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心思到底還沒有被那些遙不可及,不知能否實現的浮名虛利所蒙蔽,加上接連一兩個月的時間裏,她總能時不時地聽見於嬤嬤在耳邊提到韓語蓉暗地裏在打聽韓語苓的事,還隱約地傳出韓語苓大病之後性情突然轉變極多,隻怕是被什麽孤魂野鬼給附了身,甚至有那府中老人私下勸過陳嬤嬤向羅氏建議幾句,讓羅氏請個道士或和尚回來淨淨宅院。


    “真是荒唐!永寧侯府的嫡女被人傳說是那種東西,要是叫外麵人聽到了,咱們家的幾個閨女可都還沒說親呢!”太夫人氣憤地摔了手中的杯子。


    “太夫人,前兩日老奴聽說夫人正式向安陽侯夫人婉拒了兩家的親事,您想會不會是…。”於嬤嬤心底以為羅氏舊日裏帶來的幾個婢子小廝都是以前安陽侯府的人,若是安陽侯夫人因為被拒了婚事,心中有怨,她想做點什麽手腳也是很容易的事。


    “妳以為羅氏有那麽傻?!她能縱容自己手底下的人拿自己女兒的幸福來抹黑?這麽做對她、對苓姐兒又有什麽好處?更何況妳當我聽不出來那些話都是從蒼然院先傳出來的,哼!看來這蓉姐兒果然是不省心的,可惜她平日裏做小伏低地忍了那麽多年,現在那件事才傳出點風聲而已,她就已經忘乎所以了!”太夫人自認活了幾十年,從來就很少看錯一個人的品性,可沒想到如今栽在一個小丫頭手中,叫她怎麽能不咬牙切齒?


    “您的意思是說…近日裏的這些事全是二姑娘自己的主意?!”於嬤嬤有些訝異地問道。


    “妳說呢?”太夫人斜睨了於嬤嬤一眼,語氣輕蔑地道。


    “還真是看不出來,二姑娘才十幾歲吧?這…。”於嬤嬤倒也不是當真看輕韓語蓉,卻是覺得一個內宅的小姑娘,如果沒有人教導她,絕不可能有這般慎密的心思,若遇上胡塗一點的主母,那大姑娘這一生可就毀了,想想真是可怕呀。


    “秋霜,妳派個人去門房那裏傳話,讓侯爺下朝回府時,先過來我這裏一趟,說我有事要和他商量,也順便請夫人一起過來。”太夫人心中既已定下主意,就沒打算拖延時日,便又向門外吩咐了一句。


    太夫人剛吩咐完,門外一個清脆的聲音立刻應了一聲,太夫人便合上眼,靠著羅漢榻的一角,靜靜地閉目養神。


    傍晚,永寧侯自府外歸來,聽到門房轉達而來的傳話後,他還是先回知畫齋去換下官服,然後才往慶善院走去,剛到院門外,就看到妻子也同時來到,兩人看到對方的時候,心中俱是存著疑惑,卻是誰都不敢多言地一前一後踏進門內。


    “母親,您特地找兒子過來,是不是發生什麽大事?”永寧侯恭敬地向太夫人請安,然後關切地問道。


    “大事是沒有,不過有些事如果一開始沒處理好,將來未必不會變成大事,”太夫人看了兒子一眼之後,又轉頭向羅氏問道:“最近府裏的流言是怎麽回事?我都已經聽了幾日也沒見妳處理,是覺得有什麽顧忌嗎?”


    “流言?不知道太夫人指的是哪件事?”羅氏似有些迷惑又像若有所感地回道。


    “這種事要讓我說出來的話,可就不好看了,別告訴我,妳真的不知道。”太夫人瞄了瞄羅氏臉上的表情後,淡淡地說道。


    “太夫人是指底下人先前傳言苓姐兒惹了髒東西的事?這件事,我老早就壓下去了,怎麽還有人偷偷在私下傳揚出來?”羅氏眉頭緊蹙,似乎對這種消息還被下人暗中傳遞的事很是氣憤。


    “難道妳都沒去查查那些消息從哪來的?”太夫人又追問一句。


    “查是查到了,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這麽做對她又有什麽好處?”羅氏當然知道那些個說羅語苓被惡鬼附身的流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隻是她卻怎麽也想不透,韓語蓉讓人傳出這些謠言想做什麽。


    “母親和夫人在說什麽?為何我一句也不懂?”永寧侯不解地盯著婆媳倆交談著某件似乎是他完全不知情的事,便忍不住打斷她們的對話。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有人謠傳苓姐兒先前落水之後,人就沒了,如今在她身上的是不知打哪來的孤魂野鬼,隻是我怎麽看都不覺得哪裏不對,便責令他們不許再散播謠言,哪裏知道還是傳到太夫人這裏來了。”羅氏見永寧侯突然詢問起來,才想到他或許還不知道那個謠言,便連忙垂下頭,愧疚地解釋道。


    “真是胡鬧!這種妖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永寧侯聽到羅氏的解釋後,立刻憤怒地反問道。


    “是、是蒼然院。”按理,羅氏自不會這麽爽快地把禍首招出來,隻是她更不願見到自己女兒的名聲被一個庶女破壞,即使羅語蓉將來會當上貴人又如何?難道她以為隻要嫁進皇家,就能夠和永寧侯府撇開關係嗎?也隻有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才會天真的以為有三皇子當她的靠山,凡事都能萬事如意了。


    “蒼然院…妳是說蓉姐兒?怎麽可能?!她這麽做對她有什麽好處?”永寧侯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太夫人,似乎不相信韓語蓉有這麽傻,若是這樣的話,她又怎麽會被三皇子注意到的?


    “你們都想不明白,我可是看的很清楚,讓人知道苓姐兒被妖魔鬼怪附身,別人隻會以為苓姐兒有問題,卻不至於牽連到咱們侯府裏的其他姑娘,如果等到她被記到妳的名下之後,再找幾樣證據坐實這件事,以後苓姐兒就不能找到什麽好人家,再過個幾年,便是幾個姑娘都出嫁了,咱們侯府又有哪個姑娘能夠越過她?更別說拿她一個半路記名的假嫡女和苓姐兒那個正經嫡女相比,我看她是見苓姐兒現在變好了,擔心自己將來被人比下去。”太夫人冷冷地看著永寧候夫妻倆,毫不客氣地說出自己的結論。


    “可是把蓉姐兒記到夫人名下這件事,不就隻有咱們幾個知道而已?她怎麽會知道?”永寧侯不解地道。


    “咱們不跟她說,難道三殿下也不會告訴她?我看你是越活越胡塗了!”太夫人不悅地喝斥道。


    “母親教訓的是,兒子一時胡塗了。”永寧侯見太夫人臉色不虞,連忙彎腰賠罪道。


    “我叫你們來,就是要好好把這件事給處理妥當,苓姐兒是我們侯府唯一的嫡女,我從不奢求她將來進那道高牆,去那個深宮裏受罪,偏偏蓉姐兒有這個誌向,她又已經自己謀得一條青雲之路,我自然也不會去阻撓她,可是她想拿苓姐兒來做踏腳石這種事,我是絕不能縱容的。”太夫人繃著臉,說道。


    “兒子明白母親的意思,左右平南侯那邊也不敢再吭聲了,這件事咱們當沒有發生過就是,不過三殿下的心思,兒子不好強加幹涉,若他自己向聖上請旨的話,咱們該要為蓉姐兒打算的事也不能落下,否則萬一被三殿下在心頭記上一筆帳,對昱哥兒他們將來的前途總是有礙。”永寧侯見太夫人話裏話外都已經說明她對韓語蓉記到羅氏名下的事情是不同意的,便也主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你能想明白最好,不是我不顧念你的前途,相反的,正是考慮過許多之後,才會有這個決定,畢竟蓉姐兒的出身擺在那裏,她自小不願與我們真心親近,雖說僥幸得了三殿下的青睞,可是若沒有永寧侯府的幫襯,她能給三殿下多少助力?三殿下如果當真心懷大誌,總有對她心淡的一日,倘使長此以往,她不但無法幫著侯府更上一層,說不定侯府還會因她而受累。”太夫人見永寧侯還算頗為識趣,免不了又真心地勸慰他幾句。


    “侯爺,這朝廷上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雖然不懂,可是這後宅瑣事自認管得頗佳,偏偏一直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一件事。”羅氏突然開口說道。


    “夫人有什麽疑惑,不妨說來聽聽吧。”永寧侯想著羅氏既然選在這時候開口,自是有希望他與太夫人解惑的意思,於是欣然問道。


    “這三殿下怎會和蓉姐兒熟識的呢?我記得昱哥兒說過他們平日出去參加聚會之時,蓉姐兒並不像苓姐兒那樣會仗著自己年紀小就和他們幾個公子哥兒玩在一起,而是很有規矩的和一些世家小姐坐在一處談天說地,我總想著如果今日三殿下看中的是苓姐兒,或許還能夠叫人相信幾分,但…為何是蓉姐兒呢?”羅氏一臉百思不解的神情,說出心中的疑慮。


    “恐怕那個丫頭瞞著咱們的事還不少呢,也罷!日後她自有她的造化,你們隻要小心些,別叫她拖累整個侯府的前途,其他的事就不必管了,再說咱們也未必管得了。”太夫人聽完羅氏的話,她沉吟片刻之後,便對永寧侯和羅氏叮囑道。


    “母親是說叫我們隻要去查探一二就好,至於她打算做什麽都不用插手嗎?”永寧侯皺著眉頭,說道。


    “就算要管,你能管得了?人家現在有三殿下幫著她呢,咱們自然是不用管了!”太夫輕哼一聲,嗤笑地瞟了兒子一眼,似在笑他還沒看明白他的女兒是什麽樣的人。


    永寧侯羞慚地低下頭,他原以為平南侯的突然示好,三皇子的頻頻造訪,是表示永寧侯府將要時來運轉了,沒曾想隻有他一個人被表麵上的好事給樂昏了頭,而母親和妻子才是真正看明白事實的人,虧他還是浸染朝政多年的人,又哪裏知道前朝與後宅的情況差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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