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過了許久,阿萊茵才發出一聲,企圖打破冗長的靜謐。


    道尼還是沒有答話,喪失了以往的熱情相待。


    阿萊茵費勁想著話題,目光卻無意瞥見:“你的臉……”


    這儼然不是個好的談話點,道尼立即皺緊眉頭。


    “該死的家夥,如果不是雇主,我發誓會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圖索弗先生?”


    道尼捂住臉:“那個愚蠢的,毫無膽量的,隻會亂吼亂叫的廢物!”


    “任務?”阿萊茵想到浮腫臉部的原因,“其實我也沒有任何收獲,今天。”


    “所以呢……你是來炫耀自己聰明地躲過了而我隻會傻愣愣地向上撲?!”


    哨兵的怒氣還未完全消失,專屬向導放養式對待的消極麵正不斷擴散。


    昏黃燈光下的道尼仿佛一座怒氣騰騰隨時噴發的火山,撞在槍口上的阿萊茵成為最佳攻擊對象。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可否聽聽您的高見呢,艾德家的小少年。”道尼越想越氣,忽地一下站起來:“我們本該不會再有交集,因為你選擇自動站在了我的對立麵。昨天晚上我跟你說的話,你的否決非常徹底,今天早上我看見你,你卻絲毫沒有靠近的念頭。不過這也隻是我在空費心思,我們本來就沒有任何關係!”


    阿萊茵:“道尼……”


    “這見鬼的,真是個該死的任務!一個軟弱的愚蠢的男人,見到一件婚紗就嚇得嗚啦啦地亂叫,哈哈,我居然還被他打了幾拳,就是由於偉大的薔薇帝國。任務,哦任務!這根本就不需要兩個哨兵在上麵浪費時間。但是碰上了你,艾德,跟你挨上邊的都不會有好事發生。”


    阿萊茵毫無回嘴餘地,這些負麵的話就像一堵密匝匝的牆。


    “哦來吧。”道尼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憤怒不已,揮了揮拳頭,“讓我來看看你的本事,厄運大王!我們應該幹一架,哨兵的宗旨不就是靠力量壓製!來吧!讓我看看!”


    “等……”


    阿萊茵後退一步,道尼衝了過來。


    一拳還沒揮出,身體晃了晃。


    道尼神色迷茫,念了一聲:“梅狄……”


    危機解除,向導開始熟練地進行精神安撫,觸絲深入領域,進行交流,剔除掉那些負麵因子。道尼像個泄氣的皮球,拳頭垂下,無力地後退坐回椅子,掩著麵。


    “對不起,艾德,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道尼滿是歉意,言語裏難掩的疲倦,“米瓊說得沒錯,我就是個喜歡亂發火的瘋家夥。我隻是為沒有資格反抗而懊惱,想和你打架也僅是證明自己並不是沒用。”


    抱歉,梅狄,你相信我能壓製本性,可惜我沒做到。


    站在吧台前的梅狄呼了一口氣,朝伴侶伸出了表示不屑的小指。


    “不,該道歉的是我,昨天你的好心提醒,我卻像戳中痛腳似的對你反駁。”


    道尼歎了口氣,大喇喇地靠著,木質椅子被壓得叭叭作響,“別這樣說……”大幅度地搖了搖,“也許我這個老家夥該退休了,被雇主氣成這樣。你現在想對我說什麽,關於昨天的事,還是?”


    阿萊茵搖了搖頭:“其實我沒有想好要說的內容,隻是……”


    他不應該這樣做,僅僅是單以一次帝國下派的任務為契機,道尼比不上布魯斯。哨兵的背景和盤算都是陌生的,需要保持警惕。


    可是——


    “嘿,你這家夥還是不會聊天……”道尼無奈地笑出來,“我以為你會重新講出一些有趣的話來。”


    阿萊茵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的新娘,也許是個要說出的情報。


    然而思維轉向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或許不需要重提。”


    阿萊茵慢吞吞地說。


    ——從黑霧消失後一直困擾,休養腳傷時總在焦慮,威海利陌生又熟悉的目光,瑞蒂老師製造出的矛盾和機會。他已經注意到,就如同道尼的詢問,關於威海利·唐恩,甚至更大,關於整個帝國,他們想做什麽,背地裏又在謀劃什麽。


    不然如何解釋變異蝗蟲的消失,以及和威海利的完美契合。


    他正視著哨兵,奈莉的話在腦海中回蕩:“威海利·唐恩,他必須,永遠都是我的專屬向導。”


    “是嗎。”道尼看著他,又笑了。


    *


    梅狄挑了下眉,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怎麽了?”威海利倚著吧台,說話懶懶散散,“你聽到的?”


    梅狄偏過頭,男人傾斜的角度有些大,就差直接躺在吧台上。


    如果讓服務員搬張床大概男人會欣然接受,她從第一次遇到就格外不喜歡這位男向導,過於高大的身材,捉摸不透的笑容,難以明白的說話內容,天知道為什麽那位年輕哨兵會喜歡緊挨著他不放。


    “隻是不小心從伴侶的精神領域內聽到某位哨兵愚蠢的戀愛宣言。”梅狄冷冷地答道。


    “阿萊茵·艾德?哦別介意,他一直這樣。”威海利微笑,“這還真是便利,結合後的哨兵向導可以向對方敞開原本緊張過度的區域,形成神奇的信息共享,任何的紛爭都可以在腦袋裏解決。”


    梅狄:“難道你不是?”


    “我關閉了。對於阿萊茵·艾德可怕的精神活動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不過更加真實的話,是威海利·唐恩接受不了,雷森切曼殘留下來的負麵情緒就夠他受的。


    “關閉了?”梅狄疑惑,“我從來沒聽過向導可以強行關閉與哨兵的聯係,至少藍薔薇向導專屬學校沒有教授這樣的內容,你確定是在這所學校畢業的?”


    威海利:“哦……其實我是走後門的。”


    梅狄:“……”


    女向導推了下眼鏡,想以此拉回偏向暴走的情緒:“那我為你的哨兵感到悲哀,以前就聽聞艾德家的少年狂躁症發破壞帝國建築的消息。”


    “那應該是在遇到我之前發生的事。”


    威海利熟練地甩掉企圖扣到腦門上的黑鍋。


    梅狄:“你的意思是艾德先生的隱患已被安撫?!我倒是很好奇,‘後門’先生,無法隨時隨地掌握哨兵情緒的你是用了哪些辦法消除危機。眾所周知,向導的紓緩和安撫是不可或缺。”


    “就像你剛才那樣?!那位哨兵明顯地降下了情緒,是你使用了精神觸須?這真神奇。”


    “別告訴我你是第一次聽聞,先生。”


    “哦,當然不是……”威海利艱難地立起身體,笑容不減,“你前麵好奇我對阿萊茵·艾德的‘安撫’……”


    山洞裏蜻蜓點水的親吻還時不時冒出腦海,惹人發笑。


    他猝然湊到女向導麵前,像一片薄薄的黑色的雲,嘴唇輕輕貼近對方的頭發,每說一個字就呼出一股熱氣。威海利故意壓低聲音:“我就是這樣對待他的。”


    梅狄惱羞成怒,飛快地從腰間小包內抽出匕首向威海利刺去。


    威海利輕巧地握住手腕:“抱歉,道尼太太,冒犯您了。”


    梅狄咬住下唇:“……”


    轉過頭,默默圍觀的道尼和阿萊茵:“……”


    被梅狄瞪得後怕的道尼腦袋裏迅速得到傳輸信息,隻有三個字,怒氣橫生,絲毫不比剛才他的差。


    幹!掉!他!


    道尼:“……”


    *


    黝黑無人的小巷。


    後半夜下了一場小雨,石板上濕漉漉的,牆角處的青苔一塊一塊,隻要碰到丁點就立馬粘住鞋麵,肮髒濕滑讓人煩厭。


    木宛星球隻留下勉強能夠照亮的光源,街道上緊挨的小店此刻在漆黑中宛如奇形怪狀的怪物。


    沒有行人,也沒有多餘的聲音,人口的劣勢展露無疑。


    稀稀拉拉的幾個士兵端著槍走過,濃重睡意正不斷在攻擊五官。


    奈莉在小巷中快速前行,腳步聲全無,一身黑衣就足以騙過不專心的守夜士兵。


    來到巷子中段,一扇灰舊的木門突兀又刻意。


    奈莉謹慎地瞥下兩邊,蹲下來彎曲食指叩門,三下。


    很快,裏麵傳來動靜。


    奈莉低聲,言語中難掩的狠厲:“兩人份。”


    “外麵是奈莉·韋思嗎,你終於要忍不住了,準新娘的希望被福薩因小姐搶個正著,我可聽說,哦不,這該是木宛星球都知道的消息,關於圖索弗先生的婚期。”木門背後的聲音沙啞難聽,活像被人用鹽堵著了嗓子眼。


    “閉嘴,拿貨。”


    “哦是的是的,上門即客。”


    木門最底層的一塊被抽走,兩包裝著白色粉末的密封袋伸了出來。


    奈莉接過,放在手裏顛了顛。


    “你可要注意呀,這都能毒死兩頭變異獸了。”


    奈莉嗬了嗬:“有沒有用明天就知道,明天一切都會結束。”


    伸出的手比了個手勢:“別忘了這個,小姐,一共兩千瑪索。”


    “嗨,別唬我,夥計。你比別處翻了十倍!”


    聲音笑道:“那要看這東西的用途,我敢保證,小姐,它絕對值這個價。”


    奈莉皺眉,拿出裝滿錢的小包塞進那隻貪婪的手裏。


    女哨兵起身,徹底消失在巷子盡頭。


    過了會,手才伸回來,木門上的缺口被重新補好。


    木門內部同樣黑沉沉一片,一個人影蹲在那裏,又候了片刻,人影才緩緩站起來,鬼魅無聲地來到桌子旁,桌麵上隻簡陋地擺了兩個東西,其中一個是透明花瓶,一朵鮮紅的薔薇被插在其中。


    人影向怒放的薔薇行了個軍禮,拿起花瓶旁的通訊器,掛在耳上按下按鈕。


    綠色光點閃了閃,人影答道:“她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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