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之時, 若論及大城古都,臨淄從來都是數一數二,少有能及。


    西周開國時,薑太公就在臨淄所在建立齊國,自此,除了被滅國與偶爾遷都一次之外,臨淄一直都是有名的古都, 真正讓它在曆史上退去繁華的,是秦末被項羽破齊時的血海吞沒。


    而此時的臨淄, 雖然經曆了五十年前的掠奪破城, 卻還是一座美好繁華, 遠勝鹹陽的繁華都城。


    天色已黃昏,嚴江終於從宅院裏出來, 他把發梳下幾縷,略略遮掩了被陛下抓出的紅痕。


    唉,親愛的阿政居然對他的調戲免疫了,真是太遺憾了。


    昏暗的天色讓他臉上的紅痕不是那麽顯眼,臨淄的城市卻未因天色而清冷下來。


    相反, 各處食肆酒舍越加繁華了。


    到處是酒樂而歌,齊國的市井非常大, 田單複國之前, 便是臨淄的市場管理員,這裏六國貨物通行,筆墨紙硯、絲棉繡品、刀槍劍戟, 應有盡有。


    嚴江甚至還看到了竹紙傘。


    他一時好奇,去看了那紙傘,那鋪主說是從逃亡楚人那購來的奇物,還展開了綢製傘麵,上邊刷了一層厚厚的桐油,氣味撲鼻,價格不菲。


    沒想到自己做的小玩意已經流傳的那麽快,嚴江心中略有愉悅,帶著鳥兒把將要關門的商鋪市井逛得幹淨,鹹陽的棉布這裏居然也有,而且價格不菲,甚至還有單獨的棉花賣。


    辣椒胡椒葡萄酒,甚至麵粉等大宗物品,臨淄都不曾少,嚴江還遇到一個請他試聞“嚴醬”的賣家,被他嚴肅地拒絕了,倒是他家陛下興致勃勃地伸頭嚐了一口,讓嚴江不得不買下這一小罐號稱“嚴子親手釀製”的黃豆醬。


    怕陛下又興起買什麽“嚴紙嚴粉”,嚴江忙拉著陛下逃出市場,這些個奸商,加個“嚴”字就敢翻倍賣貨,等大王一統六國看他不收這些家夥侵權費到哭!


    走到市口時,便見了一處刑台。


    刑台上有星星點點的黑色,有淡淡的腥味傳來,蒼蠅密密蓬著。


    有一名年青人在路過刑台時麵帶悲色,低聲對刑台處拜了一拜,求著先祖護佑蘇氏,便匆忙離去了。


    嚴江思考了一下,立即想通這人拜是的誰。


    “原來蘇秦當年就是被齊王車裂在這個市口啊,”嚴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下場啊。”


    陛下麵露不喜:湣王愚蠢,蘇秦更是該殺。


    嚴江點頭同意陛下的觀點,才走不遠,便又見到有些荒涼與雜亂的巨大建築,其中人來人往,便多是六國中人——他們的群體焦慮模樣,很容易與本地齊人區分出來。


    而這建築的牌匾,赫然是——稷下學宮。


    嚴江抱著鳥兒走了進去。


    學宮之前,立著一處大鼎,鼎上刻有齊桓公田午求才設宮之事,還有刻寫著學宮每任祭酒(校長)之名,曆曆而數,最近的一位有名的祭酒,是旬子。


    旬子之後,稷下學宮之主便是一排田齊的宗室,皆是些名不見經傳之人。


    嚴江歎息道:“田午建立稷下,何能大功,世人卻隻知“諱疾忌醫”、“病入膏肓”之中,令其貽笑至今,可見世人喜記君之過,難記君之功。”


    沒錯,稷下學宮這所催生了無數文化的大學,就是那個“扁鵲見桓公”裏的桓公修的。


    這座大學裏包吃包住,有才之士還有國家供養,建立了“趨士”、“貴士”、“好士”這些不同的補貼標準,允許他們不在其位而論其政。


    更厲害的是,齊國還經常在這裏邊問策,一但被君王看重,就可一步登天,所以《宋子》、《田子》、《蝸子》、《捷子》都是在這裏誕生。還有《管子》、《晏子春秋》、《司馬法》、《周官》5這些都是讓稷下才士們編寫。


    更不用說戰國有數的孟子、旬子、孫子、申子……都來這講過學,總之,如果將來後人要是背本地古文,齊地人絕對是中國第一,能把第二遠遠甩出去。


    他想找到校長,看看這裏的藏書,卻聽周圍的學子們說祭酒已經半年沒有見到了,想見得等明年年初的祭祀之時了,至於說學宮的辯論,更是算了吧,齊王建至繼位來,就來過三兩次,沒有權貴聽論,自然便沒有了百家爭鳴的稷下學宮。


    更別說七八年前,嚴子在鹹陽建立學宮,那裏紙書皆多,又有秦地權貴願於其中物色人才,如今的稷下有點本事的都去鹹陽了,沒辦法講出什麽二三五六。


    嚴江很失望,陛下很驕傲。


    它表示自從阿江建立學宮之後,他每個月都會讓人挑些出眾的入朝,沒有一次耽擱過,連在秦楚大戰時督戰於陳,都沒有一次斷過,也就寡人那麽緊著你~


    嚴江埋頭猛吸大王做為感謝,誇獎陛下簡直是萬世之明君,百代之聖皇,這樣的事情,也就您能一看就懂,一聽就明,簡直是王中之王,天上之天!


    畢竟這點陛下是沒有說錯的,戰國的文化理論,都是依托國家而存,誰願意用,他們就會像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聚集過來,爭相拉踩賣安利,隻要秦王表示對文化理論的重視,那就比什麽條例都有用。這個時候別猶豫,吹就是了。


    陛下滿意地翹了翹尾巴,阿江果然最懂他了。


    他們走過大能講學之地,又去觀看了不知多久沒有打開過的藏書之樓,還有已經被六國流民租住大半的客舍,遙想了曾經的人聲鼎沸之景,然後一起鄙視了湣王愚蠢,蘇秦奸詐。


    就是這兩個人,讓強大的不可一世的齊國栽了個大跟頭,到現在都沒爬起來。


    他們又走到昔日孟嚐君的舊宅,這裏已經被分給了其它田齊宗族,不見當年繁華之景,陛下高深莫測地看了一會,有些可惜地表示:惜未生在百年前。


    那個時候,是天下四公子的時代,是蘇秦張儀,白起範雎,魏冉廉頗,趙武靈王、齊宣燕昭的時代,不像如今。他拔劍四顧,驟然發現,這六國天下,一個能打的對手都沒有。


    簡直寂寞如雪,還好有阿江陪伴。


    “可是陛下,權勢之毒,方是君王之大敵,無人能助,無人可解,”嚴江悠然道,“就比如田甲劫王,是湣王,還是孟嚐君?”


    陛下微微一凝,轉頭看他,這個話題,阿江是在觸碰他們之間的一些底線啊。


    “湣王當年也是賢王,隻是古往今來,手握權柄者,無不為權柄反製。”嚴江半分不懼,淡然道:“所以,湣王如此、桓公如此、昭王如此、武靈王亦如此,世間權勢迷人眼簾,久持能清醒者,少矣。”


    陛下默然許久,竟生難以回答之感。


    嚴江也不催促,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齊湣王當年繼位時,也是明君之像,他幾乎做到了秦王如今的大部分程度:發動垂沙之戰,大敗楚國,讓楚割地稱臣。函穀關之戰,大敗秦國,秦國十五年不敢東進。子之之亂,滅掉燕國。然後又吞並富有的宋國,自稱東帝。


    這個時候,燕王派出了有名的曆史上最大腕的間諜——蘇秦。


    蘇秦入齊不久,就發生一件大事,一個叫田甲的宗室,莫名帶著一百家丁打入王宮,劫持齊湣王,然後被“平亂”了,雖然沒有顯示這事和丞相孟嚐君有關,但所以人都覺得,除了孟嚐君,無人能做到這點。


    而後,孟嚐君被迫逃出齊國,他的後半生,便是在與齊國敵對中進行的,甚至後來齊國被五國圍攻時,他冷漠地“保持中立”。


    等多國攻齊之時,齊湣王派大軍迎敵,卻在千裏之、敵強我弱之時,外強令將領出營壘,而主動出擊,然後當然就大敗了,他逃出齊國,流落衛、魯等小國之中,最後被楚將剝皮而殺,看得他兒子都嚇傻了。


    雖然後來齊國複國成功,但可強大的齊國就此消失於世間,隻有一個麵對魏楚攻打時抵抗一下的佛係國家,靠拉攏秦國勉強過日子。


    齊湣王當年蠢嗎?


    都不是,隻是他老了,擔心權力,擔心孟嚐君勢大,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


    他們是王,是寡人,不能錯,亦不應錯,錯的隻能是別人。


    沉默許久,陛下回過神來。


    你可真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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