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曉得我那迫切的心願是否獲得了應允,總之國王他們準備了一問內有簾幔臥床的大客房給我。


    我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床上,如願以償地歇了口氣。


    「勇者大人!請問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和貌似筋疲力盡的我相反,顯得神采奕奕的海麗莎問道。


    「不,不用了。你可以幫我吩咐一下,別讓閑雜人進我房間嗎?」


    「了解!」


    海麗莎精神抖擻地回答後,跑去跟在走廊待命的侍女傳達我的希望。


    我望著她那個背影,一邊喃喃自語著「真是精力旺盛啊~」這種像上了年紀的人才會有的感想。


    「那種個性憨厚的女生是烈火先生喜歡的類型嗎?」


    「不予置評。」


    我隨口搪塞阿魯的問題,試著回顧自己當下所身處的狀況……然後不禁抱頭苦惱。


    『魔法師』、『外星人』、『異世界人』,明明光是要應付其中一個就夠教人頭痛了,居然一口氣三個都來報到!我一個人根本分身乏術。


    假如『未來人』阿魯也算進去的話全部就多達四個,不過『全體大戰』是發生在未來的問題,目前可以先不管。這也是唯一的慶幸之處了嗎?


    「啊~……可惡,我到底該怎麽辦?」


    「我們莫名地來到了異世界呢。看來得先解決這個『故事』了。」


    「我哪有那個閑功夫。我再厲害也沒那個力量能插手異世界的問題啦。我坐在這邊枯耗的時候,皋月的危機還沒解除呢。我得想辦法快點回原先的世界……」


    即便被傳送到異世界來,手表的指針移動速度仍沒有變化,所以地球時間現在應該是兩點左右才對。而我是在一點抵達工廠的,換句話說,彌賽亞在皋月麵前現身已經過了約一個鍾頭的時間。


    因為彌賽亞放話要娶皋月為妻,照理說他不可能做出什麽殺害她的事,不過……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盡量早點趕回原本的世界。


    然而,阿魯卻不知何故地對急得如熱鍋螞蟻的我露出納悶的表情。


    「你要回原本的世界,所以你打算對這個世界見死不救羅?」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我除了『血統』以外,什麽特異功能也沒有,也不是什麽超人一等的存在。憑我是能拯救什麽。」


    「真的無所謂嗎?」阿魯不厭其煩地再三跟我確認。


    「你不會是在責怪我吧?」


    「本官沒有。但是如果烈火先生放棄這篇『故事』的話……」


    阿魯接著想把話說完,無奈海麗莎恰巧從走廊回房,這話題也隻能暫時打住。


    「勇者大人?剛才您是不是在跟人說話?」


    「沒有啊,是你聽錯了吧?」


    「所以是咱幻聽羅!咱的幻聽功力可是貨真價實的呢,以前睡覺時咱曾把爺爺的打呼聲當作龍的嘶吼,把村子搞得烏煙瘴氣呢!」


    那是什麽值得拿來說嘴的事嗎?


    海麗莎踩著小碎步走到我的旁邊坐下。靠、靠得好近……


    「勇者大人!您有什麽事情要跟咱吩咐嗎?」


    「沒有耶。」


    「怎麽這樣!國王大人命令咱要負責照顧好勇者大人您!所以拜托您盡管開口吩咐吧!」


    「……那,你可以坐離我遠一點嗎?」


    「對、對不起!咱太興奮了才會忍不住靠勇者大人這麽近!咱聞起來很臭對吧。」


    海麗莎麵紅耳赤,從我的身旁跳開。


    「我不是嫌你有味道才請你離開啦……」


    「不!咱隻是一般平民老百姓,按理說咱本來不配待在這裏的。所以咱一定從胳肢窩一帶噴發出了猛烈的庶民臭味吧!因為光隻是跟勇者大人說話,咱就緊張得全身噴汗了!」


    ……我想這個世界應該是還沒有發明製汗噴劑這種東西吧。


    撇開那個不提,看來似乎是這個少女——海麗莎把我召喚到這世界來的。


    所以說如果我要回到原本的世界,最快的方式應該就是請她幫忙了……


    「呐,我有事想跟你打個商量。」


    「好!勇者大人,有事請說!」


    用那種閃閃發光的眼睛盯著我瞧,隻會讓我難以啟齒啊……不過這也沒辦法。


    「把我送回原本的世界吧。」


    「……………………咦?」


    唉,我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不可能打倒什麽魔王的。我不是什麽勇者。」


    沒錯,我隻是平凡無奇的常人。用電玩遊戲來比喻的話,就跟當陪襯用的路人角色沒兩樣。


    「……可、可是可是!rekka大人您被亞伯拉罕王家的秘傳儀式給召喚過來啦?足以擔任真勇者的人會隨刺眼的強光現身,傳說是這麽說的……」


    「不好意思,單純隻是因為我有容易被這種辜情卷入的體質而已。請另請高明來當你們的勇者吧。」


    「怎麽可能……咱不信。」


    「我沒有騙你。」


    「不,這是騙人的……rekka大人是勇者不會有錯。不然咱就有麻煩了。」


    「……」


    其實,要把話說得這麽絕,我內心也很煎熬。


    可是我也有必須守護的事物。


    「管你們有什麽麻煩,這不幹我的事。我沒時間了,快點送我回去原先的世界!」


    「噫……!」


    我忍不住情緒激動地破口大罵後,海麗莎倒抽了一口氣。


    那張宛如太陽般的笑容浮現裂痕,眼眶裏噙著淚水。


    「~~~耶阿利姆·聶庫拉姆!」


    隻見她張動著顫抖的嘴唇詠唱了奇妙的字句。


    然後,海麗莎的身影突然憑空消失。


    「啥?海麗莎?」


    雖然看不見她的身影,不過可以聽到哇哇哇的腳步聲。然後隻見房門在無人的狀態下自動開啟,腳步聲往走廊的方向消失而去。


    「……她用魔術讓自己變成透明人了嗎?」


    「天知道。」


    從地板下麵探出一張臉、假裝自己是剛砍下的人頭的阿魯漠不關心地回答道。


    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問她:


    「阿魯,你知道回原本世界的方法嗎?」


    「這問題本官也無法回答。」


    「我想也是……」


    「跟剛才同樣的問題,你真的打算回本來的世界嗎?」


    「我不是回答過了嗎,我想趕快回去。」


    到底是怎麽了?阿魯幹嘛針對同樣的問題死纏爛打?


    「我回去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還能有什麽後果。烈火先生消失的話,這個世界就結束了。」


    阿魯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令人悚然心驚的話。


    「……結束?」


    「這種事想想就知道了。」阿魯一邊從地板爬出來一邊接著往下說:「『被主角舍棄的故事』其未來隻有毀滅一途。事實上,也有國家因為被你的祖先拋棄而慘遭滅亡。對『故事』而言,波亂家的人其實也就代表最後的希望。」


    從軍帽下麵露出來的眼睛沒有一絲虛偽。


    「……我怎麽都沒聽老爸說過有這種


    事?」


    「那就是所謂天下父母心啊。如果他把這件事告訴烈火先生,隻怕你會不顧一切胡來。畢竟烈火先生就如你自己先前所說的,隻是毫無特殊能力的一般人罷了。」


    老爸確實有跟我交代過,可以的話最好不要輕易舍棄『故事』。


    或許他是想跟我說盡力拯救一切也說不定。雖然老爸有跟我打過比喻……不過他之所以用那麽委婉的表達方式,大概就是阿魯口中所謂的父母心吧。


    可是,我知道了這些又能怎樣?


    我身上攜帶了從宇宙船帶過來的雷射槍和傳送表,口袋裏麵則塞了幫皋月保管的手機。它們的主人的『故事』也在等我去幫忙解決。


    三個少女,三篇『故事』——而主角隻有我一人。


    我真的有能力拯救這一切嗎?


    「烈火先生~你到底想怎麽做~?」阿魯問。


    「說得事不關己似的。我現在被你害得舉棋不定耶。」


    「因為站在本官的立場,烈火先生如果不能解決『故事』,和『女主角』培養感情的話,恐怕過再久任務都無法順利交差。」


    「……你該不會是早就知道搬出天下父母心之類的話會讓我動搖,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才故意說出來的吧。」


    「那當然嚕。」


    「開什麽玩笑啊你~」


    「嗚咪咪咪咪咪。」


    我遷怒地把阿魯的臉頰拉長到極限,給她點苦頭嚐嚐。


    無論如何,事情都必須由我下決定。在這裏悶著頭煩惱也沒用。


    我起身離開床,打算去附近晃晃散心。雷射槍亂丟可能會造成危險,因此我把它插在皮帶上。


    「你要去哪?」


    「散步。」


    「不是要回原先的世界嗎?」


    「延期。邊散步邊考慮。」


    我和跟著我不放的阿魯一起漫無目標地在城內閑晃。當我們走在由石材堆砌而成的走廊時,那感覺就像化身成rpg遊戲裏的角色一樣。


    「……從剛剛就一直有人在盯著我看呢。」


    「是啊。」


    我身穿的固然隻是一般的高中製服,不過在這世界仍算奇裝異服,所以顯得格外高調。因此引來許多人盯著我打量,使我難以集中糈神思考。


    「與其這樣還不如乖乖待在房間裏還比較好。」


    「不,刺激腳底能促進頭腦活性化,所以四處走走有助解除思考僵化喔。」


    「真的嗎?阿魯還真是博學多聞啊。」


    「嘿嘿。單純隻是烈火先生缺乏常識而已。」


    你到底是想耍威風還是教訓我,選一個吧。


    「喔?好像有聞到什麽香味?」


    「嗯?真的。」


    我跟著在空中飄浮的阿魯走去。


    然後,我們來到了一間房門敞開、芳香四溢的房間。


    「看來應該是廚房。」


    「阿魯你也會肚子餓?」


    「肚子是不會餓。不過本官也有嗅覺,所以還是會有覺得好吃的想法。」


    「是嗎?我的肚子倒是真的快餓扁了。」


    回頭想想,今天除了早餐的吐司以外,我什麽也沒吃。


    於是我穿過房門進入廚房裏頭,想請裏麵的人分點食物給我。


    「那個~打擾了。」


    「什麽?嗚哇!勇者大人!嚇死我了,您不是勇者大人嗎!」


    興衝衝地迎接我的老婆婆似乎是廚房的工作人員。


    「勇者大人能來真的是太好了哏。如此一來我們國家終於能恢複和平啦。」


    其實我才不是什麽勇者……不過我還是先聽她怎麽說,當作要不要丟下這裏回去的參考好了。


    「我才剛來這裏一無所知,能麻煩你說明一下這個國家的狀況嗎?」


    「怎麽,國王殿下和海麗莎什麽都沒跟你說嗎?我們還得仰賴勇者大人出手搭救,這樣怎麽行呢。好,不嫌棄問我這個老太婆的話,有問必答喂。」


    「那先從魔王的事情談起吧……」


    於是我向老婆婆打聽了關於魔王和魔王軍的事。


    數百年前遭封印的魔王,在兩年前複活了。


    魔王用召喚術召喚出的魔王軍出現在大陸備處,由於他們搞完破壞後就會被傳送回魔界,因此無法由我方主動展開攻擊,所以戰局經常是一麵倒的情況。


    反過來說,隻要打敗魔王,魔王軍也會跟著永遠消失,不過魔王居城所坐落的孤島在強力結界的保護下,把所有入侵者都阻擋在外。


    「過去也派遣了好幾次的討伐軍,他們千方百計想突破結界但都徒勞無功,束手無策的他們最終都被魔王召喚出來的魔王軍給擊潰了哏。」


    「既然結界那麽厲害,有我在不也一樣嗎?」


    「不,這問題不用擔心哏!」


    「為什麽?」


    「這座城的地下封印了隻有勇者才拔得起來的『勇者之劍』。」老婆婆語帶興奮地繼續說道:「聽說『勇者之劍』擁有能破除所有魔法的不可思議力量。就算是魔王的結界照樣不堪一擊哏。」


    原來如此。難怪這國家的人會那麽對勇者寄予厚望。


    老婆婆鬆了口長長的氣。


    「太好啦~這個國家有救了,海麗莎也是唄。」


    「?」


    海麗莎『也是』是什麽意思?


    就在我打算把這件事問清楚的時候,從廚房外頭探出臉來的男子吆喝老婆婆去幫忙搬運食材。


    「喔喔,我該去工作了咀。」


    老婆婆一臉歉然地向我鞠躬。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如果你還有其他問題想問,可以去找海麗莎。她通常都待在資料室。」


    「資料室?」


    「在西塔的塔頂唄。」


    「我明白了。待會兒我再過去瞧瞧。」


    剛剛才沒好氣吼了她一頓,現在見麵感覺還頗尷尬的,不過無論我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和她勢必都得再談過一次。況且,老婆婆剛才的發言還挺令人好奇的。


    「謝謝老婆婆的說明。那我不方便再打擾你工作了……」


    「啊,等一下。」


    這次換成老婆婆叫住準備轉身離去的我。


    「有關海麗莎的事。」


    「?」


    「她跟我是同鄉,所以我很了解那個孩子。其實她個性軟弱,並不適合當什麽軍屬魔導士。可是在這動亂的時勢,還是受到了半強製性的徵召唄。」


    我還是笫一次聽說海麗莎是軍方的人,不過感覺上確實不是很適合她的工作。


    「勇者大人,請您一定要善待那個孩子唄。」


    留下這句話後,老婆婆用跑的離開了廚房。


    「……去見海麗莎好了。」


    我和阿魯按照老婆婆的指點,前往了西塔的最頂層。


    「呼——呼——這樓梯到底有幾階啊……」


    「總計兩百五十六階。」


    「早知道就別問了……」


    「還好本官能飛,太輕鬆了。」


    我使出手刀想把阿魯敲落到地上,隻可惜被她閃了開來。


    我倆就這樣一路打打鬧鬧,好


    不容易抵達資料室。


    「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好像是哭聲。」


    「應該是海麗莎在哭吧……」


    「有可能。」


    好凝重的氣氛……我悄悄推開房門,以免發出聲音。


    這裏不愧是資料室,房間裏麵滿是堆滿了書本和卷軸的書架,地板上也可見堆積如山的紙張。感覺在這種地方一旦發生地震就會馬上遭到活埋。由於一堆堆的書本構成了許多死角,所以從人口無法看見海麗莎的身影。


    我循著聲音尋找,在房間角落發現身穿長袍的少女正瑟縮成一團哭泣著。


    「海麗莎。」


    「啊嗚!……勇、勇者大人!耶耶耶阿利姆·聶庫拉……」


    「慢著!拜托你不要逃走!」


    間海麗莎又打算變透明逃走,我連忙抓住她的手阻止。


    海麗莎拚命甩手,試圖掙脫我的束縛。


    「不、不可以喂!勇者大人碰咱的手,會弄髒自己的唄!」


    她說話的腔調怎麽變得跟剛才那個老婆婆一樣?對了,老婆婆好像有說過她們是同鄉。這才是她原本的說話腔調嗎?


    「哪會弄髒,你先冷靜下來。」


    「不要!光是被勇者大人握住手,咱的掌心就會忍不住冒汗唄!」


    確實是覺得有那麽一點濕濕的,不過現在先別營那個了。


    我不顧海麗莎的反抗繼續握著她的手不放,結果她的臉愈來愈紅了。


    「噗噗噗噗咻~~!」


    不久,或許是過熱的關係,海麗莎四肢發軟似地跌坐了下來。


    「烈火先生,請你把那個強硬的態度發揮在其他方麵上。」


    阿魯不知何故跟我發了牢騷,這時候先不管她了。


    「好了……」


    逮住海麗莎後,我跟她談起剛才廚房工作的老婆婆跟我聊到的事。


    「——那時我是聽老婆婆這麽說的,你『也』能得救是什麽意思?」


    「……咱本來是要被處以死刑的。」


    我瞬間屏住呼吸。


    「為、為什麽要被處死?」


    「……咱本來是專攻召喚術的魔導士……」


    海麗莎喃喃地開始說明原因。


    「咱學習的是從精靈界召喚精靈的召喚術。隻不過,精靈脾氣很拗,能不能讓他們服從命令端看魔導士的技術。一旦失敗的話,精靈會大發雷霆鬧事,或者做出極為過分的惡作劇然後逕行回去。」


    「這麽恐怖還是別失敗的好……」


    「沒錯。可是咱還是犯下了罪不可赦的失敗。」


    「什麽時候?」


    「……參加第七回魔王討伐軍的時候。」


    「咦!」


    偏偏挑在這種時間點出槌!


    「咱本來是想讓精靈迎擊魔王召喚出來的魔王軍……可是精靈不聽咱的使喚……」


    海麗莎邊說邊開始哭哭啼啼。


    「本陣被精靈破壞得亂七八糟……第七回討伐軍逼不得已隻好撤退……結果為了負起毀滅本陣的責任,咱被處以死刑……!……可是,國家的召喚師隻剩咱一人了……所以國王殿下才會開出咱用王家的秘密儀式召喚出勇者換取特赦的條件。」


    「原來如此啊。」


    所以那時誨麗莎才會說如果我不是勇者她就慘了那種話嗎?


    「………………可是,已經無所謂了。」


    海麗莎突然露出死氣沉沉的笑容。


    那是種萬念俱灰的表情……這樣形容或許也沒錯。我生平第一次看見有人露出這種笑臉。


    我左邊的胸口像是被揪得緊緊的。


    盡管看得出海麗莎的那張笑容懷抱著無窮的絕望,但她的心境是打從出生便風平浪靜地過著平凡人生的我絕對無法理解的……一個年紀比我還要幼小的女孩臉上適合掛著這樣的笑容嗎?還是說在這個有魔王肆虐的世界,每個人都是帶著這樣的表情?所以才沒人願意站出來救海麗莎?因為在這個世界會感到絕望是理所當然的……?


    「咱這人又笨又愛哭,田裏的工作也做不來,在村子裏是最沒用的廢物……當咱透過軍隊適性審查得知自己有當魔導士的天分時真的很開心,隻不過結果還是失敗了。」


    海麗莎把臉埋進被長袍裹住的膝蓋之間。


    這個世上沒人能幫助她抬起那張鬱悶陰沉的臉孔。


    「橫豎咱對其他人而言是掃把星……不幸跟咱搭在一起正合適唄……既然如此,幹脆早點死一死算了……」


    海麗莎如此說道後笑了。就像放棄跟人尋求援助,認清了自己的命運似地笑了。


    ……不對。不可能有這種事。


    這世上豈有那種輕鬆接受死亡的人?海麗莎她確實曾經伸出手向人求救,她曾拚了命地向來自異世界的『勇者』伸手求救——而無情地甩開那隻手的人,是我。


    海麗莎並不想死,她也不是什麽悟道的仙人。


    她隻是一個還想活下去、希望有人能救她一命的一般女孩。


    所以我……


    「沒那種事。」


    這回主動握住了曾被我甩開的那隻手。


    海麗莎揚起脖子。我和那張哭得涕淚縱橫的臉正麵相望。


    「什麽自己很適合不幸這種話,這種話不可以隨便胡說。」


    「勇者……大人?」


    「你那麽說,不就跟認為自己會不幸是天經地義的一樣意思嗎——根本是豈有此理。」


    我喜歡平凡。我最愛的就是平凡。因為平凡是活著最幸福的事。


    然而海麗莎說的話卻跟我恰恰相反。


    把不幸講成是理所當然。


    對這樣的她……我實在忍不下去了。


    「……啊~~可惡!真拿你沒辦法!」


    海麗莎目瞪口呆地仰望忍不住把頭發抓得亂糟糟的我。


    「不好意思啊,皋月.我保證馬上就會回去,你一定要等我。」


    我向人在地球的皋月道歉。


    我知道自己現在沒空多管閑事……可是,我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能救得了這部『故事』和這個可憐的少女的人,隻有我而已。


    既然如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幫你打倒魔王吧。」


    ▽


    海麗莎說,勇者的首要之務就是拔出『勇者之劍』,然後去灑場招集夥伴。很遺憾的是我可沒那個美國時間。


    「可可可可是可是!咱們現在是要去打倒魔王耶?」


    「魔王又怎樣。待會兒我還得跟魔法師和宇宙大王奉陪呢。」


    現在我沒空進行那種像電玩教學模式的過程了。


    「現在兩點半了嗎……」


    我來到這世界已約莫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依莉絲說宇宙船的傳送三小時就會結束,可以的話我希望趕在那之前回到原先的世界。


    這麽一來,問題果然是出在移動的時間。


    「那個,勇者大人。咱看您一直盯著那個東西瞧,那到底是什麽?」


    「你說這個嗎?這叫手表,有了它就可以知道目前的時間。」


    「是嗎~好方便的道具喔~


    那也是手表嗎?」


    海麗莎指了我戴在另一隻手的傳送表。


    「不是。這個叫做傳送表。」


    「鑽鬆票?是做什麽用的?」


    「隻要計算出座標然後輸入,就可以跨越空間傳送到那個地點去。」


    隻可惜我不會計算座標,所以沒辦法好好利用。否則應該可以用它突破結界,一口氣闖入魔王城才對。


    我懊惱地唉聲歎氣後,海麗莎戰戰兢兢地舉高了手。


    「如果是座標的話,咱知道怎麽計算。」


    「真的嗎!?」


    「對、對。因為召喚術也需要計算座標好設定召喚位置。」


    「太好了!那可以麻煩你盡快輸入座標嗎?我需要的數據是似我們當前位置為原點的魔王城的座標。」


    我告知重點後,把傳送表遞給海麗莎。


    「呃,本大陸的地圖應該就在這房間的某處,咱去把它找出來。」


    語畢,海麗莎睫噠噠地朝資料室那堆積如山的書本衝去。


    「這麽一來,移動的問題就解決了。問題在於武器嗎?」


    我頭先想到的目標是『勇者之劍』。


    「雖然聽說有破除魔法的力量,可是用它能擊敗魔王嗎……?」


    「問題是烈火先生你有學過劍術嗎?」


    「……啊。」


    說得也是。如果不會使用的話,即便武器在手也沒有意義。就算我這個戰鬥的大外行拔出了『勇者之劍』,大概也不知道怎麽用。


    一般的勇者應該會先拿史萊姆當對手賺經驗值,同時按部就班地磨練劍術,直到一定程度再挑戰魔王,問題是我現在沒空一步一步慢慢來了。


    「這下頭痛了……」


    這時,海麗莎回程跟去程一樣噠噠噠地跑了回來。


    「勇者大人~咱輸入好座標了~」


    「真的嗎?手腳真快。」


    「咱很拚命呢!這樣一來應該就能傳送到島的中心……呀!」


    話說到一半,海麗莎踩到掉在地板上的資料失足打滑。


    我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身體。


    「你還好吧?」


    「咱不不不不要緊唄!」


    海麗莎不知何故連忙和我保持距離。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她臉好紅……是鼻子撞到我胸膛的關係嗎?


    「烈火先生,感覺如何?」


    如此說道的阿魯突然把頭湊過來直盯著我的臉看,我沒好氣地向她回以「什麽感覺如何啦」的視線。


    「你剛才趁亂摸到了胸部對吧,或者說咪咪或乳房。」


    「我才沒有摸!」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嚇到了一旁的海麗莎。


    「勇、勇者大人!? 」


    「啊,抱歉。沒事。」


    該死……阿魯這家夥仗著別人看不到她就口無遮攔亂說話。


    我一邊在心裏咒罵,一邊準備撿起海麗莎掉在地上的傳送表。


    就在這時——傳送表的液晶畫麵突然亮丁起來。


    『確認  座標  已經  輸入  距離  傳送地  還有  10  9  8  7……』


    「等、等一下——!」


    這玩意兒竟然啟動了!掉在地上的衝擊剛好誤觸了開關嗎?


    不幸的是我沒問依莉絲取消的方法。傳送表無視驚慌失措的我繼續倒數計時,看來是沒時間容我調查如何取消了。


    「沒辦法!隻好就這樣去了!」


    要是丟著不管,就隻有傳送表會傳送到魔王城去。丟了這隻表的話,我就甭想在今天回去原來的世界了。


    我抱著放手一搏的覺悟,把傳送表戴到手上。


    倏地,海麗莎的手也握了上來。


    「咱、咱也要一起去!」


    「笨蛋!快放手……!」


    我急著想甩開她的手卻為時已晚,隻見倒數的數字歸零。


    『傳送  開始』


    ▽


    下個瞬間,我來到了一個天寒地凍的場所。


    「嗚……嗚嗚?」


    我感到一陣頭暈眼花。是傳送的後遺症嗎?


    我東張西望地先環顧四周。從地板摸起來的感覺研判,這裏應該跟王城一樣同是石造的室內,光線卻異常幽暗。唯一的光源是插在牆上的火把,不過因為空間遼闊的緣故,除了牆壁以外幾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由於這裏沒有窗戶,不但缺乏日曬,連帶地空氣溫度也十分冰冷……這個問題一堆的住宅是怎麽回事,叫設計師出來麵對。


    「啊嗚,這裏是什麽地方?」


    旁邊傳來海麗莎的聲音,以及慢吞吞拖動長袍的摩擦聲。結果似乎連她也一起跟來了。


    「海麗莎!你幹嘛跟來啊!」


    「因因因因為!咱不能讓勇者大人一個人去冒險啊!」


    「為什麽不能?召喚我來不就是要我解決魔王嗎?」


    「一開始是這樣沒錯……可是自從聽到您說咱們的事情與您無關後,咱就開始思考。」


    在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的空間中,我依稀感覺到海麗莎台低了頭。


    「勇者大人您說得一點也沒錯。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情,跟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勇者大人無關。可是咱們國家的人卻不自己設法解決,隻想仰賴勇者大人的力量。國王殿下、將軍、每個國民、包括咱自己也是,大家都太自私了。」


    海麗莎把法杖緊緊摟進自己的懷中。


    「不過,rekka大人卻說願意為咱們國家而戰。願意站出來保護這個與您素不相幹的世界。咱愈想愈是覺得像咱們這種自私自利隻想到自己的人很丟人現眼……所以,至少讓咱跟您一起並肩作戰吧。」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海麗莎的強烈決心。


    「你不要搞錯了。」


    不過,有件事我一定要糾正。


    「我之所以會幫忙打倒魔王,純粹是為了海麗莎你而已。」


    「為為為了咱!?」


    「那當然啊。」


    礙於「因為看你實在太可憐了」這種話說出來可能很傷人,還是不說為妙。


    「為了咱……」


    「?海麗莎,你怎麽了?臉好紅喔?」


    少女的臉頰泛起了連身處在幽暗的光線下仍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潮紅。


    「咩、咩有!咱咩、咩素好得很!」


    「喔、喔,沒事的話就好啦。」


    耳朵被她莫名發出的怪叫吵得嗡嗡作響……姑且先不管這個了。


    「總之,我不希望讓你碰上危險。所以我要一個人跟魔王戰鬥。」


    「可可可是!」


    「不用浪費唇舌了,我不會答應的。傳送表借你,你立刻回城裏……」


    「咱才不要唄!咱說要戰鬥就是要戰唄!」


    這下沒辦法了。她開始要起拗脾氣,而且腔調變得怪裏怪氣。


    正當我煩惱不知該如何讓她打退堂鼓時……


    「喂……」


    房裏突然響起了第三者的聲音。


    那個彷佛撼動了整個房間的低沉嗓音,是從格外黑暗的深處傳出來的。


    「你們在吾


    的房間吵鬧什麽……?」


    我那完全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見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最初映入我眼簾的是張足以讓五十個人躺在上麵的超級大床。然後是粗如原木般從床尾露出來的尾巴,與大如巨船風帆般的翅膀,以及合乎比例的巨大身軀。強壯的四肢。銳利的爪子。堅硬的鱗片。獠牙。在黑暗中發出紅光的眼睛。那副模樣就好似頭上長著雞冠般物體的肉食蜥蜴其更加凶惡的版本。這種生物我在電玩遊戲世界中可說是再熟悉也不過的了。


    「是、是龍!?」


    「魔魔魔魔王!?」


    我和海麗莎同時發出了慘叫。


    身上長著深綠色鱗片的龍——魔王像不堪其擾般眯起了眼睛。


    「你們到底是什麽玩意兒……瞧你們那幹淨完整的身體,不像是腐爛的死屍。」


    「所、所謂腐腐腐腐爛的死屍指的是一種魔物物物物。」


    謝謝你詳盡的解說,海麗莎。問題是現在我想知道的並不是那種知識。我隻想搞清楚我們身處的狀況。


    我照例用視線向阿魯尋求解說。今天已經做過幾次這樣的反動了?


    「海麗莎小姐輸入的是島嶼中心的座標。假如魔王的城堡正好在島嶼中央的話,你們可能不偏不倚傳送到魔王的寢室了吧?」


    嗚啊!這個準到像神射手般的精準度——不,應該說倒黴程度怎樣!


    「太好了。一舉中了頭獎呢。不愧是烈火先生。」


    「吵死了你!」


    就算吼老神在在的阿魯出氣,惡劣的狀況也完今不見好轉。


    總之我站上前把阿魯護在背後,和魔王對峙。勝算?當然是零!


    魔王用比我的軀幹還粗的手指搔著下巴,疑惑不解地問道:


    「剛才這女的稱呼你為勇者是吧。問題是結界似乎毫發無傷……」


    「對、對啊。我怎麽可能會是什麽勇者!


    我一邊隨聲附和魔王的說詞,一邊點頭如搗蒜。


    「就算你不是勇者好了,那你又是何方人物?」


    「你、你說呢——?」


    「吾討厭沒有意義的問答。」


    「我、我不小心在這裏迷路了!」


    「吾已經說討厭沒有意義的問答了。」


    魔王光隻是開口便使房間為之搖晃震動,石頭地板嘎吱作響。魔王就是有著如此壓倒性的存在感。我絲毫不認為跟它正麵交鋒我會有勝算可書。


    現在我不隻是腦袋陷入一團混亂,連嘴巴也變得不靈光。實在掰不出能幫助我們平安度過這個難關的好藉口……!再這樣下去,恐怕隻能坐以待斃,才剛見到大魔王就宣告game over。


    不行。我得保持冷靜。想想突破困境的對策……!


    我的手在身上摸來摸去找尋可用之物。


    然後,手指勾到了插在腰帶上的東西……這個是……


    「我……我明白了。我老實說就是了。」


    我擠出僅剩的勇氣,做好覺悟。


    「哦,說來聽聽?」


    我抽出插在腰帶上的東西——雷射槍後,火速扣下扳機。


    「去死吧——!」


    「什、什麽!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或許是魔王太掉以輕心的關係,我那技術三流又卑鄙無恥的偷襲竟然成功了。


    「這、這、這是什麽!」


    話說射出來的雷射也太粗了吧!與其說是雷射槍,根本就是雷射炮啊!


    破壞力十足的光之濁流一如洪水般一口氣吞噬了魔王的上半身。


    於是……等到強烈的光束熄滅之後,眼前貝剩一條貫穿到外界的隧道,以及上半身化成了黑炭的魔王身體。


    ……不、不管了,雖說根本是靠要賤才贏的,反正能打倒魔王就好。


    相對於有些無法釋懷的我,海麗莎則是眼睛一亮,好不興奮。


    「好好好厲害!光魔法應該早在好幾百年前就已經失傳了才是!rekka大人果然是勇者沒錯!」


    「不是啦,呃,算了……」


    雷射才不是什麽魔法……不過也沒什麽跟她訂正的必要。


    現在不是管那種芝麻小事的時候,既然魔王已被擊敗,那我得快點趕回去才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


    「咯咯咯……你還挺有一手的嘛,臭小子。」


    這時,一個撼動大氣的重低音又響徹了房間。


    「魔、魔王!?」


    「光魔法乃是人類為了擊敗吾所想出來的招數。沒想到當今世上還有人會使用,實在太教人吃驚了。」


    魔王的聲音清晰可聞。換言之這不是我幻聽。魔王還活著。


    「但你可不要小看了吾的力量。」


    這時,魔王沒被燒成焦炭的下半身赫然開始脈動。變成焦炭的上半身則在同時灰飛煙滅,從斷麵長出了新的上半身。散發出凶惡目光的眼睛增加成四個,瞳孔也變得如針線般糾。肘剛節以下的部位分裂為二,下手臂和長了巨大爪子的手掌都變成了原先的兩倍。新生的鱗片綻放出耀眼金光,不一會兒,下半身的鱗片也紛紛脫落,顏色變得跟上半身一樣。


    「喂、海麗莎……那是什麽?」


    「咱咱咱咱也不知道。文獻裏麵沒記載這種東西西西。」


    海麗莎答完又腿軟了。


    「在被封印的那數百年間,你們以為吾都在虛度光陰嗎?」


    變身成金色龍的魔王低聲笑道。嘴巴露出了銳利的尖牙。


    「你的攻擊對化身成第二型態的吾已經無效了。」


    「什麽!?真的嗎!」


    如果它沒有騙我,那我真的無計可施了。原本就已經贏得很僥幸了,卻偏偏……


    瞧我們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魔王的臉扭曲成了殘虐的表情。


    「上回的戰鬥有兩個東西讓吾吃盡苦頭。其一是光魔法。另一項則是能令吾的魔法失效的『勇者之劍』。不過吾反而從『勇者之劍』得到提示,經過漫長的研究,吾終於成功獲得了與『勇者之劍』同樣的力量。」


    「怎、怎麽會!這樣的話不就……!」


    一旁的海麗莎發出了聽似絕望的叫聲。


    「這樣的話……不就怎樣!?」


    雖然我一頭霧水,不過還是配合她一起大聲嚷嚷。


    魔王臉上的笑容愈顯殘忍,撇起嘴角露出了牙齒。


    「換句話說,剛才的光魔法對變身成第二狀態的吾已經不管用了。」


    「嗚嗚嗚嗚……這怎麽可能……」


    海麗莎彷佛就快哭出來似的,聲音直打顫。


    魔法無效——這意思對身為魔導士的她而言……不對,恐怕是對這世界所有的人而言,等於失去了和魔王抗衡的最後手段吧。


    不過我卻納悶地側起了腦袋。


    「絕望吧,人類。臣服在吾這注定消滅你們人類的毀滅之王的麵……」


    「嘿!」


    我不等魔王把話說完,直接招下了雷射槍的扳機。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王發出跟剛才雷同的慘叫後,室內又恢複寧靜。


    「……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


    證實


    剛剛靈機一動想到的推理無誤,我點了點頭。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海麗莎慢了半拍才驚聲尖叫。她那表情就彷佛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一樣。


    「這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唄?為為為什麽勇者大人的光魔法會對魔王生效喂?」


    「別、別搖我的身體啦!那是因為……」


    就在我準備說明的時候,魔王又複活了。


    這回它的下半身變成像半人馬一樣,手腳都增加為各四隻。體積也變大了一倍之譜,頭部快刺到臥房的天花板。


    「小鬼!你做了什麽好事!?魔法應該對吾無效……」


    「道理很簡單。因為我這把槍發揮的不是魔法之力,而是科學的力量。」


    正確而言是外星人的科學力量就是了。


    「科、科學?」


    「既然知道了,拜托你快點去死一死吧!」


    「咕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經懶得陪魔王在邪邊一搭一唱了。基本上魔王講話都是廢話連篇。


    然而魔王卻一再複活。


    「臭小子聽吾把話說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真的是勇者嗎臭小嗚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masopu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編注:出自漫畫「ギャグマンガ日和」。)


    ……真的是打不死的蟑螂耶。


    「你還能變身幾次啊?」


    「不要得意忘形了,臭小鬼。吾的力量會隨著每一次變身變得更加強大。而且吾還能再變身個兩次。」


    「所以說我隻要再開兩槍就行羅。」


    「等一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魔王全身被烤得黑漆漆的,最後不支倒地。看來它說力量會增強並不是隨口吹噓的而已,盡管最後免於化為焦炭的命運,不過倒是被我射成了烤龍肉。一股香噴噴的味道撲鼻而來。


    「「「……」」」


    我和海麗莎還有魔王之間,蕩漾著一股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的尷尬氣氛。


    這也難怪,畢竟以這個相信有勇者傳說的世界的角度來看,我這種打敗魔王的方式簡直是破壞了他們的幻想。可是隻要能打贏就好,何必拘泥那些小地方呢。


    而且,我從這次的事件學習到了一件事。


    假如我今天「隻有」被卷入這個『故事』而已的話,或許我就會以勇者的身分拔出『勇者之劍』,然後踏上打倒魔王的旅途吧。到時我勢必會去酒場尋找夥伴,以雜魚級的怪物為對手提升自己的劍術與魔法,最後才跟魔王交手。


    不過,要是我這麽按部就班地進行挑戰的話,肯定會在魔王進入魔法無效的第二狀態時碰上一番苦戰。但我現在同時被卷入三個『故事』。換句話說,我不需要執著單一『故事』的常識——或者也可以說是那個世界的規則——來解決難題。


    這情報或許有助於我解決皋月和依莉絲的『故事』也說不定。我把這個發現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裏。


    「……總而言之,一直待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們先回城裏去吧。」


    「呃、呃……」


    大概是因為棘手的魔王被科學這種莫名其妙的力量給輕鬆打敗的關係,海麗莎露出一臉難以釋懷的表情向我點點頭。


    ▽


    於是,我們又利用傳送表回到了王城的資料室。


    「好,快點把我送回原先的世界吧。」


    「這麽快就要離開了嗎!?」


    「沒錯。」


    我也說過好幾次了,現在我可忙得很哩。


    要回原先的世界,隻要請把我召喚到亞伯拉罕的魔導士——亦即海麗莎用送還術將我遣送回去即可的樣子。還滿簡單的。


    「拜托你了。」


    「……您真的要回去了嗎?」


    我已經跟你說我要回去了沒錯啊……


    海麗莎為什麽在猶豫要不要把我送回去?她召喚來的(我這個硬著頭皮扮演的)勇者終於打敗了魔王。接下來她隻要去向國王殿下報告這個好消息,她便能獲得無罪赦免,就算我離開應該也無所謂才是。


    「盯……」


    阿魯也不知何故一邊自己用嘴巴發出狀聲詞,一邊定睛注視著我。


    我、我都被搞迷糊了。


    總之我試著說服海麗莎。


    「為什麽你不想送我回去?」


    「因、因為…………打、打倒魔王的消息還沒跟國王殿下報告……而且既然魔王已死,應該會舉辦慶祝派對。所、所以勇者大人最好也要出席……」


    「不,我是使出相當齷齪的招式才打倒魔王的,用不著舉辦什麽慶祝派對啦。況且我急著趕回原先的世界啊。」


    「……原先的世界有人在等待勇者大人回去嗎?」


    「咦?啊啊,算是吧。」


    我想皋月和依莉絲應該都在等我去解救她們吧。


    「是嗎……」


    咦?海麗莎聽到這件事為何要露出那麽沉痛的表情?


    「我的天啊……」


    阿魯不知何故在半空中打滾。那個動作跟老爸使盡吃奶的力氣跟打不開的玻璃瓶瓶蓋奮鬥時有點神似。


    「好吧。咱送您回去。」


    「喔喔,麻煩你了。」


    「在您回去之前……請您收下這個東西。」


    語畢,海麗莎遞出了一條用紅線精心編纖好的手環給我。


    「紅色手環?」


    「這是一種名叫紅線、裏麵灌注了魔法的道具。隻要把它像這樣……」


    海麗莎邊說邊從紅線抽出一條細線綁在自己的小指上。


    「紅線有讓人結緣的力量。如此一來,勇者大人隻要在戴著紅線的時候誠心祈禱,隨時都能透過這條線回到亞伯拉罕。」


    「是喔。」


    意思就是通往異世界的單程票嗎?


    「為什麽要給我這種東西?」


    「到頭來,勇者大人在擊敗魔王時,咱完全沒派上用場。不過,要是您回到原先世界後有碰上任何麻煩,咱希望到時可以為您盡一份心力。」


    「海麗莎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用不著這麽在意啦。」


    「怎麽可以那麽說!」


    海麗莎向試圖用吊兒郎當的笑容打圓場的我怒聲斥責道。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生氣的模樣。


    「勇者大人,您完全不懂咱究竟有多麽感謝您!若非有您在,咱早就被送上死刑台了。是您代替這個無能的咱跟魔王戰鬥的。您對咱來說,是無以回報的大恩人。」


    我被海麗莎氣勢洶洶的模樣給震懾,隻能不斷點頭。


    或許是激動得流淚的緣故,隻見她伸手抹拭眼睛。


    「當您碰上萬一時,請務必使用紅線。咱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我知道了。謝謝。」


    既然人家都這麽堅持,如果我還拒收這條紅線的話也未免太不留情麵了。於是我二話不說收下它,然後向海麗莎道謝。


    海麗莎在資料室的地板畫出幾何學圖案的魔法陣。雖然我看不懂裏麵畫的圖案,


    不過圓形魔法陣的大小剛好足以讓一個人站進去。


    「大小跟之前的比小了好多喔。」


    「召喚術難是難在召喚的部分,送還的時候就簡單多了。」


    「是嗎……所以說召喚術最重要的部分是召喚羅。」


    聽到她這麽說,我決定把之前一直放在心底的話說出來告訴海麗莎。


    「我覺得海麗莎你應該是非常有才能的魔導士吧?」


    「咦?咱哪哪哪、哪有什麽才能呢。咱隻是一個沒出息的召喚師而已……」


    「可是,既然是王家秘傳的儀式,把我召喚到這個世界來的那個魔法一定非常困難對吧?」


    「嗯,是沒錯。」


    「看吧。我猜海麗莎你在召喚精靈之類的那方麵才能一定很高超。隻是,要控製召喚出來的精靈,需要的應該就是毅力跟氣魄吧?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認為海麗莎你不足的地方就隻有自信而已。」


    「自信嗎?」


    「沒錯。不管怎麽說你可是擊敗魔王的勇者隊伍裏唯一的魔導士呢。今後你可要對自己有信心,別再灰心喪氣當自己沒出息了喔。」


    嗯……為什麽我會忍不住擺起架子跟人說教呢?


    盡管腦子裏浮現了這樣的念頭,但其實我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之所以會決定站出來打倒魔王,是希望她能鼓起奮戰的意誌。在詔定所有事情都是不幸和理所當然而坐以待斃之前,先拿出相信自己一定能變得幸福而努力奮戰的決心——沒有這樣的決心是不可能過平凡人生的。


    希望海麗莎你在未來的人生能緊緊抓住幸福,不要再輕言放棄了……我說這種話太過耍帥了?也罷,反正我跟她應該沒什麽機會再見麵了。有些難為情的台詞就當作我留給她的餞別禮也未嚐不可。


    魔法陣充滿了光芒——就在我即將被送還回去之前——


    「……希望日後咱們有緣能再相見,咱的勇者大人。」


    我彷佛聽到了海麗莎輕聲喃喃自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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