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後山的葉子黃了一半,聯合演習終於吹響號角,整個團裏的人是越來越少了,連著幾天都能見到那種拉人的大皮卡,一溜一溜的來再一溜一溜地去。


    偵察連裏幾個會找事的兵早就將這次軍事演習的運作摸清楚了,說是團裏這次是作為主力上的,"敵方"是濟南軍區的兄弟部隊,像這樣跨軍區的聯合演習很少見,畢竟牽涉和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太廣,所以這次不僅僅是新兵,就連老兵都有些沉不住氣,摩拳擦掌地就想著上了"戰場"後好好幹上一場,讓濟南軍區那群小子們開開眼!


    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也沒見連裏有動靜,整個連隊的氣氛越來越浮躁,總不會他們倒黴催的是留守部隊吧?


    就連姚飛都開始懷疑了,畢竟這個時候演習已經開始整整四天了!


    這天晚上,在所有人都睡沉的深夜,突然響起一串警報聲,姚飛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躍下床就開始穿衣服,宿舍裏其他的人顯然也都醒了,卻沒有被從睡夢中吵醒的疲憊,反倒神采奕奕的,臉上都是鬆了口氣之後的興奮。


    "總算有動靜了,我還以為咱們得一直熊在這呢!"


    "兄弟們,咱們好好幹,讓濟南軍區的那群小崽子們瞧瞧爺爺們厲害!"


    ……


    老兵們你一眼我一語地調侃開來,都是躍躍欲試的樣子,在一群熱熱鬧鬧的人種高睿卻顯得安靜的過分,姚飛看了他一眼,畢竟他們還是新兵下連隊沒幾個月就要上"戰場"了,不安是難免的,姚飛因為林城提前提醒過,所以早就做好了心裏建設,此時看著高睿的樣子,上前安慰了一句:"就按著平時訓練的來,你一直都做得挺好的。"


    高睿勉強笑了笑。


    集合地點烏拉拉站了一百來號人,林城穿著野戰服站在最前麵,高聲說:"敵人幾日前襲擊我方駐地,我剛剛接到上級命令,命令全體偵查連士兵蹦赴前線,抵禦敵人攻擊。"


    萬籟俱寂的夜裏,隻能聽到林城鏗鏘有力的聲音,雖然知道一切都是虛構的,但是那種即將奔赴戰場的心情卻是真真切切的,肅穆,堅定,甚至是內心的激動,卻唯獨沒有懼怕,每個士兵都像是一把即將出鞘的尖刀,就等著一刀插入敵人最柔軟的心髒。


    "都準備好犧牲了嗎?"林城幾乎是嘶吼地問。


    "準備好了!"整齊的,震天的聲音以及決心。


    之後林城又喊了幾個人出列,上了另一輛車,其中就有姚飛和高睿。


    上車的包括林城一共有七個人,都是熟識的,三排排長易定,以及和顏炎一個宿舍的高天明,之後是嚴實和吳舟,吳舟姚飛記得,在林司令視察之後挨了林城一頓訓的那個小個子,當時沒看清,此時才發現這人長得濃眉大眼的,倒有點虎頭虎腦的可愛樣。


    這些人姚飛都算是了解,無論是軍事技能、體能都是過硬的,而且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能拿出點看家本領,比如易定在軍校學的是軍事通信專業,在戰場上通信兵是必不可少的,而高天明的格鬥能力在整個團裏都是出類拔萃的,至於嚴實和吳舟都是射擊上的好手。


    姚飛剛還能安慰安慰高睿,現在就連他自己都有點犯怵,不知道林城單單拎了他們幾個出來做什麽,顯然高睿也是這麽想的,他測過腦袋,問:"怎麽就單叫了我們幾個?"


    顯然其他幾個人也不知道。


    最後一個上車的是林城,他掃了眼已經坐好的幾個人,說:"都到齊了,開車吧。"這句話顯然是衝著前頭的司機說的,話一落皮卡就動了起來,竟是開向了和其他皮卡不同的方向。


    林城一屁、股坐到了姚飛的身邊,一輛可以坐得下幾十個人的皮卡,現在就裝了七個,空間很大,姚飛就搞不懂了,這麽大個地方,怎麽林城這人就喜歡挨著人坐?他不動神色地往旁邊挪了個位。


    林城皺了下眉,一把扯住姚飛的手臂,瞪著眼厲聲說:"瞎動什麽呀?"姚飛被他這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反射性的就想把那手甩開,卻又硬生生忍住了,他已經不是剛進軍營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了,現在的他穿著綠軍裝,是個有規矩紀律的軍人。


    林城微微彎了彎嘴角,手順著胳膊滑了下來,在碰到姚飛手的時候虛握了一下,然後立馬鬆開。


    姚飛臉色一變,轉頭瞪向林城,卻見那人一點心虛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回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姚飛差點沒咬碎一口銀牙。


    林城見姚飛一臉的憋悶,在心裏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顧忌著周圍有人,他甚至想伸手撓撓那人的腦袋。


    整個車廂沒有一個人說話,隻能聽見車軲轆轉動和引擎的聲音,如果這是在白天倒還好,但黑夜就像是種催化劑,把對未知的前路的不確定和焦躁無限放大。


    高睿有點憋不住了,上車之後,連長林城就一言不發地在那,他等了又等也不見連長解釋下現在的情況,隻得開口問道:"連長,我和姚飛……"


    林城這才將心思扭了過來,一眼就看出高睿想問什麽,順著話頭說:"怎麽?很疑惑為什麽選你們兩個?"


    高睿點點頭,選擇嚴實他們倒還情有可原,但他和姚飛隻是新兵,比他們優秀的老兵多得是,怎麽就挑中了他倆?高睿怎麽想都不明白。


    林城笑了笑說:"畢竟老兵也不可能永遠待在部隊,還是得讓新人頂上去才行。"


    高睿腦中閃過顏炎的臉,雖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但他能猜到一定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任務,急著問了句:"那其他新……"


    林城打斷了他的話,帶了點惡趣味地笑了笑說:"估計會被帶去後勤吧。"


    新兵訓練時間太短,經驗也不足,放到戰場上就隻有找死的份,所以首長不會輕易讓他們上前線,但又不想白白浪費人力資源,估計他連裏的那些個新兵會被抽調到各處後勤打打雜吧。這是所有新兵的必經階段,像高睿和姚飛這樣,被看中被提拔,能迅速成長的畢竟在少數。


    林城沒過多感慨隻是從口袋裏掏出張紙,擰開手電筒照著,說:"這是''敵軍''指揮部的位置。"


    林城手上的是張簡易的地圖,幾個腦袋湊著看了一會,就聽見易定說:"連長,這個地方……"


    林城笑著說:"這個地方很隱蔽,樹木山林很多,是天然的屏障,而且周圍幾乎沒有太高的地勢,可防止突襲。"


    高天明問:"那我們的任務是?"


    林城指尖圍繞著地圖裏紅色的區域畫了個圈,說:"我們的任務是在五天之內找出敵方指揮部周圍暗哨的布置,以及巡邏的時間,還有兵力的分布。"


    高睿聽後,嚇了一跳,這任務是滲入敵後方了解情報,危險自然不用說,就連時間給的也太緊,僅憑他們七個,有可能嗎?


    但顯然這麽想的就他一個,高天明拿著地圖看了會,問:"就隻要勘察暗哨的位置?"


    林城點頭說:"是,我們要做的就隻是這些。"


    高天明不滿地哼了句:"位置都找出來了,咱們就地解決了得了。"


    林城麵無表情的說:"會有更專業的部隊來。"


    "更專業?"高睿不自覺地問了句,不隻是他,姚飛也覺得疑惑,林城的偵察連一直是團裏的尖子連隊,如果連他們都隻能算是"一般專業",那麽這所謂的"更專業"又是指哪個?


    吳舟笑了笑說:"陸特知道不?陸軍特種部隊!咱們沈陽軍區的東北猛虎!"


    姚飛這才想起來,軍隊裏還有這麽一支部隊,沒進部隊之前,他老爹就常在家裏看那些軍事題材的電視劇,無一例外,每一部裏都有特種部隊的影子,雖然電視劇神話了這麽一群人,但聽吳舟語氣裏透出的點點崇拜,姚飛不難猜出,這群人很強,而這支部隊的存在就是讓人趨之若鶩的。


    高天明登時泄了氣,懨懨地說:"哎,咱們忙活一通,到最後還不是給別人作嫁衣裳?"


    林城伸手拍了一下高天明的頭,笑罵道:"別抱怨了,攢著力氣好好幹活吧!"也沒理會高天明哼哼唧唧喊痛的聲音,接著說:"現在手上都沒鏡子,咱們互相塗下油彩。"


    說著,臉就轉向了姚飛,手裏拿著油彩筆,這意思不言而喻,姚飛心裏頭有點抗拒,或者說他對林城整個人都有點抗拒,他覺得自己根本看不懂眼前這個人,林城就做什麽事都像是隨心所欲一樣,忽然親近但下一秒卻又忽然疏遠,能像個戀人一樣親吻卻又突然裝作一無所知,姚飛把握不住,理解不了,所以幹脆的,把這人推得遠遠的,這麽一想,身體下意識地作了反應,臉又往後縮了一下。


    林城歎了口氣,說:"湊近點,你躲那麽遠我怎麽幫你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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