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有一點點壓抑,病房靜謐得讓人害怕,靜得孩子淺淺的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醫院長年累月積留下來冰冷的濕氣,就像靜止的時間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童昕滿臉疲憊地坐在病房看著熟睡地孩子,麵對精神狀況越來越不好的女兒,內心充滿了愧疚和自責,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對孩子的疏忽。


    這幾天蘇童羽幾乎都是安靜地躺在床上,隻要一起身,就必定是麵對各種檢查。


    而今天抽血的項目她非常地配合,並不像其他孩子一樣大吵大鬧。她隻是靜靜地看著血由針管從身體流出,然後把玻璃容器一個一個的裝滿,抽血的項目做完以後,她一臉惶惶不安地看著童昕,“媽媽,我會不會死?”


    童昕看著女兒天真的臉龐,怔怔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幫她抽血的是一個新來的小護士,聽見蘇童羽這一番話,在她臉上輕戳了一下,笑道:“童羽一定是亂七八糟的電視看多了,阿姨告訴你,隻有滿頭白發臉上長滿皺紋的人才會死。”


    說完小護士還撅起嘴,做了一個鬼臉,甕聲甕氣地說“瞧見沒有,臉上必須要這麽多的皺紋。”


    蘇童羽立即笑了出聲,小護士臉帶微笑整理物品,轉身離開的時候,童昕聽見小護士用力吸鼻子的聲音。


    她也是忍著內心的難過,對著孩子強顏歡笑吧。也對,本該在太陽地下快樂的追逐奔跑的孩子,現在卻要麵對連大人都會害怕的檢查,不管是誰看見了都會難過。


    明天蘇童羽就要接受骨穿檢查,到這個時候,她隻能盡量配合醫生的安排,隻是麵對孩子那張天真無知的笑臉,她根本無法想象孩子以後即將麵對的種種困難,她對未來感到越來越迷茫,心也越來越冷。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收走了最後的光明,窗外的燈光透過厚厚的窗簾,給病房帶來一絲絲的光亮,卻又讓病房顯得格外陰森。


    “媽媽......”蘇童羽的聲音依舊甜美,她用小巴掌軟軟地摸著童昕的手,輕輕地喚著。“你睡著了嗎?我肚子好餓。”


    童昕猛然回過神,緊張地抓著蘇童羽的手,急切地問“寶貝餓了嗎,媽媽馬上喂你吃東西。”


    她連忙站起身走到門口,在按下電燈開關前,慌忙地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她不能讓孩子看見她的異狀。


    她打開保溫鍋,細心地拿起湯匙喂她吃瘦肉稀飯,醫院忌口多,隻能讓準備清淡的流食,蘇童羽覺得很膩味,可又不敢對媽媽提出抗議。小口地吞咽著,很快就把稀飯吃的一幹二淨。


    吃完稀飯,蘇童羽嘟起嘴抱著她的手臂搖晃著“媽媽,我要去上課,我要去跟小朋友一起玩耍,我們回家好不好,醫院好可怕,我不要在打針了,好痛啊。”


    看著女兒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她的心像刀絞一般。這幾天孩子受的苦她都看在眼裏,恨不得能代替孩子,去接受那些連大人看了都會害怕的檢查。“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害你吃那麽多苦。”說著說著,她抱著孩子失聲痛哭。


    “媽媽別哭,我其實一點也不痛,你不要哭了好嗎?”蘇童羽伸出稚嫩的小手幫她擦眼淚,語無倫次地安慰她,或許被她悲傷的情緒所感染,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童昕一雙失神的眼睛深沉地望著她,看著她乖巧懂事的模樣,嗓子好像有什麽東西堵著一樣,在也說不出話。


    叩叩--


    童昕細心地幫女兒整理淩亂的頭發,溫柔地幫她擦拭掉臉上的淚水,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有人來了,不要在哭鼻子了,羞羞臉。”


    蘇童羽乖巧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不符年紀的早熟,“媽媽不要哭了,那麽大的人還哭鼻子,會被別人笑的。”


    她連忙轉頭擦去腮邊的淚水,起身開門,沒想到站在門口的,竟是消失一段時間的花璃璃。


    許久不見的花璃璃,剪了利落的短發,原本白皙的皮膚也曬成了健康的麥芽色,整個人顯得利落又帥氣。花璃璃朝著童昕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然後給狠狠地抱住她,“我回來了。”


    “你怎麽可以又消失無影無蹤,你這個混蛋”童昕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在花璃璃身上,絲毫不手軟。


    “嗷,你輕點啊姑奶奶,我是鐵打的身體,小心你的手會疼的。”花璃璃連忙躲閃著,“我手機被我哥給砸壞了,我還沒來得及換新的,就收到倪睿辛要訂婚的消息,老娘立馬飛到馬爾代夫把他訂婚宴給攪黃了。”


    童昕用力地擠出一個淡若無痕的笑容,“回來就好,進來吧,別光在門口站著。”


    蘇童羽躺在床上,燈光下的她脆弱得就像一隻陶瓷娃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她輕輕地喚了一聲,“花姨。”


    那蒼白虛弱的小臉讓花璃璃看得膽顫,心中強烈的酸楚讓花璃璃的淚腺受到刺激,她強忍住,吸吸鼻子,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童羽,花姨回來了,有給你買好多好多的禮物哦。”


    花璃璃把禮物一個一個拆開,蘇童羽開心的接過禮物,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床頭的呼叫器就響了起來,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童羽媽媽,給小朋友打點滴的時間到了,我現在可以過去嗎?”


    蘇童羽原本興奮的小臉立即黯淡了下來,沮喪的抱著娃娃,一聲不吭。


    童昕看著女兒委屈的笑臉,有些無奈,“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不一會兒,護士推著車子進病房,她熟練的給蘇童羽紮針,整個過程中蘇童羽都沒有喊痛,還開口安慰童昕“媽媽,一點也不痛,真的,你不要哭了。”


    花璃璃看著這場景,心裏一陣酸澀,連忙轉身,緊閉的雙眼已含滿淚水。


    藥水一滴一滴緩慢的進入蘇童羽的身體,漸漸地她抵不過困意,又進入了夢鄉。


    花璃璃心痛地看著蘇童羽安靜的睡顏,在接到父親電話的時候,她已經做了最壞的心裏準備。隻是看見孩子那張失去健康紅潤的臉蛋,還是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


    為什麽這種可怕的病會出現在她身上,出國前她還不是好好的嗎?


    花璃璃用力地擦掉淚水,走到童昕身邊,暖暖的覆上她微涼的手背,眼裏閃爍堅定的光芒,仿佛宣誓誓言一樣認真“別怕,有我在。”


    翌日


    醫院的走廊上,手術室裏尖銳的、淒厲的叫喊聲不斷。


    漸漸地越來越沙啞,越來越小,很快,走廊又恢複了寂靜。


    隔著一堵牆,蘇童羽接受最殘酷的檢查,而童昕卻要麵對心靈上的煎熬。


    她愣愣地看著前方,聽不到身邊任何聲音,隻能聽見自己急速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動著。手指甲緊緊的掐在掌心,渾身也不停的顫抖著。


    花璃璃看著她那副失神的模樣,緊握著她顫抖的手,傳遞著堅定的力量。“童昕,你千萬要撐住,這個時候你不能先倒下。”


    童昕絕望地看著她,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走廊回蕩著急促的腳步聲,顯得格外刺耳,然後腳步聲在她們身邊停止。


    花璃璃猛然抬起頭,看見神色焦急的樓子碩,有些意外。“哥,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個時候你是應該在公司?”


    “我少上一天班瑞恒也不會倒。”實際上,今天有非常重要的客戶要碰麵,他隻是寥寥談了一些事項,就結束了會議,然後連忙趕到醫院。


    才一個晚上不見,她憔悴得好像生過一場大病似的,樓子碩看得很心疼。他坐到童昕身邊,在花璃璃的錯愕的目光下,輕輕的扶住了她顫抖的肩膀,輕聲安慰她“對不起,我來晚了,孩子不會有事的,別害怕。”


    他們的手給傳遞源源不斷的溫暖,仿佛給了她無盡的力量,她用力地點頭,“謝謝你們。”


    手術室門口打開,沈飛臉色凝重地走了出來,童昕連忙站起來,看了一眼他身後敞開的門口,女兒緊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她緊張地看著沈飛“沈醫生,我女兒沒事吧。”


    “報過結果要過幾天才會出來,等等我會安排護士把她送回病房。”沈飛蹙著眉看著她,就不在多說話,在沒拿到診斷結果之前,醫生一舉一動,都會給病人家屬帶來巨大的心裏壓力。


    “我有事要先去忙,你們不僅要留意孩子的身體狀況,還要記得安撫孩子的情緒。”說完就匆匆忙忙地轉身離開。


    回到病房,打了麻藥的蘇童羽依舊在沉睡,三個人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病床旁。


    花璃璃眼睛不停的在樓子碩與童昕身上來回,而樓子碩在花璃璃麵前完全不避諱自己對童昕的關心,這種情況讓花璃璃感覺很不妙。


    忽然放在桌麵的手機猛地震動了起來,童昕嚇了一跳,目光從女兒臉上收回,看見蘇一航的電話號碼在熒幕上閃動著,她遲疑地看了樓子碩一眼,然後起身“我出去接個電話。”


    目送她的背影離開,花璃璃許久才開口“什麽時候的事情?”


    “你出國的時候。”對於花璃璃,樓子碩覺得自己沒必要去隱瞞。


    “你瘋了嗎?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你這樣會害了她的。”花璃璃強忍心中的怒火,壓低聲音斥責他。


    “姨父已經知道我和她的事情,不然我怎麽會把蘇童羽安排到慈寧,院長跟姨父可是多年的好友。”


    花璃璃一愣,對這個結果很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氣憤地說“你竟然插足了她的婚姻,以你的條件有很多選擇,為什麽偏偏看上了她,到時候這種事情傳出去,你讓大家如何看待你們。”


    “她跟蘇一航的婚姻隻差一本離婚證而已,我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她能讓我感到很心安,而且,樓熙媛也很喜歡她。”


    “差一本離婚證?你怎麽可以把事情想得那麽簡單!蘇童羽有白血病你懂嗎?這是要做骨髓移植的,如果童昕跟蘇一航的骨髓與童羽配不上怎麽辦,他們要生一個孩子才有機會得到臍帶血,為了孩子,他們根本不可能離婚!”她情緒很快激動了起來,但看著熟睡中的蘇童羽,她的聲音又低了下來。


    “這個問題我有想過,我可以給他們安排代孕媽媽,生下的孩子我以後撫養也沒關係。”樓子碩一本正經的解釋,這幾天他一直煩惱這這個問題,所幸現在找代孕媽媽不是一件難事“如果怕一個不夠,我可以在安排幾個,多生幾個能配對的幾率也比較大。”


    “他們兩個是夫妻,在一起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手也伸得太長了,人家憑什麽要聽你的安排找代孕媽媽!”花璃璃快被樓子碩的執迷不悟給氣暈了,以前她還質疑過他性向的問題。後來,不動聲色就搞出一個孩子就已經讓人很驚悚了,沒想到現在竟然還喜歡上了有夫之婦,連人家的私生活也管上了。


    “我喜歡她,所以我要跟她在一起,而且她跟蘇一航已經沒有感情了,離婚是遲早的問題。”他唇角一抿,渾身上下散發著淩冽的霸氣,“況且,童昕已經接受我了,我是不可能輕易放手的。”


    花璃璃無奈扶額,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哥哥,竟然會有如此霸道和蠻不講理的的一麵。


    病床上,蘇童羽脆弱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眼睛環視周圍,沒有發現媽媽的身影,眼神暗淡起來。“花姨,我的媽媽了?她去哪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好痛苦,不是我不更新,這幾天晚上都通宵碼字,寫了又刪,刪了又寫。


    有時候還對電腦痛哭。


    自作孽啊~~


    有讀者說我虐孩子,


    很抱歉,這隻是劇情的需要,


    蘇童羽會有一個超級溫馨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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