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江從小就不是個聽話懂事的,他生性活潑好動,屬於貓狗都嫌的熊孩子之王,所以在看到李信時,甚至有種“此子似我”的詭異欣賞。


    按理來說他的性子長大了也會是個混世魔王,奈何家裏三代長輩都是教育係統出生,對他進行了很好的引導,以他最愛的旅遊搏擊為獎賞,讓他年幼時就隻想著好好學習考到前十今年就又可以去哪個山川河海裏浪了。待他混到高考,也基本走完了國內名山大川,以至於後來他考到國外大學的原因就是想走遍地球,一個不小心就紮進比極限運動還危險的野外攝影大坑。


    野外攝影是個對綜合素質要求極高的職業,需要戰士的力量和狙擊手的眼力,還有細心與耐心,同時要熟悉野生動物習性,有基本的急救和野外生存能力,沒有這些,是不可能捕捉到大自然最美的畫麵。哦,還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拍熊拍豹拍獅子時被追上幾百米在他們這行裏再常見不過了。


    也因此,穿越到古代時,他還能好好在野外生活,在找到人類聚集地之前,還順便救下了一隻難產的裏海母虎,並且給兩隻幾乎憋死的小老虎作了急救。


    那時他就感覺到不妙了——二十一世紀時,裏海虎已經滅絕了一百多年了。


    老虎得救後沒有撲他,而是叼著崽子離開,無情地遺棄掉了最虛弱難怪存活的一隻小老虎——如果不是嚴江動作快看出不對,老虎會直接吃掉它,動物世界就是這樣無情,隻會留下最健康的幼崽。


    小老虎花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主人。


    它軟軟的身體像沒有骨頭,在主人懷裏軟軟地叫著,聲音和貓咪那麽的像,直接把嚴江甜倒了。


    嚴江不得不飛快尋找著人類活動痕跡,好在他運氣不錯,在小花花餓死前找到了一群牧民。


    但那不是什麽好人家,對方弓馬嫻熟地洗劫了一隻正規軍。


    當然,他們也沒討到什麽好,在戰鬥中有幾人落單了。


    他認出這可能是裏海的斯基泰牧民,他們的一些習性打扮在數千年後依然存在,並且做為世上最早的弓騎兵被列入曆史,他在中亞拍動物時常常與這些偏僻部落打交道,能看出一些特征。


    他本身就是半遊牧半劫掠的種族,在見識他們幾個人劫掠小商隊之後,嚴江心說既然不是什麽東西,就別怪我了,他在黑夜裏仗著有夜視儀悄悄出手,救了商隊,其中幾個牧民被俘虜,還有一個逃跑的被他在半路上打成重傷,然後扮恩人救了他。


    ……


    小老虎虛弱地叫了一聲,離它上一次喝奶已經過去了快一天了。


    而阿爾沙克有些尷尬,他的腿斷掉了,如果這名異鄉人將他拋在這野外,虎狼橫行,他很難活下來。


    嚴江拖著簡易的擔架,有些後悔不該襲擊他的腿,應該打肩膀什麽的,但是這樣對方的重傷就不需要他救了,人家可以自己回去。


    阿爾沙克發出嘶啞的聲音,告知他方向錯了。


    他說的是伊朗語,嚴江在中東拍動物時遇到過遊牧民,懂一些口語,連比劃帶說,勉強能交流。


    嚴江點頭改了方向,終於,在天黑之前,他看到一片簡陋的帳篷。


    ……


    阿爾沙克講述了自己的部族曆史,他們叫帕尼,是裏海附近斯基泰牧民的一支,亞曆山大帝國征服了他們,在這之後,他們被塞琉古王朝統治了快一百年,前些年,埃及入侵了塞琉古,一度打入首都,塞琉古王朝因此陷入巨大的危機,東方總督狄奧多圖斯獨立,建立了大夏,裏海邊的帕提亞總督安德拉也宣告獨立,並且為了備戰,後者對他們北方牧民橫征暴斂。


    阿爾沙克帶領著部族反抗,掀起了起義的旗幟,想要重新將土地從西方人的手中奪回,重新建立波斯人的帝國,先前他的隊伍被敵人打散,他落了單,還在黑暗裏被人襲擊,要不是遇到嚴江,可能就回不來了。


    他非常感謝嚴江,而且對他的醫術大加讚揚--部族裏有很多傷員,嚴江的治療術非常有用。


    就這樣,嚴江靠著身上的抗生素在一群斯基泰牧民中打出聲望,同時奶活了花花,也學會希臘語,花花長的超快,三個月就已經從兩三斤長到四十斤,六個月時,就已經是一個健壯的掠食者。


    就這樣,嚴江為了奶花花,被攜帶上了斯基泰牧民反抗暴政的道路。


    他在牧民時生活時,知道亞曆山大已經死了一百年,他橫跨亞歐非的帝國在死後被三大將領瓜分,托勒密建立了埃及曆史巔峰的托勒密王朝,塞琉古建立的帝國統治了整個西亞,安提柯一世就比較慘,他被印度孔雀王朝推翻,而統治裏海沿岸的正是塞琉古帝國。


    但這個外來者統治的國度已經進入崩潰,嚴江穿來的這個時間,埃及入侵塞琉古,打到首度,而就在這時,裏海沿岸的遊牧民族組成聯盟,大部族帕尼的酋長阿沙克一世果斷謀反,走上推翻了塞琉古帝國的道路,建立帕提亞國,也就是中文稱的安息帝國,嚴江很有興趣觀察安息帝國的崛起,甚至在中間幫了阿爾沙克不少忙,被他引為至友。


    這些淳樸的牧民們從小在馬上長大,弓騎兵強悍無比,對朋友毫無保留,嚴江也努力學習,在一次敵人襲擊部族的戰鬥裏,他大放異彩,阿爾沙克甚至讓他帶了一隻部隊,將自己的愛弓親手送給他。


    嚴江在一年時間裏展頭露角,幾乎成了阿爾沙克的左右手。


    兩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但可惜的是嚴江算了下時間,再過些年,就是秦王一統六國的時間。


    這是一個大時代,羅馬帝國誕生在即,傳說中的布匿戰爭就要打響,漢尼拔與希庇阿兩個稀世名將就要開殺,阿爾沙克推翻塞琉古,正在建立安息帝國。


    思考許久後,他放棄了見證其它曆史的機會,決定專心走上回國路,中國人來了秦朝不去見證大秦帝國的統一還算什麽中國人啊!


    想路太遙遠,他幾次想在伊朗放生花花,然而不管他把自己的痕跡掃的多麽幹淨,花花總會契而不舍地找到他,他後來也舍不得,便帶著老虎一起上路了。


    後來的一路上,花花為他解決了無數麻煩,躲在它肚子底下睡覺時,都不需要守夜和火堆。


    但花花遇到了天敵——有一次他帶兵在裏海邊休整時,撿到陛下。


    這隻貓頭鷹開始時泡在裏海水裏飛不起來,很虛弱,飛不高,飛不遠,吃東西還挑三撿四。


    但都抵不過它的聰明,嚴江甚至覺得陛下是能聽懂人話的,隻是它沒法寫,也不能說。


    這隻貓頭鷹開始還過著混吃等死要服侍的日子,但漸漸地,開始主動起來,它喜歡聽人說話,喜歡四處飛,聽著亞曆山大統治了那麽廣闊的土地卻三十多歲就死掉時還會皺眉,在阿沙克一世被圍時,還能飛出來傳信。


    花花和陛下開始還相處的很好,直到有一天花花叼來一隻老鷹,在陛下震驚的眼光裏先拔掉毛,然後找個幹淨的地方,大口吞咽。


    嚴江是知道老虎這種愛幹淨的習性,還笑稱花花是個講究虎了。


    但從此,陛下看花花的眼神便不同了。


    第二天,嚴江去打阿爾沙克商議軍務,陛下則悄悄靠近了在牆角打盹的花花。


    它伸爪,輕輕在花花頭上撩了一下。


    花花依然在打盹。


    它再伸爪,在花花粗大的鼻尖撩了一下。


    花花還在打盹,發出呼嚕聲。


    它再度伸爪,用力在花花柔軟的嘴邊一抓!


    鷹爪何等銳利,花花嘴裏邊瞬間出了血。


    沉睡的花花猛然躍起,嗷了一聲,憤怒地向陛下撲去。


    陛下四處亂飛,終於在聽到有人急促的靠近時,猛然飛出去,屁股還被花花咬掉一撮毛,發出了難聽的叫聲,這才撞到來者懷裏。


    嚴江大驚失色:“花花,你怎麽可以撲陛下?天啊,你嘴裏還有血,是咬了陛下嗎?”


    他看著陛下屁股上因為拔毛而浸出的血跡,瞬間怒了:“花花,出去!今天不許在房間裏睡!”


    花花委屈地咕嚕著,被趕出門去。


    嚴江這才安慰著陛下不要怕,我這就給你上藥。


    陛下看著門外垂頭喪氣的委屈老虎,哀叫了一聲,顯得特別痛。


    嚴江手立刻輕的感覺不到。


    陛下這才安靜下來,冷漠而鄙夷地看著那隻老虎。


    ……


    從此,陛下開始取代花花的地位。


    花花能守夜它也能,花花去捕獵它會去驚走獵物,花花撲它它就大叫,作天作地後還會委屈,無理亦然聲高,使壞照樣理直氣壯,花花漸漸被欺負地不敢露麵。


    嚴江試著調和雙方矛盾,但調和不了,想到花花也是野外生活能手,便隻能假意讓花花晚上別出現了。


    陛下雖然發現有些不對,但它一天就能醒晚上那麽一會,並不能影響花花白天的追隨。


    於是嚴江就一路帶著兩隻從裏海徒步回家的道路。


    但他想不到的是,知道他會離開時,阿爾沙克是真想要他的命——仿佛他們的交情從不存在。


    隻是後來的一路上,他漸漸懂了,真正的王者都這樣不是東西,沒一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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