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隻佇立身旁,聞言未動,也不語,低著頭不知在思量些什麽。

    南宮雲夕見狀,看了一眼懷中人,眼中湧動萬千情緒,末了也隻是歎了一聲:“罷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也無心去管了。”

    南宮少華偷瞥一眼身邊看不清神情的阿六,暗道一聲算你識相,從腰間掏出一瓶藥來。

    “喏,解藥。我哥都說不管了,你也別多管閑事。反正我爹娘大仇得報,我心事了了,此間心情好,便饒了你,今後別在我身邊晃悠。”

    說罷,把藥往後一拋便走了,全然不顧阿六接不接得到。

    阿六手一揚,自是接住了。卻也隻是接住了,沒有打開。他望了一眼南宮雲夕懷裏的人,轉身到南宮雲夕身前來,跪了下去。

    “何意?”南宮雲夕不解。

    “莊主,阿六這一生除了您和少莊主,絕不會為他人罔顧性命。但今日,為您懷裏的人,阿六有一個不情之請,求莊主成全!”

    南宮雲夕聞言眉頭微蹙,低頭看向懷裏的人。懷裏的人卻如失去了氣息一般,月光下的肌膚泛著蒼白,閉目安詳,隻是眼邊的淚痕未幹,徒增惹人憐愛之色。

    少華隻當她死了,可阿六卻看得清楚,她頸邊脈搏仍在跳動。莊主未曾告知少莊主真相,應該也是怕少莊主知道後不依不饒。

    阿六心想,可見這位山莊前莊主夫人,並不如傳聞那般隻會惹莊主厭惡。

    南宮少華厭惡阿六,隻因南宮雲夕待阿六似親生兄弟,仿佛自己才是外人,故而自阿六來到山莊起,他就處處與阿六作對。

    阿六本是家族沒落的遺子,年少時寄人籬下,父母所托之人凶狠霸道,為活命隻好處處看人眼色度日。三年前在被那托養之家的庶子欺侮至險些丟掉性命之時,是南宮雲夕出手救了他。

    “你可願意來南宮山莊?”

    他隻記得身前這個男人向他伸出了手,他望著那幹淨的手,又低頭望了眼自己的髒手,末了隻行了叩謝之禮。

    “今後,願為公子效力。”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得知莊主與自己弟弟因為一個女人有了嫌隙,他便時刻留意,想促成兩人關係和解,不料卻被少華誤會成想借機親近,成了他的眼中釘。

    “你想勸我如少華所願,殺了她?”南宮雲夕明白阿六因為自己,平白受了少華許多刁難,此番攔截,定然也是因為不想少華被蒙騙。

    阿六聞言回答:“是。”

    南宮雲夕手攏著懷裏清瘦的腰身,聞言冷笑:“你以為我是心軟了嗎?你既是為少華好,便要明白,我留著此人性命,自有用意。”

    他低頭看向懷中人的脖頸處,先前自己狂化咬傷她的傷疤一如之前歸來途中那般很快便痊愈。若她所言非虛,她確實知道玲瓏玉引的存在。想必也是借著玲瓏玉引,她的傷口才能愈合太快。

    “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把人帶到自己居室,南宮雲夕安頓好一切,在旁邊坐了下來。

    “阿六,在小何村,少華是如何傷到了你?”

    阿六聞言神色躊躇,下意識張嘴為少華辯解:“少莊主他……”

    南宮雲夕打斷了他:“阿六,我與少華之間的嫌隙並不是因為你。自我養父養母去世以後,我們之間就有了隔閡,他一直認為我找到自己的生身父親,有了家人就會與他不親近,而我這些年瑣務纏身,確實與他交談的少了。而你卻是兩年前才入我山莊,所以問題不在你,在我,你明白嗎?”

    “阿六明白。”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是!”

    卻說南宮少華回到自己臥房,突感自己心悸發作,想喊人來,卻發覺自己疼得說不出話。一個踉蹌打翻了茶碗,卻見身旁閃出個人影,用自己的身子撐住了搖搖欲墜的他。

    “是你,阿藍。”

    來人正是木藍。見他犯老毛病,木藍一臉關切,見他忍著疼痛時看到她又帶著驚喜,她竟一時間忘了言語。

    這是多久他未對她有好臉色了?她心中一直期盼著,卻又不敢在他眼前晃,生怕他看到自己時想起她曾經的主子木桑艾。

    木藍照顧他已有經驗,便扶他到床上,吩咐人去準備補藥,她要為他煮湯藥。

    南宮少華的病是生來便帶著的,南宮雲夕花重金看過許多大夫,卻沒有一個能說出少華到底是什麽病。隻因他症狀不同尋常,身上經常會有莫名其妙的痛楚,卻又不會要他的命。好的時候半年不會犯病,但嚴重的時候卻會疼到昏厥,最糟糕的一次是半個月沒有醒,醒來身子消瘦了大半。

    因此他身體經常因為莫名的症狀受到損傷,需要常年養補身子。

    一聽又要喝藥,南宮少華一把扯住木藍,把她整個人順勢拉到自己床上,自己卻又似個黏人的孩子,鑽進她的懷裏。

    “阿藍,不要走。”

    木藍身形一滯,心中一片酸澀與柔軟,隻好命人替自己熬藥。少華怕藥苦,一到喝藥時總是千萬個不情願,一到這時便會無意識地表現地如同小孩子,輕易露出軟弱的一麵。

    木桑艾從南宮山莊離開那年,南宮少華整日為他哥四處奔波尋訪名醫,見到她時隻會想起她木桑艾丫鬟的身份而心生芥蒂,原本濃情蜜意的兩人因為木桑艾逃離南宮雲夕中毒而漸漸關係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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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明白,南宮兄弟倆恨透了木桑艾,沒有把怨恨遷到無辜的她身上已是開恩了。況且她那時候早已經愛上了南宮少華,所以木桑艾與南宮雲夕和離時想帶她離開,她拒絕了。

    她還記得那時的木桑艾是真心實意地視她如姐妹,卻也真心被南宮雲夕和嬌娘二人傷透了心。

    南宮雲夕在老莊主去世後便把嬌娘接到山莊,當著木桑艾的麵你儂我儂,木桑艾表麵上驕傲的很,卻暗暗吃醋給嬌娘使絆子。南宮雲夕與木桑艾愈加水火不容,鬧得滿城風雨,聖上因為對南宮山莊的倚重,允了南宮雲夕想要與木桑艾和離的請求。

    可即便如此,木藍仍不敢相信木桑艾會做出因愛生恨而害人性命的勾當。直到木桑艾害得南宮雲夕身重劇毒卻逃離山莊再也不見蹤跡,她才不得不承認現實便是如此。

    本就體弱的少華因為大哥中毒而勞累過度昏厥,她衣不解帶的照顧少華,南宮老夫人卻命人將她抓起來,隻因為她是木桑艾的陪嫁丫鬟。幸好少華及時醒來製止,才免過一劫。

    自那時起,她開始討厭自己的身份,對曾經的主子開始怨恨起來。後來南宮雲夕在雲遊的神醫葉無錢的救治下保住了性命,南宮少華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他在與她相處時雖然不會因為木桑艾遷怒傷害她,卻也未曾更進一步了。

    直到一年前南宮雲夕見南宮少華因為自己疏於管教開始在外麵花天酒地,才起了用婚姻拴住他弟弟的想法。南宮雲夕也明白木藍與少華之間未曾在他麵前點明的情分,總擔心自己身上的毒會使自己命不久矣,少華身邊沒有親近的人照料,索性幫弟弟一把,做主把木藍嫁給了少華,她這個少夫人的名號由此得來。

    半月前南宮少華出了趟遠門,回來後便臉色不好,對與他一直不對付的阿六大打出手,阿六對此逆來順受,似乎回來一路上已經習慣了少華對他如此。少華對自己又開始冷淡起來。

    如今木桑艾消失三年後再次被南宮雲夕帶回南宮山莊,她心裏擔心少華因此更加疏遠她,沒對自己曾經的主子有好臉色。

    她想起木桑艾此前麵對自己的刁難時一臉受傷的神情,心中暗暗嘲笑自己刁難她時竟因此心生不忍,人果然是會變的。

    曾經她是木桑艾的丫鬟,一切都圍繞著她為中心,如今她是南宮山莊的少夫人,一切圍繞著自己愛的人轉。身份地位不同以往,更何況木桑艾所作所為,已不是當年雖然囂張跋扈但本質善良的千金大小姐了。

    “少莊主,少夫人,藥好了。”

    香玉的聲音將木藍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出來,她看了一眼懷中的人,示意香玉把藥放桌子上。

    香玉閉上門出去後,木藍表示自己要去拿藥,南宮少華不肯放開她,木藍剛要說些什麽,隻聽南宮少華悶悶開口道:“她死了。”

    木藍愣住了,南宮少華從她懷中起身,盯著她的眼睛,再次問了一句:“她死了,你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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