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門口人頭攢動,兩個衙役出來,人群馬上圍了上去。


    大紅紙才貼上牆,已有人大聲念了出來,細聽,卻是一個個人名。


    李朝、範陽、紀剛也在人群中,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細看紅榜。


    不時有人歎息著垂頭喪氣離開,也有人在榜上看到自己或親戚朋友的名頭,歡呼大叫。


    榜單上的名字並不多,總共也就八個。


    範陽與李朝同樣的垂頭喪氣,紀剛卻欣喜若狂。他名列第七,算是考上了。


    樂思齊打發了小廝過來看榜,小廝哪裏擠得進去,在外圍見到三位神情各異的公子,上前相邀道:“小姐特地備了酒宴為三位公子慶賀,公子這邊請。”


    範陽強忍放聲大笑的衝動,臉上肌肉抽蓄不停,道:“妹妹也是一片好心,我們走吧。”


    範陽失落地道:“我哪有麵目去喝妹妹的酒。”


    這酒是為了慶賀他們高中的,現在名落孫山,怎麽有臉見她?


    李朝也黯然不語。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上前見禮道:“三位公子,我家公子請三位到景福樓敘話。”


    三人卻不識得這管家,紀剛問道:“你家公子是誰?”


    管家道:“小的是喻府的二管家,剛才的榜單小的看了,還請李公子範公子寬懷。我家公子已在景福樓與小姐一起恭候三位大駕。”


    卻是喻柏去了永定店,聽樂思齊說起今兒放榜。便讓小廝回府備了禮物,同時讓這管家過來相請。料想若是不中,也能勸得三人一同前去。座師是戴秀夫,哪有那麽容易中的。


    紀剛陪著小心道:“既是妹子與大哥一並相請。我看,我們還是去聚聚吧。”


    李朝長歎一聲,道:“難道能一輩子不見麵?走吧。”


    小廝早一溜兒去報了信。喻柏隻好把備下的禮物收起來,道:“既然如此,那便盡情吃喝一頓也就是了。”


    確實是,送禮物的話,怕是範陽和李朝心裏會不自在。


    樂思齊點頭,讓冬兒把禮物收起來。


    席上,樂思齊想盡辦法安慰兩人,紀剛也盡可能放低姿態。兩人都能體會樂思齊的良苦用心。落榜既已成事實。現在又年輕。三年後再考就是了。幾杯酒下肚,兩人漸漸丟開愁緒。


    離開時,範陽已有七八份醉了。腳步踉蹌地道:“好好讀書才是王道啊。”


    樂思齊吩咐段勇帶人送他們回去。看著他們上馬車才轉身入門,走到院子裏的池塘邊,門外有人道:“怎麽這兒又有一家景福樓?”


    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道:“進去看看。”


    樂思齊回過頭,大隊的護衛擁著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少年,那少年朗如星晨的一雙眼睛剛好望過來,四目相對間,一時都呆住了。


    蘇瑋好不容易爭取到皇帝同意他回西北大營,領了聖旨一路西來,到得永定府已是下午,這一路西去。得走到半夜才到順慶,於是大隊人馬入永定打尖。


    蘇瑋是國公,身份擺在那兒,天色未晚,時間又充裕,在驛站掛了單號一行人到永定逛逛。艾軍是自小跟隨在蘇瑋身邊的,熟知他的性情,不用他吩咐,早命令人馬往東城而來。


    走上這條最繁華的大街,遠遠地見飄揚的酒幡上景福樓三個大字,蘇瑋隻多瞄了一眼,艾軍馬上催動人馬快速過來。到得門前,門楣上果然三個龍飛風舞的大字,跟順慶鎮的景福樓一模一樣,於是兩人才了有剛才的對話。


    離開幾個月,樂思齊的倩影時不時浮上心頭,猝不及防地瞧見,蘇瑋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自從上次差人送了吃食和信過來後,樂思齊再沒收到蘇瑋的任何消息,她沒想到蘇瑋沒有任何征兆到了永定,一時也以為自己眼花。


    護衛們見國公爺目光灼灼凝視酒樓的院子,都下馬,侍立一旁。


    樂思齊先反應過來,走出大門,含笑道:“國公爺怎麽來了?快請進來。”


    蘇瑋聽到她的聲音,才確認眼前的玉人就是時常想起的佳人。他從馬上跳下來,越過一眾侍衛,走上台階。


    這時,樂思齊也邁過門檻。


    蘇瑋看了眼院子,道:“在這兒開了分店?怎麽不說一聲,我也好準備賀禮。”


    樂思齊笑了,道:“我上哪兒找你啊?再說,這兒距京城那兒遠,怕是你的賀禮送到,我早開業幾個月了。”


    蘇瑋點頭:“倒也是。”一邊邁步進內。


    兩人在總經理室坐下,蘇瑋慢慢喝著毛尖,隻覺在她麵前,完全的不用裝,不用戴麵具,渾身自在。


    樂思齊並沒有問他在京城的事,隻道:“還是任總兵麽?”


    蘇瑋點了點頭,道:“在家裏上有祖母,再有母親,管得我實在不自在。唉,做什麽事都有人攔著。”


    樂思齊“撲哧”一聲笑,道:“你不會是跑到西北大營躲清靜了吧?”


    蘇瑋也笑了,道:“可能吧。在西北大營起碼我能隨心所欲,身邊又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何等逍遙快活。”


    樂思齊笑道:“你的職責是戍邊,可不是逍遙自在。正事還是不能丟的。”


    蘇瑋道:“那還用你說。”又道:“怎麽想到在永定開分店?你忒沒眼光,要開,也得上京城去啊,老在西北混,能成什麽事?”


    去京城,樂思齊還真沒想過。聽他這麽說,便道:“京城人傑地靈,我一個外地人,沒有背景沒有依靠,怕是開不了吧?”


    “瞧瞧,”蘇瑋撇嘴道:“說你沒眼光你還不信。還沒背景呢,難道我不是你的靠山?有人找你麻煩我會袖手旁觀不成?”


    樂思齊一怔,道:“你不是在西北大營麽?鞭長莫及。”


    蘇瑋慢慢喝著茶,想了想,道:“那你先就這麽著吧,等我回京述職帶你一塊兒去。”


    “幹什麽?”樂思齊訝然。


    “開酒樓呀。”蘇瑋慢條斯理道:“咱開一家京城最大的火鍋店。哎,你還不知道吧,京城還真沒火鍋店呢。說出來你肯定不信。”


    樂思齊當然不信,道:“怎麽可能。”


    “還真是。”蘇瑋往太師椅椅背上一靠,道:“順慶是邊陲,講究的是快點吃完飯好幹活謀生計。京城可就不同了,大家都講排場。不過,這不是沒有火鍋店的原因。我從小到大,也就是在你這兒瞧見這種吃法。京城的人怕是還沒發現這麽吃美味呢。”


    樂思齊不敢置信,道:“不是吧?”


    “千真萬確。”做為京城出了名的紈絝老大,蘇瑋在這一點上還是很自信的,肯定地道:“所以,要開就開一家大的,保準你一舉成名。”


    樂思齊抿了嘴笑,道:“你可能沒想到,景福樓在永定也是一舉成名。”


    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聽到喻柏的名字以及五人結拜,蘇瑋眼睛眯了一下,但很快恢複正常,道:“喻家算得了什麽。也就是一個吃貨。”


    樂思齊給他續水,道:“喻大哥確實吃很在行。要不是他,怕是不能一下子打開局麵。”


    蘇瑋不以為然,道:“也就是在永定混的貨色,算得了什麽。”


    那是,誰能跟蘇瑋比啊。樂思齊笑而不答,看看天色黑了下來,吩咐擺飯,招待蘇瑋一行。侍衛們全歇在院子裏,食客們陡然見院子多了一群身著盔甲的侍衛,腳步不由有些遲疑,小心翼翼地走著。


    熱氣騰騰的火鍋端了上來,蘇瑋聞了聞味兒,讚道:“好久沒吃這個了,倒想得緊。”


    樂思齊見他就是在饞嘴的時候舉止也優雅得不行,不由在心裏暗讚一聲:“大戶人家出身,果然不同。”


    就這麽一晃神,蘇瑋已感覺到,問道:“想什麽呢?”


    不是在涮羊肉嗎?樂思齊沒料到他這麽機敏,才稍微走神馬上被他瞧出來了。


    “你住在哪裏?”好在蘇瑋也沒打算讓她回答,緊接著又問了一句,道:“兩家店都是誰在管呢?”


    店主要還是掌櫃的在管,東家大部份時候並沒有參與日常管理。何況樂思齊是女子,在這個以男權為尊的社會唯有我行我素不顧身後誹謗才能天天在外跑,要是稍在乎點名聲的,哪裏開得成酒店。


    兩家店,主要負責的還是掌櫃。


    樂思齊道:“請的是有經驗的老掌櫃呢。”他從來不問這個的,這是幹嘛?


    “在京城開店掌櫃也很重要。”蘇瑋把羊肉挾到碗裏,淡淡道。


    說得跟真的似的。樂思齊失笑,道:“到時候再說吧。”


    蘇瑋也不再言語,專注涮羊肉。


    冬兒進來稟道:“小姐,永定知府過來拜見國公爺。”上前兩步把拜貼呈上。


    蘇瑋一路行來並沒有跟地方官接觸,有時候連驛站都沒去。永定知府桂儒生剛好過來吃飯,偶然發現徐國公大駕在此,忙親持了拜貼在外求見。


    樂思齊看蘇瑋。蘇瑋依然低頭吃羊肉。


    樂思齊示意冬兒把拜貼放在蘇瑋佐料碟邊。蘇瑋猶如未見,直到吃完飯,拭了拭嘴角,才道:“讓他在外候著吧。”


    人家早在外頭候了半天好不好?樂思齊與冬兒對視一眼,冬兒才應了一聲“是”,退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良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若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若珂並收藏良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