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然醒來的時候,玖言神色安詳已然熟睡,不過唇色淺淡,氣色瞧著並不很好。


    汐然想,該是大執事嚴厲得過了頭,一心專注於刺客之事而忘卻玖言也是個負了傷之人,終是將他累著了。一麵如此想著,一麵起身打算渡些被子給他。雪白的蠶絲被曳地,難得輕柔細致的給玖言覆上,然即便是如此小心的動作,汐然不見,被下玖言本是垂在床沿的手驀地收緊,像是突然的戒備,意識頓時清晰。


    分明是敏感的瞬間驚醒,但玖言麵上的神色卻是有意識的緩和,隻待睫羽輕纏,極其自然的抬手揉了揉眉心,麵上才不緊不慢的展開一抹帶著慵懶睡意的笑容,凝著汐然,“主上,方才是在關心我罷?”


    汐然幹脆坐起身來,靠在床頭,拉了拉身上所剩無幾的被子,忽略他適才的那句話語,不曉是否是因為周遭過於安靜,聲音也不自覺低柔不少,“回來了怎麽不好好的去床上睡?”


    床,指的是她房中特地為玖言新添的床榻。


    玖言仍是懶懶依在床邊,聽汐然如此道,先是低低笑了聲,“主上醒透徹了麽?我還以為……”


    汐然在睡意朦朧時隻是好說話,並非毫無意義,此時此刻自然聽得懂玖言是何意。順帶想起先前的事,便不覺有些尷尬,前生今世,她還從未那般主動過……


    幹幹咳嗽了聲,“往後,我未睡醒的時候你莫要同我講話了,或者,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就好。”


    玖言趴在床邊,靜靜望了汐然好一陣,溫順道,“恩,好。”這種時候,做妖仆的就該乖乖鋪好台階才是。待得汐然漸漸緩過來後,才開口道,“我隻能稍微靜一會,晚點就要走的。”眯著眼,像是帶著一點竊喜,“今晚守衛不多,我是偷溜過來的,想來看看主上。”


    “偷溜過來?”汐然想起很久之前,大執事督促自己習魔法的時候,委實……


    懷著同樣的心情,頓時與之惺惺相惜起來,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之淡淡指點,“你最好做好十足的準備才能開溜,若是被捉住了,最好認錯的態度好些。”


    玖言受教的點點頭。


    ……


    這方低聲慢語,天衍卷軸之中,有一尊石化了小倉鼠終於艱難的掙脫了僵硬的狀態,一把扯過埋頭大吃的銀蛇,“喂喂,小銀,你從沒從這裏離開過,應該都知道的吧。他們怎麽回事啊?怎麽看上去怪瘮人的。”


    小銀砸吧砸吧嘴,望一眼外遭,奇道,“怎麽啦?”


    “你該知道汐然的性子,睡覺可是頭等大事,今個特地醒來陪玖言不說,還耐心給他說東道西,這很有問題。”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思索著,“若是尋常,大概會說,‘恩,你可以走了。’之類的……”再頓一頓,“你說,他們是不是勾搭上了?”


    小銀對勾搭一詞很不能理解,遂而隻能從詞的表意上來嚐試理解,惺忪平常道,“恩,應該是勾搭上了。有天晚上著實勾搭了很久,親親抱抱的。”


    小倉鼠登時倒吸一口冷氣,駭然,“你說什麽?!”極不安穩的在木階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末了惋惜且沉痛的一拍大腿,喃喃,“汐然那廝對玖言覬覦甚久了,沒想我一個不留神,就出了這麽大一個簍子。”


    小銀啃著柿子,完全不能理會小倉鼠的憂愁,兀自沉浸於對過往的回憶中,抹一把心酸淚,“嚶嚶~我也從未見主上那麽溫柔的樣子。”捏起嗓子,學著汐然的聲調,“你怎麽喜歡舔人呢?”尾調微微拖長,隻不過奶聲奶氣,直教人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怎麽辦,主上好偏心,她不愛我。”


    小倉鼠如遭雷劈,一抬爪,“夠了!”虛弱一般,“別刺激我了。”斜眼過去,同情的目光落在玖言笑意輕淺的麵容上,悲切,“這麽鮮血淋漓的現實,已經讓我不能直視了,他們貴族果真都是禽獸,自己救民恩人都不放過。”再頓,戚戚然,“玖言他,沒被玷汙罷?”


    某蛇故作沉吟,以及在沉吟的間當不住的吞咽著小倉鼠的柿子,沉吟罷了,就算有點弄不清狀況也緬著臉皮,胡亂應答,“你要知道,主上她是個主動派,被人壓著親來親去不是她的作風。”前一句,基本靠小銀自己臆想猜測,畢竟它同汐然真心不很熟。哪知小倉鼠很給麵子的沉沉一點頭,眼色黯淡求下文,它興致一上來便清清嗓子繼而道了,“於是,主上勇猛的反壓了玖言。”


    小倉鼠瞳孔一縮,小銀又吞掉兩個柿子,天真爛漫道,“然後主上道,‘唔,我要睡了。’然後……然後就真的睡了。”


    某鼠傻了半晌,麵部抽搐兩下,手中抓著的半個柿子被狠狠擲在地上,“這是個什麽爛主動派,她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渣。”


    小銀偷偷摸摸吞下最後一個柿子,心滿意足後不忍心,便來稍加寬慰小倉鼠,“你不是不希望她染指玖言嗎?這不正好。”


    小倉鼠表情一收,冷然道,“親都親了,不收了他就是在耍流氓你懂麽?貴族果真都是禽獸。”


    小銀恍然大悟,受教的點了點頭。


    ……


    翌日


    一直處於拒絕一切會麵狀況下的梧殿,終於迎來的第一位探訪者,雪葉容。


    他來的時候正值月冥極其帶領的光明法師從梧殿出去,麵上終於見著一絲容光的給汐然囑咐道,“主上昨夜恢複得很好,今日也要好好休息,見過雪公子之後就冥思一會吧。”


    汐然點點頭,目光落在因為遇見月冥等人而稍微拘束,縮在門邊的雪葉容身上,待得月冥走遠,才道,“你杵在那做什麽,過來。”


    雪葉容回頭看一眼庭外,月冥等人的身影已經不見才小跑幾步來到汐然的床邊,雖不至於一步一搖,但那股子風塵味依舊濃重得很,“夜雪前日就讓我過來瞧瞧主上,但是主上一直在療傷,所以並未來打擾。”


    汐然道,“這種時候,你將夜雪讓你來瞧我這句話省掉,倒是會讓我開心不少的。”


    雪葉容一呆,有點沒反應過來汐然會說這等的話,好不容易準備開口,卻又讓汐然截了話頭,“我不在的幾日,你魔法的練習落下了嗎?”


    魔法是雪葉容現在唯一的愛好,自然是不可能被落下的,當即信心滿滿的一點頭,流光似錦的眸耀著光輝,好像期待著誇讚一般“有,我一直在練習,還增加了一個小時的冥思時間呢。”


    汐然心間一顆大石頭砰然砸地,很是平穩,麵上便不由帶了絲微笑,“恩,既然如此,我再送你一隻魔寵且養著如何?”


    卷軸內,小銀身子一縮,眼見要哭了。小倉鼠歎息的拍了拍它的腦袋,道,“看見了吧,這涼薄的人。”


    雪葉容自是歡喜,然華光一過,被甩出來的不是小銀,而是被小倉鼠拿盒子密封起來,堆在倉庫低下,因受虐而蔫蔫的鬼麵兔。“這個是鬼麵兔,同我有心神聯係,你有什麽事可對它講,它自會告訴我的。”


    雪葉容起初見是一隻兔子,略有些驚奇,“兔子也能是魔寵?”然等到看見其背後的鬼麵,頓時心驚的縮回向它伸去的手,像是有點害怕,“這是什麽?主上要用兔子監視我麽?”


    汐然提著兔子的手一頓,默然,“別想多了,隻是往後諸事忙碌,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陪著你,你要有事尋我,這麽會方便一點。”為了將同小倉鼠勢同水火的鬼麵兔推銷出去,汐然隻得耐心解釋著,“這是鬼麵兔,雖然生得可怖了些,但性子還是很溫和的,屬中階魔獸,一般來說也可稍微護一護你。”


    鬼麵兔近來被小倉鼠、小銀的聯合隊伍整治到不行,正是樂得被位不那麽惡意滿滿的人接手,故而當雪葉容在汐然的鼓勵下再度對它伸出手時,帶著一臉善意的伸出爪子,搭在雪葉容的手上。


    自此,鬼麵兔、雪葉容聯合隊成立。


    因為汐然自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無大礙,便多留了一會雪葉容,讓他與自己一同吃個飯,稍微繼續了一下去極北大陸的規劃。現在刺客之事尚未完結,不大適合遠遊,所以提前同雪葉容說好,需得稍微緩一緩。


    每當提及極北大陸,雪葉容都會較之激動,言語也不自覺多起來,“其實我也並不著急去極北大陸,若是魔法能練得好些了再回去,總覺得會好些,主上手邊還有事情處理的話,就算緩一緩也無所謂的。”不知想到什麽,默了默,斟酌著道,“我知道主上可能不大喜歡精靈一族的人,但主上待我卻很好,我很感激。但……但是,若是在那遇見了我的族人,我可以就待在那麽?”


    汐然擱下筷子,喝了口清湯,“自今日起,你在這除了保障安全的需要之外,都是自由的,去哪都隨你喜好。”一掃雪葉容,“我何時有體現出來,不大喜歡精靈一族麽?”


    雪葉容像是有些擔心說錯話一般,小心翼翼的端著茶盞,“其實我也是猜測,興許主上不是不喜歡精靈一族,是不喜歡那個人而已,但那個人分明生得好看,像貴族,氣質也好。”


    汐然動作一卡,抬頭,“你說誰?”


    雪葉容抿了抿唇,“主上的妖仆,玖言。上回見他滿身帶傷的來瞧主上,主上卻……”沒敢繼續,隻好跳過,“隻是不曉這回他又是犯了什麽過錯,需得被施以曝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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