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寧駕駛的車速適中,周圍車來車往,他有條不紊地穩步行進。


    陽光不是很強,料峭的風拂在麵上,皮膚冰涼如冬水。安拾錦額前的頭發絲被狠狠吹了起來,亂七八糟地打在臉上。冷風不斷湧來,她的眼睛連睜開都費力,一直半眯著。雖然她感覺不到冷,但是這種好像隨時會被刮倒的猛烈攻勢著實讓她有些招架不住。手伸到後麵去,把外套的帽子往前一兜,再把圍巾解下來繞著脖子裹了兩圈,這下整個腦袋都被緊緊罩住了,隻露出兩隻眯成一條細縫的小眼睛。


    她把手抄在兜裏,索性閉上了眼,往前彎著腰,低下頭補眠。還真的是有點困了,中途睡的那一覺沒起到任何作用,一旦升起了瞌睡的念頭,哈欠就緊跟著打了個沒完。


    安拾錦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了,身下的車子依然在勻速行駛,她飄飄忽忽地隨著車子的轉彎而歪倒到一邊,繼續往下倒、倒、倒,眼看就要掉下去了,車子在這時恢複直線路徑,她刷地一下又坐正了。


    過了一會,車駛進了一處居民小區,安拾錦再次上演了一番驚險的傾倒動作。車道連接小區地庫的那段路是一個往下的斜坡,坡度不算小,她順著車頂往下滑、滑、滑……在擋風玻璃的正上方邊緣處猝然停了下來,身子往前晃了晃,還是沒有醒。


    直到……啪嗒響起了一道重重的關門聲,她一直垂著的腦袋被驚擾得動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緩緩睜開,四下望了望,見不遠處的某個背影快要消失在拐角,她一下子徹底清醒了過來。


    車蓋就在眼皮底下,她拽掉頭上的帽子,抓了抓腦袋,將盤曲得有些僵麻的腿伸直,順著車窗刺溜滑了下來。


    三步並作兩步跑出了地庫,好不容易追上陸湛寧的腳步,走在他旁邊將周圍的景物歪頭打量了一圈。


    呃,好像有點印象,又好像完全陌生。


    直到走近了一棟公寓樓,安拾錦這才遲鈍地想起來,她的確來過這裏,上次她喝醉酒的第二天是自己一個人從陸湛寧家裏走出來的。


    記憶的船槳忽然卡在那天,就不得不重新麵對他所強調過的強吻事件。安拾錦背過身,突然麵對著陸湛寧倒退著走路。她的視線逡巡在陸湛寧那張看似挺薄但實際上又十分均勻的兩瓣唇上,那裏紅潤潤的,居然被她親過?!


    心裏的驚悚一冒出來,雞皮疙瘩都悉數抖落而出。安拾錦有點呆,如果算作友誼之吻合適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就算是男閨蜜,兩個人之間也是要保持分寸的。要是逾矩接了吻,那還叫什麽閨蜜,那分明叫做備胎!更何況她和小陸醫生現在連朋友都不是,她又強行吻過人家,她在他眼裏一定好感全無了吧?


    安拾錦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正要轉過身來恢複正常走路,腳後跟不知道磕到了什麽,膝蓋一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一屁股摔在了台階上。掌心蹭了地,由於衝擊力實在過猛,拇指下麵那塊皮膚火辣辣地疼。


    她扭頭看著陸湛寧不聞不問地徑直上了台階進入公寓大廳,突然生出了一股小小的委屈。好在這種壞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拍拍手站起來,在電梯闔上的幾秒鍾嗖地竄了進去。


    電梯四麵反光,她扭著身查看背後的衣服有沒有磕破,再順便拍了拍沾上的灰。陸湛寧目不斜視,麵無表情。她看了他兩眼,心裏悄然打起了退堂鼓。


    人類有句俗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心急地想要了解她的好朋友,吃的卻是一塊凍豆腐。


    安拾錦想不明白,為什麽好朋友離開人群後,冷冰冰的一點人氣都沒有呢?


    電梯門開了,陸湛寧率先走了出去。沿著走廊一直走,前方的一扇公寓門卻在此刻從裏麵打開了。


    梧夕滿麵春風地走出來,正要說話,在看見陸湛寧身後的安拾錦後挑了下眉,到嘴邊的話也隨之自行打住了。


    陸湛寧冷冷地瞅他一眼,從他身前走過,停在自己家門口掏出了鑰匙。


    安拾錦也看了梧夕一眼,效仿陸湛寧決定無視他。經過他身邊時,胳膊卻不期然地被他扯住了。他拉著她迅速退回到公寓門內,那扇鐵製的防盜門哐當一聲將她從陸湛寧的世界隔絕開來。


    “別拉拉扯扯的,我跟你不熟!”安拾錦沒好氣地甩開他,叉著腰滿肚子不高興。這下好了,她要怎麽進到小陸醫生家裏去!


    梧夕輕笑一聲,抱臂靠在門邊,上下打量她:“你想起來沒?”


    她已經聽膩了這種問話,眼下再看見對麵那人頂著一張宋光吟的臉,態度更加惡劣:“想起來什麽,想起你其實男生女相?”


    “……”


    詭異的氣氛流竄在兩人之間,梧夕臉都綠了,安拾錦卻毫無所覺。她擺擺手,轉身推開客廳陽台的門,探出身望了望。


    哈,小陸醫生家的客廳門是敞開著的!


    腳尖一點,踩上陽台的護欄,在空中大步一躍,安拾錦穩穩地落在了對麵的陽台。她由半蹲著的姿勢緩緩直起身,這時,梧夕從屋裏走了出來,在她身後出聲喊了句:“陸大夫,你們家來客人了!”


    安拾錦愣愣地扭過頭去瞪他,食指豎在嘴邊警告他閉嘴,可結果已經晚了。陸湛寧在廚房聽見這道討厭的聲音,撂下手裏的東西便出現在了安拾錦眼前,在安拾錦瞠大的目光下,將那道推拉門瞬間關上了。這還不算,他緊接著又拉上了深綠色的門簾,將安拾錦的視線徹徹底底地擋在了外麵。


    “你太過分了!”安拾錦呆滯了兩秒後,握緊拳頭衝著梧夕大叫。


    梧夕微笑著聳肩,對此並無愧疚之意,顯然他就是故意的。與此同時,剛轉身邁開步子的陸湛寧突然頓住了。剛才那是……安拾錦的聲音?他又是在幻聽?還是說,她此刻正在宋光吟家裏?


    最後,陸湛寧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安拾錦就在宋光吟家裏,這對小情侶又吵架了。


    但願她不要在隔壁哭得驚天動地。


    陸湛寧繼續去做他的早餐,另一邊的安拾錦卻在和梧夕進行眼神廝殺。錯了,試圖以眼神殺死對方的隻有她,梧夕始終言笑晏晏。


    “拾錦,你的審美一向有問題。”他擲地有聲地說道。


    安拾錦聽了恍然大悟,原來堂堂的魔尊大人,竟然是個記仇的小人!


    她淡定了,以一種無比認真的語氣回應他:“別不承認了,你長得就是像女人,我的審美一點問題都沒有!”


    梧夕手上的青筋暴起。他隱忍著眯了眯眼,語氣變得輕飄飄的:“現在你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怕是難了。”


    安拾錦歪頭哼唧了一聲,更加堅定了遠離貌美如花型男人的念頭。自古紅顏多禍水,藍顏多妖孽!


    她從對麵的陽台上跳了回來,手觸在梧夕胸口將他推開,消除隱身,從他家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手指伸向門鈴的動作被梧夕走近的聲音突然打斷:“你確定他會讓你進去?”


    廢話,她當然不確定!可她不怕!


    一鼓作氣地將食指摁了上去。斜睨著眼嫌棄地瞟了眼身旁等著看好戲的某人,像趕蒼蠅一樣轟他走:“離我遠點,別把你身上的晦氣傳染給我!”


    梧夕的臉色刷的一下又沉了下去,他聲線緊繃,夾雜著點咬牙切齒的味道:“祝-你-好-運!”


    人家都昧著真心送祝福了,安拾錦哪好意思再跟他計較:“好了好了,我收到你的祝福了,麻煩你和我保持距離,小陸醫生肯定不想看見你……”


    她還想再說點什麽,門恰巧在這時候打開了。陸湛寧看見門口站著的人是她,表情有些微怔。


    他不說話,安拾錦卻笑了起來:“小陸醫生,我可以進去嗎?”


    陸湛寧看看她,再看看有意湊上前來的“宋光吟”,直接拒絕:“不可以。”


    沒想到他如此不留情麵,安拾錦不由得一愣。而後,沿著他的目光偏頭望了望,不望還好,這一望,火氣蹭蹭蹭地竄到了嗓子眼。


    “你太過分了!”她激動得口水噴了梧夕一臉。


    又是這句話,陸湛寧輕輕皺了皺眉,先前果然是她。


    安拾錦劈裏啪啦地嘴上發飆:“你說你什麽意思?你肚量這麽小,你們族人都知道嗎?你還有臉嗎?你怎麽好意思出來混啊?不要以為你頂著別人的臉就可以臭不要臉了,你也不嫌丟人!哦對了,你根本就不是人!你不是人很了不起嗎,不要以為你不是人就高人一等了,我告訴你,你再這樣下去沒人會瞧得起你,我也瞧不起你……”


    她不依不饒地繼續指責,手指頭一直在他眼前揮來揮去,就差沒戳他的脊梁骨了。梧夕被她一步步的靠近逼得一路往後倒退,整張臉越來越黑,越來越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這半年來大家對這篇文的陪伴與守候,煩請在其他地方看此文的親,有空來我這裏給我打個分,你們的鼓勵和支持,是我始終前行的最大動力!仍然留在這裏的親,我們手牽手繼續往前走,鞠躬!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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