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劇組熱熱鬧鬧,吃到淩晨才算結束。


    陳貞帶著助理魏米提前先走了,她看不慣沈子安和顏歌,自然不會久待。劇組一行人酒足飯飽,順便和隔壁劇組聊得火熱,熱熱鬧鬧地從酒店魚貫而出。


    導演陳雪走在沈子安和顏歌的前麵,正在和副導熊啟說著什麽,忽然手機響起,她接了起來,那頭似乎說了什麽,她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握著手機的手唰一下攥緊,冷靜道:“先別急,我馬上到醫院。”


    “陳導,出什麽事了?”沈子安頭一回瞧見她這副表情。


    “陳貞和她的助理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裏,情況似乎很嚴重。”陳雪匆匆解釋了一句,當機立斷,直接招了劇組的車,前往醫院。


    顏歌一怔,原主的記憶還保留著,車禍在這個時代可大可小,嚴重時,甚至可奪人性命。


    她連忙道:“子安姐,我和魏米是室友,我想去看看她。”


    沈子安點了點頭:“陳貞畢竟是我學姐,又是同一個公司的,我也去看看。”


    隨即,沈子安就讓方書怡先回酒店,兩人在深夜的昏沉冬風中,匆匆趕到y市醫院。


    陳貞、魏米,以及司機小齊通通送進了醫院的手術室裏,陳雪和副導熊啟已經在手術室門口等著,看見沈子安和顏歌匆匆而來,熊啟簡單地解釋了下情況:“和貨車發生了追尾,現在三個人還在手術室搶救。”


    顏歌隨即立刻撥通了何曼的電話,簡單複述了下目前的狀況,何曼當機立斷,讓顏歌隔一個小時就給自己發信息,並且定下了最早到y市的機票。


    四人在寒冷的手術室外等了近三個小時,司機小齊被最先推出來,醫生帶著口罩,聲音滿是疲憊:“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搶救無效,你們去通知他的家人吧。”


    眾人麵容瞬間肅然,一時竟相視無言。


    陳貞和魏米的手術室的燈還亮著,顏歌站在手術室外冰冷的地上,隻覺得自己手腳冰涼,在戰場上,她曾見過無數將士的鮮血灑下,魂歸而去。


    未曾想到,在這平安的時代,依舊逃不過死亡的籠罩。


    陳貞隨後被推了出來,醫生簡單解釋了下情況:“輕度顱骨骨折伴隨腦震蕩,已經脫離危險,現在送到重症監護室觀察。”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最後隻剩下魏米,她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等了近五個小時,天幾乎大亮,顏歌低聲對著陳雪道:“陳導,你要不然和熊導先回去,這裏我和子安姐在就好。”


    陳雪搖了搖頭:“都是一個劇組的同事,我必須等到她脫離危險。”


    熊啟在一旁,向來笑嗬嗬的和事老難得苦了臉,來回踱著步,接了好幾個來詢問的電話,最後實在心力交瘁。


    終於,魏米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右眼受傷,縫了近百針,清秀的麵容幾乎是麵目全非。


    而窗外,天大亮,新的一年已然到來。


    *


    由於陳貞出了車禍,她飾演的角色被迫換角。


    熊啟給之前幾個試鏡的演員都打了電話,三個正在拍其他劇,沒有檔期,隻有一個叫蔡瀾的藝人,答應第二天來劇組試鏡。


    魏米昏迷了近一天,才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顏歌坐在她床邊,很安靜地看著手機。


    她動了動,顏歌察覺到了,立即按住她:“你臉上有傷,先別急著動,想拿什麽我去拿給你。”


    魏米扯了點笑,紗布包裹著右眼,整張臉顯得格外慘白:“謝謝你,顏歌,麻煩你了。”


    顏歌照顧了她一個上午,下午何曼帶著魏米的父母趕了過來,陳貞也醒了過來,離開了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和魏米一間病房。


    陳貞聽何曼說自己被換角,一反常態地很平靜,何曼交代她先在y市養病,等情況好轉一點就轉到s市的市立醫院。


    顏歌看魏米有人照顧,就收拾了下東西,準備從病房離開。陳貞忽然叫住她,唇畔扯了點笑意,蒼白無色的麵容看上去滿是自嘲:“顏歌,你心裏是不是覺得我他|媽就是活該?”


    顏歌邁出去的腳步一頓,沉著的眸掃過來,聲嗓平板而冷靜:“什麽是活該?小齊死了,魏米右眼受傷,難道都是因為你的活該?陳貞,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要是過去有人敢這麽當著自己的麵罵自己,陳貞早就一巴掌招呼過去了。然而此時此地,她如此虛弱地躺在床上,周圍到處都是醫院的消毒水和點滴聲,腦子卻忽然清醒地認識到,能像顏歌這樣,直接而痛快地劈頭蓋臉罵過來,遠比幾句輕言細語的安慰來得有效。


    是啊,什麽是活該呢?


    “與其在這裏自怨自艾,倒不如想想怎麽才能重新回到娛樂圈,魏米跟著你的時間也不短,她一個小姑娘右眼受傷,以後是要留疤的,你要是有腦子,就該知道怎麽辦。”


    顏歌幹脆利落地甩下一句話,轉過身,直接朝病房外走去。


    她的背影修長而筆直,像是棵迎風而生的樹,陳貞怔怔地看著她消失在病房外,忽然覺得,這個小助理,似乎比她想象的堅韌果斷得多。


    *


    大年初二,大部分人都還在假期中,《挽笙歌》的劇組依舊忙碌。


    由於陳貞出車禍,皇帝壽宴這場戲被推遲,又趕上蔡瀾過來試鏡,導演和副導忙得焦頭爛額。


    蔡瀾從小練習舞蹈,是z戲舞蹈專業的高材生,被何期影視公司看重。


    何期主攻青春市場,這些年培養了不少小花,而且何期的老總眼光與常人不同,喜好清麗脫俗的藝人,在粉絲們看來是別有一番韻味,但在常人看來,何期的小花們多數長相有些寡淡,不夠出彩。


    因此,武指寇文新麵臨的,就是這麽一個問題。


    蔡瀾舞蹈功底出眾,因此悟性比陳貞要好得多,舞起長纓槍來有一種很優雅的美感,然而劇裏她是武將之女,蔡瀾的長相頗為柔和,毫無英氣,不穿戲服還好,一披上戰袍,顯得整個人小了大半,根本駕馭不了戲服的氣場。


    武指連連歎氣,編劇張雙站著沒說話,導演陳雪臉色也不好看,副導熊啟在一旁,低聲道:“陳導,蔡瀾是來救場的,不能要求太多。”


    陳雪原本想說寧缺毋濫,但一想,又敗給了現實,眼下根本沒有合適的人選,又是年關,合適的藝人也不是在劇組,就多半在休假之中,壽宴這場戲是整部劇重中之重的部分,所有道具和人員已經準備就緒,再拖下去,隻怕到時候出來的效果會大打折扣。


    正巧傅長澤過來探班,杜清就將這幾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個清楚,隨即帶他去見正在外景地試鏡的陳雪,傅長澤一來就看見幾個主創愁眉苦臉,不由笑了:“陳導,什麽情況能讓您這麽為難?”


    “有個演員除了點問題,臨時換角,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陳雪歎了口氣。完世也算是投資人之一,雖然是個不大不小的角色,不過傅長澤既然來了,自然也要問問他的意思,“傅先生有沒有什麽合適的人推薦?”


    傅長澤修長的手抵著鼻梁,低咳了兩聲,然後淡淡地笑了:“說起來,還真有那麽一個,而且就在《挽笙歌》的劇組。”


    熊啟聽得耳朵都豎起來了,小眼眨巴,有點不相信:“傅少,你該不是在開我們的玩笑吧?”


    傅長澤正想說話,忽然看見顏歌朝這邊走了過來,她今天一身休閑襯衫加牛仔褲,看上去學生氣十足。顏歌似乎也看到了他,愣了一愣,下意識地手攥緊,然後才慢慢鬆開,繼續朝這邊走。


    熊啟還等著下文,偏偏傅長澤笑著不說話了。


    陳雪看見了顏歌,和她打了個招呼,除夕夜顏歌跟著沈子安來看陳貞,給陳雪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顏歌走上前,神色還是和平常一樣淡淡的,手卻有些攥緊,看上去似乎有點緊張,頓了頓,她才開口道:“陳導,我聽說今天在這裏試鏡,我也想試試。”


    眾人一愣,熊啟第一個笑了:“顏歌,這可不比你的助理工作,你確定你沒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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