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楚醒來的時候,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她睜開眼睛,盯著綢緞的枕頭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哦,是了,她正在錦衣這裏呢。


    這麽想著,她轉過頭,果然就看到錦衣正靜靜地躺在自己身邊。她就忍不住笑了笑,往前一撲,一下子撲到了錦衣的身上,然後自動自發地蜷在他懷裏撒嬌。錦衣睡眠很淺,被她一鬧,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很少有人敢在錦衣睡覺時吵醒他。然而,這一回他被翹楚吵醒了,卻絲毫惱意都沒有——甚至還帶著愉悅與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感覺……怎麽樣。”錦衣見她醒了,便對她說著,同時慢慢地將她攬進了懷裏,低頭仔細地看著她的神色。


    “什麽怎麽樣?”翹楚對他的問題有些不明就裏,“沒有怎麽樣呀……”


    “……那就好。”錦衣聽了,便輕輕勾了勾唇角,仍看著她,臉上帶了壓不住的愉悅,“沒怎麽樣就好。”


    “你今天怎麽有點奇怪。”翹楚說著,動了□子,就忽然皺起了眉頭。她覺得身上有些束縛感,背後也有一點微妙的刺痛。她便把手伸進裏衣裏,疑惑地摸了摸。


    “別碰……”錦衣忙抓住了她的手,低聲阻攔道,“養著傷呢。”


    “傷?”翹楚疑惑地看著他,道,“什麽傷?”


    “你……不記得了?”錦衣將手鬆開,適度地表現出了驚訝,“不記得自己怎麽受傷了嗎?”


    翹楚搖了搖頭。


    錦衣的眸子裏便染上了擔憂與憤恨。“那沐清風究竟對你做了什麽……竟讓你怕得不肯回想起來。”


    這個害怕到失憶的狗血劇情是怎麽回事啦……而沐清風……沐清風……?“沐清風……是誰?”翹楚捏緊了手指,覺得心裏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過,是個歹人罷了。”錦衣就皺緊了眉頭,臉色陰沉了下來,道,“他與我素有嫌隙,我卻不知……他竟會如此狠毒,不僅牽連到你,竟還對你……如此!”他說著,握緊了拳頭,眸中盡顯陰毒之色,“你卻不用擔心……他,再不能將你怎麽樣了。”


    而翹楚已不知不覺地將衣角揉得皺皺的,聽他這樣說,就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她低著頭,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亂,怎麽也理不清。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腦中微妙地一閃而過,她卻怎麽也抓不住。


    好像有什麽不對,卻也好像沒什麽不對。思索了片刻,翹楚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頭,疑心隻是自己多心了。


    撇開了莫名其妙的想法,翹楚埋下頭,縮進了錦衣的懷裏,撒嬌道:“我餓了……”以前,每天早上,錦衣都會早早地起來給她做飯吃。隻是後來,她不舍得他總是起的那麽早,就借口不喜歡睜開眼睛看不見他,逼著他陪她一起睡了。


    “想吃什麽,我讓他們送上來。”錦衣將她摟緊了,輕聲答道,語氣裏有些極其不易察覺的顫抖。


    讓人送上來?他以前明明都是親手做的……啊,是了,錦衣的腿腳不好,行動不便,怎麽方便親手給她做飯吃呢?隻是,奇怪的是,過去她為什麽沒有好好體諒他這一點呢?仔細想想,印象裏,以前,她都沒有好好照顧他身體的不便。


    虧他對她這麽好,她卻總是這樣任性……翹楚皺皺眉,對自己表示不滿,就攀到了錦衣的身上。她是想親他一口的,就像往常一樣……但她卻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沒親下去。


    “怎麽?”


    “沒什麽……”


    由下人端上來的飯菜十分精致,玉盤珍饈,處處透著奢侈的味道。翹楚拿起讓她不適應手感的象牙筷子,嚐試著夾了夾麵前晶瑩剔透的粥。


    “愛吃燕窩?”錦衣問了一句。


    “啊,是燕窩啊……我還當是銀耳。”翹楚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垂。


    “那就讓他們燉銀耳端上來?”


    “不用那麽麻煩了。”


    飯菜都是極可口的,翹楚卻總覺得處處都透著奇怪。沒怎麽吃飽就放下了筷子,翹楚猶豫了一下,很想跟錦衣說,她想吃他親手做的東西。


    可是,他腿腳不便……而且,身為東廠督主,他一定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哪有時間去親手伺候她?她不該這麽任性……可是,為什麽她以前就這麽理所當然地任性至今了呢。


    *


    在翹楚背上的傷好了一些的時候,錦衣就帶著她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一路上,翹楚都被照顧得極安逸,車子被烘得暖暖的,墊得厚厚的,到處都是些有趣的小玩意。她隨口說出的想要的東西,當天就能被送到她的手中。而錦衣也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


    奇怪的是,她仍有些不適宜車中的奢華……或者說,她一直都不適應錦衣刻意給她營造出的奢華舒適感。以前……他好像並沒有這樣做過。可是,他一直都竭力給她最好的,為什麽以前沒有這樣奢華過呢?


    如果要說還有什麽奇怪,大概就是,雖然一樣溫柔一樣體貼,錦衣相較於之前,總讓她感覺變了許多。要說變了哪兒,她能說出一大堆來,卻每一點都顯得沒多大異常,不那麽值得掛心。


    大概是她多心了吧。


    錦衣的下屬,未央偶爾會來看她。雖然與未央接觸不多,她卻對未央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信任和親近感,也樂於與他扯東扯西。雖然扯多了,錦衣就會別扭起來,將未央支開,不高興她的冷落。這些日子,他變得主動又自我了許多。放到以前,他多半會把她拉進懷裏,摟著她不說話,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卻絕不會想辦法把別人支開。


    在未央又一次來找她說話的時候,錦衣恰好內急,離開了一會兒。未央便坐在她的麵前,似笑非笑,說了些奇怪的話。他說:“你快活麽?”


    “快活?”翹楚反問了一句,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挺快活的呀。反正,沒什麽難過的事……錦衣又在身邊,我也很開心。”


    “是麽。”未央聽著她的話,笑了笑,神色裏卻帶上了不易察覺的悲憫,“卻有人快死了……快死了,卻還想爬起來找人。”


    “……什麽?”翹楚有些不明就裏。


    “沒什麽,隻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受了傷,挺重的……在鬼門關掙紮了好幾天,差點死了,卻不肯好好養傷。他隻想著爬起來找人,卻也不看看自己已經成了什麽樣子。”


    “……那怎麽能行……”翹楚有點被這話嚇到,就囑咐道,“讓他好好養傷吧……”


    “……我會好好轉告他的。”


    “他想要找誰呀,居然急成這樣?”


    “他愛的,啊,應該說,是他深愛的女人。”


    “那他還真是好男人……那個女孩子一定很幸福。”


    “……是啊,無憂無慮的。”


    “像這種好男人,受了傷多不好啊……既然是朋友,還是好好照顧他吧。”


    “我會的。”未央認真地答著,像是在做出一個承諾。見翹楚不說話了,他便又問:“你還有什麽話想與他說麽?”


    “唔……沒有了吧。”畢竟是不認識的人。


    “這樣啊……”


    接著,錦衣就回來了。未央便又換上了一直以來的常見的笑臉,和翹楚隨意地扯東扯西了起來。直到錦衣再次醋性大發,他就理所當然地被支了出去。


    翹楚很快便隨著錦衣回到了京城,住進了東廠督主府。


    才剛剛回來,錦衣就馬上變得忙碌了起來。他忙著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甚至到了常常徹夜不眠的程度。據說,這是因為前些日子,他拒了皇上的聖召,狠狠地逆了皇家的威嚴。這令群臣抓住了把柄,聚到一起彈劾。


    其實,很多事情他都是可以在路上,在馬車裏處理的。可他卻沒有。一路上,他都在一心一意地陪著翹楚,搞得事情被積到了現在,變得又多又棘手,讓他更加難做。


    翹楚沏了杯茶,給錦衣端去了書房。見錦衣還在忙活,已經不知有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翹楚很想用力拍一下他的頭,罵他一路上隻顧著陪她,不知道好好休息,珍惜自己。可是,手伸了一半,話到了嘴邊,她卻莫名其妙地有些露了怯。


    “怎麽?”一見她進來,錦衣便放下了手裏的事,專心致誌地品她端過來的茶。


    “沒什麽……”翹楚遞過了茶杯,頓了頓,道,“你好好休息啊……”


    “嗯。”錦衣看著她,勾起了唇角,帶出一抹好看的笑意,“好。”


    翹楚卻覺得,他的笑容該更大一點的……像她以前常看到的那樣。


    翹楚在督主府待了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已經慢慢地適應起了督主府的生活——不管是低眉順眼的可以坦然無視她一切不夠文雅的舉動的侍女,還是極盡奢華每日都要添上新物件的房間。


    由儉入奢易。雖然不明白錦衣過去為什麽沒有對自己這麽好,但現在,適應了督主府生活的翹楚還是覺出高高在上的生活的舒適,找不出什麽值得挑剔的地方。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被眾人捧上天的,堪稱完美的生活中,她卻總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瑟:……在室友的吵鬧聲中,無數次被打算思路……總算搞完了……


    感謝相公了兩顆地雷xddd真愛啦><~


    最近真的忙,留言回得略晚,但一定都會好好回的!等脫離了期末,我就能多出好多時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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