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黨委辦公室燈火通明，辦公室裏煙霧繚繞，有的人被熏得眼淚流了出來，幾位寫檢舉信的也叫來了。睍蓴璩曉會議開始後，黨委書記嚴肅的說：“今天這麽晚了，把大家召集起來開會，主要是讓大家腦子裏有一根弦，要狠狠打擊漏網右派，態度要堅決，立場要堅定，不讓一個右派漏網，反右鬥爭遠遠沒有結束，不管是什麽人，隻要是右派，有右派言論，就要打擊，並劃清界線，立場不是嘴裏說說，要看行動，我就從自己做起，下麵就由同誌們發言，•；•；•；•；•；•；”
後來保衛處的領導早就把定耀看定，把定耀叫了進來，二人在後麵緊跟，恐怕逃走，定耀進門後，黨委書記就問他：“你說過，小時候吃不飽飯嗎？”定耀回答：“說過，我家小時候很少吃飯，主要是吃稀飯，山芋，菜皮。”黨委書記又問：“你認為經濟學重要，還是政治學重要？”“我認為政治很重要，但經濟也很重要，單獨的把經濟來進行研究，探討發展之路。是值得商榷。”“好了，帶到對麵辦公室去。”二人把定耀帶走了，最後黨委書記總結發言：“定耀是我的女婿，但他有反社會主義言論，以為出生在紅色保險箱，就放鬆世界觀的改造，結果走上右派的道路，誰也救不了，我是黨的兒子，眼裏容不下一粒對黨不忠的沙粒，一切對黨不忠的人，都要受到懲罰，這就是我的立場、態度！”最後形成黨委決議，每人都簽了字，定耀也簽了字，自己講過這些話。定耀就被送進看守所，可以說是穩準狠，比起建設社會主義的速度，那快多了。
黢壓壓厚實的雲擋住了那慘淡月光，那月亮如同垂死的老人，既無力穿透濃厚的烏雲，又沒有劼遒的手臂推開它，隻能聽之任之，遙遠處，無奈的小星星像是天真幼稚的小孩，還好奇的問：“為什麽？大地一片漆黑？”
揭發定耀的人鏗鏘有力，激動的口沫四濺，心想，好小子，你也有今天了，用事實講話，當人們歌頌社會主義好的時候，社會主義下的人民吃得飽穿得暖，他卻大唱反調，菜皮、米湯經常伴隨著他及他們家，當人們歌頌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到處鶯歌燕舞，舊貌變新顏，滾地龍鏟除，新公房拔地而起，舊式番瓜弄變成工人新村的時候，他卻說他家七口人租了六平方米的閣樓，大風能把他家屋頂刮掉，三人蓋一條被子，睡覺還要把腳放在床底下，他從小走資本主義道路，夏天賣棒冰，冬天賣糖，走街穿巷，隻專不紅，為什麽其它科目都考了九十五分以上，唯獨政治考了八十九分，這是為什麽！這是為什麽！為了加強語氣他重覆了一遍，揮動著手臂。
還和資本家的女兒關係曖昧，蘭蘭不遠千裏來看他，他不僅僅是曖昧問題，而是立場問題，根本就是資本家的孝子賢孫，完全繼承資本家的衣缽，以幫助複習為名，挖社會主義牆角，高中生偷飯店的菜給他吃，要全是這樣，我們國家不多給他吃完了。說到這裏，他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眼前呈現的是秋芳和定耀談笑風生，自己和秋芳搭訕，被秋芳嘲笑一頓，但秋芳姽嫿的樣子，一直在他腦海裏麵磨不去，好不容易請到秋芳一起吃飯，秋芳還邀請定耀當了電燈泡，為人家幸福買單，這是最恥辱的事，體現在他心裏是這樣想的。
有的還沒有發言，看著黨委書記，黨委書記站立起來：“大家不要有任何顧慮，我沒有這樣的女婿，我女兒的這一段婚姻，是看錯了人，走錯了路，堅決和右派劃清界限。”為了加強感染力，黨委書記帶頭喊了起來：“打倒右派！”群情激奮，“和右派劃清界線！”
人們的積極性徹底激發了出來。是表現自己的時候。
一個黨委委員也發言，沒怎麽激動，但把問題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聽一些同學說，外國一女學生，不但當眾吻了他，還要給他一小遝子美金。”這就像在沸騰的油鍋裏撒了一把鹽，一個同學立即站立起來：“我看見的，很多同學可以作證，這是裏通外國，這是特務活動經費！”揭發的人理直氣壯，人生至今，大概是最值得自豪的時候，能和黨委書記坐在一起開會，零距離接觸，而且可以大聲講話，更為主要的是，黨委書記認真聽著，還記著筆記，心想要是前麵有一個講台，那就更好，再拍一張照，就堪稱完美，今後要想法調回大學當老師，太有誘惑力，下麵都是天之驕子，而且還有美女狀元，美貌和才氣並存，共同進入溫柔鄉，那是多麽美妙的事，想到這裏，他口流口水，聲音提高，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這仇恨和希望都是發自內心，他在心裏告訴自己：“爭不過你，就把你打倒。”黨委書記的女兒，臉上不但麻，而且是個二手貨，但他不在乎，有人先有事業，再有美女，他先有醜女，再二三四，越來越漂亮，女人跟著地位走，向著金錢跑。機會是要緊緊抓住，不然對不起自己。
定耀被押送到了看守所，皮帶、鑰匙、還有一些零錢，全都放進了一隻牛皮紙袋，登記好後，要他簽名，沒有什麽拘留證，也沒什麽逮捕證，定耀問：“為什麽要抓我？”“什麽這麽多為什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到”說完右手舉起長約五十公分警棍，沒打下去，用手拍了一下定耀的頭：“頭腦清醒點，老實點。”
監房的二邊各有一條一米寬的走廊，走廊前麵全是鐵柵欄，每隔十公分一根粗的鐵條，直徑約二公分，圓的，每隔五十公分，又有扁鐵固定著，圓鐵條穿過扁鐵，所以再小的頭，也無法鑽出去，有再大的力，也無法把鐵柵欄拉開，裏麵的一舉一動，走廊裏看得清清楚楚，後走廊，每個監房有二扇門，一道是鐵門，是鐵柵欄式的，另一道實木門，木門上方有一個小洞，小洞上也裝了小門，可以看清監房裏一舉一動，每當警官從後走廊走過，皮鞋聲。鑰匙叮當聲，裏麵的人趕緊坐好，要是門開了，警官就叫番號，叫到的人就出去，裏麵的人露出羨慕的眼光，要麽是教育，要麽是提審，準能打針，裏麵抽煙稱打針，警官把監房的門打開了，把定耀推了進去，隨後就關上門，並習慣性的鎖好門，又用手拉了拉，要是沒鎖，那不得了，裏麵什麽人都有，裏麵坐在第一排的人，向定耀招了招手，示意定耀過去，那人示意定耀蹲下，問：“叫什麽名字？犯什麽事進來的，是不是二進宮？”定耀一臉無辜，那人很老道：“肯定有人爆掉了，噴出你了，你是什麽碼頭的？”定耀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有一人，見定耀呆樣，有些生氣，踢了定耀一腳，：“裝傻是不是，問你做什麽事，在什麽地方？”“哦，我在大學當教師，兼研究一些課題。”“你那是頭進宮吧？”定耀也不知道什麽意思，睜大了雙眼，呆呆的，“書呆子，問你抓進來幾次。”那人一臉的自豪：“我是三進宮了，這裏是我舅家，”“第一次，第一次。”定耀趕緊回答。其餘人都是席地而坐，隻有他屁股下有二十多公分高的布包起來的包，白天當凳子，晚上當枕頭，他是房頭，有人的地方，就有領導和被領導，房頭的感覺很好：“一進宮是男人，二進宮是銀牌男人，三進宮是金牌男人。”房頭很自豪的說：“自己是四進宮，是真正的男人。”房頭安排好他到中間坐好。
房子很高，即使踩在人肩上，也絕對爬不上去，頂上有一盞燈，晚間從來不關，是長明燈，之所以這麽高，恐怕有人爬上去，觸電自殺。監房寬二米多，進門左手有用自來水，和抽水馬桶，裏麵叫辦“浜布。”為什麽叫浜布，無法考證，整個監房一股濁氣，晚上三十幾人睡在十二三平方，那可真有水平，人的汗臭味，那滋味可夠受。
第七十六章
雷公電婆二人用作了力氣，把地上的水庫吸上了天空，天上的烏雲也配合，變得濃密厚實，嘩啦啦雷公電婆前後駕到，雷公聲音沉悶，雷婆緊跟其後，雷婆無聲無息，直到快要到地麵的時候，才像一條銀龍，盤旋而下，雷公發出驚天動地打呼聲後，雷婆隨即散去，這一聲呼嚕，把吸上去的水庫底給打出個大窟窿，水傾盆而下，頃刻，地上積水有了五十公分，雷聲，雨聲交錯在一起，閃電，相互交融，蒼穹和大地，成了它們的大舞台，它們是絕對的主角，那雷聲像是向人類挑戰，誰的力量大，那閃電更是驕傲地說，不管白天黑夜，我都看得清楚，我給雷公指路看人，所以絕不會打錯，在昊旻蒼穹，世界由我們主宰，我們可以把高山夷為平地，海洋演變成高山，變幻莫測，充滿傳奇，我們對有公正性的人，賦予權力，對有善良心的人，給予財富，這些人要做到富則兼善天下，他們怎麽做，我們在看，我們希望人要風流，但不要下流，人要幽默風趣，但不要低級，人要平等，不要見人觳觫，人類要和平，要載戢幹戈，你們說我們太殘忍，人類最為殘忍，世界大戰死了多少人，對於這些魔鬼，我們直接把他們打入地獄，對於有些太善良的人，我們要給這些人一些磨難、曆練，使他擦亮眼睛，可以駕馭人和形勢，使其成長。我們從不流淚，我們隻顯示我們的力量。
對於在監房裏，不知定耀在想什麽，才子和囚犯，近在咫尺，隻在須臾之間，所以定耀隻認為自己是囚犯，囚是客觀的，罪要有事實，定耀從來沒有承認自己有什麽犯罪。鐵打的牢房，流水的犯人，所以監房很熱鬧，裏麵的人走出去，外麵的人走進來。監房每進一個犯人，房頭都要新來的人蹲在他麵前，詢問姓名，籍貫，以前做什麽工作，犯什麽事進來，房頭感覺自己不是犯人，頭上隻缺大蓋帽了，他的感覺真好，要是看不順眼的，他就要求新來的人開摩托車，半蹲著，雙手扶住龍頭，裝著開摩托車樣子，還要報站名，過橋，房頭有時會發出指令，前方有人，刹車，加速，新來的犯人，嘴也不能閑著，學著摩托車發動的聲音，行駛的聲音，有一個犯人很幽默，蹲著也吃不消，就對房頭說：“老板。”這二字就說的房頭露出黃牙，接下來新犯人又說：“老板，這裏是翠紅院，新來了個姑娘叫白牡丹，還沒開包呢，老板去嚐嚐鮮。”房頭高興了，：“停，老子也很久沒嚐這味道了，今天開個葷。”大家一陣哄笑，房頭高興了，賞給那人幾塊餅幹，一支香煙，香煙是不準帶進來的，房頭也不知從哪裏搞來的，房頭總是很自豪的說：“除了飛機大炮，什麽東西都帶得進來。”香煙的價格是正常價格的十倍，也不知道是誰帶進來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房頭盡管沒文化，所以他很珍惜房頭的地位，他小學沒畢業，更不要說當什麽長，但是當個房頭，也要領導才華，房頭要求監房裏安定，但不要團結，團結後他的地位就動搖了，為了維護他的地位，他也有集體主義精神，監房裏每天抽五次煙，監房裏共睡三排人，第一排連他睡五個人，他一人一支，其餘四人，每人半支，第二排睡八個人，也是三支煙，第三排睡十幾個人，也是三支煙，每人吸幾口，要是有人不抽，那也不行，去報告怎麽辦，所以抽也得抽，不抽也得抽，為了安全，沒有商量。到了晚上要睡覺，第三排的人實在睡不下，則上半夜和下半夜輪流睡，二米十幾的寬度，要十幾個人睡下去，人均寬度不到二十公分，即使冰凍式帶魚，全部側著，也不行，人踩在上麵往下壓，還是無濟於事，人的辦法總是比困難多，於是采用輪流睡，睡覺工程，大約要十五分鍾完成。
至於一個抽水馬桶，一個自來水龍頭，叫浜布，誰也搞不清，連四進宮當房頭也回答不出，，鐵門叫槍板，什麽原因，也無從考證，槍板的門開了，有的人被叫去教育，裏麵有些人還是有些樂觀主義，今日有煙今日抽，何顧明日吃槍彈，因為去提審和教育，一般都有一到二根煙抽，所以，人回來以後，都要到房頭那裏去報到，一要說教育了什麽，二要上交一根香煙，或半截香煙也行，這也合理，平時都是房頭給抽煙，回來給一支半截，房頭不是要你的煙，而是要維護他的權威，進來的第一天，教官就對定耀進行教育，就說到：“大學老師，我們這裏局長、處長都有，不管犯什麽事，但都要愛國，愛社會主義！”說完遞給定耀三支煙，一隻茶杯，示意水桶裏有熱水，還給了一包火柴，定耀毫不猶豫的將香煙抽了，人在苦悶的時候，香煙是好朋友，回到監房，二房頭問了：“針打過沒有？”定耀睜大了眼睛，“不是看病，是教育。”定耀認真回答，有人提醒：“香煙抽了沒有？”“抽了，抽了三支。”定耀回答很幹脆，“那你為什麽不帶二支回來，”二房頭他有些不悅，用腳蹬了定耀一下，不重，“下次注意，一定要帶回來，這是個態度，要不然你就不要混了，大家盯死你。”
在北風凜冽大冬天，要是新犯人進來，房頭看不順眼，或是心情不好，就來一個滴水觀音活動，就丟一塊肥皂給他，在浜布上，水龍頭開的極小，像是在滴水，所以稱之為滴水觀音，把這塊肥皂給我洗掉，洗到新來的人渾身發抖，牙齒打架，臉色發紫，才罷休，睡覺前，還有一個節目，叫新犯人關燈，說是開關在走廊，手伸出去，就可以關，那人就踮起腳，盡量把手伸得長些，直到房頭擺話，“算了。”這樣節目結束，接下來房頭開始演講，女人篇，新犯人上去捶背，按摩，腰部和大腿，房頭不叫結束，就不能停。房頭翹起大拇指，歪了頭，我在外麵的時候，每晚最起碼要三個女人陪，沒有女人，我是活不下去的，女人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女人，接下來進入細節講解，在裏麵這個地方，一切是扭曲的，黑白顛倒的，犯罪是榮譽，誠實是傻瓜，房頭還沒有講完，另外一個就插嘴，而且是有口吃，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和你一樣，每天•；•；•；•；•；•；晚晚•；•；•；•；•；•；上，要•；•；•；•；•；要找•；•；•；•；•；找•；五個女人。”大家笑了，有一個詐騙犯，連續三次詐騙，就對他說：“你們本事這麽大，我沒本事，我聽說女人下麵的毛，生長在洞裏，這毛是外麵朝裏麵長，還是裏麵朝外麵長。”那人考慮一下：“當然是洞裏麵朝外麵長。”回答的時候臉沒紅，聽到的結過婚的都笑了，那詐騙犯拍了拍他肩膀，你還是個處男，難得難得，先吃飽飯，再找女人吧，原來那人在外麵三天沒吃飯，搶了女的包，就抓進來了。詐騙犯的心理學還學得不錯。
第七十七章
要是犯人提出自己為什麽要睡在最後一排，他們可以睡在前麵，隻要你一提出這個問題，第一排的人立即按房頭的眼光，衝上去，拳打腳踢，這就叫鎮壓，服從也得服從，不服從也得服從但也有例外，一天半夜送進來一個犯人，身材比較高，但也不顯得壯碩，進了監房之後，叫他站在最後，他徑直走到第一排就睡下，那四個打手看不懂了，要對他進行鎮壓，想不到，三下五除二，四個人就被他打得趴下，想不到該人雖然不壯實，原來在部隊當過偵察兵，擒拿格鬥，拿手好戲，付房頭既然無力護駕，那就立即罷黜，房頭當機立斷，付房頭就睡到第三排，而這個人就是付房頭，被打的原付房頭，乖乖的順從的踩著人體，拚命壓在第三排人堆裏，也算是睡下了。
能者上，庸者下，這是萬世不變的定理，在原始森林，你不吃掉對方，你很有可能就成了對方的盤中餐，森林之王，究竟是獅子還是老虎，誰也說不清。原來這個新來的犯人，在部隊當偵察兵，這次是盜竊電纜線，被抓了進來，已被審訊三天三夜沒睡覺，房頭給了他一包熟泡麵，熱水已經沒有，就將冷水泡麵，那人幹脆也不要泡了，幹吃起來，喝一點冷水，速度快，完了房頭給了他一支煙，這是極好的待遇，吃完、喝完、抽完。前後用了不到五分鍾，他倒頭就睡，大呼聲就像奔騰的長江，又像咆哮的黃河，這也就是說，他向以往的榮譽告別，開始一種人生新的旅途，艱辛而沒有榮譽。
到了早上六點，鈴一響，大家趕緊起床，夏天不蓋被子，冬天也有專人疊被子，然後疊成一個長方的內務包，最外麵用一條好的毛毯蓋著，顯得比較漂亮，這內務包起了很大的作用，房頭安排大家抽煙就在內務包後麵，完全擋住視線，浜布也是抽煙的隱蔽處，晚上大多警官下班後，房頭和一夥人，喝酒吃菜也在內務包後麵進行，煙酒是通過地下航線搞進來的，聯絡的人是誰，誰也不知道，隻是經常有人從後門，遞郵包進來，裏麵煙酒都有，送進來之後，就交給房頭，然後他們就在內務包後麵，開始做人了，喝著酒品著菜，有極個別的犯人，可以不吃裏麵的夥食，這地下航線，怎麽開通，什麽線路大概隻有天知地知。
早上浜布就成了激烈的戰場，牙刷大多數犯人是沒有的。在手指上擠一點牙膏，在嘴裏塗一下，小一下便，毛巾衝濕絞幹，臉上擦三下，小便、刷牙、洗臉三件事，一分鍾完成，後麵人在催“快點快點，小便急死了。”大便絕對不允許在這個時候進行，要大便的時候，要向房頭報告，並發放草紙，草紙、肥皂、毛巾等都實行統一管理，最緊張的時候，每人一天半張草紙，房頭他們例外。接下來便是靜坐，默背犯人行為規範，監規紀律，各人心裏想著什麽鬼知道，這個時候，房頭大搖大擺走到浜布上，後麵緊跟一個隨從，看房頭蹲下了，立即遞上報紙和雜誌，然後遞上一支煙，恭敬的點上火，不少人都回過頭，羨慕的眼光，看著房頭吐著煙圈，香煙的味道衝淡了臭肉嗰氣，深下小半截香煙，交給隨從，隨從早就盼著這一時刻，狠狠的吸了一口，吐起煙圈，那叫二個字“舒坦。”隨從遞給房頭草紙，房頭換下短褲，隨從立即洗掉，煙屁股在燃燒著，隨從小心翼翼的將濕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幹，最後吸了一口，把煙屁股丟了。不少人的眼光還是停留在煙蒂上，離警官巡視，還早，房頭就談起美食，早上從西色點心，咖啡牛奶，麵包蛋糕，再談到大餅油條豆漿，大家睜大眼睛，好像眼前這些美食就在眼前，咽一咽口水，挺留戀向往，這時有人講起肉包子，餛燉，房頭就問大家知道有幾種餛燉，有人說鮮肉的，薺菜肉，蝦肉餛燉，蟹粉餛燉，大家舉了不少例子，房頭又問：“你們知道什麽叫抄手？”顯得很有知識，這時一個重慶的罪犯用重慶話回答，這是重慶的餛飩，房頭給了他半支香煙獎勵，這半支煙怎麽獎勵，老官司房頭有的是辦法，他將一支煙一分為二，然後取出煙絲，再將報紙撕成長方形，拿煙絲放在報紙上，一卷，舌頭一舔，一支大炮煙就卷好了，今天房頭的興趣很好，又提出：“什麽樣的餛飩最好吃？”大家就像炸開了鍋，有的說是，蝦肉，有的說是薺菜肉，有的說是鴛鴦餛飩，還有的說是寡婦餛飩，有的人說，光棍餛飩，最後好像沒有正確答案，於是房頭又提出：“餛飩是誰發明的？”定耀自從進了監房後，什麽也不說，像是一個啞吧，大家無聊，有的說餛飩是阿姨發明的，有的說是老伯伯發明，有的講地名，有的以國家為標準，氣氛熱烈，爭得麵紅耳赤，定耀看大家爭得熱鬧，就說：“我看過一本書，裏麵說，餛飩是西施發明的，西施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手也十分巧，點心做的不僅形美味好，一天她用麵皮包了餡，用笊籬舀了起來，配了上好的湯料，吳皇吃了，讚不絕口，就問：“這是什麽？”西施看吳皇，整日吃喝玩樂，混混沌沌：“就說是混沌，流傳到後來，就成了餛飩。”大家都很信服。
到了十點，開飯了，飯盒是長方形，裏麵的飯多少不一，幹濕不同，也是從前麵傳到後麵，到後麵的肯定又少又爛，菜是綠豆芽燒綠豆芽。
後來保衛處的領導早就把定耀看定，把定耀叫了進來，二人在後麵緊跟，恐怕逃走，定耀進門後，黨委書記就問他：“你說過，小時候吃不飽飯嗎？”定耀回答：“說過，我家小時候很少吃飯，主要是吃稀飯，山芋，菜皮。”黨委書記又問：“你認為經濟學重要，還是政治學重要？”“我認為政治很重要，但經濟也很重要，單獨的把經濟來進行研究，探討發展之路。是值得商榷。”“好了，帶到對麵辦公室去。”二人把定耀帶走了，最後黨委書記總結發言：“定耀是我的女婿，但他有反社會主義言論，以為出生在紅色保險箱，就放鬆世界觀的改造，結果走上右派的道路，誰也救不了，我是黨的兒子，眼裏容不下一粒對黨不忠的沙粒，一切對黨不忠的人，都要受到懲罰，這就是我的立場、態度！”最後形成黨委決議，每人都簽了字，定耀也簽了字，自己講過這些話。定耀就被送進看守所，可以說是穩準狠，比起建設社會主義的速度，那快多了。
黢壓壓厚實的雲擋住了那慘淡月光，那月亮如同垂死的老人，既無力穿透濃厚的烏雲，又沒有劼遒的手臂推開它，隻能聽之任之，遙遠處，無奈的小星星像是天真幼稚的小孩，還好奇的問：“為什麽？大地一片漆黑？”
揭發定耀的人鏗鏘有力，激動的口沫四濺，心想，好小子，你也有今天了，用事實講話，當人們歌頌社會主義好的時候，社會主義下的人民吃得飽穿得暖，他卻大唱反調，菜皮、米湯經常伴隨著他及他們家，當人們歌頌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到處鶯歌燕舞，舊貌變新顏，滾地龍鏟除，新公房拔地而起，舊式番瓜弄變成工人新村的時候，他卻說他家七口人租了六平方米的閣樓，大風能把他家屋頂刮掉，三人蓋一條被子，睡覺還要把腳放在床底下，他從小走資本主義道路，夏天賣棒冰，冬天賣糖，走街穿巷，隻專不紅，為什麽其它科目都考了九十五分以上，唯獨政治考了八十九分，這是為什麽！這是為什麽！為了加強語氣他重覆了一遍，揮動著手臂。
還和資本家的女兒關係曖昧，蘭蘭不遠千裏來看他，他不僅僅是曖昧問題，而是立場問題，根本就是資本家的孝子賢孫，完全繼承資本家的衣缽，以幫助複習為名，挖社會主義牆角，高中生偷飯店的菜給他吃，要全是這樣，我們國家不多給他吃完了。說到這裏，他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眼前呈現的是秋芳和定耀談笑風生，自己和秋芳搭訕，被秋芳嘲笑一頓，但秋芳姽嫿的樣子，一直在他腦海裏麵磨不去，好不容易請到秋芳一起吃飯，秋芳還邀請定耀當了電燈泡，為人家幸福買單，這是最恥辱的事，體現在他心裏是這樣想的。
有的還沒有發言，看著黨委書記，黨委書記站立起來：“大家不要有任何顧慮，我沒有這樣的女婿，我女兒的這一段婚姻，是看錯了人，走錯了路，堅決和右派劃清界限。”為了加強感染力，黨委書記帶頭喊了起來：“打倒右派！”群情激奮，“和右派劃清界線！”
人們的積極性徹底激發了出來。是表現自己的時候。
一個黨委委員也發言，沒怎麽激動，但把問題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聽一些同學說，外國一女學生，不但當眾吻了他，還要給他一小遝子美金。”這就像在沸騰的油鍋裏撒了一把鹽，一個同學立即站立起來：“我看見的，很多同學可以作證，這是裏通外國，這是特務活動經費！”揭發的人理直氣壯，人生至今，大概是最值得自豪的時候，能和黨委書記坐在一起開會，零距離接觸，而且可以大聲講話，更為主要的是，黨委書記認真聽著，還記著筆記，心想要是前麵有一個講台，那就更好，再拍一張照，就堪稱完美，今後要想法調回大學當老師，太有誘惑力，下麵都是天之驕子，而且還有美女狀元，美貌和才氣並存，共同進入溫柔鄉，那是多麽美妙的事，想到這裏，他口流口水，聲音提高，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這仇恨和希望都是發自內心，他在心裏告訴自己：“爭不過你，就把你打倒。”黨委書記的女兒，臉上不但麻，而且是個二手貨，但他不在乎，有人先有事業，再有美女，他先有醜女，再二三四，越來越漂亮，女人跟著地位走，向著金錢跑。機會是要緊緊抓住，不然對不起自己。
定耀被押送到了看守所，皮帶、鑰匙、還有一些零錢，全都放進了一隻牛皮紙袋，登記好後，要他簽名，沒有什麽拘留證，也沒什麽逮捕證，定耀問：“為什麽要抓我？”“什麽這麽多為什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到”說完右手舉起長約五十公分警棍，沒打下去，用手拍了一下定耀的頭：“頭腦清醒點，老實點。”
監房的二邊各有一條一米寬的走廊，走廊前麵全是鐵柵欄，每隔十公分一根粗的鐵條，直徑約二公分，圓的，每隔五十公分，又有扁鐵固定著，圓鐵條穿過扁鐵，所以再小的頭，也無法鑽出去，有再大的力，也無法把鐵柵欄拉開，裏麵的一舉一動，走廊裏看得清清楚楚，後走廊，每個監房有二扇門，一道是鐵門，是鐵柵欄式的，另一道實木門，木門上方有一個小洞，小洞上也裝了小門，可以看清監房裏一舉一動，每當警官從後走廊走過，皮鞋聲。鑰匙叮當聲，裏麵的人趕緊坐好，要是門開了，警官就叫番號，叫到的人就出去，裏麵的人露出羨慕的眼光，要麽是教育，要麽是提審，準能打針，裏麵抽煙稱打針，警官把監房的門打開了，把定耀推了進去，隨後就關上門，並習慣性的鎖好門，又用手拉了拉，要是沒鎖，那不得了，裏麵什麽人都有，裏麵坐在第一排的人，向定耀招了招手，示意定耀過去，那人示意定耀蹲下，問：“叫什麽名字？犯什麽事進來的，是不是二進宮？”定耀一臉無辜，那人很老道：“肯定有人爆掉了，噴出你了，你是什麽碼頭的？”定耀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有一人，見定耀呆樣，有些生氣，踢了定耀一腳，：“裝傻是不是，問你做什麽事，在什麽地方？”“哦，我在大學當教師，兼研究一些課題。”“你那是頭進宮吧？”定耀也不知道什麽意思，睜大了雙眼，呆呆的，“書呆子，問你抓進來幾次。”那人一臉的自豪：“我是三進宮了，這裏是我舅家，”“第一次，第一次。”定耀趕緊回答。其餘人都是席地而坐，隻有他屁股下有二十多公分高的布包起來的包，白天當凳子，晚上當枕頭，他是房頭，有人的地方，就有領導和被領導，房頭的感覺很好：“一進宮是男人，二進宮是銀牌男人，三進宮是金牌男人。”房頭很自豪的說：“自己是四進宮，是真正的男人。”房頭安排好他到中間坐好。
房子很高，即使踩在人肩上，也絕對爬不上去，頂上有一盞燈，晚間從來不關，是長明燈，之所以這麽高，恐怕有人爬上去，觸電自殺。監房寬二米多，進門左手有用自來水，和抽水馬桶，裏麵叫辦“浜布。”為什麽叫浜布，無法考證，整個監房一股濁氣，晚上三十幾人睡在十二三平方，那可真有水平，人的汗臭味，那滋味可夠受。
第七十六章
雷公電婆二人用作了力氣，把地上的水庫吸上了天空，天上的烏雲也配合，變得濃密厚實，嘩啦啦雷公電婆前後駕到，雷公聲音沉悶，雷婆緊跟其後，雷婆無聲無息，直到快要到地麵的時候，才像一條銀龍，盤旋而下，雷公發出驚天動地打呼聲後，雷婆隨即散去，這一聲呼嚕，把吸上去的水庫底給打出個大窟窿，水傾盆而下，頃刻，地上積水有了五十公分，雷聲，雨聲交錯在一起，閃電，相互交融，蒼穹和大地，成了它們的大舞台，它們是絕對的主角，那雷聲像是向人類挑戰，誰的力量大，那閃電更是驕傲地說，不管白天黑夜，我都看得清楚，我給雷公指路看人，所以絕不會打錯，在昊旻蒼穹，世界由我們主宰，我們可以把高山夷為平地，海洋演變成高山，變幻莫測，充滿傳奇，我們對有公正性的人，賦予權力，對有善良心的人，給予財富，這些人要做到富則兼善天下，他們怎麽做，我們在看，我們希望人要風流，但不要下流，人要幽默風趣，但不要低級，人要平等，不要見人觳觫，人類要和平，要載戢幹戈，你們說我們太殘忍，人類最為殘忍，世界大戰死了多少人，對於這些魔鬼，我們直接把他們打入地獄，對於有些太善良的人，我們要給這些人一些磨難、曆練，使他擦亮眼睛，可以駕馭人和形勢，使其成長。我們從不流淚，我們隻顯示我們的力量。
對於在監房裏，不知定耀在想什麽，才子和囚犯，近在咫尺，隻在須臾之間，所以定耀隻認為自己是囚犯，囚是客觀的，罪要有事實，定耀從來沒有承認自己有什麽犯罪。鐵打的牢房，流水的犯人，所以監房很熱鬧，裏麵的人走出去，外麵的人走進來。監房每進一個犯人，房頭都要新來的人蹲在他麵前，詢問姓名，籍貫，以前做什麽工作，犯什麽事進來，房頭感覺自己不是犯人，頭上隻缺大蓋帽了，他的感覺真好，要是看不順眼的，他就要求新來的人開摩托車，半蹲著，雙手扶住龍頭，裝著開摩托車樣子，還要報站名，過橋，房頭有時會發出指令，前方有人，刹車，加速，新來的犯人，嘴也不能閑著，學著摩托車發動的聲音，行駛的聲音，有一個犯人很幽默，蹲著也吃不消，就對房頭說：“老板。”這二字就說的房頭露出黃牙，接下來新犯人又說：“老板，這裏是翠紅院，新來了個姑娘叫白牡丹，還沒開包呢，老板去嚐嚐鮮。”房頭高興了，：“停，老子也很久沒嚐這味道了，今天開個葷。”大家一陣哄笑，房頭高興了，賞給那人幾塊餅幹，一支香煙，香煙是不準帶進來的，房頭也不知從哪裏搞來的，房頭總是很自豪的說：“除了飛機大炮，什麽東西都帶得進來。”香煙的價格是正常價格的十倍，也不知道是誰帶進來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房頭盡管沒文化，所以他很珍惜房頭的地位，他小學沒畢業，更不要說當什麽長，但是當個房頭，也要領導才華，房頭要求監房裏安定，但不要團結，團結後他的地位就動搖了，為了維護他的地位，他也有集體主義精神，監房裏每天抽五次煙，監房裏共睡三排人，第一排連他睡五個人，他一人一支，其餘四人，每人半支，第二排睡八個人，也是三支煙，第三排睡十幾個人，也是三支煙，每人吸幾口，要是有人不抽，那也不行，去報告怎麽辦，所以抽也得抽，不抽也得抽，為了安全，沒有商量。到了晚上要睡覺，第三排的人實在睡不下，則上半夜和下半夜輪流睡，二米十幾的寬度，要十幾個人睡下去，人均寬度不到二十公分，即使冰凍式帶魚，全部側著，也不行，人踩在上麵往下壓，還是無濟於事，人的辦法總是比困難多，於是采用輪流睡，睡覺工程，大約要十五分鍾完成。
至於一個抽水馬桶，一個自來水龍頭，叫浜布，誰也搞不清，連四進宮當房頭也回答不出，，鐵門叫槍板，什麽原因，也無從考證，槍板的門開了，有的人被叫去教育，裏麵有些人還是有些樂觀主義，今日有煙今日抽，何顧明日吃槍彈，因為去提審和教育，一般都有一到二根煙抽，所以，人回來以後，都要到房頭那裏去報到，一要說教育了什麽，二要上交一根香煙，或半截香煙也行，這也合理，平時都是房頭給抽煙，回來給一支半截，房頭不是要你的煙，而是要維護他的權威，進來的第一天，教官就對定耀進行教育，就說到：“大學老師，我們這裏局長、處長都有，不管犯什麽事，但都要愛國，愛社會主義！”說完遞給定耀三支煙，一隻茶杯，示意水桶裏有熱水，還給了一包火柴，定耀毫不猶豫的將香煙抽了，人在苦悶的時候，香煙是好朋友，回到監房，二房頭問了：“針打過沒有？”定耀睜大了眼睛，“不是看病，是教育。”定耀認真回答，有人提醒：“香煙抽了沒有？”“抽了，抽了三支。”定耀回答很幹脆，“那你為什麽不帶二支回來，”二房頭他有些不悅，用腳蹬了定耀一下，不重，“下次注意，一定要帶回來，這是個態度，要不然你就不要混了，大家盯死你。”
在北風凜冽大冬天，要是新犯人進來，房頭看不順眼，或是心情不好，就來一個滴水觀音活動，就丟一塊肥皂給他，在浜布上，水龍頭開的極小，像是在滴水，所以稱之為滴水觀音，把這塊肥皂給我洗掉，洗到新來的人渾身發抖，牙齒打架，臉色發紫，才罷休，睡覺前，還有一個節目，叫新犯人關燈，說是開關在走廊，手伸出去，就可以關，那人就踮起腳，盡量把手伸得長些，直到房頭擺話，“算了。”這樣節目結束，接下來房頭開始演講，女人篇，新犯人上去捶背，按摩，腰部和大腿，房頭不叫結束，就不能停。房頭翹起大拇指，歪了頭，我在外麵的時候，每晚最起碼要三個女人陪，沒有女人，我是活不下去的，女人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女人，接下來進入細節講解，在裏麵這個地方，一切是扭曲的，黑白顛倒的，犯罪是榮譽，誠實是傻瓜，房頭還沒有講完，另外一個就插嘴，而且是有口吃，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和你一樣，每天•；•；•；•；•；•；晚晚•；•；•；•；•；•；上，要•；•；•；•；•；要找•；•；•；•；•；找•；五個女人。”大家笑了，有一個詐騙犯，連續三次詐騙，就對他說：“你們本事這麽大，我沒本事，我聽說女人下麵的毛，生長在洞裏，這毛是外麵朝裏麵長，還是裏麵朝外麵長。”那人考慮一下：“當然是洞裏麵朝外麵長。”回答的時候臉沒紅，聽到的結過婚的都笑了，那詐騙犯拍了拍他肩膀，你還是個處男，難得難得，先吃飽飯，再找女人吧，原來那人在外麵三天沒吃飯，搶了女的包，就抓進來了。詐騙犯的心理學還學得不錯。
第七十七章
要是犯人提出自己為什麽要睡在最後一排，他們可以睡在前麵，隻要你一提出這個問題，第一排的人立即按房頭的眼光，衝上去，拳打腳踢，這就叫鎮壓，服從也得服從，不服從也得服從但也有例外，一天半夜送進來一個犯人，身材比較高，但也不顯得壯碩，進了監房之後，叫他站在最後，他徑直走到第一排就睡下，那四個打手看不懂了，要對他進行鎮壓，想不到，三下五除二，四個人就被他打得趴下，想不到該人雖然不壯實，原來在部隊當過偵察兵，擒拿格鬥，拿手好戲，付房頭既然無力護駕，那就立即罷黜，房頭當機立斷，付房頭就睡到第三排，而這個人就是付房頭，被打的原付房頭，乖乖的順從的踩著人體，拚命壓在第三排人堆裏，也算是睡下了。
能者上，庸者下，這是萬世不變的定理，在原始森林，你不吃掉對方，你很有可能就成了對方的盤中餐，森林之王，究竟是獅子還是老虎，誰也說不清。原來這個新來的犯人，在部隊當偵察兵，這次是盜竊電纜線，被抓了進來，已被審訊三天三夜沒睡覺，房頭給了他一包熟泡麵，熱水已經沒有，就將冷水泡麵，那人幹脆也不要泡了，幹吃起來，喝一點冷水，速度快，完了房頭給了他一支煙，這是極好的待遇，吃完、喝完、抽完。前後用了不到五分鍾，他倒頭就睡，大呼聲就像奔騰的長江，又像咆哮的黃河，這也就是說，他向以往的榮譽告別，開始一種人生新的旅途，艱辛而沒有榮譽。
到了早上六點，鈴一響，大家趕緊起床，夏天不蓋被子，冬天也有專人疊被子，然後疊成一個長方的內務包，最外麵用一條好的毛毯蓋著，顯得比較漂亮，這內務包起了很大的作用，房頭安排大家抽煙就在內務包後麵，完全擋住視線，浜布也是抽煙的隱蔽處，晚上大多警官下班後，房頭和一夥人，喝酒吃菜也在內務包後麵進行，煙酒是通過地下航線搞進來的，聯絡的人是誰，誰也不知道，隻是經常有人從後門，遞郵包進來，裏麵煙酒都有，送進來之後，就交給房頭，然後他們就在內務包後麵，開始做人了，喝著酒品著菜，有極個別的犯人，可以不吃裏麵的夥食，這地下航線，怎麽開通，什麽線路大概隻有天知地知。
早上浜布就成了激烈的戰場，牙刷大多數犯人是沒有的。在手指上擠一點牙膏，在嘴裏塗一下，小一下便，毛巾衝濕絞幹，臉上擦三下，小便、刷牙、洗臉三件事，一分鍾完成，後麵人在催“快點快點，小便急死了。”大便絕對不允許在這個時候進行，要大便的時候，要向房頭報告，並發放草紙，草紙、肥皂、毛巾等都實行統一管理，最緊張的時候，每人一天半張草紙，房頭他們例外。接下來便是靜坐，默背犯人行為規範，監規紀律，各人心裏想著什麽鬼知道，這個時候，房頭大搖大擺走到浜布上，後麵緊跟一個隨從，看房頭蹲下了，立即遞上報紙和雜誌，然後遞上一支煙，恭敬的點上火，不少人都回過頭，羨慕的眼光，看著房頭吐著煙圈，香煙的味道衝淡了臭肉嗰氣，深下小半截香煙，交給隨從，隨從早就盼著這一時刻，狠狠的吸了一口，吐起煙圈，那叫二個字“舒坦。”隨從遞給房頭草紙，房頭換下短褲，隨從立即洗掉，煙屁股在燃燒著，隨從小心翼翼的將濕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幹，最後吸了一口，把煙屁股丟了。不少人的眼光還是停留在煙蒂上，離警官巡視，還早，房頭就談起美食，早上從西色點心，咖啡牛奶，麵包蛋糕，再談到大餅油條豆漿，大家睜大眼睛，好像眼前這些美食就在眼前，咽一咽口水，挺留戀向往，這時有人講起肉包子，餛燉，房頭就問大家知道有幾種餛燉，有人說鮮肉的，薺菜肉，蝦肉餛燉，蟹粉餛燉，大家舉了不少例子，房頭又問：“你們知道什麽叫抄手？”顯得很有知識，這時一個重慶的罪犯用重慶話回答，這是重慶的餛飩，房頭給了他半支香煙獎勵，這半支煙怎麽獎勵，老官司房頭有的是辦法，他將一支煙一分為二，然後取出煙絲，再將報紙撕成長方形，拿煙絲放在報紙上，一卷，舌頭一舔，一支大炮煙就卷好了，今天房頭的興趣很好，又提出：“什麽樣的餛飩最好吃？”大家就像炸開了鍋，有的說是，蝦肉，有的說是薺菜肉，有的說是鴛鴦餛飩，還有的說是寡婦餛飩，有的人說，光棍餛飩，最後好像沒有正確答案，於是房頭又提出：“餛飩是誰發明的？”定耀自從進了監房後，什麽也不說，像是一個啞吧，大家無聊，有的說餛飩是阿姨發明的，有的說是老伯伯發明，有的講地名，有的以國家為標準，氣氛熱烈，爭得麵紅耳赤，定耀看大家爭得熱鬧，就說：“我看過一本書，裏麵說，餛飩是西施發明的，西施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手也十分巧，點心做的不僅形美味好，一天她用麵皮包了餡，用笊籬舀了起來，配了上好的湯料，吳皇吃了，讚不絕口，就問：“這是什麽？”西施看吳皇，整日吃喝玩樂，混混沌沌：“就說是混沌，流傳到後來，就成了餛飩。”大家都很信服。
到了十點，開飯了，飯盒是長方形，裏麵的飯多少不一，幹濕不同，也是從前麵傳到後麵，到後麵的肯定又少又爛，菜是綠豆芽燒綠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