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全是南宮雲夕的身影,思緒互相拉扯,似是想將她的意識之海撕裂,一時間令她頭痛欲裂。

    眼前一幕幕,都是初遇時玉身挺立的顏枝,被她搭訕時一心想要遠離她的顏枝,她女扮男裝追到顏家借請教知名行與顏家父母套近乎之實時慍怒又無奈的顏枝。

    再到後來,被誣陷會考作弊走投無路的顏枝,顏家父母因一場離奇大火而死後不知所蹤卻在一年後轉換身份歸來的南宮雲夕,當著她的麵與嬌娘重歸於好笑得溫柔的南宮雲夕,被逼婚的南宮雲夕,婚後冷漠的南宮雲夕……

    無論是哪一個身影,在她的印象中,一貫溫柔的他即便再生氣也很少歇斯底裏。她知道他麵對無力改變的安排時常常喝悶酒,給人一種好拿捏的假象,但接任南宮山莊的莊主以來,她覺得自己似是才窺見他真正的樣子。

    他像是蟄伏許久的野獸,一旦抓住機會便會全力以赴,不放過任何曾中傷詆毀他的一切人或事。但即便那樣殺伐果斷,在她看來卻並不冷酷殘暴。

    原本總是建議南宮老莊主不要把南宮莊主之位傳給“外人”,遭到老莊主拒絕之後便想方設法暗害他的家族長老,他用雷厲風行的手段鎮壓他們之後,卻能寬於待人,不報私仇,也並未收回他們應有的權力,隻是讓他們回到該回的地方去。

    似是放虎歸山,但從那以後,家族長老不敢再小看南宮雲夕,也因他容人雅量,行事穩妥,再加上南宮老莊主之子南宮雲傑似那扶不起的阿鬥,南宮家族大部分長老對他心服口服。

    可不久之前的遇襲,卻讓她看到他真正凶狠的一麵,如修羅一般的嗜血氣勢,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的目光,常令她這段時間噩夢連連。

    “不要……不要……阿枝,阿枝!呃……”

    後頸上挨了一記,昏睡過去之前,她感覺到腳上輕鬆了許多,有人解開她腳腕上的鎖鏈。

    同時手腕上傳來涼涼的觸感,隻聽見頭頂傳來南宮少華那不耐煩的聲音:“來人!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給我把水和粥給她灌進去……”

    意識完全失去之前,她悄悄鬆了口氣。阿彌陀佛,終於有人記起我是個快要渴死餓死的人了。

    南宮少華皺著眉頭盯著木桑艾進水進食後舒展的眉頭良久,哧了一聲,將心中那莫名奇妙的感覺壓了去,繼而在隨從耳邊吩咐了幾句,便要轉身離去。

    “少莊主!”隨從淩陽叫住他,欲言又止。

    南宮少華不耐煩地看向他:“說!”

    “少夫人那邊等您許久了。”

    南宮少華聞言眉頭輕皺,也不知在想什麽,久到淩陽又要開口,便聽他低聲問道:“她,她來過這裏嗎?”

    淩陽點頭,眼看著少莊主又回頭瞅了瞅床上的人,露出十分熟悉的表情:嘴角三分譏誚,七分陰狠。淩陽秉著呼吸心中顫抖:有人要倒大黴了!

    “她醒後,把她帶去地牢,跟我哥放一間。”

    !!淩陽瞪大了雙眼:這跟直接要她的命有什麽區別?

    “少莊主請三思!莊主吩咐過,要我們好生看著,保她性命無虞。”

    南宮少華無所謂地笑笑:“我們正好生看著呐,瞧見沒,即便昏迷也不放棄進食,求生欲強著呢!是她自己非要去的,懂嗎?”

    “這……”

    “別廢話!我倒要看看,我哥究竟要留她到幾時!!咳咳……”

    “少莊主!!”淩陽欲要扶他,被他右手攔住,又見他左手撫住自己胸口狠狠喘幾口氣,望著那暗下來的天色,麵色也陰鬱下來。

    這該死的心悸又來了!自從大哥傳回來要回山莊的消息,他這許久未犯的心疾便越發頻繁了。

    南宮少華盯著淩陽命令道:“不準告訴我哥和少夫人!現在就帶她去地牢!”

    淩陽隻得道:“是!”

    木桑艾再度被人潑醒,是兩刻鍾之後的事情了。眼前已不是她的房間,而是陰沉的黑暗空間,看起來像是山莊後山的地牢。

    潑她水的人似乎對這裏有很深的陰影,想扔下水盆就跑,剛要扔卻怕驚醒誰似的,又忙不迭用胳肢窩夾住,抖著手把牢門的鎖按死,逃命似的跑了。

    這裏究竟有什麽?猛獸?毒蟲?十惡不赦的壞人?

    她試著去站起來,卻因身體久未勞動,站都站不穩,一下跌坐在地,帶起鎖鏈碰撞的聲響。這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拴著一條鐵鏈,鐵鏈的那頭連著她前麵背光陰暗麵的什麽東西。

    正百思不得其解間,那角落裏的“東西”突然動了。

    待那“東西”露出傷痕累累的背部後,木桑艾才意識到:這是個人!

    到底是什麽人才會關在南宮山莊的地牢裏,讓山莊的人聞風喪膽?

    “你是誰?為何會被關在這裏?”

    她雙手扶著身後的牢籠的鐵柱慢慢站起來,腦海裏閃過無數猜測,可待那人轉過身來,還未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便被那人一扯拴著她脖子的鎖鏈,把她整個人拽得踉蹌地“撲”進對方的懷裏。

    同時許是求生本能,她被迫抱住對方的腰背,隻覺得手間俱是粗糙的傷口留下的疤痕。

    那人當胸被撞了一記,當即發出一聲悶哼,卻見懷中的人要抬頭,眼中現出慌亂的神色,一時之間也沒多想,伸出被鎖鏈鎖住的雙手,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把她的腦袋摁在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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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兩人之間詭異地沉默了一陣兒,還是木桑艾沒憋住,對著眼前也傷痕累累的胸膛悶悶地問:“我們,認識嗎?”

    那人:“……”

    木桑艾接著問:“既然我們認識,讓我看看你,好嗎?”

    她感覺那人環著她身軀的手驀然收緊,似是要勒死她,等到她真的感覺自己呼吸很艱難開始掙紮時,卻又慢慢地放鬆下來。

    木桑艾慢慢起身,想要與麵前之人對視。這人卻又轉過身去,身形有些慌亂地隱進角落裏,從地上摸索到什麽,往臉上套。

    似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浮萍,那東西對眼前之人是如此重要,他帶上頭的東西給了他安全感,隨著他微微側頭,露出熟悉的一角。

    木桑艾霎那時明白了為什麽那潑她水的小廝為何會害怕了。耳畔回響起的是在她藏身三年的西南小鎮上,被憤怒的南宮少華質問的聲音:

    “你可知這三年裏,我哥過的是什麽日子?!你若是親眼目睹,便沒有臉麵如此逍遙地躲在這裏!”

    且不說他急於藏起來不欲讓人看到的麵孔,便是這胸腹腰背處的傷痕,都使得她胸口發悶。

    身後是鎖鏈晃動的聲響,南宮雲夕不知不覺地繃緊了全身,警告身後不知死活想要靠近他的人:“別過來!”

    他抬頭望向窗外,紅月當空,正是月圓之時!可為何他身體狂化之征兆,遲遲未變?

    此前一回到山莊他便做好了山莊上上下下的安排,隻待月圓之夜將自己鎖在地牢裏像往常一般迎接身體的狂化異變,隻待將身體裏莫名的恐怖力量發泄殆盡,挺到天明便能熬過千年墨的發作。今日卻為何……

    上一次在西南邊境發作,是未到月圓便與木冬夏及其手下對抗,發泄了部分力量,最後卻是被木桑艾一抔藥粉將他放倒,難道這次遲遲未見狂化征兆,也與身後這女人有關?

    正思索間,背上卻一涼,繼而是柔軟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描畫著他背上的傷疤,令他神經驀然繃緊。

    又聽見背後悶悶的聲音:“這些傷,都是因為你把自己鎖在這裏,毒發時造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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