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黛兒在姑媽跟前說了樂思齊好一通壞話。聽說她擅自外出,葉夫人柳眉一豎,讓人去楓葉軒喚樂思齊。


    丫鬟回來稟道:“樂小姐外出,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真是豈有此理。”葉夫人勃然大怒。雖說樂思齊來的當晚,她拐彎抹角問蘇瑋兩人的關係,蘇瑋隻淡淡說朋友,但葉夫人還是以為兒子不好意思挑明。她一廂情願把樂思齊當成兒子的外室。也正因此,對她不聞不問。


    葉黛兒道:“姑媽你看,這還沒過明麵兒呢,便這麽輕狂,真給了她名份,怕是誰也不放在眼裏了。”


    葉夫人喝令丫鬟:“去楓葉軒守著,那女子若回來,帶來見我。”


    樂思齊直到申時才回,才到楓葉軒門前的小路,幾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橫在麵前,一個臉如寒霜的丫鬟越眾而出,道:“夫人有命,押你回去。”


    蘇瑋襲爵,照裏該稱呼葉夫人為“老夫人”,因蘇瑋未曾成婚,沒有請封“夫人”,府裏的仆人們又稱呼慣了,一直沒改口。


    樂思齊一怔,心道:“我隻是客人,又沒動你們家一草一木,怎麽要‘押’我去處理?”


    韓先和段勇已帶人把樂思齊圍在中間,雙方對峙起來。


    楓葉軒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若塵幾個起落,竄了過來,攔在樂思齊一群人與那丫鬟中間,昂首道:“你回去告訴夫人,國公爺說了,楓葉軒方圓之地不容許外人進入。你已越規,還是快走吧,免得國公爺回來責罰。”


    幾個嬤嬤臉上肌肉抽動,國公爺真不是善茬,誰惹得起啊。


    可是那丫鬟是葉夫人跟前的人。不僅不肯退下,還往前一步,道:“國公爺難道連夫人的話都不聽了嗎?”


    若塵回頭對樂思齊道:“小姐請先回院,這裏有我呢。”


    樂思齊道了謝,帶著人繞過她們。


    幾個嬤嬤不敢攔阻,眼睜睜看著樂思齊一行人進了院子,關上大門。


    丫鬟氣得跺腳。道:“我看你們如何向夫人複命。”


    若塵冷哼一聲。掉頭便走,也回楓葉院了。


    葉夫人得報,氣得脖子上青筋突突亂跳,道:“傳下去。自今晚上起,停了楓葉院的食物用品,我倒要看看,瑋兒能護她到什麽程度。”


    樂思齊很快聽說了發生在府門前的事,拿了徐國公府的腰牌,對段勇道:“帶人去采購日常用品和食物。咱們在這兒住,日常花費應該自負。”


    日常用度的事,她跟蘇瑋提過,蘇瑋不以為然。道:“多幾個人吃飯。能多幾個錢,徐國公府連這麽一點小錢都拿不出來了?”


    現在看來,裏頭的水很深,可不是幾個小錢的事。


    果然,晚飯後。冬兒悄聲道:“杜大娘說那邊沒送食材過來,幸得我們先買了,要不然,今晚上定會短了吃食。”


    樂思齊微微笑了笑,讓把段勇叫來,道:“看看哪兒有合適的院子,我們買一個。”


    這些天段勇一直忙著在外找場地,今天她外出也是為止。可惜,還沒找到合適的。


    段勇應“是”,道:“我們住在這兒也覺得渾身不自在,終歸不是在自己家裏。”


    守在外麵的韓先也進來插話道:“俗話說一入豪門深入海,豪門裏那有沒爭鬥的。我們在這裏,難免有人把我們當敵人,還是快點搬出去的好。”


    樂思齊努力回想,前世的燕京有什麽好地段又不貴的,希望能給段勇指一個方向。可惜想了老半天,還是拿不準。前世,她隻是參加旅遊團玩了六天,有什麽印象?


    幾人討論了一回,樂思齊洗完澡,獨自抱著大迎枕坐在臨窗炕上繼續想,秋菊卻進來道:“小姐,國公爺來了。”


    說話間,蘇瑋掀簾而入,一眼見樂思齊墨黑長發披在肩頭,粉紅家常衣裳,領口微敞,雪白的肌膚,性感的鎖骨。他的眼睛直了。


    樂思齊還沒從沉思中回過神,指了指炕沿,道:“坐吧。”


    秋菊小聲提醒:“小姐該起來見禮。”


    “哦。”樂思齊不由一笑,又忘了他的國公身份了。扔下大迎枕站起來,蘇瑋擺手道:“免了。”已在炕沿上坐下。


    一陣淡淡的酒味撲鼻而入。


    “這是,喝酒了?”樂思齊仔細打量他,羊脂玉的簪子綰起來的墨發還濕著,顯然來之前剛淋浴過,月白色的長袍,沒有係帶子,就那麽鬆鬆垮垮的垂在腰側。他隨意在炕上盤腿坐了,露出裏頭的白色紈褲。


    蘇瑋感覺到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問:“不會是酒色上頭吧?”


    “那倒沒有。”樂思齊問:“喜歡喝什麽茶?”


    說話間,秋菊已沏了茶來。蘇瑋笑道:“這個,你問秋菊就好。”


    樂思齊靠著牆壁坐了,道:“既然秋菊知道,我就不用再費心了。”


    蘇瑋笑了一聲,端起茶喝一大口,道:“聽說我表妹給你找不自在?我倒煩她在這兒,無奈中間礙著個老娘,實在是……”


    難得見他自甘示弱,樂思齊理解地點頭:“明白。我本來是外人,無意摻合到你們的家內事中。我想,為免你為難,不如我找個宅子搬出去。或者,你幫我找個宅子,省得我兩眼一抹黑,不知上哪找好。”


    蘇瑋定定看了她一會,從她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生氣傷心。樂思齊就那麽坦然地與他對視著。


    “我沒有為難。”蘇瑋語氣依然淡淡,道:“你是我請來的客人,她們那麽鬧,一點不顧及我的麵子。難道你也不支持我?就這麽想退卻?”他把茶喝了,茶盅遞給一旁侍立的秋菊,道:“讓我情何以堪哪。”


    樂思齊一怔,敢情自己成了他向表妹開戰的幫凶了?


    蘇瑋接著道:“我沒有兄弟姐妹,七歲開始支應門庭。我娘以前還疼我來著,最近幾年,卻一心放在黛兒身上。自從父親過世後,祖母天天在佛堂念經,大概是思念父親了,卻對我這個活著的孫兒疏於照顧。”


    這麽慘啊。樂思齊聽著他富有磁性的聲音淡淡地說著,眼眶便紅了,道:“好可憐。”


    蘇瑋慘然一笑,道:“你才知道啊。”


    這麽說,自己住在這兒不是給他惹麻煩,反而是幫他從表妹手裏奪回母愛了?樂思齊想了想,揮手讓秋菊和冬兒退下,故意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很討厭你表妹,覺得她搶了你母親?”


    蘇瑋反問:“你說呢?”


    樂思齊一拍手,道:“肯定是的。所以你不喜歡她。”


    蘇瑋眼睛裏泛著笑意,道:“你肯不肯幫我?”


    樂思齊笑道:“我原先以為住在這兒,害得你們表兄妹失和。現在不是明白你的想法了嘛。咱們說到底朋友一場,為朋友兩肋插刀我不一定做得到,幫朋友的忙倒還可以。”


    蘇瑋伸出手掌與她相擊,道:“一言為定。我們合力,把她趕出去。”


    樂思齊心裏不禁覺得葉黛兒有些可憐。


    蘇瑋卻以為她擔心,保證道:“放心,我自會護得你周全。我吩咐若塵了,如果她對你不利,可以出手,不用顧念她表小姐的身份。”


    樂思齊笑道:“那是自然,你怎麽著也得護著自己的棋子嘛。”


    兩人大笑,笑聲中,蘇瑋喊秋菊:“再沏一盅茶來。”


    另一進院落,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推開虛掩的院門,正房透出燈光,人影飛跑入內,卻是一個小丫鬟,喘著氣道:“四小姐,國公爺去了楓葉軒。”


    側躺在炕上的葉黛兒聞言一骨碌坐起來,厲聲道:“你看得可真切?”


    小丫鬟跪下道:“奴婢看得真真的。”


    “嘩啦”一聲響,葉黛兒把矮幾上的茶盅掃落在地,道:“抬了軟榻來,我要去楓葉院。”


    落霞忙勸道:“這麽晚了,國公爺又在場,怕是討不了好去,不如明天一早再去。那女子沒名沒份的,斷然不敢拂小姐的麵子,到時候小姐要她圓便圓,要她扁便扁,任由小姐搓,可不是好?”


    葉黛兒哭道:“我等不了啦。孤男寡女的,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不要臉的事來。”拍著炕沿叫:“抬軟榻來。”


    大夫來,開了散瘀的藥,徐國公府有的是上好的藥酒,擦了之後,腫已消了不少。隻是表小姐身份貴重,自然得養好才能下地。


    落霞猶豫了一下,看了梨花落雨的四小姐一眼,歎了口氣,讓人去抬軟榻。


    楓葉軒裏,蘇瑋和樂思齊說笑了一陣,隻覺心情舒暢,不想這麽快回去,提議道:“不如我們下棋?”


    樂思齊狐疑道:“你知道我隻會‘下’棋?”特別在“下”字加重語氣。


    蘇瑋看了冬兒一眼,意示詢問。


    冬兒生性活潑,跟蘇瑋接觸得多了,覺得他沒有傳聞那麽可怕,現在也不怎麽怕他。見蘇瑋詢問的眼神,便道:“我家小姐倒是會下棋,隻是不精,遇上高手,肯定輸得一塌糊塗。”


    蘇瑋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要不你拜我為師,我勉為其難教教你,如何?”


    樂思齊笑道:“敬謝不勉,我不如有空多看看棋譜。”


    一句話沒說完,外麵傳來“砰砰砰”的捶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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