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王巨大的法身抬起了手,在空中輕輕的一抓,就已經抓住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是那個泰山一脈逃竄出來的家夥。


    老猴子歪著頭,眼神朝我望了過來,張開嘴,輕輕的說道:“我沒有什麽請求,把這個叛徒送走,也算跟我一起做個伴。”


    我明白它的意思,它是讓我收拾了楚江王。


    “好。”我輕輕地應著,對它點了點頭。


    “你在跟誰說話?”被控製的張忠對老猴子問道。


    與此同時,那個躲在遠處的中年男子,楚江王的真身把手放在了地上,神識散布了出去,想要搜尋到些什麽。


    看到這的老猴子冷笑一聲,然後舉起拳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轟!


    恐怖的震蕩迅速散開,直接幹擾到了中年男子的神識搜索。


    雨勢,正在變大;


    按理說,楚江王營造出的這些黑色的雨水,應該一直是恒定的,它不會增也不會減,因為完全取決於楚江王的一念之間。


    但現在,


    雨開始變大了,


    新的雨水開始衝刷著地上的汙垢,


    開始稀釋著地上那些黑漆漆的水窪,


    這是一種清理,也是一種蕩滌,


    抒情家會以“老猴子的死感動了上天”來形容這個畫麵,


    讓蒼天為之淚流。


    實際上,


    是因為老猴子體內血統的原因,


    赤尻馬猴本就有著“龍”的血脈,對水的親近感向來極強,它生命的消失,牽引出一場磅礴大雨,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雨來,為其送葬。


    雨水之中,老猴子就這樣躺在那裏,


    嘴唇囁嚅著,回味總是美好的,也總是短暫的,因為美好而短暫,同時也因為短暫而越發覺得美好。


    隻是,現在終究到了結束的時候了,老猴子的眼眸裏,有著衰敗,卻沒有悔恨和多少的留戀。


    看不破的叫命運,看破的則叫宿命,


    認不認,其實都是這個命。無關乎算計,無關乎謀劃,


    因為早已認命,且甘之如飴。


    千年前的那次相遇,它已經決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府君。


    雖然自己不能像搬山那樣,一路陪伴著他,但至少,自己可以在死前,為他做點什麽。


    那張符紙上有府君的氣息,說明府君還在,而且來了陽間。


    現在它又看到了贏勾,猴子知道,這兩位一定會再回地府,一定會打敗那個禿驢,重新奪回地府的。


    隻是可惜的是,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一幕了。


    若有一日,他再度君臨地獄,這路上,有自己添上的一塊磚瓦。


    一團團晶瑩的光澤開始從老猴子身上溢出,這是老猴子在大限來臨之前,體內的最後精華。


    同時,他主動兵解了自己,融化了自己的靈魂,它本就不剩多少生命了,既然是送人,作為府君座下的第二隻猴,至少是自認為是府君座下的第二隻猴,總不能丟了府君的臉,當然要送的徹底一點。


    活好這一輩子,已經夠本了,也已經心滿意足了,不如一起打包了送出去。


    楚江王的目光在四周逡巡,張忠的眼睛也在不停地掃視四周,


    隻是,老猴子先前的那一捶,確實震蕩了四周的氣機,暫時屏蔽掉了楚江王對周圍環境的具體感知。


    老猴子臨死前,也就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他沒太過感慨若是自己壯年時該如何如何,他隻是疲憊了,也卸下了。


    下麵的,就不是它的事兒了。


    搬山猴子已經沒了,這王八犢子,搶了自己的位置,自己是得過去找它好好算賬去了。


    一道明黃色的虛影出現在了我的的麵前,那虛影是個猴子的形狀


    我站在那裏沒動,我不需要動,也沒必要動,一切,都得靠老猴子自己本人的主動。


    我知道,這是老猴子要把自己的力量送給我,或者說是送給贏勾,它要讓贏勾幫它打敗這楚江王


    “別讓我等太久啊。”猴子對著我說道。


    猴子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楚江王所在的位置,老猴子的目光又再度在四周逡巡了一遍,它不是在最後一眼回望這個世界,而是在找那隻自己曾見過的小猴子。


    它似乎還想再說什麽,但回頭望向自己那尊磅礴同時也在快速腐爛著的身軀,老猴子忽然覺得什麽都沒必要再說了。


    明黃色的身影主動走向了我,而後,慢慢地和我的身形開始重疊。


    一股暖流,開始席卷我的身軀,開始瘋狂的被體內的贏勾吸收,像是一具沉寂了許久的戰爭機器,終於被再度填補上的燃料,齒輪轉動,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激活。


    雖然力量還是無法回到頂峰,很可能打完這一架之後又會用完,不過已經足夠了。


    感知著體內的充盈,我在心裏對贏勾說道:“等久了吧。”


    之前,一直沉默的贏勾該活動活動了,


    “準…………備…………好…………了…………麽…………”


    終於,腦海中響起贏勾的聲音,那猴子的力量已經被他吸收完了。


    我點點頭,說道:“來吧。”


    “那我就來了.........“


    頃刻間,我的身子一震,的氣質陡然一變,贏勾重新控製了我的身體,原本的和煦變得如同寒冰一般冷銳,


    贏勾伸出了手,雨珠打在了掌心,“滴答……滴答……”


    然後,下一刻,雨停了。


    這裏的雨停了,不是不下雨了,而是這方天地之間,所有的雨珠全都凝固在了空中,仿佛被按住了暫停鍵,一切都陷入了停滯。


    贏勾緩緩地抬起頭,他邁開了步子,開始在雨簾之中行走。


    老猴子死了,這一點,楚江王清楚,他已經感受到了。


    但讓楚江王有些不解的是,猴子死前的那些話,明顯不是在對自己說。


    在這裏,在楚江王眼裏,能夠有資格站在一起對話的,隻有三個。


    自己,老猴子,還有那隻已經被自己法身的手掌給抓住的家夥。


    怎麽可能,還有第四個?


    楚江王走了過來,他走到了張忠的身邊,和張忠一起站在了老猴子正在腐朽的龐大身軀前。


    “嗡!”


    張忠隻覺得自己身子一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有些驚恐,也有些哭笑不得,


    驚恐的是,這位的身份,真的太可怕太可怕了,他居然真的是楚江王。


    剛剛的自己,雖說隻是當了個傳聲筒,卻可能是這輩子以來,他張忠,最高光的時刻,人生巔峰!


    隻可惜,附近沒有人把這段拍下來,應該值得自己回味很久很久了吧?


    “知道為什麽要用你來傳話麽?”


    中年男子問道。


    張忠依跪在地上,


    眨了眨眼,這一次,他不敢再有絲毫的嬉皮笑臉,


    一股森然的涼意從脊椎骨那邊瞬間蔓延到了全身。


    這真的是,老壽星吃了成噸的砒霜啊!


    但人家的問題,你又不能不回答。


    先前不知道身份時,可以嘻嘻哈哈,現在,不可能了。


    張忠搖頭,一個閻王爺的想法,他怎麽能猜得到呢。


    楚江王笑了笑,然後伸手想接一下雨水洗洗手,同時說道:“隻是嫌晦氣,逼近和泰山一脈有關係的人都倒了黴。”


    “哦,原來是這樣。”張忠點了點頭。


    隻不過,忽然間,張忠愣了一下,因為剛剛一直擊打在自己身上的雨,停了。


    就像是你之前正走在嘈雜的街道上,結果忽然被屏蔽了一切的聲音,這種落差感,讓人感到驚愕,同時感到很無所適從。


    更讓張忠震驚的是,這雨,居然就停在了自己的身邊,這是夢裏才能出現的畫麵吧,卻真實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不愧是閻王,真特麽的牛逼!


    張忠抬起頭,想看看這位楚江王,同時習慣性地想拍一下馬屁。


    但他嘴巴張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因為他看見剛剛正準備接水洗手的楚江王,此時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不是他弄的?


    隻是楚江王畢竟是楚江王,千年以來,風波浪濤不知經曆了多少,他有那份自信,也有那份氣度。


    此時,楚江王負手而立,斜前方,他的那尊法身繼續手裏攥著黑影,也一樣負手而立。


    悄無聲息的出現,又有和彌留之際的老猴子對話的資格,想來,該也是老古董級別的人物。


    楚江王神色鄭重的望著前麵的林子。


    前方的林子裏,緩緩走出了一道身影,一層迷霧籠罩住了對方的麵容和身形,讓人看不真切其身份。


    但張忠卻猛地打了個寒顫,這感覺,這氣場,這逼格,


    是贏勾無疑了,贏勾大人現身了!


    這一刻,張忠聚集了兩世為人的莫大勇氣,張忠毫不猶豫地賭上了自己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張忠站了起來,伸手指著自己前方的楚江王。


    此時的張忠怒發衝冠,望著身前的楚江王,大聲的吼道:“楚王曆!你本是手初任府君手下陰差,可是現在卻投靠地藏,又聯合其他閻王滅了泰山一脈,你可之罪嗎!”


    楚江王愣了一下,回頭望向了張忠,臉上帶著一絲的疑惑,不明白這個弱小的家夥為什麽會突然有勇氣跟自己說出這番話,難道他不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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