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田師侃勃然大怒。


    陳玄烈心中怒火洶湧,自己三人玩命才弄回的東西,全為他們作了嫁衣。


    這是不給自己活路。


    陳玄烈手握刀柄,殺心大起,他有把握在自己死前,拉上此人墊背……


    寒風呼嘯,騎兵們的長矛如刺蝟一般圍攏過來。


    華洪一臉笑意,左臂為不可察的碰了一下陳玄烈按刀的手,“敢問將軍尊姓大名?”


    “爾等聽好,這位是原州飛狼都軍使史懷幹,原州史刺史從弟!”旁邊自有人回複。


    難怪如此囂張,原來是史懷操的從兄弟。


    這兩兄弟一個叫“操”,一個叫“幹”,還真是人如其名,盡不幹人事。


    步軍將領為指揮使,騎兵將領則為軍使。


    華洪笑容不變,“東西自當孝敬將軍,不過這幾個女人都是苦命之人,將軍網開一麵,今日之事銘記在心,他日必有回報。”


    這年頭的女人大多皮糙肉厚,相貌跟男人沒多大區別。


    史懷幹抬手就是一鞭,抽在華洪身上,“沒聽見本將的話麽?滾!”


    華洪眼中怒火一閃而逝。


    周圍騎兵有人罵罵咧咧,有人哈哈大笑,有人目光在女人之間逡巡,露出一臉猥瑣笑容。


    “告辭、告辭……”陳玄烈心中怒火萬丈,這口惡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遂低著頭上前,作勢去扶華洪。


    電石火光間,“鏘”的一聲,橫刀拔出,陳玄烈從馬上一躍而起,撲向史懷幹。


    動作一氣嗬成,敏捷如豹。


    動手之前,陳玄烈已經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軍中缺衣少食,寒冬已經到來,補給卻一直沒有送到。


    別人或許還能熬住,但陳玄烈傷病在身的父親陳奉先一定熬不過這個冬天。


    既然別人不給自己活路,那麽隻能讓別人也無路可走。


    身為牙兵,就要有牙兵的脾氣。


    動作太快太突然,史懷幹和身邊扈從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撲到在地。


    站起來時,陳玄烈的刀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你做甚?”史懷幹臉色煞白,“我、兄長絕不會放過你們!”


    周圍騎兵全都愣住,沒一個人敢動,甚至沒一個人敢說話。


    華洪一臉欽佩之意。


    田師侃在牛車上大笑:“痛快,五郎好手段!”


    史懷幹厲聲喝罵:“你等好大的膽子!


    陳玄烈咧嘴一笑,一把扯掉他的兜鍪,寒芒一閃,血光飛濺,史懷幹的一隻耳朵被割下,發出一陣陣殺豬般的慘嚎。


    騎兵中有聰明人,正準備轉身回去報信,華洪抬起勁弩,大吼一聲:“敢有一人走,就將他一刀一刀刮了!”


    唐軍軍法,主將失陷,親兵皆斬。


    史懷操之殘暴,在原州出了名,史懷幹能擔任飛狼都軍使,肯定是他親信之人,他死了,這二十多人回去沒法向史懷操交代,必定要陪葬,說不定還要連累家人。


    幾人果然都不敢動了。


    方才的囂張跋扈之氣蕩然無存,仿佛一群鬥敗的公雞。


    “還請壯士手下留情……”一名隨從求情道。


    史懷幹捂著耳朵,繼續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嚎。


    “方才伱們手下留情了麽?再嚎,另一隻耳朵也削了!”陳玄烈厲聲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身為牙兵,自當以牙還牙。


    現在放了他,這廝回頭就帶人來報仇。


    史懷幹的慘嚎聲變成嗚咽聲,仿佛被人踹了一腳的狗兒。


    “下馬!”陳玄烈喝令道。


    騎兵們猶猶豫豫,陳玄烈一刀柄拍在史懷幹頭上。


    史懷幹慘嚎一聲,“還愣著做甚,快快下馬!”


    這廝人高馬大的,未曾想是個酒囊飯袋,被陳玄烈一隻手就製服了。


    騎兵們陸陸續續下馬。


    “去甲!”陳玄烈一不做二不休。


    營中的袍澤們缺衣少食,這些盔甲和戰馬都價值不菲。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什麽樣的將領,就有什麽樣的兵。


    史懷幹酒囊飯袋,親兵也是如此,緩緩卸下了盔甲,還無比體貼的裝上牛車。


    陳玄烈對青壯道:“既然已經到了臨涇地界,就此與各位別過。”


    今日之事幹係非小,不能連累他們。


    落到史懷操手上,隻怕比落到嗢末人手上更慘。


    賈安知道陳玄烈是為他們好,叉手一禮,“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後會有期。”


    說完就帶著青壯們四散而去。


    一直等他們走遠,陳玄烈才押著這二十餘人朝忠武軍營壘走去。


    華洪提著勁弩巡戒,田師侃受傷較重,躺在牛車中。


    一路上仿佛驅趕二十餘頭羔羊,恭順無比,還幫忙驅馬牽車……


    連史懷幹都一臉諂媚,“壯士……我等前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如此呀?今日之事就這麽算了如何?”


    從戰場中掙出來的人絕不會這般沒有血性。


    “就這麽算了?天下哪有這等好事?”陳玄烈原本還擔心怎麽善後,見他們這種貨色,想來史懷操也不是什麽厲害人物。


    這年頭被牙兵幹掉的節帥、刺史數不勝數,一個原州刺史又能如何?


    如果不是都將李可封壓著,忠武軍早就掀了史懷操的天靈蓋。


    史懷幹不停求饒,“壯士……壯士饒我此次……在下上有八十老母……”


    “你家還下有三歲小兒是不是?”陳玄烈似笑非笑道。


    “是、是也!”


    田師侃華洪二人都笑了起來。


    “敢問壯士高姓大名!”隨從中一四十上下年紀之人詢問道,此人臉色白皙,唇上留著三綹短須,應該是個文吏,倒有些見識。


    “乃翁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忠武軍田師侃是也!”田師侃大咧咧道。


    聲音很大,每個人都聽到了。


    華洪眉頭一皺。


    “壯士若是網開一麵,使君必有厚報。”文吏叉手道。


    “對、對、對,我兄長定會賞賜諸位壯士。”史懷幹為了活命,也是什麽話都說。


    陳玄烈掃了田師侃一眼,這廝還真是粗枝大葉,現在名字被對方知曉,事情肯定沒辦法善了,心中頓時殺心大起。


    不過對方畢竟二十餘人,無法短時間內解決,若留下一個活口,事情會更麻煩。


    就算二十頭豬發起顛來,也不是三人能製服的。


    而且華洪、田師侃都有傷在身。


    正在猶豫時,華洪道:“賞賜就不必了,忠武軍與涇原軍井水不犯河水,此次完全是個誤會,此事就此揭過。”


    “對,誤會、誤會……”史懷幹忙不迭的點頭。


    那名文吏目光轉向陳玄烈。


    “五郎意下如何?”華洪衝鋒陷陣不眨一下眉頭,卻是一個心軟之人。


    仗義之人,大多有這個毛病。


    不過他是斥候什長,陳玄烈不好違逆,“全憑華兄吩咐。”


    “多謝諸位!”史懷幹捂著耳朵掉頭就跑,其他人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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