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烈將史懷幹的頭顱扔在李師泰麵前,“屬下幸不辱命。”


    “陳家後繼有人也。”李師泰眼神溫和許多。


    隻有猛獸才會贏得猛獸的認同合敬重。


    “將軍,這些俘虜如何處置?”戰鋒左隊隊頭張勍前來稟報道。


    “斬。”李師泰輕描淡寫的甩甩手。


    “將軍……萬萬不可,很多涇原士卒並不知情,絕無冒犯將軍虎威之意。”賈安站出來行了叉手禮,求助的眼神卻轉向陳玄烈。


    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陳玄烈知道勸不住,不過還是站出來,“將軍……”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師泰打斷,“若涇原軍得手,會放過我等麽?”


    一句話,就讓陳玄烈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


    落到史懷操或者嗢末人手中,隻怕生不如死。


    賈安也一臉氣餒。


    “你還等什麽?”李師泰望著張勍。


    張勍冷笑一聲,帶著本隊士卒,提刀就走。


    接著傳來一陣陣的慘叫與咒罵聲,但換回的隻是張勍的狂笑聲。


    營寨血腥氣衝天,滿地的殘肢斷臂和屍體,仿佛撲了一張鮮血染紅的地毯。


    “我軍殺了這一千涇原軍,已經與史懷操結下死仇……”陳玄烈提醒道。


    李師泰點頭就等於得到他叔父李可封的支持。


    那麽事情就好辦多了。


    事情是由陳玄烈弄出來的,史懷幹也是他親手斬殺,現在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麵,不弄死史懷操,遲早還會再找上門。


    “做了初一,就一定要做十五,我叔父早有準備,五郎安心。”李師泰似笑非笑道。


    他都這麽狠辣了,更不用說身為都將的李可封。


    牙將不是什麽人都能當的。


    “都將英明神武,屬下多慮了。”


    “五郎見外了,你我兩家都是許人,應當多親近親近才是,以後有何難處,直接來找我,這一戰功勞在你,回返許州後,定不會虧待於你,到時候使些錢帛,提個指揮使。”


    隊頭之上,便是廂指揮使,其上營指揮使。


    一廂五隊共二百五十人,一營則是兩廂,五百人。


    營指揮使陳玄烈不奢望,廂指揮使還有幾分可能。


    不過陳家都窮的喝西北風了,關東有遭逢大旱,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有閑錢拿出來供奉上司?


    “謝將軍!”陳玄烈躬身一禮,這些話聽聽也就是了,不能太當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不過李師泰有心拉攏自己倒是真的。


    陳玄烈也結交華洪,拉攏周庠、田師侃。


    牙將的權力不來自於朝廷,而是來自於牙兵的支持。


    這一戰,陳玄烈通過了他的考驗,也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被拉攏也就在情理之中。


    而陳玄烈靠近李家也有好處,至少關係不能弄得太僵,父親陳奉先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光在戰場上勇猛無畏沒有用。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關係拉近了不少。


    陳玄烈回到本隊營地,大部分士卒疲憊的枕著屍體睡覺。


    長途跋涉,安營紮寨,又激戰了大半夜,到了此刻,早已精疲力盡。


    隻有周庠還在清點戰損,包紮傷員,見了陳玄烈,親切道:“五郎回來了。”


    “隊中傷亡如何?”


    “陣亡三人,田子俶、陳歸正、仇孟常,重傷兩人,就看挺不挺的過今夜。”


    陳歸正也是陳玄烈本家,按輩分,要稱呼一聲“叔父”,陳家的人又少了一個。


    另外兩人從姓氏就能看出是田師侃和仇孝本的族人。


    “骨灰好生保存,到時候一起待會許州安葬。”


    葉落歸根,人之常情,陳玄烈能做到的隻有這些,心中並未太過傷感,兵荒馬亂的年月,早已見慣了生死。


    隻要提刀走上戰場,便生死由命。


    如果今日史懷幹得逞,就不是死傷幾個人這麽簡單。


    “敵襲!”


    就在陳玄烈感懷時,一聲響亮呼喊撕開黑夜,打破了剛剛平靜下來的營寨,一騎從西飛奔而來。


    士卒們瞬間驚醒,緊握手中武器。


    昏沉的黑暗裏,一陣陣悶雷聲由遠及近,夾雜著盔甲鏗鏘聲。


    仿佛一條巨蟒在暗夜裏拖動鱗片。


    “列陣、列陣!”


    各隊隊頭督促士卒。


    士卒們有條不紊的披甲,在鹿角之後列陣,豎起長矛,朝著聲音傳來的防線。


    弓弩手朝四麵射出火箭,敵人的聲音衝出黑夜,暴露在稀疏的火光下。


    嗢末人特有的旗幡、黑麾在夜風中招展。


    霎時間,賊人便抵近營寨。


    重矛、鐵叉、大劍、弓箭在火把照耀下更添幾分殺氣。


    “不是隻有三千賊人麽?這都快四五千人了吧?”仇孝本滿臉震驚。


    “你沒說錯,三千賊人加上涇原軍,不就是四五千人?”陳玄烈掃了一眼周圍士卒,雖然麵有疲色,但鬥誌還算高昂。


    嗢末人這個時候趕來,應該是來跟涇原軍裏應外合的。


    如果不是李師泰果斷出手,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賊軍幾騎趨至一射之地,一人用漢言大喊:“九日之前,是何人殺了我兒子?可來決一死戰。”


    聲音在沉沉黑夜中顯得異常淒厲。


    九日之前,不就是陳玄烈和華洪外出巡獵的那天?


    如此看來,死在自己手上的甲士就是他的兒子。


    “你們唐人都是懦夫!”那人揮著重矛,指向營壘。


    周圍士卒都望著陳玄烈。


    唐人尚武,若是拒絕挑戰,會被人看不起,而且這也算是一個揚名的機會,軍中尊重強者,隻要伱夠強,就不缺別人投靠。


    不止本隊士卒目光投了過來,其他隊的士卒也望著。


    陳玄烈知道不能拒絕,這邊頭該玩命就要玩命,懦弱膽怯之人不配在這亂世中活下去,遂挺刀而出,“殺你兒子之人在此!”


    “這不是陳家五郎麽?”


    “端的好兒郎!”


    “陳家,這是要起勢了哩!”


    營中竊竊私語起來。


    “壯哉!”旁邊隊的魏弘夫大聲喝彩。


    有這麽人多人捧著,陳玄烈熱血沸騰,感覺胸中燃著一團烈焰。


    “五郎,李將軍送你戰馬、兵器。”


    李師泰令人貼心的送來戰馬和長槊。


    上麵有人,辦任何事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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