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成功的人都有他成功的理由。對於滕誠,麥柯其實有些佩服他。那天一共36個方案,中間都沒有休息。麥柯看到在坐的好幾個設計師平時在辦公室裏都隨意慣了現在根本坐不住,滕誠卻一直精神集中地到最後一個方案都能提出很犀利的意見和問題來。


    而他身後坐著的陳曉後半程就打起了瞌睡。


    麥柯倒數第三個講的。滕誠看他的目光和看其他設計師沒有區別,理智又冷靜。除了滕誠的那道視線,麥柯也發現在場都已經疲憊的眾人裏還有一個人的目光炯炯有神地像一隻貓頭鷹一般注視著在場每一個人。氣場並不輸給滕誠。


    會開了快三個小時。開完會滕誠一句話沒說就走了。留下華源的項目經理同兩家設計公司的頭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


    等石畢出來的時候,麥柯和王良看到他的臉上都沒了血色。


    “他們改主意?”王良等著經理的好消息。


    “沒。”石畢揉揉腦袋低下頭。


    “擦,他們玩我們?”麥柯臉也冷了。


    “不過給他們留下了好印象,後麵還有幾個項目,下半年我們會很忙。”經理再抬頭的時候臉上是笑著的。


    晚上麥柯下班到海景別墅,滕誠已經賣力地在健身房做器械。


    麥柯想了想,換了身衣服去陪他。


    土豪做仰臥起坐,麥柯自覺地幫他按住腳。


    滕誠似乎對做仰臥起坐有那麽點陰影,哼哧哼哧地做了二十幾個,速率也慢了下來。


    “下午講的不錯。”滕誠評價。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其實我們做的不比他們差,隻是合作的太少陳經理不信任我們。”


    “以後再接再厲。有錢一起賺。”眼看土豪做起來越來越吃力。麥柯拍拍他:“休息會兒。”給他遞了水。


    “你平時辦公都那麽大的排場?我以為陳曉是你的助理。”麥柯想起白天土豪身後最起碼跟著五個男男女女低頭記錄辦公的,陳曉一看就隻是個打醬油的。


    滕誠喝了口水勻著呼吸:“他隻管我的行程和生活上的小事。”


    “你是個好表哥。”麥柯笑。他另有所指。


    “我是個好老板。”


    “那你侄子呢?”麥柯在意的是白天在會上眼神犀利的滕輝。“全場就你們兩個聽得最賣力。我都快睡著了。”


    “他是得賣力。”


    “監督你?”


    “滕輝是我爸故意弄在我身邊的。讓我不好受逼我結婚的節奏。”滕誠把水瓶一放就又躺了下去。


    “因為我?”麥柯拍拍人。“再做十個一組。”


    “單純覺得我們的日子過的太好,老爺子心情不爽。他對我和對小輝都一樣。”


    “1……哪有嫌棄子孫過的不好的?”麥柯努力在揣摩滕勝的奇葩想法。


    “過得好了,他怕我們玩物喪誌。”


    “2……”


    “過得不好了,他怕我們墮落。”


    “3……”


    “他就這樣……”


    “4……挺奇葩……”


    “一視同仁……唔……他最想看到的是我們兩個不省心的被互相牽製,需要他臨門一腳的時候,他好用條件要挾我們。”


    “5……你有危機感了?”


    “小輝聰明但是急功……近利……容易被我爸……玩……玩……死。”


    土豪又累了,又躺下裝死。


    “……6——嘖,加油,繼續。”


    “……”土豪不動。


    “胖子,加油。”麥柯指指滕誠的膝蓋,喊他繼續。


    “……”


    “還有四個。”麥柯指指自己的嘴。想到網上看到那個特別賤的仰臥起坐親親的動作,不知道土豪能不能意會。


    “……”土豪翻白眼。


    “不做也行,肥死活該。”麥柯也翻白眼。


    “唔——”土豪突然做起了一個,在麥克嘴上親了口。


    “7——嘿嘿。”


    “……”


    “8……嗬嗬。”


    “不許笑。”土豪麵部表情因為吃力而異常扭曲。


    “你的表情好痛苦,哈哈哈……唔……9……”


    “閉嘴。”


    “10……”


    等土豪做完最後一個攤在器械上一副快被玩死的模樣,麥柯心情很好地喝著水居高臨下玩味地看著裸著上半身的滕誠。“嘖嘖,好像真瘦了,肚子都沒了。恭喜。”


    麥柯臉上有些遺憾。滕誠吃力地爬了起來,咕嘟咕嘟地喝水:“你有意見?”


    “以前圓鼓鼓的肚子多可愛,現在,硬邦邦的,晚上都不知道掐哪裏。”


    “放心,給你掐的地方還很多。”滕誠用手指了指器械。


    “幹嘛?”


    “你去做。”


    “我又不減肥。”


    “太瘦。”


    “做了隻會更瘦……”


    “……”土豪停了會兒,不知道想什麽呢,然後就咧著嘴看著麥柯壞壞地笑。


    ……


    後來的事,麥柯不想再提。


    滕誠被誇了幾句瘦了就和打雞血一樣的撲了上來,說好做仰臥起坐的,那賤人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就把讓麥柯壓在器械上給他來了一發。


    全程的對話都喪心病狂到令人發指。麥柯心裏感謝滕誠幫設計所的忙,於是態度上各種軟,嘴上又誇了幾句土豪身材好,土豪一激動,難得的賣力。


    ……


    另一邊。


    市裏的音樂學院裏,因為是暑假除了留校不多的幾個學生,到處都冷冷清清。


    麥甜在圖書館整理了一個上午的學生檔案,她趕著去食堂吃午飯,之後她還要趕去市中心給一個孩子教琴。哥哥最近挺忙的,給她打電話嘮叨的次數明顯少了。但是最近見哥哥幾次,感覺麥柯好像胖了些,臉上也是輕鬆愜意的。


    麥甜想著,會不會哥哥找到女朋友了,有人照顧他所以胖了而且也開心起來了?


    從小到大,甜甜的記憶裏,哥哥總是忙碌又萬能的,不管遇到什麽問題,哥哥都說:沒關係的。


    然後所有她想要的,和她害怕的事情都會一件件的解決。這些年他們兩兄妹經曆了爸爸媽媽的離去,要不是有哥哥在支撐著這個家,麥甜不知道現在的她還能不能在音樂學院上課,還能不能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學生,每天隻要想著自己的功課和琴,自己吃什麽好吃的穿什麽衣服就好……


    其實暑假麥甜選擇留在學校裏勤工儉學,也是為了哥哥,這些年她總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拖了哥哥的後退。她想著自己在不哥哥身邊讓他照顧,他就能去做別的事情了吧,比如去戀愛,去想去的地方玩兒。而不是總圍著她轉。


    圖書館外的太陽特別大。麥甜拿出了遮陽傘,剛一撐開,扇麵下多了一雙考究的皮鞋。


    “好巧。”麥甜抬起雨傘,甜甜的笑。


    麵前站著的是她暑假以來總會在不同的場合見到的男生——滕輝。明明滕輝同她一樣大,但是他無論何時出現,總是穿著正事的襯衫和皮鞋,從頭到尾都一絲不苟。和大學城見到的邋遢的男學生很不一樣。


    “好巧。”滕輝微微地欠了欠頭。臉上沒什麽笑容,但是那雙眼睛裏是柔和的。


    “過來工作嗎?”


    “正好路過,看到你了。”


    “嗯。”


    麥甜一直對紳士成熟的滕輝印象很好,這人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出現,給她驚喜和溫柔的感覺。


    滕輝長相帥氣俊朗,站在那兒再加上高挑的身材和打扮很招人的眼球。麥甜也覺得,音樂學院裏漂亮有才華的男生並不少,可她唯獨看到滕輝眼睛就會一直定在那兒,別的什麽都看不進去了……


    而且因為看人太專注,麥甜都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些什麽。


    滕輝也就看著女孩臉有些紅地撥了撥頭上的劉海,背後的發絲飄起,像是從莫奈的水彩古典畫裏走出來的女孩。


    “那個……”


    “那個……”


    兩個人異口同聲,是發現好久都沒說話,夏風把甜甜的長發帶到了滕輝的身上,滕輝不自覺得去抓。


    絲絲滑滑,他的手指還不自覺地勾了一下,打了個圈,於是人也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得去吃飯了。”甜甜去看地。因為麵前的人和夏天的太陽一樣,太耀眼。也好熱,她的臉上像火燒一樣。


    “嗯。一起吧。我也要吃飯。”滕輝的手放了下來。轉了身就走。


    麥甜在原地站了會兒。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好久,還是跟了上去。


    那天滕輝陪她去學校食堂吃了飯。


    麥甜擔心滕輝吃不慣,滕輝看他擔心的目光隻說這幾年經常跑工地有時候連工人的盒飯都吃不到得一整天餓肚子。


    他的行為也很好的說明了這點,看到滕輝把盤子裏的飯菜優雅地吃完沒有一點剩下,麥甜慢慢的嚼著嘴裏的食物,聽著空蕩蕩的餐廳裏吱呀吱呀的吊扇的聲響,心裏更加喜歡這個人了。


    “你知道你的哥哥是做什麽的嗎?”滕輝突然問。


    “嗯?我哥哥是設計師。”麥甜沒想別的,安心地答。


    “幾天前,我在滕勝看過你哥哥的報告。”


    “他是不是特別厲害?我哥哥什麽都會。”麥甜的臉上隻有自豪和幸喜。


    “你很喜歡他?”滕輝想到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這個。


    “嗯。因為我哥哥是超人嘛。”


    “他有女朋友嗎?”


    “你想給他介紹?”


    “哦,我隻是好奇,你說的那麽好的哥哥,女朋友會是什麽模樣的。”


    “我哥的女朋友是個又漂亮又溫柔還很有才華的女孩子。”甜甜笑得眉眼彎彎。


    “……你見過?”滕輝卻皺起了眉,像是在想著什麽。


    “哈,就是我嘛。”甜甜捂著嘴輕輕地笑,眼睛的弧度很好看,像是半個月亮:“從小每次遇到有男生追我,我哥都跳出來說他是我男朋友。一直到現在,我同學好多都以為他真的是。”


    “哦?你這樣就告訴我實情,沒關係嗎?”


    “你不是知道他是我哥哥?你們是同事,真好。”


    滕輝皺眉聽著。好一會兒,了然笑道:“你總是笑。”


    “啊?”


    “你笑著很好看。”


    ……


    晚上麥柯陪著滕誠去打羽毛球。


    似乎上回麥柯誇了幾句滕誠瘦了肚子上線條出來了,這個人就樂顛顛的拉他去外頭打球。


    土豪滕似乎出去打球的唯一目的是為了昭告世人——老子瘦了。看他露著上半身,和教練打得大汗淋漓,麥柯已經陪著打了一輪了,坐在一邊喝水順便給妹妹打電話。聽到甜甜說她又見了滕輝,麥柯第一反應是看滕誠,然後沉默了好久。


    聽妹妹的語氣,麥甜很喜歡滕輝。麥柯越聽脊背越涼。


    “叔叔,你打球嗎?”有個小男孩,胖乎乎的穿著一身藍白色的運動服突然跑到他的麵前,也就七八歲的模樣,笑起來無憂無慮的一排大白牙。


    “你一個人來的?”麥柯四處看了看發現小男孩好像就一個人。


    “我媽媽還在換衣服呢。”小男孩指了指空出來的隔壁球場:“叔叔陪我打一會兒好不好?”


    麥柯看也沒多問,就站起身來同小孩打了兩局。


    之前沒仔細看小孩的相貌,仔細得觀察,他發現小男孩個頭雖然不高但是打球的動作標準又犀利。好像這小孩胖嘟嘟,跳起來的模樣有那麽點熟悉。好像……


    “豐豐。”場邊有女人的聲音。


    羽毛球落地,小男孩轉頭,對著一個利落運動服打扮的女人叫了聲:“媽媽”然後就拿著小球拍跑了過去。


    女人看到麥柯,隻是客氣地點頭,但是看到隔壁球場裸著上半身的男人一個深蹲跳了起來猛力扣殺,女人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的複雜。


    “豐豐,去喊爸爸。”


    然後麥柯吃驚地看到小男孩自己整理了一下小衣服小褲子,就屁顛屁顛地走到了滕誠麵前,抬頭喊了句:“爸爸。”


    麥柯強忍著才沒笑。


    因為土豪的表情——頓時和便秘一樣。而一人一孩子的對話更是讓麥柯哭笑不得。


    “你誰?”土豪一臉的嫌棄,連藏都不願意藏。


    “媽媽說你是我爸爸。”小孩的聲音亮亮的。這邊是vip間,就兩個球場,人不多。反正麥柯的臉一直看著那裏不然更本也沒地方給他看。


    “你媽誰?”土豪繼續嫌棄。


    “她——”


    小孩手一指。滕誠看了眼,臉上寫滿了三個字:你是誰。


    “你是誰?”果然。


    “哼,滕老板真是貴人多忘事呀。王武蘭,還記得嗎?”


    土豪的表情是:我怎麽可能記得。


    “我怎麽可能記得?”


    “他是你兒子。”女人一點也不生氣。放出重磅炸彈繼續等土豪的反應。


    “回去吧。”土豪的反應是喊麥柯回家。


    麥柯沒動,再看那個肥嘟嘟的胖男孩,他終於想到這孩子像誰了,滕誠胖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個,肥嘟嘟的臉,打球跳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肉還會上上下下地動,那有點漠視一切的眼神和淡定的模樣還真和土豪有幾分相像。


    麥柯乖乖走到土豪身邊,看到認了爸爸但是爸爸完全不搭理他的孩子,心裏有些可憐孩子:“喂,你到底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再說。”


    土豪沒反應,麥柯於是低聲再加上一句:“孩子是無辜的。”


    土豪終於又低頭看了看那個叫豐豐的孩子。抬頭看了看女人道:“我會讓助理聯係你,先做親子鑒定,是了再說。”


    “滕誠,這些年你玩男人我不是不知道,怎麽,十年前你怎麽豪車豪宅追我的,忘記了?現在連兒子都不要?”女人突然張揚跋扈起來,聲音高了好多。


    麥柯聽了直接捂住了豐豐的耳朵,但是那孩子明明聽到了,但完全沒有反應。隻是呆呆地看著滕誠。眼神裏,是有些期盼的。


    滕誠皺眉。想了會兒,那表情應該是想起來了。但是他說的話卻還是那句:“我助理會聯係你。”拿過了麥柯手裏的毛巾,走得瀟灑。


    麥柯到了更衣室才問:“真的是你的兒子?”


    因為他想起十年前土豪應該250的體重,那個女人如今孩子都那麽大了依舊美麗優雅,一想到十年前肥土豪頂著大肚子一臉肥肉纏著女人的模樣。麥柯不厚道地隻想笑。


    土豪坦蕩地答:“應該是那時候和我二哥鬥,她是他外麵的女人,我故意惡心他才去追的人。不記得和她做沒做過。”


    “這也行?她放著你風華正茂的二哥不要,選你?”麥柯記得滕誠的二哥滕衝是三兄弟裏最英俊的。現在年過40依舊風采不減,老婆是十多年前著名的演藝圈玉女掌門人,一度被譽為商業和演藝圈結合的一段佳話。看來好像那些佳話也隻是表象。於是麥柯直搖頭。


    “我二哥沒我帥。”土豪自大地放下一句話,關心的隻是自己的身材和相貌。好像孩子認爹那麽大的事情,對他來說不過是讓陳曉去看一下他定的衣服有沒有到貨一般。


    ……


    於是陳曉又接到了匪夷所思的要求。在家裏欲哭無淚地頂著濕毛巾無助地看著管家大叔。


    前天麥柯不在,奇葩的表哥大半夜要去露台看星星沒人陪,於是他就沒回家,陪著吹了一晚上的海風就開始感冒發燒,這兩天一直都強撐著。是今天被管家硬留在了海景別墅的客房休息,哪裏也不讓去。


    如今陳曉腸子也悔青了,他就錯過了一回沒和表哥的一起出去,結果表哥就多了個9歲大的兒子,讓他去做親子鑒定。


    這是什麽和什麽呀?陳曉直歎氣對著被滕誠關得砰砰響的臥室門發呆。


    “大叔,他怎麽就有兒子了?”陳曉把這個事情想得特別的複雜,腦子裏暈暈的,還是擔心孩子的成長還有自己的大舅如果知道了這事兒的反應,還有萬一被曝光後的各種複雜的事宜。


    於是這孩子糾結的呀,快把人家臥室的門都望眼欲穿了。


    管家喊了幾句,見人沒反應,高高大大的個子直接把不高的陳曉扛了起來,下了摟。


    “我知道那個女人,孩子不是滕誠的,是滕衝的。”


    “二表哥?”


    “嗯。”


    “好可憐。”


    “可憐什麽?”


    “二表哥一直不喜歡表哥。”


    “他們三兄弟都不和。老大派滕輝來攪合,老二現在弄了個私生子來。滕誠的日子以後會很精彩。”


    “我覺得表哥挺累的。”陳曉說的是真心話。


    “富人有富人的煩惱……”


    “不過,我覺得表哥最近挺開心的,因為有麥哥的關係。”


    陳曉被扛到了床上躺下,腦袋上又被蓋上了濕濕涼涼的毛巾。他眨眨眼睛,想到的是那個總是笑眯眯的人。


    “……”


    管家聽了,愣了下,不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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