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裏,渾身是汗的樵夫手執鐵斧,對著一顆大樹用力劈砍,隨著一聲聲咯吱斷響,足有兩人合抱的大樹轟然倒下,擊得附近地麵一片顫動。


    周圍的村人飛快上前,拿出柴刀鐮刀甚至手腳並用,飛快將樹枝砍去,樹皮拔光,剩下的人努力鋸斷樹幹,喊著號子將木材拖走。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猛然發出尖叫:“有大蟲!”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定睛一看,頓時亡魂皆冒,紛紛慘叫著逃亡,丟下一地的柴枝斷木。


    趴在樹下的大老虎唇角沾著數片禽羽,看著逃亡的村民,目不斜視地繼續低頭啃食。


    不久之後,一名俊美優雅的青年獨自而來,幾乎是同時,老虎立刻歡快地叼起前爪旁放置的野雞,一個飛躍,露出拖長的小肚皮,落到來者麵前,嗷嗚著邀功。


    “花花啊~”嚴江長歎一聲,揉著老虎的大頭顱,百般無奈,“你又嚇到人了,他們鬧著要組隊打虎除害你知不知道啊。”


    大腦斧不知道,隻知道好久沒見到主人了,用力蹭舔著主人,要主人陪它坐在地上,貼腦袋,擼下巴。


    “唉,你又抓鳥吃了,”嚴江從老虎嘴邊扯出一根羽毛,“當初陛下就是看到你生吃野雞,就再也不喜歡和你一起玩了,後來還撲它……罷了,和你說這些幹什麽呢,花花,你離遠一點吧,最近這邊人多。”


    他強忍著心痛,把無辜的花花又趕到深山裏,並且要它避著人走,花花可憐地咕嚕著,也不能軟化他的鐵石心腸。


    看著花花一步三回頭地走入山嶺,他收拾失落的心情,緩緩向山下走去。


    他們的工地是依山而建,幾乎算是一座新城了,山上的木材被他嚴格規定了砍伐量,隔三棵才能砍一棵,絕不允許將一片地砍禿了,尤其是窯洞附近,必須有綠化,開荒土地也多是在河穀山澗,砍下的樹木不許燒掉,而是在旁邊搭棚子放置起來。


    如今的黃地高原正被無盡的植被包裹,入眼皆是崇山峻嶺,黃河也不叫黃河,而是叫河水,水清波澈,要等到漢朝君臣喜歡上巨木裹棺下葬時,才會開始大規模砍伐樹木,開墾荒地,從那以後,這片原始林會堅持一千年,到宋朝時才被砍伐殆盡。


    偏偏黃土高原的土本身就是容易被侵蝕,又遇上小冰期,氣候變動可不隻是降溫那麽簡單,還會減少降雨量,兩兩相加,高原植被再也無法恢複,黃河自此不複清,他既然到了這裏,當然不能肆意妄為,回頭免不了來幾個神棍預言,能擋多久是多久。


    一路行來,不少正挑土挖洞的村民向他彎腰行禮,恭稱大人,他點點頭,便略了過去。


    從他被任命於開墾荒地的秦尉時,就等於掌握了這些人的生殺大權,如今過了一月,天氣已經漸漸轉暖,春耕已經提上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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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牛終是有限,沒有輪到的人家便隻能以人拖犁,一家四五口,在早春堅硬的土地上用力拉犁,將肩膀磨得血肉淋漓也不敢停歇——嚴大人已經說過了,如今的官府的糧食隻能供到秋收,若不能及時種下粟米,到時不但無糧,還要按地交口錢田稅,交不上,便要淪為隸臣妾,一家分離,全由官府發賣。


    嚴江緩緩走過依山在建的窯洞,還有土牆草房,如今的大部分人都還擠在剛建好的房屋和窯洞裏,一洞住二十人的比比皆是,好在隨著窯洞和居所越建越多,這樣的情況漸漸好轉。


    他一路向山下走去,終於到了一片河穀邊緣的墾地,這片土地剛剛種下粟米,還有他帶來的大部分種子。


    正在觀看出芽的少女猛然起身,她一身粗布木釵,卻還是細心地展露出自己最好的模樣,整理了鬢邊一縷亂發,這才從田裏起身:“大人,您來了?”


    嚴江點點頭:“如何了?”


    “土已經犁好了,按您的要求,我們都用發酵後的糞肥兌水打底,就等天氣暖和,就可以播種了。”給嚴江打理秋小麥的姑娘拿出粗紙縫成的本子,指著上邊的記錄,“我看了禾苗,以這種比例滲水長得最好,隻是……”


    她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這塊地的禾苗長的雖高,卻大半都被凍壞了,反而是長的矮小的禾苗都越冬了,還有一些被壓倒的禾苗也越了冬,還有一些糞肥兌水少的田,雖然出苗,卻大多爛了根,很快便枯萎了。”


    她細細地講述著那幾塊麥田的收獲,提到有一塊麥田如今長勢最好,其它的還要看收獲。


    嚴江非常滿意,他是蜀地出生,小時就沒種過麥子,但沒關係,有科學對比的種田法,這不就已經摸索出冬小麥的種植要點了麽。


    肥水比例應是多少、越冬需要壓苗、還有每畝澆多少水,掌握這些要點,在秦時就已經算是超級精耕細作了。


    “你做的極好,”嚴江非常欣賞這個細心的妹子,“若你忙的過來,也可以幫我管理這片地。”


    “必不負大人所托!”陳夢欣喜地跪地行禮,秦朝重農,獎勵耕與戰,如今她能習得這些技巧,又有大人賞識,努努力,未必不能讓家人得爵,若能去做個農事官,便是家族複興有望,與此相比,辛苦一點又算得什麽。


    “你手上人手若是不夠,可以用我的手令前去挑人,”嚴江將自己的手令交給她,微笑道,“遇到難事,可隨時尋我。”


    “是。”陳夢看著宛如天人的大人,忍不住紅了臉。


    嚴江點點頭,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新建的草房,又打開畫好的規劃草圖,炭筆在圖上打著轉,他這些天勘探了十幾個河穀,其中有三個都是非常好的開墾點,但牛不夠,開不了那麽多田。


    他不得不承認,農耕民族在伺候畜生牧養牛羊的技能上,還是欠缺遊牧民族很多。


    要是能買牛羊就好了,月氏、林胡、匈奴、西h這些部族,都是牛羊馬成群,但草原上交易,無非的茶馬鹽鐵酒,馬鹽鐵酒是想都不要想,都是管製品,茶嘛,現在他也就見到幾顆野茶,味苦幹澀,根本沒被人類馴化,而且不如何種植。


    想著想著,天便黑了下來,陛下從皮兜裏出來,看仆人愁眉不展,便伸翅膀戳他。


    “陛下啊~”嚴江抱著愛寵,轉個圈,埋胸深吸了一口,再舉高高,瞬間感覺心情好多了。


    陛下看著他,鳥臉冷漠。


    “沒有牛啊,”他坐在案前給愛寵大吐苦水,“人力拉犁特別慘了,好多人肩膀都磨破了,他們都不敢穿衣服,怕把衣服磨壞……”


    陛下還是很冷漠,牛耕推廣都是秦國這些年努力的事情,在百年前牛都是用來祭祀的,哪怕如今六國,也多是人耕,又是給牛是又給犁給刀,已經把這些罪民寵的無法無天了,這還敢叫慘?


    那鹹陽的平民都沒他們富足好吧?


    “我們路過月氏時好多牛馬,要是能換一千頭過來就好了,可惜現在種茶來不及,種胡蘿卜也許能試試,但也來不及,唉,我為什麽不會燒玻璃,要能燒點換就好了……我真傻,真的,當年明明跟著拍記錄片了,都沒把手藝記完……”嚴江還在那邊哀怨。


    陛下皺眉,歪頭安慰仆人,卻突然想到什麽,動作越來越慢。


    鹹陽宮


    秦王加冠在即,各種儀式準備,大船調撥,入雍都的人員安排,忙得大臣們人仰馬翻。


    黎明剛至,秦王一如往常地早起,接受朝會。


    會畢時,秦王卻突然道:“寡人親政,觀禮朝奉諸國,可有西羌?”


    階下的相國呂不韋一愣,隨即起身恭敬道:“西羌並非大秦屬國,並無朝奉觀禮之資。”


    西羌是西邊小國的統稱,秦人雖然是靠滅這些小國起家,但本身卻是看不上這些貧瘠之地,一心向往中原富庶,奈何趙國不識抬舉,就堵著秦國東進之路死磕,那就隻能不好意思地滅掉它了。


    秦王淡淡道:“即如此,傳孤製,隴西李崇西出狄道,令西羌各獻牛馬,前來雍都朝賀。”


    “諾。”呂不韋並未反對,隻當是秦王大了,想籠絡隴西李氏,聯絡關係,向西羌要牛馬估計隻是個幌子。


    至於那些小國的意見,嗬,那是什麽東西。


    如若不滿,便來試試強秦之名是否屬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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