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實的語氣很冷靜,平平淡淡的就像日常聊天一樣,但還是不難聽出一絲責備,像姚飛這樣的放戰場上那就是得拖累一群人的,狙擊手要求的不僅僅是槍法準,而且還得有堅強的心誌,能影響到結果的因素太多,大到自然的風雨雷電,小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脈搏,隻要有稍稍的猶豫,那麽就可能失敗。現在就要求姚飛能像那些老手一樣根本不可能,這第二課,就是要告訴他要沉下心,穩住氣,要忍。


    姚飛心裏一沉,雖然明白嚴實隻是在假設一種情況,但是也很清楚這種情況隨時有可能發生,畢竟人不是石頭,人會動並且有思維,有時候也許隻是半秒鍾的閃神都可能讓整個任務全盤潰敗,比如剛剛他被沙子迷住眼睛的幾秒,這麽一想,姚飛心情頓時複雜了起來,似乎透過瞄準鏡看到的遠處的空地上真地躺著兩個被血染紅了的身影,他記得在新兵連的時候跟林城說的,他不想讓別人給他堵搶眼,直到現在這種想法依然沒變,甚至更盛,他這個人孤僻慣了,從小到大除了自家老爹,他允許接近自己的人便都在軍營,似乎從踏進軍營之後,他整個都不一樣了,能笑能開開玩笑,還多了幾個兄弟,這樣的變化是他從來不曾想的,估計老爹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效果。


    正因為這樣,他更不想落後於人,倒不是什麽爭強好勝的心思,他隻是覺得如果有一天陷入了困境,自己不是拖累的那個。


    嚴實看見姚飛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歸於平靜,就知道他聽進去了,並且有了選擇,嚴實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想起當初林城讓自己給姚飛加訓的時候,其實他並沒有多上心,想成為一名狙擊手哪有那麽容易,天賦先不說,所需要的訓練量,大量的實戰經驗,觀察力眼力以及良好的心理素質,就這些都會讓人望而卻步,或者更殘酷一點,付出了努力卻沒有回報!第一次在後山,圍捕了姚飛一下午,倒讓他有點刮目相看,姚飛腦子活絡,觀察力也不錯,至於其他的倒是可以再訓練訓練,而這一次,他又看到了點不一樣的,姚飛這人心性並不像他這個年齡一樣不定,反倒認定了某件事就會堅持到底,而作為一名狙擊手需要的就是這種性子,畢竟一個性情不定的人是沒法在草堆、屋頂甚至更差的環境裏呆上幾十個小時的。


    想過之後,嚴實稍稍鬆動的表情又變得冷硬:“繼續。”


    就這兩個字,姚飛又在小土丘上趴了幾個小時,風一直很大,就沒停過往他臉上送沙子,但是這會他再不敢隨意地閉上眼,豆大的眼淚直往下流,這樣淚眼朦朧的也看不多清楚,但他知道嚴實也不需要他能看得多清楚,隻是在告訴他,要忍,能忍!


    而且他半個身子都騰空著,不能承重,這樣的姿勢十幾分鍾還好,但幾個小時下來,他受力的一邊幾乎都僵硬了,骨骼肌肉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嚴實對這個效果還挺滿意的,聚少成多,狙擊手訓練就是個不斷反複向前的過程,他看著姚飛紅紅的眼眶,說:“下回,咱們打槍試試。”


    姚飛一聽驚了一下:“晚上?這?”


    嚴實點點頭,白天的槍擊訓練是連裏統一的,但狙擊手卻不一定隻在白天出沒,甚至夜晚的任務占了大部分比例,夜晚可沒有太陽,盡管有夜視儀,但狙擊手的視野範圍必定受影響,所以首先要培養的是對夜晚環境的熟悉度和適應度,其次就是對槍法的要求還有心理素質的要求,不管哪一種都不簡單。


    嚴實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又說:“能有今晚上這麽大風就好了。”


    姚飛眼角一抽,隻希望到時候那風別把他的子彈吹跑了就好。


    這個“下回”已經是一個月後了,嚴實害怕拔苗助長,先做的隻是打好姚飛的基礎,子彈倒不急著碰,所以這一個月,在嚴實手上加訓,除了第一次在後山有點實戰的感覺,其他的時候他大部分都是在一動不動的趴著,先前林城倒也訓了一會但跟那一比,嚴實的訓練顯得更為嚴苛,他甚至不局限於軍營,還包括後山。


    嚴實說,後山是最接近於實戰的場地。對於這點,姚飛沒什麽異議。


    這天晚上,姚飛到了靶場,覺得有絲緊張,這時候天還沒黑透,能能隱約看到遠處靶紙反光的白色,但盡管這樣姚飛還是沒什麽把握,他趴在地上透過瞄準鏡盯著遠處的白色,有點猶豫。


    嚴實看了他一眼,滿不在乎地說:“射吧。”頓了頓,見姚飛還是沒反應又補上句:“和白天有不同?”


    姚飛想,何止是不同簡直完全不一樣,白天他至少能看清楚百米外的目標,但是現在就像隔了層灰紗一樣,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嚴實說:“太依賴眼睛了。”說著一把奪過姚飛手裏的槍,毫不猶豫地朝靶紙開了幾槍,打完之後偏過頭對他,難得的,臉上透出點笑意說:“全中!要不要去看看?”


    姚飛搖搖頭,這一個月足夠將嚴實的實力看清楚了,無愧於是整個偵察連的槍王。


    “行了,你再試試。”說完嚴實又把槍丟給了姚飛。


    姚飛閉上眼睛,每天白天的射擊訓練讓姚飛對靶場這一塊很熟了,靶紙和射擊點的距離他也大概在腦中有了個概念,這種概念不是像100m這種簡單直白的數字,而是靠日複一日地訓練產生的一種熟悉感,就像你騎了很久的自行車,可能對它的零件並不清楚,但是隻要騎上它一腳踏下去能走出多遠是有種模糊的概念的。


    再睜開,沒再猶豫,扣下了扳機。


    這槍到底有沒有打中,嚴實沒太在意,他隻是看著姚飛,說:“再來!”


    訓練結束,姚飛雖然還是覺得看不見目標這一點很變扭,但也不是不能適應,這一晚上算是有了點收獲。將槍遞給嚴實,他就準備回去了,但卻被嚴實喊住了。


    “連長說下月會有一次考核。”嚴實看著姚飛說:“針對你的考核。”


    被這麽一提及,姚飛才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很久沒有見過林城了,他似乎忙得很,就連整個連隊的訓練也交給了袁成負責,平日裏根本不出現,就算偶爾在食堂瞥見一個身影也是匆匆而過。


    姚飛幾乎要覺得林城實在躲著自己了,但又轉念一想他就一小兵,根本犯不著啊,但總是壓不住這點想法自己冒出來,每當他這麽一想心裏頭就酸不拉幾的,跟吃了十幾顆酸梅子一樣。


    林城倒是一點不摻假地一直在忙,上頭首長下達命令關於沈陽以及濟南兩大軍區的聯合演習,這些日子一直開會研究製定方案,畢竟是兩個軍區,範圍廣,人多,考慮的事情必然也多。


    雖然林城隻是個連長,但偵察連作為尖刀連隊,雖然作用有限但是不容小覷,所以團裏頭也重視,參加什麽會議都會讓他旁聽,嗯,這倒是讓林城大開眼界,一群軍區大佬跟個三歲小孩似的完全無視了其他一幹人等,幾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子拍著桌子就吵了起來,整個會議室熱火朝天,就為了多拿點裝備武器,多抗點核心任務或者多掙點福利。看了幾場下來,倒覺得有點暖心,這些在軍隊待了一輩子,為軍隊奉獻了一輩子的老頭是真的在為自己底下的兵著想。


    林城先前向嚴實透露了想讓姚飛參與這次演習的意思,但能否成行,還是得看姚飛自己訓練的結果,他可沒那個閑心帶個廢物上戰場。


    幾乎不透光的林子,長得毫無差別的樹木,姚飛一動不動地趴在草堆雜物之中,他穿著厚重的偽裝服,鼻子裏都是泥土的腥味,整個臉幾乎都埋在了枯黃的落葉裏,隻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在這片漆黑的環境裏,就像狼的眼睛一樣,銳利卻警覺地注意地周邊的環境。


    周圍一片寂靜,隻能偶爾聽見樹葉沙沙的聲音,姚飛已經一動不動地趴了一個小時了,但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因為趴在地上所以他能聽到微小的聲音,是人踩在枯葉上的卡茲卡茲聲,他知道有人正在附近,但並不知道在什麽方向,他在等待那個人的靠近。


    那人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在一個安全的範圍停下了腳步,額,應該是停下了,因為姚飛再沒聽到任何聲音,他皺了皺眉,感覺到有點危險,但同時他知道隻要動一下,那麽招呼他的就會是子彈了。


    突然,一團黑影出現在視野裏,速度不快,能看得出來有雞蛋大小,姚飛一個機靈,反射性的拿槍瞄準,然後嘭地一聲,背上一痛,被擊中了。


    姚飛吐了口氣,慢慢爬了起來,接著從棵樹上竄下來個人影,正朝著他走過來,那人影走近一瞧,就看見姚飛滿臉鬱卒,安慰了一句:“不錯,一個小時!”


    姚飛齜牙道:“爬樹上了?”頓了頓又問:“剛那是什麽?”


    嚴實麵無表情地說:“石頭!”


    在姚飛基本熟悉了夜間射擊的環境之後,嚴實又帶著他進行實戰,但和第一次後山追擊又有不同,至此每人隻有一顆子彈,要求一擊即中,這是第十個晚上,姚飛被擊中十次。


    姚飛又一次被“殺”,任務完成,嚴實心情不錯,說:“走吧。”


    姚飛頓了頓,雖然不甘心,但實力不如人也沒什麽好怨恨的,隻是默默地跟在了嚴實的身後。其實短短兩三個月,姚飛能達到這樣的水平讓嚴實著實吃驚了一把,畢竟之前他還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新兵蛋子,而現在他像模像樣地能夠上狙擊手的尾巴了。


    姚飛走在後麵,問:“連長是說三天後考核?”


    嚴實輕輕地嗯了一聲,有點不明白姚飛怎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確認,這件事林城早一個星期就告訴自己了,他其實也能猜到一點,聯合軍演就在半個月後了……


    姚飛砸吧了下嘴,沒說話,他其實有點鬱悶,對林城隻是讓嚴實轉告而沒親自跟他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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