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玄回頭看,發現作勢要撲他的是一個穿製服的警!察。


    這人個子比他略矮,頭上貼著一道隱身符紙,濃眉小眼睛,微微曲身做格鬥狀——如果他張開的雙臂配合捶胸,立刻就會化身為迷你版金剛。


    隱身符紙用咒語燒化成灰也可以用的很利索,不知道這人是不會用還是怎麽的,偏偏把符紙貼到了額頭上,再加上他好像中了五百萬彩票大獎似的迷你金剛狀,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小金剛‘噗’了一聲,把飄在額前的紙符吹落在地,“我是湛城市局的警官方栗禾,負責協助辦理這起案件,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死者家中?你和毛勝利的墜樓有什麽關係?還好我來的快,要不然就給你跑了!”


    “你是警|察?”霍玄看著接連發射問題的方栗禾,帶著質疑的輕蔑,道,“人民警|察隊伍裏會明目張膽的混入神棍,倒是第一次聽說。”


    “人家才不是神棍,你才是神棍,人家是行者僧!”方栗禾聽見神棍這個詞,立刻想起躺在樓下,造型堪比邪教成員的毛勝利,瞬間炸了毛,“人家是受過點化的正統‘行者僧’!說!你是不是逼死毛勝利的妖怪?”


    方栗禾本來想說‘嚇死’,但是看見霍玄這麽豐神俊朗的模樣,臨時改口換成了‘逼死’。


    “你剛才不還說我是神棍?”霍玄逗貓似的看著他那張強行凶神惡煞的臉,“我跟你一樣是來調查毛勝利的死因的。想必你也發現了,他死的很蹊蹺,但是就目前的線索來看,你們再怎麽辦,死者也是自殺跳樓。”


    “別這麽自以為是!”方栗禾再一次撲了過去,叫囂,“我可是‘行者僧’!就算案子就這麽結了,我也會還死者一個公道的!”


    “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霍玄依著方栗禾撲過來的身形飄然後退,身姿形如鬼魅,“這件事我管定了,你還是乖乖跟著你的上司結案去吧!”


    “你!”方栗禾好像很生氣,他隨手拈出兩道符紙就要向霍玄扔過去。


    “雕蟲小技!”霍玄根本不屑於接他的招,身形隱沒在身後的牆壁裏,徒留那兩道令符在空氣中燃燒成毫無美感的煙花。


    “該死!”方栗禾啐了一口,但是也再無辦法,隻好回歸正題去檢查毛勝利的房間。


    方栗禾是家傳的‘行者僧’,從他爺爺那裏繼承來的身份。行者僧和廟裏的和尚算是一家親,類似於坊間流傳的俗家弟子,但是卻比他們身份更高,因為‘行者僧’不僅要會拳腳,會念經,還要會驅鬼。


    方家的陰陽眼好像是隔代傳,方栗禾的爸爸就沒有這項神通,直到他這一代才終於出了這一個能看見鬼怪的陰陽眼,老爺子很高興,硬是拖著生病的身子熬到方栗禾長大成人,等他把經文、符紙、咒語都記得滾瓜爛熟了,才撒手人寰。


    背會是一回事,能夠熟練運用又是另一回事,真和那些精怪幹起來,不會比和不要命的悍匪搏鬥便宜多少。


    方栗禾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幾年練手的抓鬼基本靠倒貼,為了不把自家祖傳的這門絕學葬送在自己很可能會餓死的胃裏,他憑著自己還算紮實的武打功底,成功從警校畢業成為一名帶著特異功能的人民警|察。


    方栗禾戴上手套,開始翻揀毛勝利的住所,身為巫師的‘神棍’住在這樣的老城區,確實會增加神秘感。


    這是一間一室一廳的房間,略顯淩亂,供奉了各路神怪的櫃子、小桌增添了光線陰暗房間的詭譎氣氛。方栗禾憑著訓練有素的警官的第一嗅覺,首先查看了地上的的物理痕跡,磨得不見光澤的黃色地板上有幾個腳印。


    他小心的避開,和霍玄一樣,方栗禾很快注意到的就是放在神龕旁邊的黑色小瓶,圓底細口瓶,像瓷製又似乎不是,總之質地很柔潤,讓人忍不住想要多摸幾下。


    然後,頭發短,見識更短的方警官就擰開了他認為很可愛的小黑瓶的蓋子。一瞬間,他感覺氣溫好像驟降了幾度,像炎熱的夏日打開冰箱門的感覺,一股並不強烈的小陰風從瓶口衝了出來,擦著他的臉頰,把他的劉海兌開了一道口子,飄了出去。


    以他和有限的幾隻鬼鬥智鬥勇的經驗,方栗禾很快察覺出不對,第一時間掏出自己的符紙,又在腦子裏搜刮了一段咒語準備應對。


    就在方栗禾想要出擊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虛幻的年逾古稀的老者的影子,穿著一件鬆垮的白汗衫,腳上是一雙拖鞋,那影子看見方栗禾,還友善地對他微笑示好,表情虛飄飄的,作為一隻鬼,精神也實在萎靡了些。


    方栗禾下不了手了——這鬼長的有幾分像他壯誌難酬的爺爺。


    “您老走好!”方栗禾把符收了起來,跟老人道別。這時,瓶子裏又刮出了一股弱風,跟著出來的是一位老太太,他才知道老爺子不是在對他微笑,而是在等這位老太太。


    他親眼看著老爺子顫巍巍地牽住了老太的手,並肩消失在了南牆裏。


    樓道裏想起了蹬蹬的腳步聲,腳踏實地,不帶半點虛的。


    “小方!你在裏麵發現什麽沒有?”花園路的李警官進來了,因為報警接的突然,隊裏的其他民警都出任務去了,才不得已帶上了臨時過來辦事的市局的方栗禾。小方很積極,一過來,就要先上去查看線索。


    “地上有幾枚腳印,請小朱拿工具過來收集一下生物檢材!”小方警官終於在同行的注視下開始了正規的搜查,他在神棍的床頭櫃上發現了一瓶安眠藥,在地上撿起了一本心理谘詢的小冊子。


    #


    司景煥在娛樂圈裏有些分量,在加上《暗藏者》片場爆炸的消息奪了各大媒體今日的頭版頭條,躲不過又要紅一回。


    醫院高級病房的走廊裏,擺滿了一米多高的花籃,一個賽一個的繁花似錦,仿佛誰送的更精美誰對影帝的心就更赤誠一些。


    霍玄信眼看了看,排在前麵的是寫著業界大佬名字的花籃,排在後麵的是一些經常掙不到版麵的小明星。


    同樣的花團錦簇,也分出了高低貴賤。


    影帝的病房裏又送出一撥客人。霍玄有意不想被人發現,在錯過這一波客人的末尾,刻意撞了一下司景煥的經紀人。


    李權抬頭看見霍玄,原本在人注意不到的角落裏變得表情凝重的臉,立刻又笑開了花:“霍總,您來了?這幫媒體真是不嫌事大,宣傳的鋪天蓋地,本來也沒什麽大事,還把您也給驚動了。”


    他看向了時界拿著的水果籃,霍玄順勢使了個眼色,讓時界把原本準備送給駱冰棋的水果遞給了李權:“景煥的病情好些了嗎?這麽快就能見客了,應該是情況穩定了吧?”


    司景煥的經紀人一向以精明算計、會做人在圈中出名,上次聽說江韻清帶司景煥見了霍玄,就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想著什麽時候能真正搭上這一條線,心思用的鑽營了,一時也就忘了住在隔壁的是駱冰棋。


    他把水果籃接了過去,巧妙掩飾住了內心的糾結:“還好這次傷的不重,醫生說,情況都很穩定。”


    也不知道是哪個醫生下的結論。


    “是嗎?這就好。”霍玄淡淡一笑,“我能不能進去看望一下。”


    “當然可以,謝謝您這麽忙,還能抽空來醫院探望。”已經送走了一批人,不在乎再多見這一個,李權伸手推門,把霍玄迎了進去。


    司景煥旁邊站了個小助理,正在拉上化妝包的拉鏈,見身後來了人,急忙退到一邊。


    司景煥的臉色和之前比起來,簡直天壤地別,黑眼圈消失無蹤,看起來不過分疲憊,也不過分高興,正是沒受過驚嚇一樣的正常氣色——不得不感歎鬼斧神工的化妝技術,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早前的狼狽相,你都發現不了他極力掩飾的那一份倦怠。


    霍玄突然覺得,影帝的名號實至名歸。


    “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司景煥看見霍玄似乎有些驚訝,但隨即露出淡然的一個微笑,“我能安全的躺在這裏,要多虧了冰棋,聽說他就住在隔壁,我剛醒,還沒來得及去看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很好,也沒受重傷”霍玄簡短道。


    李權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他感覺自己真正成為了自己口中經常罵出去的那個‘缺心眼’,他剛才竟然沒有推讓,以為霍大總裁就是順理成章地來看自家大牌藝人的!


    正好及時補救地說了一句:“我剛才也去看過冰棋了,沒受傷真是太好了,這麽好的後輩,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呢!”


    他本來想順路誇一下霍總帶藝人有方的,但是又怕今天情況不穩定,嘴一禿嚕,把霍玄誇成駱冰棋的父輩就不好了,所以索性閉口,隻是微笑。


    就在離司景煥不遠的小桌子上,放著一個神龕,裏麵供奉著一尊不知姓甚名誰的泰國神像,


    通體鍍金,龕周圍還擺著類似果品,看得出頗受尊崇。


    像看著好玩似的,霍玄走了過去,沒有冒著大不韙的惡名去摸一下神像,手隻虛空一劃,問:“景煥拜的這是哪尊神?”


    司景煥的臉色從霍玄接近神像起就變得緊張了,皺起的眉頭快要把臉上塗的b霜擠掉了,他沒回答,倒是李權開了口,“都說醫院是大煞之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自作主張請了一尊神像過來。”


    李權話音一落,司景煥的表情明顯鬆弛了。


    霍玄也走了過來,漫不經心道,“景煥在這裏還休息的好嗎?睡的可好?如果不習慣的話,我認識這裏的院長,可以幫忙換一間”


    司景煥的表情瞬間緊繃,用一種隻有當事人才能體會的緊張、慌亂的眼神看了霍玄一眼,但也隻是一瞬,在意識到對方沒有惡意之後,很快就被強製的自然表情掩蓋,語氣裏多了不易察覺的散緩“沒事,很好,多謝霍總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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