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板的要求,俑兵們縱使不願意,也無法拒絕,畢竟這不算過分,而且老板保證了不會走出亂葬崗的範圍。


    然後,一行人就跟隨著伊凡,漫步在亂墳中間,他們實在無法理解,這夜深的亂葬崗哪裏有走走的價值,或許正因為是個瞎子,才不知道害怕吧?


    伊凡並未注意旁人的心思,他全神貫注在粉紅色的線上,這根線越來越粗,也就意味著距離已經很近,他想,人即將要知道自己命中注定的,是誰。


    金諾拖著虛弱的殘軀,心有不甘,不願意就此接受死亡,卻又無可奈何,因為那迅速漫延的毒素,他甚至連飛回魔獸森林尋求老人幫助的力氣,都已經使不出來了。


    難道,這就是生命的終結?


    金諾心中的苦澀,讓他眼中顯出不願在旁人麵前暴露的脆弱,驀地,他聽見腳步聲,幾乎本能地,他將自己從身到心都武裝起來,手上畜力,目帶煞氣,淩厲地朝腳步聲響起處瞪去。


    而後,他不敢置信地瞠睜著雙眼,所有一切的武裝,都轟然崩潰在眼前的衝擊之下。


    金諾的眼界是狹隘的,此時他隻看見披著夜露漸漸走近的黑龍人,那臉龐,那身段,那氣息,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令他眷戀,令他癡迷。


    他癡癡地看著伊凡,如果這就是死亡的歸屬,他會欣然接受。


    眼睛糊塗了,他卻舍不得放棄多看對方一眼的機會,趕忙擦掉眼淚,繼續瞪緊漸漸走近的伊凡,唇角不能自主地提起,他用近乎嘶啞的聲音呢喃:“如果這就是死亡,我真應該早些死去,那麽我們早就可以相見了。”


    伊凡側耳傾聽,有些不確定:“金諾?”


    “我在這。”金諾拖著沉重的腳步,踉踉蹌蹌地撲向伊凡,對方也急步上前,當他撲進帶著夜露涼意的懷抱裏,實在有些分不清幻境和現實:“我好想你,伊凡,帶我走吧,活著,實在太痛苦了,如果地獄中有你,那麽我願意跟你走。”


    伊凡無法回應金諾,他看著金諾身上幾乎斷開的生命線,震驚又心痛:“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虛弱到這樣。”


    金諾無法思考這是幻覺還是真實,他抱著伊凡,分明比對方高大的身材,卻像無助的孩童般依進對方懷中,心滿意足地喟歎,近乎依賴地訴說自己的遭遇:“是的,我要死了,很快就能跟你永遠在一起。我化龍的次數太多,又身中劇毒,沒救了。”


    “……”伊凡心疼地撫摸著金諾的長發,涼涼的,恐怕在這裏閑逛了很久,他憎恨傷害金諾的人,可是如今首要的不是憎恨,而讓金諾活下去的希望:“放心,我不會讓你死,我現在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幫你治療。”


    金諾眉頭輕動,倏地從重逢的喜悅中醒過來,疑惑地傾聽著懷抱中傳來的心跳聲,驚疑不解:“你,心跳?伊凡,你不是鬼魂嗎?”


    伊凡整顆心都揪起來,聰明的他已經明白,金諾還不知道他活過來的消息,所以這一年多,其實都以為他已經死去。


    將心比心,伊凡自認無法接受對方的死訊,更無法承受沒有對方的生活。


    金諾這段時間究竟怎麽過來的,伊凡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金諾,我不是鬼魂,你聽我說,我活過來了,我不會讓你死。”


    說罷,他托著金諾的後背,閉上眼睛,將自己的生命線分離出一部分,強行維持金諾的生命,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做,卻或許因為關係到金諾的安危,他竟然成功了。


    如此異想天開的想法,竟然能夠成功,伊凡大喜過望,可也明白這還未完成,很不穩定,稍一不慎,不但救不了金諾,可能瞬間將原本已經虛弱的生命拖垮,他已經顧不上伊雷斯,還是身後疑惑地探看的俑兵們,甚至那個奇怪的魔族,他扶起金諾。


    “走,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我會治好你的,金諾,哥哥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傷。”


    金諾把腦袋埋在伊凡頸側,嗅到熟悉又令他迷戀的氣息,乖巧地蹭著那頸側答應:“哥,你做了什麽,我感覺好多了,來,我馱你走,有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我們去那裏。”


    “不要勉強。”伊凡看不見金諾,但是能感覺到這冰冷的身軀逐漸回溫,心中喜悅之餘,依舊無法不去擔心:“我給你續命,可是手法還很生疏,我怕會有錯漏,反而害死你。”


    “不勉強。”金諾環著伊凡的腰,前所未有地滿足:“我們已經重逢,接下來不管是死亡還是什麽,隻要不分開,我就不怕。”


    伊凡不能視物的眼睛,卻濕潤了,心腔裏酸酸脹脹的,替這個乖巧可愛的弟弟心痛。


    “那好,我們走。”


    隨著話語落下,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令人為之膽寒的威壓,他們不約而同地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而在場唯二的例外,人個是化身白色巨龍的金諾,另一個是被巨龍馱在背上的伊凡。


    他們原本以為看到一出感人,但又奇怪的重逢戲碼,要知道老板原本說找婚約者,可卻找了一個男的,並且還以兄弟相稱,這已經夠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像是親情,又似乎超過禁忌界線,十分曖昧。


    同性之間的愛情,不是沒有,隻是很少,並且為世人所不恥。


    俑兵這個職業,讓這些人類的接受能力大大提高,所以反感沒有,但是驚訝還是大大的有。


    可是他們還來不及消化這些信息,一頭巨龍出現在他們麵前,而且還是由剛才那個看起來很漂亮,似乎與龍這種強悍族裔無關的年輕男子所變身而成的。


    --這不科學。


    然而巨龍金色的豎瞳掃過它們,嘴中有火焰在醞釀,可是他背上的伊凡卻適時解圍。


    “金諾,他們是我雇的俑兵,是他們把我帶到這,還遇上你的。”


    紅娘……金諾看俑兵們的眼神瞬間就變了,雖然俑兵們表示巨龍的友善和感激,他們無未能理解,但是那些即將噴出來把他們燒成灰燼的火焰總算噎了回去,巨龍輕點頭,而後展開巨大的翅膀,扇起颶風,瞬間衝上雲霄。


    地上的人被刮得東倒西歪,亂墳中枯骨亂飛,這道白影讓帝都響起了警報,注定這個夜晚,帝都的人民都無法安眠。


    隻是巨龍卻一反過往的凶殘行徑,並沒有發起攻擊,反而迅速飛離,失去了影蹤。


    然而巨龍的出現,依舊驚動皇室,國王與王後都穿戴整齊,召來貴族大臣們商議討論,然而今天國王旁邊的椅子,屬於戰神大公的椅子,卻是空的,國王的臉色很難看,內侍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前去通知大公的傳令兵已經派出去四五個,卻一個都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大公府發生了什麽事。


    而戰神大公府此時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威脅,一名身份不低的魔族出現在府內,正不懷好意地看著雙腿殘疾的愛芙莉。


    “就是你嗎?竊賊的後代,愛芙莉?”特洛伊輕舔嘴唇:“哦嗬,真有趣,你應該不是血脈的末端,還有呢,你的兒子是吧?他也一起,跟我回魔界吧,真是無法想象竟然會有漏網之魚,當年分明已經將他整個家族都殺光啦。”


    愛芙莉雖然不理解魔族為什麽盯上她,為何會說她是竊賊的後代,可是她能夠感受到自對方身傳來的危險氣息,她顫抖著往後蹭,卻被牆壁所限,她甚至無法理解對方所說的話。


    而卡米兒本來也被突然冒出來的魔族所鎮壓,根本無法動彈,卻在聽聞對方要因為愛芙莉而連帶傷害伊雷斯的時候,奇跡地恢複了行動能力。


    “你不能傷害伊雷斯少爺!!”卡米兒尖著嗓子叫嚷:“不能!絕對不能!”


    愛芙莉如夢初醒,恍然明白魔族想要傷害她,還有她的兒子,母性的勇氣戰勝恐懼,她像一隻護崽的母雞般強撐起氣勢來:“你是誰,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戰神大公的妻子?這是戰神大公府,你別想傷害我們作何一個人。”


    “嗬嗬,戰神大公?”特洛伊眯起眼睛,臉在笑,笑意卻不著眼底,那兒是一片冰冷無情:“我說,你是不是有點蠢,我要找的是你,還有你的血脈繼承人,不是那什麽戰神大公,哦,還有,這個地方有我家蠢龍的氣息,它在哪兒呢?快點告訴我。”


    愛芙莉眼神一下子瘓散,不由自主地坦白:“我不知道什麽龍,伊雷斯,我的兒子就在家裏。”


    “不知道?看來你的兒子能夠回答我。”特洛伊打定主意要把竊賊的血脈帶回魔界,眼前這個女龍人是一個,她的兒子是另一個,至於她家族中還有什麽人?倒不需要擔心,他會全部揪出來的:“來吧,親愛的愛芙莉,帶我去尋找你的兒子,伊雷斯?不錯的名字。”


    愛芙莉雙眼空洞失神,順從地爬向輪椅,準備帶著這個支配她的強大魔族,去尋找自己的兒子。


    然而氣勢洶洶的一道鬥氣擊碎輪椅讓她狼狽地摔在地上,同時也清醒過來,至於外一道攻擊指向特洛伊,卻被輕鬆化解掉,一條漆黑的棘鞭被這個邪惡的魔族執在長中,有如長蛇的鞭身柔韌地垂在地上,分明沒有任何動作,卻仍舊讓人不寒而栗。


    破門而入的是戰神大公文森特,此時他周身布滿可怖的鬥氣,仿佛任何事物都無法阻擋他,不枉他戰神名號。


    卡米兒看到戰神大公,猶如找到了主心骨,連滾帶爬地挨過去,有些失控地求救:“主人,主人,這個魔族想要帶走伊雷斯少爺,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全是這個女人招來的。”


    文森特沒有分神注意卡米兒,眼睛始終一瞬不瞬地盯緊這個實力強大的魔族,他不敢肯定自己能否戰勝對方,他並不自負,所以他心中有所定奪:“你要帶走愛芙莉就請便,但是我的兒子伊雷斯就不用走這一趟了。”


    “哦?如果你能夠說服我,如何放過竊賊的血脈繼續留在這個世上。”特洛伊冷笑:“我也不是絕對不講理的,你要明白,這位龍人族的戰神大人,魔族的尊嚴也是不可侵犯的,他們的祖先既然膽敢挑戰我們,也就該有承受這一切的魄力……包括這些後裔。”


    文森特明白今天不能善了,但是他不準備跟對方拚命,他毫不猶豫地舍棄正用不敢置信的受傷眼神注視他的妻子:“如果問題重點在後裔和血脈,那麽,我可以告訴你,伊雷斯跟她沒有血緣關係。”


    特洛伊也不免露出一絲驚訝和興味來:“哦嗬?怎麽會?你覺得我會接受你的糊弄?”


    愛芙莉已經徹底傻眼:“文森特,你怎麽了?你為什麽這麽說,伊雷斯怎麽就跟我沒有血緣關係呢?”


    文森特厭惡中帶著憎恨的眼神落在愛芙莉身上,這是從來都不掩飾的,隻是愛芙莉從未正視。


    “你還不懂嗎?伊雷斯是俄爾的兒子。”


    卡米兒突然在旁邊吃吃吃地笑起來,那快樂的模樣,在此時此刻,顯得格外詭異。


    也是,沒有人知道,她等今天,等了十多年,太久了,久到她幾乎無法再承受這份仇恨。


    作者有話要說:大盆狗血扣下來~~~爽 嗎?


    和藹可親的容嬤嬤手執長針,溫柔地注視著你們呀~~~來吧,給我動力,每人都來領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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