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界入了水,不多時便見河底翻滾不休猶如海嘯,波濤拍擊崖壁,激起萬道水花。


    隻是流沙河中有弱水覆蓋,神念卻是掃不進去,不知底下的戰況。


    刑者擎棒等在岸邊,半天不見出來,暗自心焦時,突然冒出兩條身影,還不等兩人上岸,毛糙猴子又控製不住寄幾了。


    “妖精,吃我老孫一棒!”


    唐三葬扶額,果然沙僧見刑者埋伏在岸邊,頓時往下一潛,又消失的無影蹤。


    “你這個該死的弼馬溫,潑猴子,待我哄到遠處你再來截斷後路不行?”


    “現在又被他逃脫,你去賺他上來?”


    孫刑者摸了摸猴頭,“啊實在不好意思,沒忍住,沒忍住!”


    “師父,你看這猴子,他是故意的吧!”


    “八界,剛才是個什麽情況?”


    誅八界擰著衣袍上的水,不滿道:“入了水那廝口吐狂言,說是他今日肚皮有望,能飽餐一頓那啥肉。”


    “竟然說我老豬雖然粗糙了些,也能剁成炸醬來吃。”


    “師父你看,我老豬這一身肉嫩得都能掐出水來,該死的潑才膽敢如此辱我,便忘了佯敗和他鬥了起來。”


    “那廝倒也有些本事,鬥了一陣我方記起誘他上岸,結果這毛糙猴子又壞了好事。”


    看了看八界滿身肥肉甚是辣目,還不如看看日頭,唐三葬流淚道:“今日已然天晚,便就此歇腳吧,待明日再想法渡河。”


    “師父,緣何流淚?”


    “太陽有些毒……”


    眾人找了處背風幹燥之處駐紮下來,獵取一些野味吃了頓香噴噴的火鍋。


    入夜後孫刑者道:“今日師弟出力甚多,便由我來守夜吧。”


    誅八界大喜,“師兄總算有了良心,開始念著他人的好了,那我便去歇息。”


    深怕猴子反悔,急急跨入吞海貝中。


    唐三葬養成了修煉的規律,晚上要感悟金係道則,囑咐了幾句帶著嗷嗚也進了吞海貝。


    猴子一人守在吞海貝外無聊至極,念了幾遍心經,感悟菩薩傳下的這篇經文。


    直到夜深人靜卻被夜間小獸的嘶鳴打斷感悟,清醒過來,聽著遠處傳來流沙河水湍流聲,陷入沉思。


    師父曾說自己走的是修心之路,可不知是否正如師父所說,因為自己的心念不夠完整,或是自己修得是玄門道法的原因?


    這篇短短數百字的心經雖然蘊含著至理,卻對自己收效甚微。


    好久沒寫日記了,不如寫一篇打發時間。


    最近發生的事確實有點多,就記錄些比較重要的吧,像是師父撩妹這種無聊的舉動就不一一細說了。


    孫刑者的日記·貳


    想我齊天大聖精明一世,被人稱作猴精,沒想到做了五百多年的冤大頭而不自知,真是可笑至極。


    直到師父告訴我,說我叫做平賬大聖,才知道天庭這些人玩得是有多髒。


    生氣嗎?


    肯定氣,可那又能怎樣?


    從當初石猴,到後來妖仙,再到後麵被天庭招安,實現了階級的跨越,這一步放到別的妖仙身上,誰個不是趨之若鶩?


    幫別人背黑鍋,還不是因為少不經事,自己作的?


    師父勸我用另外的角度去看待問題,當問我是虛名重要還是利益重要,那一刻我悟了。


    仙界並非俗世凡人描述的一派祥和,無憂無慮,每時每刻都充滿著算計,也許這就是長生的代價?


    所以在這種環境裏,自然是以利益為先。


    我曾問師父什麽是對錯,什麽是好壞?


    他說,人麵上難分好壞,隻要他對你我沒有傷害。


    當看不清路時,就以自身位置為出發點去辨別是非,果然有用許多。


    這樣算下來,師父對自己還是挺好的,雖然強行烙印分神,但除此之外對自己毫不藏私。


    道門第一護教神功說傳就傳,若非現在境界太低,五行大遁肯定也不會吝嗇。


    算起來他比祖師絲毫不差,傳道、授業、解惑都做到了,這一聲師父卻也叫的沒差。


    隻是有一處不好,當我問他答案時,他總是叫我自己思考。


    當初叫我權衡虛名和利益的關係,後來我問他是融合魔念好,還是斬掉魔念好,他又叫我自己拿主意。


    那我到底想做個什麽樣的猴兒呢,這個問題比那緊箍兒還叫人頭疼。


    如來這孫砸不當人子,賺我入了掌中佛國,剝離我的心性,使我遲遲不得跨入大羅之境。


    我真的願意做那繩索一端被人掌控著命運的猴兒嗎?


    我問師父為什麽不能給我個答案,他卻說這是我的猴生,他也不能替我作出決定。


    那一刻,我居然從他平淡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種尊重。


    和其他仙人不同,不是那種打心底瞧不起底層奮鬥出來的妖族出身,而是一種徹底的眾生平等。


    就是那些怪話總是聽不懂,說融合或者斬掉魔念,就如薛定諤的猴,好和壞處於疊加狀態,不打開盒子那一刻永遠不知道結果。


    薛定諤是哪個?居然敢圈養我猴族,這個名字我老孫小本本上記下了。


    說來有趣,師父這人明明沒有一點修道人該有的模樣,七情六欲比俗人都俗,但總是能說出一些妙語連珠,讓人醍醐灌頂的話來。


    別看他每日裝作若無其事,其實不經意間眉頭淡淡的憂慮,說明他對誅佛之舉也是有著深深忌憚。


    誰說不是呢,哪怕能拉攏來幾個人,又如何同整個佛門對抗?


    更何況西方大天尊也不會任他胡鬧!


    可我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這片天地間,誰人不是棋子?


    我是,他也是!


    我曾問他,如何擺脫棋子的命運?


    他難得地沉默了許久,意興闌珊告訴我,要麽就當棋手,要麽就掀棋盤。


    恐怕那一刻,他早已做好了失敗的打算吧?


    我能感受到他當時的心境,他懼怕的不是身死道消,居然懼怕的是和喜歡的人離別?


    他常告誡我們說愛別離苦,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就這?


    他就是嘴上說的好聽,我老孫實在想不明白,男女情愛到底有甚趣味,讓他害怕分離甚於死亡。


    這大概就是妖族和人族的不同之處吧!


    就連新收的這豬貨師弟,心裏的彎彎繞繞都不少呢,一個團隊內都無法齊心,我也覺得玄!


    我竟然有點可憐他……


    他曾說若是此行沒有把握,不會叫我們去送命,可若是他身死道消,我會難過嗎?


    也許吧……


    算起來,我的猴生中,他才是第一個對我真正好的人呢。


    唉,煩死了!


    挺久沒有回家了,等忙完這陣應該會放個假吧,有些想念孩兒們了。


    我有愁思不可說,悲傷一片難著墨!


    啊呸!


    我怎麽也被影響得開始念起詩來了?


    ……


    翌日,幾人修煉過後,吃過早餐,開始商量起來對策。


    “八界,今日還得勞煩你去引那廝出來。”


    “師兄,你倒是圖個幹淨爽快不肯下水,又來賺我!”


    孫刑者笑道:“此番我絕對不毛躁,等他上岸後我截住河岸,定要捉住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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