有過的低沉音調低聲喃喃道。


    雖然從幽靈否定派的她看來這的確是讓人震驚的事實,但就算這樣她樣子還是有點奇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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