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江遇到的白鰭豚比較害羞, 一路和嚴江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但是對嚴江的投喂是沒有拒絕的。


    甚至到後來它們還不隻一隻,而是來了三五隻,一家人非常整齊,隔得遠遠的,追逐著阿江投喂下船後、半死不活、不怎麽跑的動的魚類。


    聰明又可愛了。


    貓頭贏白起起來看了看,發現自己打不過這種水生物,自從給阿江坦白後, 鬧絕食也沒了效果,就能不悅。


    一隻用翅膀托頭思考的貓頭贏也是超萌的, 嚴江觀察長江女神的忙碌中, 依然忍不住抱起陛下, 吸吸了好幾口,才繼續讓人捕魚喂豚。


    重賞之下有勇夫, 每天補給時,都會有人下去買魚,再給嚴江投喂。


    可就算這樣,一但嚴江想要去摸摸碰碰,它們就會毫不留情地遊走或者下潛, 讓他完全無法與這些動物零距離接觸。


    但失之東偶,收之桑逾, 白鰭豚們雖然不願意靠的太近, 但另外一位不速之客卻是願意的。


    那是一隻江豚。


    灰黑色的江豚沒有白鰭豚的大尖臉兒,腦袋圓溜溜的,張不張嘴都像在笑, 在吃到投喂後,不但給摸,給蹭,還會對嚴江噴水。


    它喜歡追在大船後邊頂浪的起伏,露出腦袋,小模樣就讓嚴江想起了海中的霸王虎鯨——那次去南極拍企鵝時,一群追在船後的虎鯨就特別喜歡人類,還會擔心他們沒吃的。


    多麽美好的大自然!


    嚴江感覺到了滿足,他小時聽說過白鰭豚,但等他想看時,已經滅絕了,而江豚卻是眼看著從無危到瀕危的,現在能有機會看到裏海虎藍黑虎白鰭豚什麽的,也枉穿這一回了。


    他們的船自長江逆流上行,耗時費力,白鰭豚沒有追太久,那隻可愛的江豚卻是一路追了上來,順著須水入了巢湖。


    秦時的巢湖比現代大上一倍,周圍的支流連接了黃河水係,可以直達楚都壽春。


    但嚴江終是不能一直在江邊,回到楚都後,隻能依依不舍地和新收的寶貝“江江”道別。


    江江也很舍不得他,噴了一道水流,看著嚴江和它抱頭痛哭。


    陛下和李信在一邊看著,表情都很冷漠。


    嚴江回到壽春時,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


    天氣涼了下來。


    項榮知他歸來,匆匆來見他,神情有些同情與憐惜,讓嚴江忍不住問發生何事。


    “先生可知……”項榮看了一眼李有成,又看了一眼嚴江,才小聲道:“旬日前,代地地動。”


    嚴江猛然一驚,對了,曆史上是有一次代地大地震,烈度之強,名留史冊。地麵東西移動的距離超過了一百三十米!死傷無法統計,先前見李牧時,他還口花花地提醒過他呢。


    但是並沒有什麽卵用,因為秦國滅趙的比原來要快得多,李牧如今擺著趙地郡守的虛名,在鹹陽當吉祥物呢!


    聽說李崇和李信有事沒事都喜歡去找他叨叨。


    那便是這次了?


    “謝少將軍告知!”嚴江對項榮一拜,“江有事離去,還望將軍見諒!”


    項榮沉著點頭,看兩人匆忙地掉頭離去,心中不由歎息。


    趙嘉在北地稱代王,是目前楚國之外,唯一會牽製秦軍的存在,如今卻遇到這種天降大難,難道真是天命在秦麽?


    有了項榮送來的理由,頂著趙氏王族身份的嚴江沒有什麽阻礙就北上而去,三五天就到平輿城王翦所駐軍之處。


    把李信丟還給王翦後,前者被王老將噴了個狗血淋頭。


    嚴江隻禮貌地勸了兩句,便帶聽王翦說秦王已經巡遊到了陳城,居在此處。


    這話讓他驚了,不由得看向醒著的陛下,對方神色輕蔑,一點不覺得給阿江一個驚喜有什麽不對。


    嚴江能怎麽辦呢,隻能一邊數落著它的冒險,一邊飛快上馬,向陳城奔去。


    兩地相隔隻有百裏,騎馬半日可到。


    嚴江到陳城時,已經月上中天,但早有人等著他,將他引去行宮。


    才入大門,便見然後一隻老虎如利劍一般衝出營壘,把嚴江一個撲到,在灰撲撲的土地上又親又舔,還不時用腦袋拱兩下,大鼻子裏發出嚶嚶嗡嗡的聲音,全然是一隻受盡委屈侮辱毒打的小白菜花花。


    秦王平靜地站在遠方,他的衛士在周圍披甲按劍而立,看著這一人一虎親密無間的模樣,感覺壓力很大。


    過了快一刻鍾,嚴江才撫摸著花花的大腦袋,走到秦王身前,微微一笑:“王上萬金之軀,不應親至這兵戰凶危之地。”


    秦王冷漠地看著他,淡淡道:“隻是巡遊一日,於大局無關。”


    男朋友這是生氣了!


    也對,這些天可是冷落陛下了。


    嚴江微笑地執起王手,突然半跪而下,抬頭看他:“臣迎駕來遲,雖非是本意,卻是事實,願任王上處罰。”


    他說處罰二字時,語調微微提高,眼裏都是滿滿的深情,一眨之中,仿佛閃滿了諸天星辰。


    被握住的手指先是緊了緊,然後想抽開,沒抽動,秦王眸色微微一深,沉默數息後,有淺淺的粉色爬上耳尖,他淡然道:“處罰先且按下,你是為地動之事而來吧?”


    嚴江的微笑完美無缺:“如此小事,王上定能處置得完美無缺。”


    “如此,隨寡人來罷。”秦王高傲地離開。


    嚴江摸了一把瘦了好多的花花,帶著它走進陳地行宮。


    一路風塵仆仆,嚴江才一落坐,就將秦王案上的水杯喝了個幹淨。


    然後便是一陣沉默。


    沉默之中並無尷尬,半晌,秦王才悠然道:“怎麽,不與寡人縱論國事了?”


    “王上英明神武,何須我多言,”嚴江緩緩挪移到他身邊,微笑道,“這大好夜色,縱論風月豈不更好?”


    “何謂風月?”


    “便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這四季之時,當行四時之事啊。”


    “阿江,”秦王突然側頭看他,溫和地喚了一聲。


    “嗯?”嚴江應他。


    “如你所言,代地已崩”秦王政言語淡然,但其中的含義,卻帶不起一絲溫度,“我可會崩,你可會老?”


    嚴江愣了一下,終於明白他的意思,心念電轉間,一時求生欲勃發,他握起秦王的指尖,指向窗外明月:“王上你看,月亮會落下來,水會流向天上麽?”


    這危機感來得也太早了一點啊!


    “自是不會。”秦王答道。


    “那天有多高,王上曉得麽?”嚴江笑問。


    秦王斜他一眼,當年他就是想知道天有多高,才飛到雲上,就呼吸不得,掉進裏海裏,讓嚴江撿到了。


    “所以啊,古今不死者,唯日月爾。”嚴江摟住他脖子,“我與阿政同老,阿政願否?”


    秦王神色霸道:“既然此為卿之所願,寡人允了。”


    ……


    次日,嚴江起得很晚,看貓頭贏正勤奮地看奏書時,就很嫉妒。


    昨晚他們兩敗俱傷,連花花都不願意再當靠背,跑牆角喵著了,但同樣是疲憊,秦王卻可以開小號上線,真是讓人難過。


    陛下頭上兩個角羽抖了抖,一百八度轉頭,見他醒了,就到一邊的睡著,換上大號。


    糾纏一番後,嚴江終於把秦王政哄得心情明媚,穿衣工作,他則繼續在榻上躺屍寫書。


    他記住了越到到會稽之間的所有山水路圖,需要抽空把這些都整理出來。


    蒙毅領著衛士巡邏幾番,房間裏隻有筆墨書寫的細微聲音。


    最近的都沒大事情了,隻要等著滅楚就好。


    玩了一大圈,是該休息一下。


    嚴江一邊畫一邊思考著接下的事情,好像——該去齊國了?


    還是先等一下,阿政會不開心的,估計這次真的擔心他一去就不回來了。


    也對。


    他就這樣,這種把所有東西都抓在手裏,才會有安全感。


    但沒辦法,誰讓他喜歡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卡,先發了,稍後我補外番外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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