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男鹿等石矢魔混混們從衝繩修學旅行回來的幾天後。


    「好久以前,我沒有錢……」


    聖石矢魔學員六騎聖之一的七海靜,獨自一人坐在中庭的長椅上,在她打算要悠哉享用便當時,偶然間背後傳來了無聊的押韻語句。


    「……………………虎?你在幹嘛?」


    七海靜從長椅子上轉過頭來,看到背對著自己坐在草皮上的東條英虎。


    「沒有,沒幹嘛。」


    東條的回覆簡潔有力。


    在堪稱混混名校的石矢魔高中,被人們讚頌為最強的四人——東邦神姬。


    而這位身為四人之首的豪傑,今天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麽顯得有一點無力。


    「哦,是喔……」


    靜把頭轉了回去。她拿開便當外層的包裹布,準備要打開蓋子。


    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好像傳來了某種聲音。


    如果要比喻的話,那聽起來就像是高排氣量的引擎的驅動聲音,或者也可以說像是宣告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雷鳴聲。


    最接近的答案,或許是大型動物的呻吟聲。


    「虎……你的午餐呢?」


    那個聲音,正是東條英虎肚子餓了的咕嚕聲。


    「靜……水啊,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耶。」


    「啥?」


    東條英虎用奇妙的句子取代了回答,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比平常來得虛弱。


    「明明不喝水就會死,但是又不能隻靠水來填飽肚子……」


    「難道……你從早上到現在就隻有喝水而已?」


    這是個其他學生不如道的秘密——


    靜與東條其實是認識已久的青梅竹馬。


    他們在小時候一起遇見了早乙女禪十郎,東條從小開始就會和人打架,家裏經營整骨院的靜則是負責幫他治療的夥伴。


    因此,靜很清楚東條複雜的家庭背景,也知道他家的經濟狀況。


    她知道東條家不會有人幫他做便當,讓他帶到學校,也知道平常東條都拿買來的麵包當午餐。


    「不是……我從三天前開始就隻有喝水。」


    東條雖然是學生,但大部分的生活費都是靠自己賺來的。


    雖然這實在不太符合他的形象,但事實上,靜很清楚他其實被學校認定為所謂的「低收入戶學生」。


    「天啊……」


    靜不禁訝異地用手按住自己的額頭。


    「喂,拿去吃吧。」


    她說完後,把剛打開的便當拿到東條眼前。


    「不用啦,真的不用了。我說那些話又不是要你把便當給我吃。」


    「沒關係啦,反正我現在在減肥。升上三年級後社團時間變少了,明明運動量不足,我媽媽還每次都塞那麽多飯菜在便當裏……」


    「不用,真的不用啦,真的……」


    「你不要的話,那我就把便當丟掉羅。」


    「喂喂喂,怎麽能做這種事?」


    東條忽然義憤填膺地站了起來。


    「要是浪費食物的話,不準人家浪費的厲鬼一定會跑來找你!」


    「所以我不是說叫你吃嗎!你很煩耶!」


    「那、那……既然你都那麽說了……」


    東條總算接下了便當,開始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


    「真受不了……」


    靜歎了一口氣,再次露出驚訝的表情,按著自己的額頭。


    在混混的巢穴——石矢魔高中裏頭,東條英虎堪稱名人。


    不知道他的本性的人,或許會以為他是個順從欲望的人,沒錢可花就會四處恐嚇、順手牽羊、偷竊、白吃白喝。


    然而在強悍的外表之下,這個男人其實私底下非常老實正直。


    他是個非常會打架的笨蛋,這一點是自己、別人幾乎都公認的事實,但他絕對不會單方麵欺負弱者,也不會靠著蠻力搶奪別人的東西。


    說得更實在一點,他根本從未想過要做那種事。


    「我知道你家平常就很缺錢,但還不至於缺錢到需要三天不吃飯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哎唷,就剛好很需要用錢啊……你自己想想看,之前我們不是才去參加過修學旅行嗎?」


    「是啊,就是你們也趁機硬是跟去的那個修學旅行嘛。」


    前陣子,聖石矢魔學園的二年級學生們到衝繩去修學旅行。


    本來石矢魔的學生們隻是因為校舍壞了,所以暫時借用聖石矢魔學園的教室而已,照理來說應該不能參加才對,然而——


    他們載歌載舞地試圖說服校長,沒想到校長卻幹脆地表示「可以啊」,就這樣答應他們參加。


    聖石矢魔學園校長,石動源磨——表麵上看起來是個普通的大好人爺爺,但其實是個充滿各種謎團的人物。


    另一方麵,看到學生們用歌舞劇一般的方式說服自己,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讓他們參加修學旅行,就另一種意涵來說,他確實也是個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老頭。


    不論如何,眾人得到正式認可,開開心心地出發參加修學旅行。


    他們不出所料地在途中惹了不少麻煩,導致同行的六騎聖中的新莊、榊、靜也受到各種訓話。


    「謝謝你送我金楚糕當伴手禮,我很喜歡。」


    旅行回來以後,靜從東條那裏得到了伴手禮。


    「哦……你說※金睾睾喔……總覺得……」(譯注:日文的金楚糕發音與睾丸類似。)


    「我早就從這種小學生等級的下流笑話畢業了。」


    「哦、哦…………」


    他對著靜表演旅行時玩到快膩了的搞笑橋段,但靜隻是毫不在乎地潑他冷水,讓東條的神情有些落寞。


    「然後呢?修學旅行怎麽了嗎?」


    「哦,旅行回來以後,我就收到請款單啊,上麵寫著『快點付清旅費』。」


    「當然會收到請款單啊。難道你們以為出去玩是免費的嗎?」


    看著東條用一臉意外的表情說著這些事情,靜不禁虛弱無力地吐槽他。


    一般來說,修學旅行的額外費用,會從學生就讀一年級時就開始每年定期繳納,然後累積成一筆錢。


    就連聖石矢魔學生都要付錢了,不屬於該學園的混混們當然也不可能免費跟去玩。或者該說,如果真的讓他們免費去玩的話,其他的家長一定會抱怨的。


    男鹿、古市這些出身普通家庭的學生會由老爸老媽幫忙出錢,但生長環境有點複雜的東條當然不會有人出手幫忙。


    衝繩來回機票、飯店住宿費絕對不便宜,但跟著聖石矢魔學生一起參加,還是享受了相當優惠的折扣價格。


    若是平日的東條,應該也還付得出那些錢……


    「啊~~……唉,反正就是有諸多原因啦……」


    不久前,他們與貝黑莫德默柱師團展開魔族、人類間的激戰,而在前哨戰就身受重傷的東條,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於是開始持續進行一人特訓。


    為此,他自己蹺掉了好多個以前會去的打工,當然就拿不到半毛的打工費。


    接著,他終於意識到「這樣下去太糟糕了」,於是終於又回到人類群居的世界,前往某個建築工地打工賺錢兼鍛鏈肌肉,然而——沒想到那居然是貝黑莫德姐柱師團的大本營,惡魔野學園。


    男鹿、卜寶等石矢魔高中的成員們,在惡魔野學園中和魔族們進行激烈的交戰,最後的結果就是學園崩毀。


    認輸的魔族們就這樣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東條並沒育得到半毛錢的打工薪水。


    因


    為這件事,他原本已經阮囊羞澀的錢包,現在更是空空如也了。


    「你真的那麽窮?連一圓都沒有?」


    東條的金錢觀反映出他本人豪放磊落的性格,他用起錢來相當隨便,不拘小節。


    然而就算這樣,他一直都還是有準備好一定金額的錢,拿來當作最低限度的生活費或者是緊急時的急用金,可是……


    「那個dolphin float比我想像中貴好多……」


    dolphin float——換成一般話語來說,就是「海豚外型的遊泳圈」。


    由於那是他第一次造訪南方島嶼,於是東條興奮不已地買下海灘球、遊泳圈等各種充滿夏威夷風情的道具,甚至還準備好夏威夷襯衫以及花環,決定以此迎向衝繩旅行。


    購買那些東西所費不貲,而且他硬是要把充氣好的海豚遊泳圈帶到飛機上,占掉了一個座位,所以必須付出兩人的機票錢。


    「你喔,我真的不知道該從哪裏吐槽起了……所以你就打算縮減餐費,拿來付旅行費用?」


    靜不禁歎了口氣,顯然已經詫異到了極點。


    「對啊,可是還是不夠。」


    「這樣不行吧?根本就糟透了吧?這樣下去……你的身體受得了嗎?」


    他畢竟是東條,所以還可以開玩笑似地度過,但一般人如果三天都隻靠喝水過活的話,根本不是鬧著玩的。


    「我滿能忍耐痛苦、辛苦之類的,但是肚子餓……真的很難忍住耶。」


    「虎?那你最近要不要暫時每天來我家搭夥?」


    東條身邊雖然有陣野、相澤這類對他抱持尊敬之心的夥伴們,但他並沒有能夠輕易示弱的「朋友」。


    在靜所知的範圍內,恐怕就隻有她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不用啦,我受不了那麽麻煩別人……哎唷,我也已經找好新的打工了,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說著,東條把不剩半顆飯粒的空便當盒還給靜,離開了現場。


    「實在是……他那家夥還是一樣,在奇怪的地方有奇怪的堅持……」


    靜一邊呆呆地目送著東條離去的背影,一邊再次用手按著額頭。


    「話說……他那白癡,居然在學生會副會長麵前,大大方方地宣稱自己要蹺課跑去打工!」


    當天下午的課程,東條英虎又蹺課了。


    打工其一  便利商店篇


    就這樣,東條決定開始新的打工。


    雖然找尋能夠輕鬏快速賺進大把鈔票的職業會比較有幫助,不過基於某些原因,他沒辦法選擇那類型的工作,無可奈何之下,隻好找尋踏實賺錢的工作。


    「歡迎光臨——」


    那就是在便利商店打工。


    由於他是高中生,不太容易應征得到夜班工作,不過幸好他這個夏天滿十八歲了,而且外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十幾歲的年輕人」,成熟的外表讓他經常忘了自己還沒成年的事實,因此他決定中規中矩地在便利商店上大夜班。


    「東條,你可以幫我把那個裝著寶特瓶果汁的箱子搬到倉庫裏嗎?啊,它們很重,所以你一次一箱慢慢搬就好……哇啊啊啊!」


    每個箱子都重達十公斤以上,而東條一一把它們堆高後輕而易舉地搬了起來,高度幾乎都要頂到天花板了。


    「啊,這部分的事情我來做,結帳的部分就麻煩店長了。我實在不太擅長按那些小小顆的按鍵……」


    「啊,喔、好……」


    基本上,東條是個認真的人。


    既然領別人的薪水工作,那就應該認真完成對方所交付的事項——這就是他自己所秉持的信念。


    的確,要把小商品一一陳列到架上需要耗費不少心思,但他本來就是個勤勉的孩子,能夠默默地認真完成別人交待的事情。


    而在便利商店工作,更令他覺得非常寶貴的,就是——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其實本來是不能這樣的,這是特別破例喔……」


    深夜時,東條還可以得到沒賣出去的便當。


    店家如果想要保持商品的多樣性,那就一定會有賣剩的物品。更進一步來說,劃分出「販賣期限」、「賞味期限」、「消費期限」等區別後的結果,就是有許多食物明明還是安全可食的,但卻難逃被扔掉的命運。


    說來說去,到頭來日本還真是個豐衣足食的國家。


    「實在是太浪費了。」


    「是啊,不過這一點真的是莫可奈何啊。」


    這位店長以前在家電量販店上班,後來他辭去上班族的工作,開了一間便利商店。他一邊摸摸自己發量有些稀疏的頭,一邊露出苦笑。


    現在時間已經是半夜三點,店裏麵沒有客人,於是東條便和店長一起在後頭的辦公室休息。


    叮咚。


    這時候,表示客人上門的自動門鈴聲響起。


    「啊,糟了。」


    東條慌慌張張地把還沒吃完的便當放在一邊,準備要起身,但店長馬上跟他說——


    「沒關係、沒關係啦!」


    然後代替他走向賣場中。


    「對不起。」


    他再次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便當。


    雖然便利商店打工時薪不高,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就不用怕餓肚子了。


    隻要踏實地賺一陣子錢,不但能夠還清旅行費用,生活也能絢變得更穩定。


    「混帳東西,你說這話是在找碴就對了!」


    「咿、咿咿咿咿咿!」


    東條忽然聽到賣場傳來怒吼聲以及店長的慘叫聲。


    東條一走到賣場裏,就看到一群裝扮粗獷,頭發染著金色、紅色、青色等色彩的人,就算想說好聽話,也很難說出他們是「善良的市民」這種話。這些顯然是混混的家夥,此刻正揪著店長的衣領。


    「不是啊,就是……你剛剛把商品直接放到口袋裏……那個東西……不是還沒結帳嗎……?」


    「你說什麽?混蛋,你有什麽證據嗎?這間店有什麽毛病啊?居然把客人當成小偷來看待!」


    隻要二十四小時營業,就會遇上各式各樣的客人。


    其中當然也有這種「不請自來的爛客人」。


    順手牽羊拿走高價商品,接著轉手賣掉的小惡黨。這種人態度惡劣,就算被抓到惡行,也會露出凶惡的嘴臉,大吼大叫以蠻力甩開別人的製止。


    「你開什麽玩笑啊!你知不知道本大爺是誰啊!」


    然而,現在的這幫人更是當中特別惡質的家夥。


    除了伸手揪住店長衣襟的那個混混以外,其他混混開始推倒店裏的層架、箱子,大肆破壞。


    「拜、拜托你們住手啊……」


    「希望我們住手的話,你多少也該展現一下誠意吧?怎麽樣?你應該聽得懂我的意思吧?」


    他們不僅而言相向,現在居然還開始恐嚇店長了。


    「……………………」


    東條很明白。


    由於這間店麵二十四小時不打烊,隻要工讀生、全職店員遇到麻煩事而必須請假時,不論時段是白天或是深夜,店長都會親自趕來顧店,非常努力地經營著店麵。


    就算自己不擅長操作收銀機,但店長也從來沒有發過脾氣,總是不厭其煩地反覆細心教導。


    雖然東條才開始在這裏工作不到一星期,但他明白,唐長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喂喂,怎樣?敢看不起我們,你這間店會更慘喔——哇啊!」


    東條沉默地伸手抓住其中一名作亂的混混的臉。


    然後——


    乒乓喀啷。


    他用力地把混混扔了出去。


    玻璃碎了一地,混混被拋飛到店外。


    他在停車場的柏油路麵上滾了一圈、兩圈、三圈後,終於停了下來,但是他沒有爬起來,隻是在地上一抖一抖地抽搐著。


    東條絕對不會主動出手和比自己弱的人打架。


    欺負弱小不符合東條的本性,而且他根本也不把那種人看在眼裏。


    然而,還是有例外——如果有人自己跑來找碴,那他就會動手。


    而現在,這間店是東條的職場,店長是他的雇主。


    有人出手危害店麵、傷害店長,那就和主動出手揍自己是一樣的。


    「我們出去打。」


    東條丟下了這句話,態度雖然平靜,但當中卻隱含著強烈的意誌。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宛如一隻正在向侵犯自己地盤的家夥發威的猛虎一般。


    幾分鍾後——正確來說,應該是連一分鍾都不到,混混們全被他痛打了一頓。


    他們起初認為七個人一起上應該能夠輕鬆獲勝,然而最後卻有四個人昏了過去,一個人嚇到失禁,一個人哭了起來,最後一個人則是在柏油路上猛磕頭求饒。


    這樣一來,事情總算結束了——東條心想著。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落幕。


    「您要——開除我嗎?」


    「東條,對不起……」


    幾天後,店長向東條宣布解雇的消息。


    那個事件後,「東條英虎就在某某町的便利商店裏麵工作」的消息,在石矢魔一帶的混混們之間傳揚開來,一堆不成氣候的混混想要打倒他好一舉成名,於是不分早晚地成群蜂擁而至。


    因為這樣,導致一般客人再也不敢靠近這間店,其他的員工也都跑光光了。


    「真的很對不起……明明不是東條你的錯……」


    「不、那個……我才該說對不起……」


    店長深感抱歉似地低下頭,頭低得幾乎可以看見他發量稀疏的頭頂。看著低頭的店長,反而讓東條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事實上,他早就預想過這些狀況了。


    從前做其他各種打工時,一樣有不少人聽到東條的名聲後,便成群結隊地跑去上門攻擊,造成作業進度大幅落後,因此後來那些最適合他的肉體勞動類型打工——比如說建築工地——都把他的名字記入錄取黑名單當中。


    因此他才隻好選擇與過去不一樣的職種。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真的很對不起。」


    東條也低下了頭,決定離開這間店。


    一星期份的打工薪水,他全拿去修理玻璃還有送給店長當精神賠償費。


    被解雇雖然很難過,不過給店長帶來麻煩,他真的覺得很對不起店長。而最後店長還對他說——


    「這麽說或許有點不妥,不過你把那些家夥揍飛了,我真的覺得大快人心呢!」


    這句話,多少讓東條覺得有那麽點安慰。


    打工其二  動漫商品店篇


    東條仔細地思考了一陣子。


    如果這樣下去的話,就算工作也賺不了錢。他也不能再讓與自己無關的人遭受到不必要的騷擾。


    這樣的話,到底該怎麽辦呢?他努力動著平日很少在用的腦子,最後終於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點,要找一個不太會有混混上門的職業。


    第二點,不能讓別人發現自己是東條英虎。


    基於這兩點,他所選擇的工作是——


    「哦,歡迎歡迎!請慢慢看、慢慢挑選!」


    東條英虎上前迎接光臨的客人,身上的動作,感覺非常適合搭配俏皮眨眼的音效。


    他這次選擇的打工店麵,位於離石矢魔有點距離的地方。


    那裏顯得比石矢魔更具都會感,而打工的店就位於街道的一隅——那是一間動漫商品店,店名是「mangadarake」。


    店麵由一整棟祖來的大樓所構成,裏麵販賣漫畫、動畫、遊戲軟體等物品。


    (嘿嘿嘿,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是個好點子!)


    阿宅與混混,就像是油和水一樣,不可能混雜在一起。


    兩種族群不會影響到彼此的勢力範圍,知道東條名號的混混出現在這裏的可能性幾乎等同於零。


    不隻是這樣,這家店的賣點之一,就是店員必須cosy成動畫、漫畫中的角色,接待客人。


    店裏除了東條以外,還有戴著草帽身穿短褲的店員、穿上黑色和服背後扛著一把巨大刀具的橘發店員,甚至還有頂著一頭銀發並在腰間配戴一把木刀的店員。


    而他則是cosy成以前的特效英雄動畫片——「金屬管家服務生」裏頭的角色來接待客人。


    這個角色除了臉不會露出來以外,全身還包裹著銀色金屬質地的服裝,就算不幸有混混客人上門,也不會發現自己就是東條。


    「東條,你還真是有模有樣耶。看樣子你應該不是第一次cosy吧?」


    「沒有啦~~!真的是第一次!沒想到扮起來還滿好玩的耶。」


    這真是個完美的選擇。


    在這裏一定就能平安穩定地工作了。


    而且這裏還會不定期舉辦店員角色人氣投票等活動,如果取得好名次的話,時薪還會變多。


    很幸運地,東條扮演的角色剛好就是最近複刻上映的動畫的角色,因此再次匯聚了不少人氣。這麽一來,說不定屆時得到的加薪金額都足夠抵銷掉交通費了。


    他曾經是這麽想的……


    「您要——開除我嗎?」


    「嗯。」


    店長對著一臉目瞪口呆的東條如此說道。


    那位店長擺著一張臭臉,不,或者更應該說他其實拚命壓抑自己,不讓激烈的怒氣爆發,所以最後才會出現這副表情。


    「請問……為什麽要開除我呢?」


    「我非說不可嗎?」


    東條開口詢問後,店長的臉上顯露出更強烈的怒氣。


    「就是……我們家的店,販售不少在狂熱收集者間價格極高的品項,比如說已經絕版的玩具、限定商品、超稀有物品等等,你知道吧?」


    「什麽……?」


    東條出生、長大的環境絕對稱不上富裕。


    同年齡孩子們理所當然會有經驗的一些遊樂方式、玩具等等,他都沒有體驗過,從小時候就不停地在工作。


    環境不允許他陷在電視、遊戲的世界中,他甚至連碰都沒碰過那些東西。


    因此聽到店長那麽說,他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從你在這裏上班的那一天開始……每次打掃店麵、把商品上架的時候,你就會四處撞倒架子,你知道被你弄壞或者是搞到再也沒辦法賣的商品有多少嗎?我們店裏損失的金額很可觀耶!」


    「咦、咦咦……?」


    說好聽一點,東條的個性可以算是「不拘小節」,但說難聽一點,根本就是「隨隨便便」。


    這間店裏麵的商品全都是易碎、易壞的物品,需要非常小心地嗬護對待才行。


    雖說如此,照理說他隻要小心仔細地對待商品就不會有問題了,然而由於天性與實戰經驗所鍛鏈出來的肌力使然,則使他已經「適度地」對待商品,還是有很多東西禁不起他的力道而遭到破壞。


    「今天也是,『魔法少女石蕊大師』的靜那妹妹,明明是隻限量生產一千個的商品,結果你居然把她的臉捏爆了!我說你啊,你那個力道,真的能用來碰模型娃娃的臉嗎?你到底懂不懂啊?喂!」


    「那個……」


    從店長激動的情緒來看,東


    條終於明白,自己做出來的事情到底有多悖離這一行的常識了。


    然而自己到底是哪裏不好、為什麽不對,他真的一點也不明白。


    東條自以為完美無瑕的計劃,其實有一個漏洞。


    阿宅和混混就像油與水一樣,不可能混在一起。


    這間店的確不在混混們平時會涉及的範圍之內,所以不太容易被卷入平常的那種紛爭之中。


    然而,阿宅與混混之所以如此互不交融,正是因為兩者之間的價值觀與想法實在差太多了。


    而縱使東條與眾不同,但若以二分法來說,他確實還是屬於「混混」類型的人。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被炒魷魚了!沒叫你賠償弄壞的商品就已經很不錯了!」


    「啊~~……好的……」


    由於他根本不知道好壞的基準是什麽,所以也不曉得該怎樣彌補比較好。


    問題根本不是出在「工作」上麵,而是在於更深層的原因。


    打工其三  披薩店篇


    東條又仔細地思考了很久。他心想,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跳躍了?


    雖然不能讓別人認出自己,但如果老是在意著這一點,選了一個不適合自己的工作然後搞砸一切,那實在毫無意義。


    於是,他決定找一個能夠活用自己過去工作經驗的職種。


    東條除了做過肉體勞動類型的打工以外,還在路邊攤賣過章魚燒、冰棒,做過不少餐飲方麵的工作。


    他努力想找到一側不像服務業那樣廣泛地接觸客人,但又可以活用過去所學的工作,最後——


    「讓您久等了,一個m尺寸大堡礁海味披薩,還有一個m尺寸蜂擁亂衝披薩,已經為您送到府上羅——!」


    這次他決定到外送披薩店打工。


    雖然還是需要負責在店裏進行販售,不過基本上大多都隻要接受電話訂單,然後外送過去即可。


    隻要把帽子戴低一點,就可以大幅降低別人認出他是東條的機會,避免被人纏住。東條又曾經賣過章魚燒、廣島燒、炒麵、熱狗、可麗餅。對他而言,在廚房製作披薩,根本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就能夠學會。


    外送時需要用到的摩托車,原本算是這個工作中比較大的問題,不過以前他做其他工作時,在培訓期間公司曾要求他必須取得駕照,所以雖然現在的他平日並不騎車,但基本上手上是有駕照的。


    (這次應該可以做長久一點了吧!)


    然而,還是不可能沒有問題。


    「粗獷打工男~~!動作還不給我快一點!我可是有付錢耶?你要是偷懶的話,我就扣你薪水!」


    店長大聲地說著,整個人仰躺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手上還拿著雜誌以及要拿來販售用的可樂。


    「真受不了,那家夥是怎樣啊……明明自己就一直在偷懶。」


    「有夠讓人不爽的~~……他自己明明就常常遲到~~而且之前他還叫我幫他先打卡耶!」


    其他的工讀生們抱怨著對店長的不滿。


    對方就是那種把自己的工作推給別人,老是一副了不起的樣子,隻會動口卻不會動手的人。


    不論就管理者的身分來說,或者是就工作現場職責承擔者的角色來說,這間店的店長都不是個優秀的人選。


    「對啦,這附近不是偶爾會有混混在那邊晃來晃去的嗎?有點忘了是哪間高中的混混……是石矢魔高中嗎?如果是以前的我喔,一拳就能打倒對方了!我以前可是壞得很,在當地很有名的!」


    咧明沒人問,店長卻自己開始炫耀起又臭又長的往事,不過東條並不在意。


    基本上,他並不拘泥於小節。


    針對他的這種態度,「自稱是東條哥手下一號」的相澤莊次曾經這麽說過:


    「東條哥真的是不得了的大人物,遇到一般人會生氣的事情,他也毫不在意,或者該說他根本就沒發現到。說好聽一點,就是氣度恢宏……說難聽一點的話——嗯,我說不出來,實在沒辦法說這是壞事。至於這部分,就是……請多體諒!」


    不論好壞都「根本無所謂」的東條,一點也不在意那些小節,隻是默默地完成所有的工作,而過程中在不知不覺間,其他的工讀生接二連三表示「幹不下去」而辭職了,過了一個禮拜左右,打工職員的人數已經少了一半。


    「嗯~~……好忙啊!」


    雖然公司中的人手減少了一半,但工作量當然不可能跟著減半。


    製作披薩、外送宅配。這項反覆進行的工作,忙碌程度也變成原本的兩倍。


    某個雨天,東條為了把披薩送到宅配地點,騎著附有車頂的摩托車在路上奔走。


    而就在他準備要轉彎的時候——


    「危險!」


    為了閃避忽然衝出來的野貓,東條狠狠地摔車了。


    摩托車的車頂破了,後麵的披薩櫃也壞了,裏頭的披薩全都糊成了一團。


    貓咪驚嚇地僵在原地,不過在確定它並沒有受傷後,鬆了一口氣的東條於是牽著壞掉的摩托車,姑且先回去店裏。


    「你是蠢蛋嗎!」


    多虧與生俱來、幾乎違背常理的勇健身體,東條並沒有受半點傷,但就算如此,店長居然完全不關心摔車發生事故的東條是否安然無恙,隻顧著破口大罵。


    告訴宅配的客人說外送員發生事故後,很幸運地對方隻是溫柔地表示:「哎呀呀,沒事吧——?遲到沒有關係啦!」然而店長卻依舊怒不可遏。


    「你塊頭那麽大,居然連這點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好,真是蠢斃了!你知道這樣算什麽嗎?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現在都忙成這樣了,你還在幹這種蠢事!」


    把話說得這麽難聽,那自己也一起來幫忙送披薩不就好了嗎?但這天店長一樣隻顧著偷懶,還跑去打柏青哥。


    「對不起。」


    東采誠懇地道歉。


    不論原因如何,引發事故的確是個事實。


    看東條這樣,店長更加囂張起來了,接著說了一句不該講的台詞——


    「居然就隻是為了要閃過野貓而已?白癡,我管你那麽多咧!那種垃圾,你輾過去壓死它就好了啊!」


    「你說什麽——?」


    東條的雙眼中,靜靜地燃燒起一股劇烈的憤怒火焰。


    基本上,東條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就算有人對自己亂罵,他也沒那個閑工夫一一拘泥於這些小事。


    然而——


    「混蛋,你剛剛說什麽?」


    「嗚哇哇哇?」


    店長被東條憤怒的鐵拳揍得飛了出去,整個人撞到牆上,昏了過去。


    「啊,糟糕……」


    東條英虎——他除了擁有無與倫比的打架實力以外,其實還擁有不為人知的一麵。


    那就是「他非常喜歡動物」。


    如果看到小狗小貓,他就會露出讓平日認識他的人幾乎要直冒冷汗的笑容,慢慢接近它們,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把它們撿回家養。


    過去他甚至撿過嬰兒,還說:「我要養這家夥!」順道一提,他最喜歡的一件夾克,上麵就有動物花紋。


    店長在這樣的東條麵前,不小心失言了。


    「那種垃圾,你輾過去壓死它就好了啊」——這句話導致東條在理性還來不及控製身體之前,就先動手毆飛了他,實在是沒辦法的事。


    就這樣,東條第三次找到的打工又告吹了。


    不過——


    因為這個事侔,總部總算得知了那位店長的無能之處,認為他「不適任管理之職」,於是把他調職了。


    在那之後,這間店的打


    工職員間就流傳著一個傳說。可惜,這件事情並沒有讓東條的錢包變得比較充實一點。


    打工其四  物流業篇


    「真的是糟透了……」


    東條一手拿著打工情報雜誌,臉色鐵青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因為四處引起騷動,結果東條的名字好像又被刊載在黑名單一類的東西上,最後根本沒人願意雇用他。


    「不好意思,我看到貴公司的徵人廣告,所以……」


    「啊,你要來應征打工嗎?哇——太好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做東條英虎。」


    「不好意思,我們剛好都已經找到人了,實在是很抱歉啊!麻煩你去其他地方試試看吧!」


    很明顯地,大家都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這樣下去的話,別說是旅行費了,就連餐費也沒了,當然更付不起每個月的房租和住戶管理費。


    「可惡……工作!都沒有工作嗎……都到了這個地步,什麽工作都好!拜托讓我工作,讓我賺錢啊!」


    他忍不住抱頭說出這些話。


    「你現在很缺錢嗎?要不要我介紹好工作給你?」


    忽然有人對他開口說道。


    對方穿著一身全黑的服裝,還戴了個墨鏡,不管怎麽看都不像個正派的人,但由於東條不拘小節,所以他隻覺得「啊,對方可能剛參加完喪禮吧」。


    「我想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行李箱送到指定的地點。」


    男人指著地麵,那裏擺著一個有點大的旅行用行李箱。


    「唯一的條件,就是『絕對不能看裏麵的物品』……還有務必幫我送到指定的地點,這樣就可以了。裏麵故的東西很容易損壞,請你要小心注意。」


    「噢……那,可以拿到多少錢?」


    送東西這種工作,能夠拿到一千圓應該就算很多了吧。


    「十萬圓。送到目的地後,對方就會付給你酬勞。」


    「我送!」


    就算去工地打工,也要賺一星期才有這些錢。


    如果隻是幫忙送個東西就能領到這個金額,那真是太值得感恩了。


    就這樣,東條手上提著行李箱,前往目的地。


    對方不管怎麽看都讓人覺得很可疑,而且無論怎麽想都會覺得這是份詭異的工作,然而眼前高達十萬圓的報酬已經讓東條的腦袋無法思考,他完全不在乎那些事情。


    他一邊哼著歌,一邊心情極佳地踏步前進,然後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咦……我、我忘了到底應該去哪裏耶?」


    東條一向不拘小節,而就是因為他太過不拘小節了,所以根本忘了問到底要把東西送到哪去。


    「等等、等等、等等,先冷靜點……我記得對方確實有給我一張寫著收件地址的紙條……」


    他從戴著黑墨鏡的男人那裏拿到了一張紙條,他應該確實把紙條放進口袋裏了才對。然而——


    「哦哦!」


    口袋破了個洞。


    「糟糕了……該怎麽辦……」


    如果用最貼近的比喻來描違此刻東條內心的不安情緒,應該就像「在百貨公司的玩具專櫃前太過興奮結果迷路的幼兒」。


    「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冷靜!這時候一定要冷靜沉著,以成年人該有的判斷能力……」


    他用手掌暫時按住額頭,希望能夠提高平日鮮步使用的頭腦的效能。


    「不然幹脆打開來看看好了……」


    說不定行李箱裏麵會有寫上收件人地址的東西。


    然而委托他送件的黑墨鏡男曾經說過,要他「絕對不準看裏麵的東西」。


    可是,東條早就已經把這個條件忘得一幹二淨了。


    行李箱雖然有上鎖,不過他靠著自傲的肌力,硬是打開了箱子——


    「————!」


    「喝?」


    行李箱裏麵有個大約小學一、二年級的小女孩,她的手腳被人綁住,嘴巴上咬著妨礙說話用的繩子,淚眼汪汪地回望著東條。


    在這裏必須說明一下。


    這個小女孩,是某個政治家的獨生女。


    某個黑手黨在暗中進行著違法事業,該名政治家為了讓這件事情真相大白,努力發起各種活動,算是當今難得富有正義感與良心的人。


    然而對黑手黨來說,這種人非常礙事,於是他綁架政治家的女兒當人質,打算采取狠心的行動,以儆效尤。


    為此,黑手黨委托黑墨鏡男——職業的「綁架者」來幫忙。


    綁架者用嫻熟的技巧抓走了小女孩,準備要把小女孩送到委托工作的黑手黨那裏去。


    然而為了避免中途事跡敗露,於是他訂立了周詳的計劃,讓無關的第三者運送那個小女孩。


    綁架者開口搭訕的那名無關的第三者,正是東條。


    東條急忙把封住小女孩嘴巴的繩子拔掉。


    「嗚哇……拜、拜托!救救我!」


    東條向拚命求救的小女孩問道:


    「我應該帶你去哪裏?」


    「咦……?就……回家,讓我回家!」


    小女孩滿臉淚水地說著,東條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煩惱。


    這時候——


    砰嘎咕嘎啊啊啊!


    一輛進口車突如其來地出現,帶著明顯的殺意,從後方撞向東條。


    「呃…………?」


    東條不由分說地遭車子撞飛,摔到地上。


    劇烈的疼痛加上一片混亂,謨他一時間幾乎無法呼吸。


    「嘖……死小鬼!我不是叫你不要打開嗎?」


    「怎麽辦?雖然多少有些風險,不過我們也隻能自己運送了……」


    走下車子的正是先前的黑墨鏡男子等一行人。


    他們是職業的綁架者。


    雖然他們把運送的工作交給第三者進行,但為了避免對方消失不知去向,所以一直跟在東條的後麵。


    「你、你們這些混蛋……到底在……幹什麽……」


    就算東條再怎麽勇猛,對方以幾乎能把保險杆撞凹的速度衝撞他,導致他傷得不輕。他連站都站不太起來。


    「什麽!這家夥還活著?」


    畢竟他們是抱持著殺死東條的打算開車撞了他,一般人應該早就已經體無完膚丟了小命。


    「別管他,我們走!」


    「嗯!」


    被塞在行李箱裏的小女孩,在男人們的脅迫下坐上了車子,被帶走了。


    「等…………一下………混蛋…………」


    東條的眼裏燃起了怒火。


    這個男人的戰鬥本能淩駕於野生猛獸之上,他基於「麵對抱持著殺人打算找上門來的家夥,我應該一樣抱持著殺了對方的打算,加以擊退」這樣的邏輯,開始采取行動。


    「混帳人渣,給我等著——!」


    激烈的怒氣,讓他將痛覺以及物理常識等等事物拋得老遠,淩駕於肉體之上的精神力,讓他站起了身子。


    幾個小時後——在黑手黨位於某處的藏身據點裏。


    「綁架者,聽說發生麻煩了,是不是?」


    「是的,非常抱歉……不過基本上一切都還是遵照預定計劃在進行,如您所見……」


    綁架者說著,把原本裝在行李箱裏的女孩推到熏手黨首腦麵前。


    「…………」


    女孩不敢出聲、渾身顫抖,首腦露出邪惡的笑容,把雪茄的煙噴到她的臉上。


    這位首腦雖然自稱是黑手黨,但是事實上是個不折不扣的日本人。


    他熱愛童年時看過的黑手黨電影,就這樣誤入歧途。盡管


    走偏了,但確實把自己的行為舉止搞得跟仰慕的角色一樣,完全是個「變態熱情」的最佳體現者。


    「咳咳咳咳……」


    「好可憐的大小姐啊……要恨的話,你就恨你老爸吧?」


    看著小女孩被煙嗆得直咳嗽,首腦嘿嘿嘿嘿地發出粗俗的笑聲。


    小女孩隻能不停地發抖。


    這個藏身據點是由港口邊的倉庫改造而成,一樓有數十名黑手黨的手下全副武裝嚴加防守,而入口大門是鋼鐵製的,還算是個有模有樣的要塞。


    就算警察來了,也幾乎不可能從這裏營救出小女孩。


    「那麽,就趕快來談談酬勞……」


    「喂喂喂,給我等一下……」


    砰咚!


    就在首腦與綁架者準備於二樓的角落繼續談生意的時候,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


    那是一股相當奇妙的重低音,平時幾乎很少聽到那種聲音。


    如果要比喻的話,感覺就像是「鋸斷樹齡高達一千年的巨木,把用它做成的原木柱子拿來丟擲而發出的聲音」,又有點像是「一大群野牛從正麵瘋狂衝撞而來的聲音」,而若是拿最貼近又最不可能的比喻來表示的話,簡直就像是「有人利用拳頭的蠻力,破壞了一樓入口的鐵門所發出的聲音」。


    「是、是什麽聲音……?」


    「誰、誰知道……?」


    兩人麵麵相覷。就在他們大眼瞪小眼時,一樓傳來混雜著怒吼與慘叫的喧鬧聲。


    「混帳,你是誰啊!」


    「你從哪來的啊,人渣!」


    「有種就上啊!」


    「嗚哇啊啊!」


    「這、這家夥怎麽回事……他、他是怪物嗎?」


    「住、住手唧!不要過來——!」


    「救、救命啊!救救我——!」


    「不、不要啊——!我還不想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呀啊——」


    然後——


    砰咚!


    在一樓通往挑高的二樓空間的樓梯口,有一名手下堵在那裏防守,而他現在已經被揍飛到天花板上,像條蟲一樣黏在那裏,接著啪咚一聲掉落到地麵。


    「……………………」


    「……………………」


    首腦與綁架者不禁嚇得臉色蒼白。


    兩人的腦中幾乎同時間響起了約翰·威廉斯作曲的《大白鯊》主題曲。


    「怎、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出現這個音樂!有夠恐怖的!」


    喀噠、喀噠,耳邊傳來一步步踏著樓梯的聲音。


    接著,樓梯扶手上出現了一隻肌肉線條明顯的手臂。


    「哦…………」


    眼前匆地出現一張無所畏懼的笑臉——那是東條的臉。


    東條燃燒著熊熊的怒火,靠著不屈不撓的鬥誌爬起身子後,拿出連野生動物都會大吃一驚的腳力緊追在車子後方,來到了此處。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首腦與綁架者同時發出了慘叫聲。


    笑容原本應該是一種友好的象征,不論再怎樣強硬嚴肅的人,隻要露出微笑,現場就會馬上散發出和緩的氣氛。


    然而,現在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兩人腦中隻浮現了一個字眼——就是「死亡」。


    「不、不要過來啊啊啊啊!」


    由於太過害怕,綁架者忍不住掏出了藏在胸前的手槍。


    槍聲。


    東條的肩膀中彈了。然而——


    「混帳,這樣很痛耶!」


    他的手臂豪邁地瞬間一揮。


    憤怒的東條毆向綁架者的臉,綁架者就這樣往直線方向不停地旋轉滾動著撞向牆壁,撞出一個人型的大洞,轉瞬間便掉到樓下去了。


    「咿…………哇!呀……咿?」


    首腦嚇到腿都軟了,驚惶失措。他迅速地指著小女孩叫道:


    「你你你……你是來搶回這個小鬼的嗎……?還、還給你!我把小鬼還給你,拜托讓我走嗚嗚嗚!」


    他以悲痛的聲音祈求東條饒命。但是——


    「你叫個屁啊!」


    「我不是把小鬼還給你了嗎啊啊啊啊~~………」


    東條不由分說地踢飛了首腦,首腦就這樣昏了過去。


    「咦…………?」


    被留下的小女孩看到這些毫無現實感的情景,隻能目瞪口呆地抬頭看著東條。


    「哦,我們走吧!」


    東條有些感歎地說著,對小女孩伸出了手。


    又過了一段時間——這裏是小女孩的家,也就是某個政治家的宅邸。


    黑手黨聯絡說「我綁走你女兒了」以後,政治家便馬上報警,準備好等著追查犯人的下一個指示,然而對方卻一直遲遲不打電話來,讓他心中充滿了不安。


    「親愛的……我們的女兒到底能不能平安無事……」


    小女孩的母親不禁哭成了淚人兒。


    「沒事的……她一定會回來的…………可惡!居然做出這麽卑鄙齷齪的事!」


    小女孩的父親不甘心地咬牙切齒。


    「兩位請冷靜一點,我們一定會救出令媛的!」


    警部熱切地表達出他的決心。


    此時,大門的電鈴響了。


    「這種時間……會是誰?」


    小女孩的父親來到玄關,聽到一個有點無力的聲音說著「我幫您送東西來羅」,於是便焦躁地打開門。


    「咦————?」


    「爸爸!」


    開門的同時,遭人綁架的女兒露出笑容抱住父親。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個大哥哥把我從壞蛋手中救出來了!」


    小女孩說著,伸手指向身上有刀傷、槍孔、無數碰撞傷的東條。


    「莫非,你……自己一個人救出了我的女兒…………!」


    「真是太偉大了……簡直是奇跡……」


    看著眼前的英雄,小女孩的父母流下感動的淚水。


    「謝謝你……我們到底該說些什麽向你道謝呢……真的沒任何話語能道盡我們的感謝。如果你有想要的東西,別客氣,盡管告訴我們!你是我們女兒的救命恩人!」


    對方抓著東條的手,不停地甩著,好像在表達內心的感激。


    「啥……我想一下……哦,請給我十萬圓。」


    「「「「「「咦?」」」」」」


    小女孩的父親、母親,背後一樣驚訝不已的警部加上其他警員們,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啊,還有……可以麻煩幫我蓋一下簽收章嗎?」


    「「「「「「什麽?」」」」」」


    在這裏必須說明一下。


    東條完全不清楚小女孩遭人綁架的原因背景,也完全不知道有黑手黨、綁架者這些人物的存在。


    我們現在就從他的視點,來整理一下所有發生的事情吧。


    1「有人叫他幫忙送行李」。


    2「行李的內容物是一個小女孩」。


    3「他實在忘了該把行李送到哪,於是問了小女孩。小女孩說:『回家』」。


    4「行李被別人搶走了」。


    5「他想搶回行李,便遭受對方反擊,於是他隻好把全部的人都揍飛」。


    6「終於把小女孩送到她所說的收件地址,不知道為什麽眾人都很感謝他」。←目前發展到這裏。


    「啊,如果沒印章的話,你們也可以改用簽名的。」


    「「「「「「……………………」」」」」」


    沒想到東條到


    現在還以為自己隻是在進行配送行李的工作,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邪惡組織給騙了,也不知道自己從邪惡組織的手上救回了一條小生命,更沒意識到自己消滅了壞蛋們。


    「好的,確實收到您的簽收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雖然目瞪口呆,但小女孩的父親還是依照東條所說簽了名字,付清十萬圓的費用。東條確認以後,極為幹脆地關上大門,就此離去。


    接著是隔天的午休時間——在聖石矢魔學園的中庭裏。


    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按照往例,又傳來了野獸的咆哮聲。


    「賺錢還真辛苦啊……」


    「你說的是沒錯啦,但不需要真的拚命到那種程度吧?」


    東條低聲呢喃著,而靜隻是用詫異的語氣吐槽他。


    坐在草皮上的東條身上裹滿繃帶、紗布,傷勢嚴重,如果換成是別人的話,住院個半年也不奇怪。


    「為什麽打工會被子彈射到啊……?還有,你居然在挑出子彈以前就用肌力把子彈擠出來了,你真的是人類嗎?你身上沒有混入魔族之類的血液吧?」


    「沒有啊,就真的隻是個普通的宅配工作而已……」


    「一個宅配工作居然能夠讓人受這麽嚴重的傷,那以後○貓宅急便之類的工作,不就隻有李連傑、史蒂芬·席格之類的人才能做?」


    七海靜家裏在經營整骨院,也能幫人進行一些簡單的外科治療。


    事件之後,東條到靜家請她幫忙包紮,靜問他是不是和某個武裝組織或者是魔族幹架了,結果東條卻回答她「我隻是在打工的過程中受傷了」。


    東條付了治療費用給靜,也付清了旅行費用,收支正負相抵以俊,他現在手上擁有的金額是零。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缺錢……所以不用給我醫療費了啦!」


    「那樣不行啦!這筆費用一定要付清才可以!」


    在一段吃力不討好的打工生活之後,他的皮夾裏頭依舊空空如也。


    然後,東條今天仍然隻靠喝水度過了一整天。


    「你真的很堅持奇怪的小細節耶……這樣要是之後又缺錢的話,不是很麻煩嗎?」


    靜頗為疲憊似地歎了口氣,把一個包著布的稍大便當盒——或者該說是日式多層四角便當木盒——拿給了東條。


    「欸,我順便帶了你的份的便當,快吃吧。」


    「不行啦,這樣實在太……」


    「你不吃我要扔掉羅。」


    「呣……!」


    東條的嘴上雖然客氣地拒絕,但他似乎還是輸給自己的食欲了,馬上開始大口大口地豪爽大吃起來。


    「真是受不了你,實在是個大笨蛋……」


    靜從以前就知道東條的腦袋不好,但感覺才短短一陣子沒見麵,東條的癡呆程度好像加速般地惡化,她真的是對這個青梅竹馬驚訝到了極點。


    「咦……對了。」


    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大早在廚房製作今天的便當時,開著的電視好像報了一則發生在昨夜的奇妙事件相關新聞。


    新聞的內容概要是——「一名謎樣青年消滅了黑手黨組織,救出遭人綁架的小女孩。青年沒有說出自己的姓名,隻拿了十萬圓便就此離去。」


    靜稍微瞥了一下螢幕,畫麵上映照出獲救少女所畫的「無名英雄」圖。


    靜還記得,圖畫中的英雄頭上長角,嘴巴噴出火焰,看起來幾乎不像是人類,但總覺得那名英雄倒立的茶色頭發以及眉毛上方的一條傷痕,看起來好像很眼熟。


    「莫非…………咦?」


    靜一邊心想「應該不可能吧」,一邊流下一道冷汗,嘴上發出乾啞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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