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的公子們到底還是被放了下來。


    他們一個個抱頭痛哭, 秦王殘暴無情地剝奪了他們的地位、財富、後宮,將他們遷入了羌地,歸韓侯治下。


    “王上此策真是……”嚴江對此無奈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擺好姿態的龍陽君倒是超淡定:“自古亡國之君,能留下性命,已是萬幸,再多, 便不敢奢求。”


    “隻是如此一來,韓侯對魏王的監視戒備, 怕是要上一萬個心了。”嚴江歎息道。


    據他所知, 韓侯在羌地已經安頓下來, 在靠近隴西那處,發現一條湟水河穀, 可供他們耕種——發現這事時,聽說韓侯當時就去宗廟感謝祖宗保佑,拿出全部身家開始開墾耕地。


    但湟河穀地並不大,一個韓侯氏家都很勉強,再來一個魏王室想分杯羹?做夢去吧, 我們可沒忘記你魏國當年是怎麽欺負我們的。


    再加之湟水在秦國西方腹地,六國舊貴想要聯絡, 得走過整個關中平原、隴西高原, 然後再回去,這全在秦國舊地,極易被發現, 基本斷絕了他們複國回國的機會,說是囚禁也不為過。


    “那又如何,能留下宗廟,已是秦王開恩,總好過懸樹待死。”龍陽君卻反過來安慰嚴江,“按我原先揣測,先有新鄭叛亂,後有荊軻刺秦,秦王恐會遷怒六國王族,不予活路,好在嚴子你心地良善,為我等舊主求來恩典,吾在此謝過了。”


    兩人相互謙讓了一會,龍陽君終於忍不住又去探頭看了那圖,發現比昨日更加精致仔細,但是——


    “為何這眼角有一條細紋,昨日分明未見!”龍陽君摸了下眼角,美人驚詫,讓人忍不住就想相助。


    嚴江道:“這樣畫真實度才最高,而且你都快四十了,長得還如二十七八,有條細紋也是應當。”


    兩人於是為該不該有皺紋做了一番交流,結果是嚴江的畫可以有,但給龍陽的畫不能有。


    然後他們又說起魏國局勢和以後打算。


    “歸隱山林,隱居田園。”龍陽君神色淡然,顯然已經做好選擇。


    “兄正值壯年,未免可惜。”嚴江有些遺憾,這樣基本就見不這美人幾麵了,而且……他憐憫地看著這美人,“秦軍滅魏,權貴舊地皆收入少府,山川林澤為王室所有,你若能甘於貧窮,便能隱於田園之中。”


    為免得六國舊民暴/動,普通的庶民、小家族的土地秦國隻是統計在冊,按時收稅,但是六國權貴大夫嘛,就比較慘了,除了房子還是自己的,土地、奴婢都是秦國的戰利品。


    所以,做為權貴中最高階的封君,龍陽君麵臨的問題,就很尷尬了。


    龍陽君對此不並不畏懼,他微微一笑:“吾之封地已獻秦請降,按秦律,還可折得一點田地,以做養老之用。”


    嚴江補充道:“但身為秦人,你可知要服役幾次?”


    秦人最重的是稅收嗎?從來不是,最重的是服役,從十七歲成年,一路得服到六十歲去,這之中隻要打仗需要,就得上場。


    龍陽君終於麵色微僵,搖頭看了對方一眼,無語道:“嚴子,我這些許安慰,你又何必揭穿呢?”


    見他動搖,嚴江的正要開口讓他去鹹陽討生活,便聽得周圍又安靜起來。


    於是像小時候聽母親回來就飛快關電視那般熟練地收起畫作,繼續與龍陽君品水消暑。


    秦王既至,龍陽君立刻起身告退而走。


    秦王卻一口叫住他:“寡人即已放魏國公族,爾為何還來此處?”


    龍陽君冷汗都下來了,伏拜虔誠道:“祈稟王上,小人本想親自謝王上恩典,然亡國之臣,難見王上天顏,這才前來向嚴子致謝。”


    秦王點頭,示意他下去。


    龍陽君心中叫苦,秦王都這麽說了,他是不能再來了,也不知嚴江能否將畫畫好。


    他退出門外,方感覺得逃過一劫,這秦王殺伐太盛,遠勝六國君王,也就嚴子能視為無物,但他隨即想到一事,背後瞬間被冷汗浸透——要糟,要是秦王見得畫像,豈非要完?


    內裏,秦王轉頭,便見嚴江為他遞巾倒水,姿態柔順,仿佛妻子待歸。


    “又有何求?”秦王接過冷巾,神情高傲,不為所動。


    你就是又想出楚國,別以為寡人不知。


    嚴江將水碗遞到王上唇邊,微微一笑:“踏山河,平江海,乃王上一世之願,不可改也,吾入楚境,也是為帶陛下一覽江山啊。”


    我想看遍山河,你不是也想麽?


    秦王政默默喝著湯水,終是拿他無可奈何,低聲道:“何時去,何時歸?”


    “王離魏地去,滅楚時歸。”嚴江早就想好了。


    在外總不能太久,秦王在這裏待一個月已是極限,鹹陽還有諸多要事處理呢。


    秦王政正想再提些要求,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水花聲,然後便從後門看到花花從王上的澡桶中探出一個頭,耳朵抖了抖水,爪子搭在桶沿,對著主人伸頭脖子咕嚕了一聲,仿佛在說快過來啊。


    嚴江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把挽住王上的勁手,拖到一邊,按在柱上就親。


    “夠了,”秦王政又好氣又好笑,“寡人豈會與一老虎一般見識,你有這閑,不若早些回來。”


    嚴江倒有些不好意思:“這魏地不平,你回去路上,倒要小心些。”


    “不若送我歸鹹陽,之後再來?”秦王反手將他推在牆上,低聲問。


    嚴江略一思索,討價還價道:“那便送王上船?”


    秦王乘船而來,自然是乘船而歸,鴻溝就在大梁外,一天就送過去了,也不耽擱。


    秦王自然不願。


    嚴江於是退讓:“陪王上至河水可好?”


    送你到黃河邊上,就是多陪你三天了,差不多了。


    秦王坐一邊,微微側頭,看向那隻老虎,仿佛在打量皮子的好壞,看得花花呲牙吼他。


    “渭水。”嚴江再退一步,擋住王上視線,目光堅定。


    秦王這才同意。


    同時,鹹陽宮中。


    扶蘇的兩隻老虎長著精神抖擻,兩隻正站起兩條腿打架,章邯已經十六歲,正和扶蘇討論著應該幹什麽職業去。


    這時,一匹快馬衝入宮城,手持太後手令,無視宮內不得縱馬之嚴規,直奔太後宮邸。


    “那人,是昌平君的屬下,”章邯記憶力極好,“是王上要歸鹹陽了麽?”


    “大約是吧,”扶蘇拿起木劍,平平一指,“再來一戰。”


    “不戰了,”章邯年輕稚氣的臉上滿是失落,棄劍坐於樹下,“王上若歸,定是魏已經平定,可憐我生遲,未得替王掃平六國。”


    “不然,還有匈奴月氏呢,聽先生說還有百越西域,”扶蘇霸氣道,“等王氏老去,到時,你定是我大秦軍國柱!”


    這話說得章邯感動,立即起來,與他再戰。


    過了一會,一位宮人匆匆而來,帶著扶蘇的生母,飛快向華陽太後的後宮而去。


    扶蘇看著母親從未有過的慌亂神色,心中一突。


    準備母親回來後,好好問問什麽事情。


    但整整一晚,他的母親都未回宮。


    而華陽太後所在宮室,數十根蜂蠟大燭,燃了整整一晚。


    滿頭華發的尊貴老婦不佩珠玉,卻優雅天成,皺紋爬上她之眉眼,卻依然有成熟風韻,讓人輕易想像她年輕時,又會是何等風姿。


    她把玩著一方白紙信伐,老朽的目光依然清明:“可想清了?”


    扶蘇之母微微瑟縮,看她的目眸裏帶著祈求:“太後,吾隻求扶蘇平安,其它,不敢妄想。”


    “吾又何嚐不想親眾皆安。”老太後微微歎息,“可是政兒脾性,你再了解不過。”


    楚姬隻能叩首伏地,垂淚不已。


    “這事上,便無兩全啊,”華陽太後低頭又看著那信紙,幽幽道,“連破四國,他必會鬆了警惕,這機會,隻有一次,若待他回了鹹陽,便萬事皆休。”


    說到這,她苦澀地笑笑:“吾未如夏氏般早去,如今方看,未必是好事。”


    夏太後去的得早,看不到親孫滅掉韓國。


    而尚活著的她,也無法無視著楚國八百年國祚,盡於此世,否則,便是故去,又何顏見先祖於九泉?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下一更應該在明天上午……到時我試試寫你們想要美人圖小番外。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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