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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我非得做這種事不可?白羊手肘靠再桌上,拖著腮幫子,擺出明顯不悅態度,沒有人搭理她,但她還是機械性地動著手,反複不斷得替鐵板上的肉翻麵。


    離開賭博黑白棋會場後,由於雇主女兒巢鴨涼說出一句話「我想吃肉」,一行人遂前往燒肉店。


    這是一家白天照常營業的連鎖燒肉店,比起巢鴨家日常食用的肉品,肉質差不了幾個等級,光從尚未燒烤的生肉外觀不可輕易看出兩者等級差異,白羊不由得重新體會到巢鴨家的生活水平之高。


    沒想到隔壁座位卻接連的傳來「好好吃~」的歡呼。白鷺興奮地啪嗒啪嗒甩著腳,每一片肉都細細咀嚼品味。


    姑且不論被吃的牛,對準備肉品的人來說,見到用餐者這麽高興應該也挺快樂的吧——?冷眼旁觀的白羊心中著起這些事。


    題外話,白羊不愛吃肉,隻自顧自地啃著烤蔬菜,這也是她被稱做「羊」的理由之一。


    剛剛離開去打電話的巢鴨回來了,但就算回到座位上,仍不想拿起筷子,單隻是與鐵板上的肉大眼瞪小眼。


    從剛才起,烤好的肉全都放進巢鴨的醬碟裏了,坐在女兒身邊的巢鴨父親也完全不動筷子,隻小口小口地喝著杯子裏的水。


    白羊猜這男人多半是從沒進來過這種地方。想必很不自在吧。


    另一方麵,就是麵前的烤肉已經堆積得想座小山,但巢鴨還是不想動筷子。


    白羊想:「快吃吧你」。「會冷掉喔。」這是我難得我費心幫你烤的耶——白羊仿佛在如癡暗示地催促巢鴨。


    巢鴨一口氣將大量烤肉塞進嘴裏,沒怎麽咀嚼就吞進肚子裏後,拈起一片生肉,說道:「這裏的肉好像口香糖喔。」心生不爽的白羊實在很想折斷衡生筷各塞進她鼻孔裏,但還是勉強克製住了。


    相對於極力不表露情緒、保持緘默的白羊,巢鴨父親則是完全采取放任主意,說了句:「確實如此。」跟女兒放聲大笑。


    至於隔壁桌則是「喂~!你怎麽把內髒的脂肪都弄掉啦,你不知道脂肪最美味嗎?」


    白鷺不滿地向對麵抗議,坐在對麵的少年則是拖著腮幫子,默默地不停替肉翻麵。少年的模樣令白鷺產生親近感,她歎了個氣。


    「大小姐,您剛才打電話給誰呢?」雖然預感她有在打什麽鬼主意,白羊姑且還是開口問看看。


    「嗯,有點事。」但巢鴨僅短簡回應,甚至連找借口搪塞也懶了。


    ——————果然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了。邊啃略焦的南瓜,白羊臉上浮現不怎樣愉快的笑容。接著又過了一段時間,餐桌上留下大量肉類,巢鴨家結束了午餐時間。


    另一方麵,將點來的大量肉類全部吞殆盡後,隔壁桌的客人開口:「好吧,白羊小姐,我們也該走咯。」頭上戴著黃色眼鏡片的太陽眼鏡與白色假發的白鷺由座位上站起來。


    不同於進入賭博黑白棋會場時的服裝,坐在白羊一行人旁邊的她現在身上穿著紅色的連帽外套。就算想奉承,這身打扮也很難說是具有品味,原色係的配色十分刺眼。


    坐在對麵隻顧著烤肉的翠鳥也跟著站起,他一樣身穿白袍子,但白色假發給了白鷺,顯露出原本的發色。


    「……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雙方無精打采的聲音慰勞彼此後,白羊與翠鳥互換位置。翠鳥走向巢鴨旁邊,而白羊側站在白鷺旁邊。


    「呼。肚子好撐,平常總沒什麽機會出來飽餐一頓呢。」


    身材高挑的白羊低頭瞥了正在滿足地打著飽嗝的白鷺一眼。她在這名以異能者而言位於最底層的女人側臉上,看見了石龍子少年的影子。


    「這段期間就有勞你啦。」


    白鷺將太陽眼鏡戴上,側眼望著白羊微笑。白鷺提出的『出租期間』是到解決倉科康一問題為止,這段期間則由翠鳥代替白羊保護巢鴨。麵對此一交換,翠鳥表情顯得很複雜。兩桌餐費由巢鴨父親一人清付後,一行人在店外停車場分成兩組人馬。


    「我太客氣了,早知道就連同會場也一起打爛。」


    白鷺一臉不悅的喃喃說道聳動的話。白羊覺得很受不了,想著:「難怪跟巢鴨大小姐很合得來。」兩人都是為達成目標不擇手段的類型。


    「拜拜~」


    巢鴨像個孩子般揮手,目送白羊離開。


    「……大小姐,我先走了。」


    —————若是情況允許,我便想直接永遠說再見呢。將後半的真心話吞進心裏,白羊恭敬地、帶著嘲諷地彎下腰。


    「原來如此……我的命運就在那裏產生了重大的變化嗎?」


    「……口夏?」


    走過我麵前的女子愣住,但我並不在乎,繼續將從飄渺虛空中接收來的電波說出口:「原來那時的回答是這個意思……」


    「你這是怎麽回事這麽惡心啊?你到底在說什麽?」


    這家夥真是失禮耶,雖然就讀同一個班,但我跟她幾乎沒說過話。她是個臉色蒼白、瘦巴巴的女生,綁在後麵的辮子晃來晃去。


    「不,沒事。」


    並以微笑暗示他別管閑事。因為隻有我,才知道與“他們”的約定與回憶。隻有我記得這些便足以。設定上是如此。


    「嗯……大家都說你除了那張臉以外其餘部分沒救了,看來是真的耶。」


    「你這家夥未免也太失禮了吧?呃,你叫……」


    一時之間想不出來,眼神再半空中漂移,女生自己先開口:「鹿川成實。」


    「對對,叫成實。」


    「哪有人還不熟就直呼其名的啦?」成實搔搔頭抱怨。叫名字不行嗎?


    「呃,你則是叫……若島津同學嗎?記得是個很長的姓氏。」


    「笨蛋,隻有漢字字數一樣吧?我是五十川石龍子。」


    當時還沒想到sdc這個名號。英文課還沒教到。


    「我說你啊,為什麽你的個性這麽臭屁?」


    「咦?原來如此,原來你感覺不到嗎?真遺憾。」


    老實說我懶得理你,但姑且還是問一下吧,能感受到什麽?」


    「我身為王者的資質啊,呼呼呼。」


    我仰頭大笑了。當時不這樣笑道咳嗽的話,總覺得心情鬱悶。成實以冰冷的視線射在我臉上,說道:「……我倒是覺得,要當上王者的人應該不會忙著再桌子底下抖腳吧。」


    這就是我與鹿川成實的最初對話。說不定……我與成實的命運就在此刻起,產生了重大變化,


    「原來你是成實的朋友呀,嗯~嗯?嗯~」


    「……嗚嗚。」


    我才想起呻吟咧。她是那家夥的姐姐?真的時親姐姐嗎?狩獵友梨乃她?順便害我起來了陳年往事,不由得抱起頭來。狀況變得更複雜了。再黑暗的車裏,(被人)好評綁架中的我與狩獵友梨乃,對於意外發生的人際關係大大地感到困惑。朋友的姐姐竟然是我最喜歡的av女優。簡直是會讓人連想起重畫世界的野心都感到無所謂的超重大事件啊!


    「真的是這樣呢,連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是好。」


    拜托不要順便讀取別人心思並回應好嗎?這名女性具有讀取他人心思的超能力。附帶一提,他也擁有某種特別的力量。說起樓宿在我左眼的王者之力……(一下略)


    「但這麽說來,說不定我曾經跟小學時代的你擦身而過呢。我直到高中畢業為止還都住在家裏喔。」


    「……的確很有可能。」


    「你怎麽開始心跳加速了?喔~色色的影片中登場的女優竟是鄰家大姐姐的狀況令你感到背脊酥麻。一種反道德的快感油然


    而生……是這樣嗎?」


    「絕,絕對沒這麽回事喔!」


    「對我說謊也沒用意義唷。」


    就算知道真相也請不要說出來好嗎?我已經沒辦法抬起頭跟這名女性對話了。我低著頭,用力用掌心按著臉頰,耳朵又熱又癢。


    「我現在正站在生死關頭啊,正為了複仇而燃燒熱血啊,沒時間為了性癖好被爆料就感到想哭啊!」


    「我能體會你的心情。」


    「真的是如此啊!」


    求求你別再體會下去了!


    「誒誒,我已經沒辦法冷靜思考了。」


    明明當下狀況緊迫,有一堆事情不拚命思考不行。這次白羊小姐應該沒辦法從會場追來了。是去了後盾,我的生命已不再有任何保障。白鷺那家夥最初是怎麽突破難關的呢?如果她自稱十九歲不是謊言的話,這麽算來,她開始崛起的年紀也跟我差不多。憑她的能力辦得到的,我沒道理辦不到。但實際對戰過後,我卻感到我們兩人有著重大差距。我欠缺的究竟是什麽?我坐在地上,抱著豎起的單邊膝蓋,咬著下唇。這時,狩獵友梨乃……(啊,我忘了她能讀心)小姐望著我的臉,露出微笑。她給人一種穩重的感覺,容貌跟成實那張蒼白平坦的臉蛋一點也不像。就連身材,也有著天與地的差別。成實再過幾年也會成長這樣嗎?不不,不可能的。


    「你的目的跟麻衣小姐一樣呢,想對某人複仇。」


    「……似乎是如此。」


    我回想起她在會場中的殘暴舉動。真不知道受到了何種對待,她似乎對巢鴨恨之入骨。隻不過,我跟她的複仇方法卻是截然不同。若說我采取的途徑是繞一大圈旁敲側擊,她的複仇就是爽快一直線。倘若這世界所有事情都是在點與線聯係而成的話,她就是無視其他所有點,隻想在自己與目的地之間畫上一道直線。隻要有辦法接近,且具有殺人勇氣,采用她的方法卻是簡單多了。狩獵友梨乃……遊裏小姐,成實的姐姐……總之這位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才好的小姐又對我微笑了。我這時已經習慣了黑暗,能看見她的臉部表情。


    「如果你跟她能平心靜氣地聊個一場的話,也許能成為好朋友喔。」


    辦不到。」


    我才不想跟拿著小刀抵在我這種善良少女的喉嚨威脅的家夥當朋友咧~


    「真的嗎?可是既然你跟成實也能當朋友,我覺得肯定沒問題的唷.」


    這個人把自己妹妹當作什麽怪胎了?雖然成實的確怪怪的,有時還會突然跳起舞來,但她也一定覺得這些話輪不到我來說吧。


    「有你當她的朋友,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這樣的人在她身邊,她一定每天都很愉快吧。」


    「不不,令妹的性格本身就很愉快呀。」


    「她的性格真的很好吧?啊哈哈哈。」


    呃,說不定她們姐妹的感情其實不太好……就在我們針對這意外的人際關係閑聊時,車子停了下來,引擎也熄火了,故應該不是在等紅綠燈,看來我們抵達目的地了,但狀況並沒有更一步的變化。


    「……沒人了,也沒人開門呢。」


    「對啊。」


    彼此對看一眼,又陷入沉默。造訪與兩人身上的緊張,在程度上似乎大為不同。車子停下後,又約過了三十分鍾。時間是靠數脈搏的方式計測而來。總之過了這麽久後,貨倉門被打開了。外頭射入的光線刺眼,我與狩獵友梨乃……小姐以相同的姿勢遮眼,在強光中,我看到了藍天,以及兩道人影。


    「邀請兩位來此的手段稍稍顯得粗暴了點,在下深感抱歉。」


    是倉科康一。他身邊有一位在會場裏沒見過的老人,這名老人身穿務衣(注:一種上下兩件式的日本傳統工作服),一揪略長白發紮在背後,皮膚淺黑,腳上穿著草鞋。現在所在地似乎是郊外,除了眼前的大樓,四周皆為田地或小丘。大樓為深紅色,除了高外,沒啥特色可言,這棟大樓應該就是那個某某之友會的本部吧?相較之下,白鷺的大樓更豪華氣派,單就建築而論更有可觀之處,或許這也暗示了兩人的實力差異。


    「真的很粗暴呢,雖然這也不是第一次你試圖綁架我。」


    狩獵友梨乃與剛才不同,語帶攻擊性回答。


    「被當成綁架,在下也無話可說,隻不過當時會場十分混亂,又聽到情報說有殺人犯鬧場,我不得不優先考慮兩位閣下的安全。」


    居然說『兩位閣下』哩,要不是剛才被狩獵友梨乃牽著手,像我這種貨色早被甩在一旁了吧?由狩獵友梨乃臉上浮現不愉快的表情來看,倉科康一想必沒安什麽好心。


    「有件事非得要與你商量不可,請問你願意賞個光嗎?」


    狩獵友梨乃瞪著倉科康一,眼神就像再窺視他的內心,試探真正意圖。過了不久,她答應了。


    「好吧,在這之前能先答應我的要求嗎?」


    「請問是……?」


    狩獵友梨乃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說:


    「請不要對這孩子動粗,將他當做客人看待,好嗎?」


    喔喔,這位女性真的時天使啊。毫無疑問,她肯定是我這陣子認識的人當中最善良的人。雖然說,同時也是最能引發我羞恥心的人。


    「我能向你保證,不過對你做口頭約定也沒什麽意義吧。」


    倉科康一故作神秘地笑了。由他的反應來看,他有個掌握了狩獵友梨乃的能力了吧,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犯下綁架這類犯罪行為。狩獵……成實的姐姐站起來,走到倉科康一旁邊。


    「為了彼此的利益,讓我們好好地討論討論。」


    狩獵友梨乃故意無視倉科康一伸出來的手,舉起手撥了撥頭發,看來真的很討厭他呢。心想差不多該動身了,我也跟著站起,但倉科康一卻出聲製止:


    「鹿川遊裏小姐跟我來就夠了,你就由這位老先生來招待吧。」


    倉科康一用眼神向老人示意,老人落落大方的點個頭,兩手插腰。我想這名老人多半是倉科康一的護衛,但為防止萬一,還是警戒為妙。老人擁有超能力的可能性非常高。叫這名明顯不尋常的人物來招待我,怎麽看都不會有好事。


    「我想,你欠缺的是追求理想的勇氣。」


    「咦?」


    什麽意思?


    「那麽,再會了。」


    狩獵友梨乃對我輕輕點頭後,就被倉科康一帶走了……此時我總算理解她發言的意思。她是在對我剛才煩惱自己哪裏不足提出忠告吧。追求理想的勇氣,是嗎……。!不說得更具體一點,我還是不懂耶!下次再見麵的話,想跟她請教得更詳細一點,隻不過當前狀況由不得令人麵露苦笑,擔心是否還會有『下次』啊。


    「……………………」


    就這樣,車內隻剩下我跟老人了。


    在徒步前往遠方市鎮的路上,蛞蝓默默的思考。思考這種狀況下,委托還是否算數的問題。沒在會場留到最後,蛞蝓無從得知狩獵友梨乃之後的境遇。在沒能殺死巢鴨的後悔感逐漸消散退後,混沌的狀況讓她大傷腦筋。穿越田地之後,蛞蝓特地挑選人潮較多的街道移動。雖然在這座稱不上都會的地方都市中,又是原理市中心之處,說是街道,其規模也可想而知,兩人在兩側鐵門深鎖的蕭瑟大街上等紅綠燈。蛞蝓腳步虛浮,時常仿佛失去意識般,搖搖晃晃的站不穩。她拿出手機,想打給仲介男,但手指撥到一半又停下,鄒著眉頭,仿佛在擔心什麽似的瞪著液晶畫麵。


    「……太輕率了,」


    咕噥了幾句,蛞蝓將手機收起,此時,行人通行的燈誌亮起,她加快腳步前進,錐間光拚命跟上蛞蝓步調,走在她身旁,隻是蛞蝓的3隻筆直向前,望也沒望他一眼。


    「你,呃……都不問嗎?」


    「問什麽?」


    帶刺的聲音令錐間光膽怯,他縮著脖子,察言觀色地說:


    「就是……問我的秘密,或是為何被追之類……」


    「那些事跟我有什麽關係嗎?」


    「我想應該沒有……」


    「既然沒有。那我問那麽多幹嘛?」


    冷漠地回答完,蛞蝓頭又轉向前。她的冷漠態度不隻是來自本人的個性,疲憊與愛困亦是主因。說老實話,她現在一心隻想回公寓衝個澡,好好睡個大頭覺,但既然昨天說過一定會去,蛞蝓覺得有義務負起責任,乖乖的回章魚燒店打工。


    「話說回來,你一直跟著我有什麽意思?」


    蛞蝓這時才想起這個跟她大有關係的問題。錐間光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我沒有其他投靠之處,所以……隻能跟你走……」


    「礙事。」


    直截了當地將之割舍。就蛞蝓的職業而已,僅有語言砍人已經算很仁慈了。


    「你不覺得跟著殺人者走的自己,頭腦有問題嗎?」


    「你是殺手嗎?」


    「……曾經是。」


    仿佛在斟酌字句般,蛞蝓的回答也吞吞吐吐。錐間光思考了一會兒問道:


    「那,我可以委托你殺死宇白……不,白鷺嗎?」


    受到錐間光哀求也似的視線,反瞪了一樣,回答:


    「別說傻話了。」


    說完,又繼續前進。


    「我想也是。」錐間光死心地接受了。


    這家夥受到白鷺本人或其相關人士追殺嗎——?蛞蝓皺起眉頭。光是讓這種家夥呆在身邊,就可能引來麻煩,白鷺早已經位在光靠個人之力不可能暗殺成功的領域之中。不管是超能力者還是一般人,一定會被牽涉入金錢的漩渦當中,而白鷺,正處於這個漩渦的中心點。因此,毋庸置疑地,她身邊必然有許多優秀的超能力者,另外也有小道消息指出,她投注了巨額經費研究超能力。想憑一己之力不斷對她挑戰的蛞蝓,隻能說是在有勇無謀和絕望中掙紮罷了。


    「……錢又該怎麽辦呢?」


    金錢問題,不管是複仇,想殺人,金錢都是不可忽視的重要事項。


    就算繼續打工下去,也還是不足以維持生活。由於蛞蝓沒什麽興趣嗜好,所以多少有筆積蓄,但右手傷勢的治療費遠超乎其預期,考那筆存款也隻能維持三個月的生活。


    配置要……」蛞蝓喃喃說完,擺出一張醜臉,瞄了一眼就收進口袋的手機後,歎了口氣。


    「隻要在三個月內殺手巢鴨就沒問題。」


    為了不使自己後悔,蛞蝓不情不願地鼓勵自己,大步邁進。


    「好吧,那我該做什麽才好?」


    回到巢鴨府邸,翠鳥在入口旁沙發坐下後,劈頭就問巢鴨這件事。巢鴨將背上的背包放好後,一臉不滿地指著沙發說


    「那是我的位子。」


    「是嗎是嗎」


    翠鳥坐的更深了,巢鴨嘟起嘴巴,瞪著差一點就平躺的翠鳥。在巢鴨家傭人的眼裏,翠鳥的行為不隻是說天不怕地不怕,更接近不知珍惜生命,連站在遠處望的他們都不禁背上發起一陣陣寒顫。


    「咚!」


    「喔哇!」


    巢鴨推了一把翠鳥的肩膀。翠鳥被出其不意的攻擊推到,巢鴨趁機跳上空出的位置,邊誇張地跳個不停,確保了自己的座位。與穿著白袍子的翠鳥相對照地,巢鴨的服裝上下統一黑色,隻不過,由於裸露部分居多,反倒膚色更醒目。


    「你這家夥真粗暴,與可愛的臉蛋一點也不配呐,」


    「跟白鷺小姐很像吧?」


    巢鴨微笑回答。翠鳥瞬間露出驚異表情,但隨即也笑著回答:


    「哎,的確是。」


    「啊,忘了跟她拿假發回來。」


    摸摸劉海,翠鳥才發現這件事,帶著濕潤般深黑的頭發垂掛著。


    「這比較自然呀。」


    「當然的啊。」


    因為他本來就是為了使自己看起來顯得很不自然,才耍帥帶假白發。


    「好吧,我該做什麽呢?雖然可以的話,我希望什麽都不做。」


    特別是今日已經用了四次超能力,勉強硬撐的話,還能用個幾次,但若辦不到,現在的翠鳥可以說跟平常人毫無兩樣。以作為防止赫阻力來說,一點效果也沒有。


    「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參加後天的文化祭,除此之外嘛……嗯~沒事了。」


    「文化祭?還有這種活動啊?國中真好。」


    這對最終隻經曆小學畢業課程的翠鳥而言,可以說是未曾體驗的活動。他很感興趣的看著向前趴倒的巢鴨的臉,巢鴨大大的眼睛也會望翠鳥,然而,翠鳥卻無法看透她在想什麽。


    「文化祭是幹啥的?」


    「去年文化祭,石龍子同學一直在校舍背後修煉異能『咿呀———!』『喝呀————!』地鬼叫不停。」


    「噗……啊哈……啊哈哈!」


    翠鳥捧腹大笑,巢鴨的回答比猜的更有趣多了。


    「他對著校舍牆壁大眼瞪小眼喔,就像這樣直定定地。我想,他應該在練習從眼睛發光束吧。」


    「他真是個有趣的家夥哪。原來如此,就是認真修煉過,所以菜啊打贏我的吧。」


    翠鳥鼓掌,對不在現場的少年大肆讚揚。等待鼓掌結束,巢鴨問到:


    「你有做過超能力的練習嗎?」


    「嗯~一次也沒用耶,莫名其妙地就會了。」


    一邊說著,翠鳥瞥了身旁巢鴨的臉一眼。


    —————如果我有妹妹,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雖然就算有人肯用實現任何願望作為交換,我也絕對不想要這種人當妹妹——在心中接著想的這句話,出自翠鳥的肺腑之言。為了使自己得到幸福,這名少女不斷地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幸。雖然這件事對人類而言天經地義,但在巢鴨身上,這種結構顯得更是顯著,不僅如此,與她有所聯係的人,似乎會變得更不幸的傾向。如果說,幸與不幸之於人有如詛咒,巢鴨似乎會使這種詛咒變得更明顯。


    「真的什麽都不做也沒關係嗎?我不是說我,是在說你。你不在乎石龍子了嗎?」


    已查出石龍子少年被倉科康一帶走。翠鳥本以為接下來這名少女將會為了奪回石龍子而付諸行動,自己也將其中,但巢鴨卻隻是在沙發彈跳不停。


    「沒關係,反正我想白鷺小姐會幫忙解決。」


    「……喔?」


    翠鳥不確定她是知道多少內幕,但她仿佛看透一切的說辭總令她覺得怪不舒服。不僅如此,她這番話也令人難以置信,在她的眼中,透露出早已安排好一切的從容不迫。


    「跟那家夥幹一樣的事的話,將來隻會變成糟糕的大人喔。」


    「是嗎?」


    「當然。」


    故意將『那家夥』的漫展說出來,兩人相視而笑。白玉黑,盡管翠鳥認識的這兩名少女身上所著的色彩不同,發展方向卻很一致。


    「對了,敝性清水,請多指教。」


    「呃……」


    因為老人很客氣地向我行禮,我也隻好跟著府著身子,點頭回禮。被自稱清水的作務衣老爺子帶進大廈裏。就算想逃,這附近的地理我不熟,也不知該往哪走才好。我感覺自己已經被卷入危險的狀況之中,但現在也隻能尊從。隻憑我這雙眼,是無力衝開一道缺口的。大樓的櫃台人員看見老爺子的臉就放行,我們走進附近守衛常駐的電梯。這時,我注意到內部裝飾與白鷺大樓十分相近,不管是玻璃窗的配置還是牆壁配色


    ,櫃台造型都是一模一樣,是誰參考誰我就不得而知了。按了『6』之後,在電梯門關上前,老爺子問:


    「你的名字叫?」


    「五十川石龍子。」


    「喔喔。你就是那個少年嗎?」


    老爺子回頭,再眼角咪上皺紋,伸手娑摩下巴,眼睛就像觀賞珍禽異獸一般,


    「那個?」


    喔不,額,咳咳。」


    什麽意思嘛,這麽沒幹勁的裝傻模式。這時門關上,電梯上升。


    「業界裏有個傳說,據說有個家夥把翠鳥打到送醫院了哪。」


    「哇~沒想到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變成名人了。」


    今後也許可以拿這件事來唬人喔,這是我用沉重代價換來的,像這般妥善利用也不過分吧?勝過翠鳥的男子————光看字麵,隻像是個虐待小鳥的家夥,


    「您跟翠鳥碰個麵嗎?」


    「有哇,他是個令人愉快的好少年。」


    用『爽朗少年』之類的來形容好歹是名殺手的家夥,總令人感覺挺怪的。不,比起這件事……。


    用了『業界』這詞說,又與翠鳥相識,老爺子的真麵目呼之欲出。


    「請問您是……殺手嗎?」


    「正是。」


    清水老爺咧嘴一笑。雖然緊張得差點說出變假音,我告訴自己要冷靜。認真的話,早在開口前就被殺了,我過去所見到的殺手們全是如此。所以現在仍沒問題。


    「請問您擁有……『那個』嗎?」


    「哪個?」


    「超能力?」


    「這個嘛……」


    從他不怎麽想隱瞞,隨口敷衍的樣子看來,肯定擁有超能力。若非如此,經常要靠體力決勝負的殺手業界裏,絕對沒人想雇用老人吧。


    「你自己才是擁有超能力吧?」


    「您在說什麽?」


    「啊。用不著說沒關係,我是指『現在』。」


    「………………。」


    他故作神秘的態度,已充分具備使我胃部緊縮起來的效果。因為,我已經大致理解到老爺子接下來想對我做什麽了。電梯在六樓停下。好想逃啊,不然幹脆當起電梯服務生,目送老爺子離開也好。但我又該怎麽逃?就算在此成功地將老爺子推到走廊,搭電梯到樓下也隻是白忙一場,隻會讓自己立場變得更艱難而已。跟著老爺子上了走廊,走廊上沒碰見其他人,顯得很幹淨清潔,一片銀亮亮的,讓人不寒而栗。


    「冬天快到了。」


    老爺子仿佛看出我的心情似的打了個哆嗦。真懷疑我能否順利迎接冬天啊……


    「啊,到了到了,我看看……6號……恩,是這個號碼沒錯。」


    老爺子確認門牌後,走進位於走廊深處的房間。我在進入房間前,先戰戰兢兢地從縫隙中觀察內部。看起來隻是個采光良好的接待室,幸虧裏麵沒有大刺刺地擺了『那張』設備,我偷偷鬆了口氣。但緊接而來地,老爺子欲以一副和藹老翁模樣,說出令人無法裝作沒聽到的說明:「據說本樓層當中,這間房是隔音效果最好的。」


    「……喔。」


    這個冷知識給人不妙預感啊。尤其是強調『隔音』這點,超令人在意啦。房間本身隻像個健全的接待室,也沒有音響器材,所以說可以發出巨大聲響的,就隻剩下房間裏的人吧?甚至連電視都沒有哩,這房間。一進房,老爺子立刻拉我到有扶手的藍色椅子旁。


    「哎,坐吧。我個人對你也有興趣,咱們來聊聊吧。」


    他抓著我肩膀,強迫我坐上椅子。強製讓我安分下來後,老爺子在對麵的椅子坐下,在座位上盤著腿,托著腮幫子。也許是一身作務衣所致,看起來很漉脫。


    「啊,對對,我去端個茶水,你等等。」


    老爺子又忙碌地起身離去,留下我一個人。


    房間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誇張地趴了下來,垂下沉重的肩膀,手帖在額頭上,歎了口氣。


    「擺明看不起人嘛。」


    怎麽看都是在試探我,以為我會趁機逃走嗎?別小看國中生啊、在還無法擺脫老爺子就在附近、我又孤立無助的狀況前,逃跑是很不切實際的選擇。與其策某如此胡來的行動,還不如留在原地思考對策。如果我是倉科康一的話,我會怎麽做?倉科康一與我很相似,隻能靠強者為他賣命才能獲得地位,恐怕弱者都是如此吧,所以我倆的思考方式也很接近。假如我是他,我會怎麽處置現在的我呢?隻要盾尋此線思考,必定能看錯倉科康一的打算,


    「…………………………」


    假如我是倉科康一,我會確認我具有何種超能力。翠鳥也說過,超能力者並不多,碰見的機會更是稀少,所以他不可能發過這個機會。他會想知道我的超能力是什麽。如果對他有幫助,就會找我跟他合作。但是,倉科康一也很起初我不可能主動說出口。昨天就算被人用手槍抵著頭部,我也沒找出我的秘密。所以他才會要那個老爺子帶我走,我不知道老爺子擁有什麽超能力,想必很適合在這種狀況吧。如果是用盤問這種溫和的形式也罷,但老爺子剛才提到這間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這就表示,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待會很可能發出淒厲慘叫,呼天搶地在地上打滾……真是糟透。我早下定決心不戰鬥,不合理的暴力扔降臨在我頭上。


    ……該怎麽辦才好,坦白講,我什麽對策也沒想到。期待非正規因子闖入這裏似乎還太早。離開那個場會的時間尚未經曆多久。況且,就算那名小刀女入侵這裏,不僅不會救我,反而會殺了我吧。換做白鷺,也難保不會將整個大樓的人員全部殺光。我能期待的隻有巢鴨,但被拯救後……慘了,不管哪種形式我都死定了嘛。


    「哈哈哈,找不到這間樓的茶水間在哪裏啊。」


    老爺子兩手空空地回來了。明顯找都沒找,就算站在走廊等一段時間而已吧,還真敢說呢。


    「其實我也是今天第一次了。這個委托來得太突然,我還沒把握清楚狀況。「


    老爺子在對麵坐下,搔搔頭。一臉嫌麻煩的表情。


    「您不是倉科康一專屬的嗎?」


    「我的雇主另有其人。那邊的規模不大,底下隻有我一個殺手,」


    「是這樣啊……」


    「也因此工作多得做不完,真希望考慮下我的年紀哪。算了,先不談這個。」


    老爺子的臉瞬間顯得開朗起來,露出一派好好先生般的柔和表情。他的五官頗深,臉上的皺紋也不算。真要扭打在一起,我應該不會輸吧,撇開超能力的話。


    「我聽說了關於你的事。你是為了得到什麽,才參加賭博黑白棋啊?」


    「……倉科康一怎麽會到現在還想問這件事啊?明明比賽都因故取消了耶。」


    「不,這個疑問隻是基於我個人興趣,看到前途無量的年輕人竟想賭上性命,很難沒有興趣吧?我隻是在想,你的壽命明明還很長,幹嘛急著死呢?」


    聽到老爺子若無其事的說出「賭命」兩字,不禁重新感受到倉科康一有多黑心。但我也讓膽怯的心情表露出來。我早習慣掩飾舌頭發抖的感覺了。


    「如果我肯定不顧羞恥地述說我的故事,你願意給我什麽好處嗎?」


    「要吃糖果嗎?」


    老爺子從作務衣裏取出糖果袋,裏麵裝了黑糖殆。拜托,我又不是大阪的大嬸。


    「……雖然說,這不是個有趣的故事。」


    我以為這句當開場白,開始敘述對雙親的不滿,以及為何想反抗白鷺的心境。我漫長地、誇張地、特地花時間詳細述說。當然,我是想爭取時間,為此才將家裏的醜事外揚,盡可能誇張地描述,好轉移老爺子的注


    意力。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老爺子一邊迎合,摸著少少的白胡須,眼睛骨碌碌的轉動。


    「但是啊,容我說一句,你的衣服是誰買的?」


    老爺子以食指指著我的衣服。


    「單從你的說辭聽來,你的生活環境的確糟透了。但既然你得靠別人的金錢過生活,就沒有對生活環境東抱怨西抱怨的權利。真是的不滿的話,離家出走便是了,但你能活下去嗎?辦不到吧。」


    「……………………」


    去投靠巢鴨的話應該可以吧,但肯定會被當成寵物。


    「孩子都希望父母能稱職,這種心情我能理解。但同時我也說得對,你太習慣與能夠活命了。孩子們往往有這種心態,這太奢侈了。」


    「……………………。」


    「唷唷,不小心離題了。老爺子愛說教,年輕人很受不了吧?」


    「……不會。」


    「回歸正題吧。」


    不想回歸,就算要我一整天聽他說教也無所謂,所以我才乖乖閉嘴的耶。


    清水老人豎起食指,路出和藹老翁般的微笑。


    「我以說明我的能力,倉科康一立刻認為很適合拷問人,就派我來應付你了。」


    「……『拷問』嗎?」


    「哈哈哈,這詞的確很嚇人吧。」


    呃,一點也不好笑。老爺子坐著,上半身向前傾。


    「我接到的命令是:問出你擁有什麽超能力。」


    「唔唔……」


    果然如此,我早猜到了,所以才想逃嘛。不,應該說我根本不想再這裏。跟憧憬(?)的女優牽手的代價未免太大了點。


    「開始倉科剛才跟狩獵友梨乃小姐約定過,不會對我加以危害。」


    「嗯,我聽到了。」老爺子大大地點頭。


    「話說,倉科康一這名男子似乎對超能力者抱有憧憬。」


    發言被忽視了。雖然我本來就不怎麽期待那個口頭約定,但好歹請多重視一點嘛。


    「若他本人能引發奇跡,就用不著雇用來曆不明的超能力者,也不必擔心別人用超能力暗殺。」


    「的確如此,所以他才那麽執著具有讀心能力的人哪。」


    老人指著天花板,多半是指被帶走的狩獵友梨乃。


    「什麽意思?」


    「能夠窺探白鷺的腦袋,就知道她投資的超能力研究所的詳細內容。超越白鷺主宰教團,是倉科康一的重大目標。」


    超能力者研究所?這麽著聽起來太可疑了吧,但若是真有這種地方,我自己也想去見識看看。當初我為了讓自己的能力有發展,也做過很多嚴厲卻無益的修煉哩。


    「所以說,他對你的超能力感興趣。」


    老人盤腿而坐,手拄膝蓋,歪著頭,一雙眼睛看著我。


    「如果你老實告訴我,我就答應不對你做任何事,你看怎樣?」


    老人的眼神依然閃亮,欲在閑談當中,逼迫我做出關乎生命的選擇。我相信這名老人不會出爾反爾,但如果和盤托出,我的價值就等於零了,像倉科康一這種專利用他人的家夥,會怎麽對付無法利用者呢?答案很明顯。


    「拒絕。我的能力被人知道『底牌』的話。就失去價值了。」


    別害怕,別害怕,別害怕。


    我的選擇沒有錯。


    「喔,好的。」


    叭咳咯。


    「……喔?」


    好像聽到報紙被撕扯的聲音,我低頭忘自己的手邊,搜尋聲音來源。


    「……咦……咦?」


    食指和手背粘在一起了,指尖甚至轉了一圈插在手背上,呃,該怎麽說……跟雲霄飛車軌道翻一圈的地方很類似……。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見到自己比出反向ok勢的甚至,我不由得大叫,這是怎……怎麽……怎麽一回事啊!


    「怪了,怎麽一次就斷啦?你有好好攝取鈣質嗎?」


    「嘎嘎嘎嘎嘎嘎嘎……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嘎……嘎嘎~~~~~~~~~~~~~~」


    額頭深處有待鮮紅色的光芒,像是噴冒的血液一般染紅了我。眼前一片鮮紅,接著還冒出火花似的東西,在眼前閃爍不停,每次閃爍,就有電流般的劇痛貫穿身體。


    這……這是……這就是老爺子的能力……嗎?斷掉的手指竟然還「噫……噫噫噫噫噫噫咕……咕…咕噫唧唧!」開始跳起舞來。第二關節處突然往右邊鞠躬,接著與手掌連接處的關節也脫臼,考生做起蹲踞運動,仿佛某種裹著手指皮的生物一般,不停使喚地胡亂扭動。每次舞動都令我差點昏死,又被劇痛撼醒。拚命忍耐而用力咬緊的臼齒一一崩落,滿口腔裏是沙沙的牙齒碎屑。流泄不停的;淚水如血液般溫暖,與鼻水、口沫混在一起,整張臉又濕有黏。


    「停……停止看……?」


    當手指模樣變得很淒慘時,總算停止了。關節依然脫臼,第二關機處向右彎倒,第一關節處則是逆向翹起。手指仿佛被塞進了粉碎機裏,被絞得破破爛爛的。違反常理的運作使得皮膚迸開,模糊血肉有如布偶的棉絮般冒了出來。


    「你真的擁有異能嗎?真的有的話,應該不會乖乖跟我進這個房間吧?再不然,就是極其無用的垃圾能力吧。」


    仿佛早知道我的能力是什麽,並故意羞恥我的說法,記得他好像認識翠鳥,你這……混蛋……老頭……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嗎?而且還……用那…啥鬼照相機…啪嚓啪嚓吵死了,幹嘛……用照相機拍我的臉?


    「請原諒我的多管閑事,我再問你一次,打算招嗎?」


    老人的笑連多令人不寒而栗,很想說出來,將一切都放棄而得救。我盯著碰上神秘現象、不隻發青甚至發黑的食指。溢出的淚水刺痛幹涸的眼睛,疼痛使我皺起眉頭,更看不清前方。不是我想說。而是根本沒啥可說。這份不甘心的感覺,撐起我的小小反抗精神。


    「沒有!」


    「那就畫起螺旋吧~」


    倒翹的食指所有肉質部分被扭成了螺旋狀,我已經沒辦法慘叫了,喉嚨裏被血與胃液填滿,沒留下出聲空間。我吐著舌頭,全身,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意識再昏眩與清醒之間來回。


    在我即將完全昏厥之際,眼前的清水老人輪廓漸漸變得扭曲歪斜,有如蚯蚓。


    「你乖乖待在小鋼珠店裏,在我工作結束前,就算外麵有騷動,也絕對不要外出。」


    經曆好幾小時的步行,一抵達小鋼珠店的停車場,蛞蝓立刻如此命令錐間光。原本徹底維持漠不關心態度的蛞蝓突然主動開口,令錐間光一時反應不過來,當場發愣。


    「你隻要乖乖裝作若無其事地玩小鋼珠就好,別顯得驚慌失措喔。」


    「……咦?呃,嗯嗯,我懂了。」


    指示完畢後,蛞蝓朝停車場角落走去,但走到一半,仿佛為了確定要事似的又回頭。


    「你未成年嗎?」


    「我十九歲了、」


    「不會被抓去輔導就好。」


    這名身為殺手的女性,欲在小地方莫名地奉公守法,令雉間光有種扭曲、不協調的印象。


    而且她本人似乎也不是在開玩笑;明明能輕易地殺人,卻會在意這種小地方。蛞蝓這種雖很駭人,欲又意外地少根筋的個性,多少給人輕鬆感,也因此,雉間光才敢主動開口。


    「有件事想問一下。」


    「幹嘛?」


    「那個……我身上沒錢耶,沒錢的話應該……沒辦法玩小鋼珠吧?」


    缺乏經驗的雉間光表情顯露出困惑


    ,但蛞蝓也不曾踏入店裏,同樣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可以想見的是,沒錢的話什麽事也做不了。


    「待會要還我喔。」


    「我會努力的。」


    蛞蝓拿出兩張千元紙鈔,這些錢能玩多久,蛞蝓一點頭緒也沒有,但這對雉間光而言亦然。他抓著千元紙鈔,忐忑不安地走進小鋼珠店。一名滿臉胡渣沒刮幹淨的男子聳著肩膀,與之交替似得走出,蛞蝓望著男子,搔了搔頭,卻忘了頭上有傷痕,毫不客氣的用指甲抓下去。


    我究竟在搞什麽嘛——因疼痛而右眼泛著淚光,蛞蝓心想。


    明明放著不管就好,卻忍不住照顧起來。蛞蝓自治身為殺人者,早算不上什麽善良老百姓,卻無法貫穿在行為之上.


    帶著近乎自我厭惡的情緒,蛞蝓走向章魚燒店前,視線與在車內切章魚的女孩想接,向她點個頭。女孩今天也畫了個大濃妝,臉頰與眼角顯露笑意。


    「唷唷唷~我說mai mai呀~你可真行啊~」


    「嘎?啊,對不起,昨天我臨時請假了」


    「這件事不重要啦,我是指你居然帶男朋友來上班,故意炫耀是吧~唷唷~」


    女孩指著小鋼珠店入口,是剛才雉間光走進店裏的地方。


    「不,他是……」


    蛞蝓為之語塞了。是什麽?有點後悔路上完全沒聽他講話了,早知道就問一下來曆,好歹能做做介紹。蛞蝓僅知他的名字叫雉間光,此外就是他受到白鷺追殺,就這麽多。


    「總之我跟他絕對不是那種關係,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麵啊。」


    「什麽——!第一次見麵就到小鋼珠店約會……」


    此時女孩的話突然打住,皺起眉頭,「嗯~?」用力捂住鼻子


    「著麽好像有股腥味?是種很強烈的臭味。你中餐吃了什麽?」


    「啊,這是……」


    是濺在我身上的血的氣味——蛞蝓本想這麽說,但還是作罷。


    「是什麽呢?」


    想不出高明的借口,蛞蝓歪著頭,跟著裝傻。見到她的反應,女孩噗呲一笑。


    「沒想打mai mai是個怪怪型的女生,明明外表看起來很精明能幹啊。」


    「才不隻外表而已,我自認還蠻精明的。」


    如此反駁後,女孩反而笑得更大聲了。覺得被瞧不起,蛞蝓有點不高興,但想起青蛙與蛇的臉,還是忍住,她說服自己:「至少比被那兩人辱罵好多了。」


    「好吧,你進來一下。」


    「是。」


    女孩對蛞蝓招手,蛞蝓繞到車子背後,進入車內。車內堆了雜七雜八的行李,空間狹小,但身材細瘦的蛞蝓像條蚯蚓似得輕鬆鑽進,來到女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這是蛞蝓才注意到,原來自己的身高比女孩矮。


    另一方麵,女孩看到纏在蛞蝓頭部的繃帶,瞠目結舌的說:


    「唔喔!你著麽了?著麽整個頭捆了那麽多圈啊?」


    剛才似乎因被頭發遮住所以沒發現,女孩還以為是白緞帶呢。


    「該不會是頭疼吧?」


    「我想繃帶應該無法治頭痛。」


    「什麽,難道昨天你出車禍了?」


    「呃,是的。被腳踏車……不,被機車撞到頭。」


    說出口後,覺得腳踏車太慢,趕緊改口。「哇……」女孩露出不知該說什麽的反應,但忙著切碎章魚的手仍然沒有停下。雖然外頭的宣傳海報寫著「超大顆章魚」,但在蛞蝓眼裏看來,這些章魚還沒煎以前就已經很小顆了。


    「既然這樣,你今天也應該請假,好好休息才對啊。」


    「沒關係的,傷勢並不算很嚴重。先不提這些,你要我做什麽?」


    「喔對,這個這個。」


    女孩指著鐵板。有一半是平麵,剩下的左半邊則是每隔固定距離就有圓形凹陷。


    女孩指著的是有圓形凹陷的那邊。


    「你煎看看,練習聯係。」


    女孩舉著裝了麵糊的大碗公說。蛞蝓有點驚訝。


    「真的好嗎?」


    「你不會煎章魚燒就沒雇傭你的必要啦,也該讓我輕鬆一下嘛。」


    蛞蝓本來以為自己的工作隻需招呼客人,這個發展可說超乎預料之外。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青蛙底下做事時,向來隻幹著打雜工作,被人托付重任的感覺對蛞蝓來說很新鮮。


    「話說回來,mai mai啊,你算會做菜嗎?應該不是那種“人家沒拿過猜到唷~”的人吧?」


    「在失去手臂以前我都自己煮飯,我想應該沒問題。」


    蛞蝓一遍回答,邊接過錐子,用手指撫觸一番後,心想:「或許比小刀更適合用來插進喉嚨吧。」


    「其實能用雙手的話會其實很多。」


    邊在鐵板上圖上一層厚厚的油,女孩說道。但這個動作結束後,蛞蝓也邊是愣愣地望著裝麵糊的碗公,動也不動。女孩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說:「著麽了,很緊張吧?」


    「有一點。」


    「反正失敗品全部都是你吃掉,所以別怕,不管多少都給我吃下肚喔,看你瘦巴巴的,側腹那邊是著樣,太瘦了吧?超讓人羨慕的耶!」


    女孩隔著衣服捏了蛞蝓的側腹,蛞蝓雖對她任意觸摸自己身體有抗拒感,但在狹窄的車上無法扭身逃開,而且女孩也算是自己老板,隻好任憑處置。


    接著,女孩發現蛞蝓單手不方便,便幫她講麵糊倒進鐵板。等麵糊流進圓形凹陷後,再將章魚放入。等單麵煎熟的期間,女孩教導製作方法:


    「將四周的麵糊湊到中間,讓變得鼓鼓的再翻麵,重複這個動作就會變成圓形了。」


    「是。」


    回答之後,邊在鼻頭上感受鐵板的熟度,蛞蝓想著其他事情。


    是關於今後的動向,以及豬狩友梨乃的事。


    這兩件事夾擊蛞蝓腦袋,令她煩惱不已。


    該去救她嗎?但是又不知道她人在哪兒。若不行動肯定會在心中留下疙瘩,但要花錢收集情報……又太大費周章了,重點是她也沒錢。能夠沒什麽損失,趁進行其他事情時隨便救回來好了,但事情總不可能那麽如意。不耗費勞力,就得不到成果。


    蛞蝓依女孩教的,用錐子將散落四周的麵糊湊成一團,接著在依序翻轉。「你很行嘛。」俐落的動作收到女孩讚揚。


    「你該不會有過經驗吧?」


    「沒有。呃,以前算是做過類似的事……」


    「類似的事?是車輪餅嗎?算了,不重要,這次的打工仔真的找對人了。」


    被拍了肩膀,蛞蝓多少有點得意。


    「愛好醬油更勝醬汁的醬油派登場囉~」


    一名綁辮子的國中生揮舞著書包到訪。是鹿川成實。她身穿製服,今天沒帶別人,而是一個人來。在瞥了蛞蝓一眼後,眼睛立刻回到鐵板上。


    「一份醬油口味。」


    「馬上來。咦,今天學校不是不上課嗎?你去課外輔導?考試不及格?好懷念啊。」


    「後天就是文化祭,我去學校做準備啦。哎唷~還不都是有人偷懶,所以趕不及在昨天以前完成嘛~」


    明明自己也一樣偷懶的成實表示憤怒。「喔喔,原來如此。」女孩理解了。


    「原來是後天啊,記得找一百個朋友來捧場喔。」


    「校外人士也可以來擺攤嗎?~」


    「當然可以,我是校友耶。所以說我們後天就要卯起來賺錢囉,加油啊。」


    「是……」


    蛞蝓心不在焉地回答。這是成實窺視車內,望著蛞蝓,蛞蝓感覺到視線而抬起頭,僅隔


    著鐵板的兩人的視線交會了。


    理所當然地,兩人並不知道彼此與「姐姐」之間的關係,完全是第一次碰麵。


    「她就是傳說中新來的翹班魔?」


    明明我隻翹班過一次,而且才開始上工第三天也——蛞蝓半眯著眼,對於自己所受到的不當評價感到不悅。


    「唔呣呣。喔?」


    此時成實注意到蛞蝓的右手。雖然她的反應很正常,但蛞蝓還是無法習慣地轉移了視線。成實一時之間像被吸住也似地直盯著瞧,突然對蛞蝓開口。


    說出猜謎一般的句子:


    「沒有經曆疼痛……」


    「……是記不住的。」


    像是和歌的對句一般,蛞蝓不禁反射性地回答了。


    「神經槍呢?」


    「那是左手。」


    「喔喔,這位大姐我喜歡。」


    被喜歡了。蛞蝓詫異地想:「什麽跟什麽嘛。」


    「她叫什麽名字啊?」


    「她是mai mai唷。」


    在本人回答以前,隔壁的女孩搶先告知綽號。「喔喔,原來如此。」成實誇張地點頭。


    「原來是小mai mai啊,了解~」


    為什麽自己要被國中小女生加個{小}?包括綽號本身,蛞蝓大大地感到不滿,但考慮到成實好歹是個客人,便沒多說什麽。


    在等待製作章魚燒的期間,成實開始閑話家常:


    「話說啊,小石龍子家的門被打破了耶,超恐怖的。」


    一聽到話題中冒出「石龍子」之名,蛞蝓雖然沒有說出口,立刻有所反應。沒幾個父母會取這種名字,更何況巢鴨就住在這一帶。


    可想而知,眼前的少女應該是石龍子少年的熟人,由言談聽來像是同學,因此她也很可能認識巢鴨。一旦意識到這件事,拿錐子的手自然握得更緊了。


    「什麽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哎呀~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有進房間看過,沒半個人在。」


    跟石龍子少年不熟,不敢確定,但蛞蝓猜測成實應是見到為了讓石龍子參加賭博黑白棋而被綁架的痕跡。


    不知在會場碰見那名少年著麽了。如果少年死了,說不定巢鴨會受到打擊。蛞蝓抱著此一樂觀且殘酷的期望,但很快就認為不可能而將之拾棄。


    「不知道該不該報警耶。」


    「……最好別這麽做。」


    聽到成實所言,蛞蝓不禁開口忠告,換來成實疑惑的注視,蛞蝓低下頭來。


    「啊,沒事。我隻是有種預感。」


    趕來打工的路上,蛞蝓想起了「倉科康一」這個名字。表麵上,他是接受市民谘詢煩惱的新興宗教團體「中性之友會」的發起人。發展範圍雖隻限於本地,規模到時不小。蛞蝓不曾與之直接產生關係,但所處的殺手業界時常耳聞該團體的傳言。


    境界之中很難說沒有中性之友會的信徒,能與之保持距離自是再好不過。隻是蛞蝓也沒辦法清楚解釋這些,隻好支支吾吾地搪塞一番。成實摸摸下巴,眯細了眼。


    「小mai mai給人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耶。」


    「嘎?」


    獲得意外不明的評價,蛞蝓顯得有點狼狽。


    「你有一種小石龍子會羨慕的氣氛啊,而且你更像正牌的。」


    實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麽,但成實又立刻換了個話題。


    「師傅,有大叔從停車場的車子裏……!」


    「這很普通吧?」


    「說的也是~」


    在聊著白癡對話的兩人身邊,隻有蛞蝓緊緊地抿著嘴唇。


    ——這些家夥一點也不普通。


    她的銳利眼神一邊盯著剛下車的兩人,一邊替章魚燒翻麵,冷靜觀察,判斷來者是來找自己或是另有目的,並做好隨時躲在車內的心理準備。如有萬一,就算往後翻會撞到頭,也要躲在掩體背後。


    「喔?師傅,有客人來這裏了~」


    「這是好事吧?」


    「說的也是……咦?喔,喔,喔?」


    兩人組走到章魚燒店前突然拐彎,在兩名男子一高一矮,身材都很消瘦:高個子臉頰細長,矮個子則是頭很大,手臂也粗,就像在自己的身體上硬加了別人四肢與頭部的感覺。蛞蝓覺得他們的西裝打扮很可笑。


    因為這身裝備實在太「典型」了。


    「你是鹿川成實小姐吧?」


    高個子站在成實麵前,進行確認。成實略感退縮,「呃~嗯……是我沒錯……」點點頭。矮個子若無其事地繞道背後,擋住成實的退路。


    「鹿川?」


    聽見他們的對話,蛞蝓眯細了眼。這個姓與記載於資料中的豬狩友梨乃本名相同,說不定是妹妹?倘若成實真是豬狩友梨乃的妹妹,男人們的目的是什麽就很明白了。對蛞蝓來說,這種狀況發展並不怎麽有趣。


    「鹿川這個姓算很稀奇嗎?」


    「手機的輸入法沒辦法直接變換,我想應該很稀奇吧。」


    蛞蝓想:「這什麽基準嘛。」但也表示,至少不是本地常見的姓氏。


    如此一來,兩人湊巧同姓的機會應該很低。


    「你姐姐跟人發生了點糾紛,需要你來說明下,可以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嗎?」


    「嘎,姐姐?」


    成實拉尖了嗓子,蛞蝓臉別向一旁,喃喃地說:「唉,果然。」


    「不要,跟我沒關係。」


    成實二話不說拒絕了,臉上表露明顯的厭惡神情。


    「我才不管那個人怎樣了!她愛跟誰起什麽糾紛是她家的事,她自己想辦法解決!」


    「現在狀況很複雜,隻靠她自己完全沒辦法處理,總之請你跟我們來一趟就對了。」


    高個子抓著成實的手腕,成實似乎開始感到危險,露出驚恐眼神,大聲喊叫:「幹什麽啦!呀——!有人性騷擾啊!你們到底是誰啦?我不是都已經說我跟她沒有關係了嗎?」


    成實想甩開男人的手,卻隻有辮子搖了起來,細瘦的手臂動也不動。高個子男人的手繞過成實背部,想強行把她帶進車裏。


    此時,原本維持旁觀的章魚燒女孩展開行動了,有椅子上站起,準備離開車內。


    「怎麽了?」


    正在確認章魚燒熟度的蛞蝓回頭問道,少女揮揮手,說:「我去助陣,成實明顯很討厭他們啊。」


    「咦,要去幫忙……嗎?」


    「理所當然囉。」


    不假思索地回答後,女孩由車內走出,繞過車子,小跑步到成實等人身邊。


    「理所當然……是嗎?」


    本想忠告女孩可能會起來麻煩,多半沒用吧。


    猶豫了一會,蛞蝓也跟著她離開車子。作死握著錐子,上頭還插著煎了一半的章魚燒。身上雖也帶著小刀,但在會被目擊的地方殺人不太妙。蛞蝓也很清楚,假如不能使用刀子,自己等於排不上用場,但還是受到騷動吸引,並在臉上掛著自認除了殺人一無是處的嘲諷微笑。


    「你們還不住手,我就要叫警察了喔,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女孩子。」


    章魚燒女孩毫不膽怯地挺身對抗男人。矮個子男輕輕撥掉女孩伸出的手,以一句:「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來打發。成實被男人抓住手的狀況嚇到了,喉嚨像是被卡住了,無法發出聲音來,眼睛忙碌地在男人們與女孩間來去。


    「什麽叫你們之間的問題啊,我比你們跟成實交情更好,我才不允許這種狀況被當成你們之間的問題呢!」


    高舉莫名其妙的理由,女孩一步也不退讓。


    這時,繞到男人麵前


    的蛞蝓插嘴:「這位客人,不買東西就別來鬧場。」


    「嘎?」


    高個子男聽到她無視場合的說詞愣住,蛞蝓努努下巴,指著背後的章魚燒店。


    「來到店麵前,卻不買章魚燒,這不是擺明想鬧場嗎?我們也賣禦好燒跟丸子喔。」


    包含獨臂這點,蛞蝓的言行令男人感到十分傻眼,但很快就恢複原本態度,當男人想反駁而開口的瞬間,蛞蝓迅速舉起左手,講錐子上的章魚燒拋入他嘴裏,就算半生不熟,但比較是剛從鐵板上拿下來的,突如其來的熟度燙得男人哇哇叫。


    「那顆還沒全熟,而且是麵粉製品,可能會拉肚子喔。」


    男人難以忍受熟度,在把章魚燒吐出而低頭的瞬間,蛞蝓使出全力將他的下巴踢飛了。


    隻不過魷魚蛞蝓的體重極輕,踢擊發揮不了多大力量,還因反作用力使得自己重重地一屁股貼在地上。邊在停車場的地麵翻滾,蛞蝓大叫:


    「快揍他!」


    麵對體格更勝自己的對手,隻能靠人數取勝,蛞蝓要成實們跟著攻擊。


    成實似乎人在震驚之中,什麽事也做不了:但章魚燒女孩馬上有反應,往前大跨一步,全力提了男人小腿。女孩的反應之好,大大出乎蛞蝓意料。


    不僅如此,女孩甚至開始不留情地猛踹小腿,痛苦的男人試圖從懷裏取出某物的瞬間,下巴被緊握拳頭的女孩痛揍了。被蛞蝓狠狠踢中的部分又受到追加衝擊的結果,男人兩眼發直,似乎想嘔吐地膝蓋跪地,抽出原先伸入懷裏的手捂住嘴巴了。


    人在緊急時總會太仰賴用手。女孩又嘔又踹,踹呀踹呀踹地不知留情地持續不停。


    蛞蝓爬起身,迅速來到受到出乎意料的反抗而愣住的矮個子男背後。


    用錐子尖端抵住他的喉嚨,蛞蝓在男人耳旁細語:


    「翠鳥、白羊、蚯蚓。」


    雖然看不見男人表情,從肩膀後後頸部的僵直,蛞蝓判斷男人「知道」這些名字,又繼續撒謊:


    「你猜猜看,我被叫做這當中的哪一個名字?猜中的話,我可以讓你死得輕鬆一點。」


    一邊威脅,因跌倒摔到屁股的疼痛讓她皺起眉頭。


    「你們是那個組織派來的?不老實說的話,我就先撕掉你的耳朵。」


    一方麵不知接下來會被如何對待,一方麵又看見眼前同伴在昏厥後仍被痛揍不停的慘狀,男人相當老實地招了。


    「……中性之友會。」


    「喔……?」


    果真如同蛞蝓猜想,是中性之友會——倉科康一主宰的團體。


    「好吧,那你說說看,我是哪一個?」


    裝出不感興趣的態度,又回到最初的問題。男人喉嚨咕嚕一聲,抬頭望著填空


    「翠鳥…」


    「正確解答。當作答對的獎勵,我就不殺你了,帶著你的同伴快滾回去吧。」


    蛞蝓以拿著錐子的手翻搜男人懷中,錐子尖端到處刮破了衣服與皮膚,但蛞蝓並不在乎,反正能是男人嚇破膽更好。沒收了他身上的槍械,將之收進衣服裏後,蛞蝓朝男人的腰一腳踹下,男人爬起身的同時往前跑,如驚弓鳥般與蛞蝓保存距離。


    「他們願意乖乖回去了,可以住手了。」


    蛞蝓製止還在踹男人的章魚燒女孩,女孩氣喘籲籲地「咦,是喔?」轉頭看矮個子男。矮個子男默默地抓起高個子男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站住。」


    望著這一連串行動的蛞蝓突然喊住男人,男人驚恐地停下,回頭。


    蛞蝓撿起掉在地上的章魚燒,走向兩人。


    「別吐出來,真浪費。」


    將章魚燒塞進昏倒的男人嘴裏,抬起他的臉讓他吞進去後,離開兩人身邊。矮個子男打從心底發抖,逃進車子,車子迅速由停車場離開。


    「矮個子的家夥心中大概在向:「幸好自己不是負責抓人的那個」吧。」


    蛞蝓歎了口氣。其實能將兩人都殺死的話,事後比較不會招來麻煩。蛞蝓雖沒報上名號,但隻要兩人報告了她的特征,蛞蝓很快就會被盯上,徒增麻煩罷了。


    章魚燒女孩輕拍成實的背,安撫她的情緒,以半是佩服辦事驚奇地語氣說:


    「mai mai,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麽行業的啊?」


    至於被稱做哪個名字的問題,正確解答其實是mai mai。


    「……我是個神秘女郎,就當這是個秘密就好。」


    這就是不擅長開玩笑的蛞蝓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蒙混說詞,說完突然搞到很不好意,趕緊在自己臉紅起來前改變話題。


    「話說回來,你也很凶狠啊。」


    「高中時代大家都叫我「小流氓」呢。隻不過,你不覺得叫女生「流氓」很過分嗎?」


    ——問我這個,我也不知該這麽回答啊,怎麽看都是一副流氓樣嘛。


    「mai mai,你先送成實回家好了,讓她自己回去很危險。」


    女孩拍拍在正在摸被男人抓住的部位的成實肩膀。蛞蝓感到困惑。


    「接下來,我就不必打工了嗎?」


    「想得美,送她回家後,給我馬上回來。」


    女孩蠻橫的說詞反而令蛞蝓放心,沒被敬而遠之就好。


    「但是那兩個家夥究竟是什麽人啊,該不會是黑道大哥吧?」


    「不清楚……」


    蛞蝓裝傻,接著凝視著錐子,心想:「被我利用,連這玩意也會變成殺人工具嗎?」覺得有些不安。


    「沒事吧?還能走嗎?」


    女孩關係成實。成實雖仍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還是抬起胳膊,握拳回應:


    「沒…沒體溫(關係)啦!」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問題,鄭重地送她回家吧。」


    「……是。」


    最近還真是……要嘛「守護」要嘛「護送」,老是被要求做一些根本無關的事,令蛞蝓覺得很疲累。


    別的不說 ,光是有人跟著並肩而行,就讓蛞蝓感到很變扭。


    青蛙還活著的時候,蛞蝓總是走在她後方一步之處,原因無他,在背後遭到襲擊時,能充當肉盾——隻為了這個個自我中心的理由,就被青蛙如此命令了。


    蛞蝓跟著成實一起來到小鋼珠店外的人行道上,「我家在這個方向。」往成實指示的方向走出。她這時也沒忘了警戒周遭,因為男人們不乖乖回去,繼續監視成實的可能性依然很高。


    「mai mai姐真的好帥氣喔。」


    成實的態度有所變化,不在稱呼上加個「小」了。雖然可以的話,蛞蝓更西尾連這個綽號也別叫,但想到被成實稱呼本命會聯想起姐姐,隻好妥協。


    蛞蝓觀察成實的側臉,方才的恐懼似乎已減了不少,表麵上已平靜下來。她不同於姐姐,似乎一點也不習慣麵對這種事態,但這才是正常的。


    「啊,忘了買章魚燒了。」


    成實回頭望了一眼,歎口氣。


    這兩人的臉長得並不像嘛——心中想著這件事,蛞蝓發問:


    「你姐姐是不是叫鹿川遊裏?」


    首先想確認的是這個問題。


    成實的表情馬上又被烏雲籠罩,閃亮的眼神也顯露出狐疑。


    插圖7


    「你是我姐的熟人嗎?不,應該說,你「也」是嗎?」


    「詳細情況我不方便說明,但剛才那些家夥並不是你姐姐的熟人喔。」


    豬狩友梨乃現在恐怕已經在倉科康一身邊吧,多半是在那場騷動中被趁亂綁架走的,所以才想來抓走妹妹當作威脅豬狩友梨乃的人質。


    「那個


    變色龍男明顯就是一副壞人樣。」


    「變色龍?」


    「沒事。所以說,你是她的妹妹沒錯吧?」


    蛞蝓再次確認,成實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是的……請問你是姐姐的同學之類的嗎?」


    「算是吧。」


    「你在說謊。」


    成實斬釘截鐵的回答讓蛞蝓顫動了一下。臉蛋雖不相似,語氣卻與姐姐一模一樣,害蛞蝓一時懷疑成實該不會也擁有與豬狩友梨乃相同的能力吧?但她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由之前的對話看來並無可能。


    「還是說,你跟她是同行?」


    成實眼裏帶著輕蔑,似乎知道姐姐的工作是什麽。


    也許是有潔癖吧,他好像很討厭這件事。


    「被你說中了。」


    「我想也是。」


    「你討厭你姐姐嗎?」


    「我超討厭那家夥。」


    「喔。」


    姐妹的感情顯然不怎麽好,但即使知道這個,蛞蝓也沒什麽特別反應。


    因為其他有更多必須考慮的事。


    巢鴨的問題無疑是最重要的,但此外還有雜碎的情報與判斷環繞著蛞蝓,這些雜事阻擾了單純的殺意與動機。


    蛞蝓並沒有拯救豬狩友梨乃的妹妹的理由。


    可是她卻覺得無法放著不管。


    在他內心深處,存在著今天因無法控製自己的殺意而不慎殺死的古葉這名男子。


    蛞蝓對於自己變成利用他人的人這件事,感到劇烈的厭惡。


    她想大聲疾呼:「我與巢鴨不一樣!」


    所以,蛞蝓選擇在行動上盡可能地撇開利害關係。


    「……我說,你今天要不要先住我那裏?」


    「咦?」


    「你待在家裏很危險,就算去找警察也不見得安全,最好別這麽做。」


    反正要保護雉間光,即使多一個人也差不了多少。


    隻要繼續保護成實,必然會與中性之友會扯上關係。這麽一來,就有機會與豬狩友梨乃再次產生聯係——蛞蝓心中打著這種算盤,想成實提議。


    成實也許是感到很意外,並沒有立刻回答或提出疑問。


    在蛞蝓提議之後,兩人又走了一段距離。停頓了一會後,成實問:


    「mai mai姐,你到底是什麽人?」


    米原麻衣。


    殺手。


    蛞蝓。


    隻為了殺死巢鴨而活的……殺人者。


    「就算你姐姐的……朋友吧。」


    蛞蝓又撒個了慌。原本擔心被人指責撒謊,但這次成實並沒有立刻開口。蛞蝓才剛訝異地不知她想說什麽,成實卻笑了。


    「這次似乎不像是謊言呢。」


    「不,徹徹底底是謊言啊。」


    蛞蝓馬上否定,仿佛被認定為是朋友的事會令她渾身不自在似得。


    於是兩人又循原路返回。雖無明確回應,但成實似乎已經作出決定,由不立刻說出要征詢父母意見看來,成實也可能跟父母感情不好。蛞蝓隱約如此覺得,但打算等有機會再問,決定先回章魚燒店再說。


    走在蛞蝓身邊的成實一路上叨叨絮絮地抱怨個不停。


    「都是笨蛋姐姐害的,我才會碰到這種鳥事……」


    「真的是啊。」


    蛞蝓表麵上對降臨於成實身上的災害表示同情,心中想起豬狩友梨乃。


    隻有繼續保護妹妹,自然也得拯救姐姐。


    因為蛞蝓等於已經跟中性之友會為敵了。


    之後,帶著成實回到章魚燒店的蛞蝓又開始工作。章魚燒女孩沒有深入追問,隻對蛞蝓警告一句:


    「mai mai,你不可背叛喔。」


    「……我盡量。」


    蛞蝓打工的期間,成實相識要泄憤似地大聲喊叫,幫忙招呼客人。


    等到打工結束,開始收拾攤位時,幾乎完全忘了的蛞蝓受到章魚燒女孩調侃,才總算想起雉間光的存在,隻好先讓成實留在章魚燒店裏,前往回收。


    在吵得想忍不住想捂住耳朵的店內繞了一下,很快就發現雉間光。


    他的機台旁邊堆積了銀色鋼珠構成的小塔。


    「………………………………………」


    就連不知道小鋼珠規則的蛞蝓,也猜得到這種狀況很不得了。


    「這些該怎麽辦啊?」


    雉間光一臉困惑地向蛞蝓求教,蛞蝓搔搔太陽穴,移開視線。


    接著抓起一把銀色鋼珠,背對著他說:


    「不知道。」


    「可是這…哇,等等啊!」


    雉間光拋下燈光閃爍不停的機台與小鋼珠,跟在蛞蝓背後。


    蛞蝓凝望著手中那把珠子,大大地歎了口氣。


    ——也分一點這種好運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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