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楓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片幽暗的天地中。


    漆黑,甚至無法想象光線的樣子,寂靜,隻能聽到潺潺流水的聲音。姬楓站的地方,腳下盡是細碎的石頭,硌得自己生疼,但是姬楓不敢動,因為姬楓感覺自己的麵前就是萬丈深淵,走一步就將萬劫不複!


    姬楓很清楚這是一個夢,但是姬楓不知道該如何從夢中醒來。原本外界些微的變化,就會使自己驚醒,但是用了七穴絕痛之法之後,外界再大的變化都很難將自己驚醒。


    如今身體還很脆弱,仙師那一掌對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傷害,自己的身體應該在慢慢恢複中,否則不應該還昏迷不醒。


    比試最後怎樣了,姬楓有點想知道結局,但也有點難過,他輸了,不過即使贏了,依照仙師對自己的態度也不可能讓自己加入仙門的。


    姬楓在夢中沒事便隻能想這些事,他不知道醒來該如何對百裏歸塵說,百裏歸塵拚命擊敗了十二個人,自己卻連一個人都沒有打過,但是自己畢竟也教訓了奚仲,百裏歸塵也許就不會生氣了,而且自己也隻能留在廣樺城了。


    ……


    想著,姬楓腦海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在失卻痛覺之後,這痛分外明顯,姬楓瞬間從夢中驚醒,猛地睜開了眼睛,隻見蕭毅拿著一根細針刺著自己頭頂的百匯穴,劇痛正是從百匯穴傳來的。


    “姬楓,聽見我說話了麽?你要撐著聽我說完這些話。”蕭毅的話裏透著急切,臉色也不好。


    “恩。”姬楓的聲音有些綿軟,但畢竟有些清醒了。


    “你現在重傷在身,本不該這麽急著催你醒來的,但是現在我有些話要交代你,以後可能就來不及了。”蕭毅的表情從未如此嚴峻,姬楓心中有幾分不安,身體雖然沒有疼痛,但是有疲憊鋪天蓋地而來,姬楓隻能強撐著。


    “這次我要出去一趟,比以前要久些,或許更久些,你要照顧自己,也必須守規矩。


    我收你為徒的第一天就和你說過,當我的徒弟隻有一個規矩,那就是學會忍耐,殺人在我看來是最簡單的事!現在我依舊是這句話,本來想給你多些時間去自己領悟的,隻是現在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了。


    弱者對強者的忍耐,是示弱,是理所應當的,是為了保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你要學會。但是強者也需學會對弱者忍耐,尤其是你,


    姬楓!


    你注定是淩駕於眾人之上的人。”


    蕭毅話一說完便抽出姬楓百匯穴上的細針,然後便急著走了。


    姬楓很想問問蕭毅去幹什麽,但是疲憊再次湧來,姬楓再次昏迷過去,再次進入那個夢中。


    姬楓在夢中什麽都幹不了,隻能站在原地,期待自己的身體早日恢複。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才會發現自己是多麽的孤獨,根本無法察覺時間的流逝。姬楓仰著頭,望著天,但是天這麽黑,什麽也看不見。


    不知在夢中過了多少天,姬楓突然在天空中發現了一顆‘星辰’,倒不是真的星辰,因為隻要一絲光,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裏都會分外顯眼,姬楓不至於一開始看不到,姬楓之所以發現這顆星辰,是因為感覺星辰所在的位置比其他地方更加黑暗。


    在漆黑的環境裏,已經黑得看不到任何東西了,但是姬楓確定自己發現了那顆星辰,它一直都在那裏,似乎也在看著自己。


    姬楓繼續在天上尋找,竟然又尋到了另外一顆星辰,這顆星辰和之前的那一顆略有些相似,並不是完全相同,但都給人在吞噬其他黑暗的感覺。


    姬楓突然找到了消遣的方法,就是尋找這樣‘漆黑’的星辰,隨著時間流逝,姬楓竟然找到了六顆星辰,當姬楓找到這第六顆星辰的時候,姬楓心中突然一驚,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之中浮沉


    但便是這刹那。


    連接六顆星辰之間,閃過一道巨大的閃電,這道閃電跨越幾千萬裏,仿佛要撕裂天空,但隻是一閃而過,便被這六顆星辰徹底吞噬了,可就是這刹那的光華,卻讓姬楓徹底看見夢裏的景象。


    目之所望,累累白骨,這些白骨綿延無盡頭,構成了整片土地,姬楓的腳被硌得生疼,並不是石頭的緣故,而是因為這些細碎的白骨。


    姬楓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座高達萬裏的高山之上,這高山也是數不清的白骨堆砌而成,高山之巔僅容一人立,如果姬楓往前走一步,便要踏入萬丈深淵,姬楓一眼望去,


    俯瞰蒼生,猶如君王!


    巍峨高山下,無盡白骨堆砌的骨堆之中,卻有一條猩紅的長河,河水竟然全部是鮮血,這條長河從盡頭處來,又止於盡頭。猩紅的液體緩緩流淌,並沒有激起什麽浪花,輕微的聲響,這就是之前姬楓以為的潺潺小溪。


    姬楓受了極大的驚嚇,夢也猛然破碎開來,自從看見那通天巨爪以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便開始進入姬楓的腦海之中。


    姬楓微微睜開惺忪的雙眼,此時夜色已暮,映入眼簾的不是蕭毅,而是一個拿著抹布擦拭桌椅的小二。姬楓打量了一下自己休息的房間,並不是名劍門蕭毅師傅的房間。


    看見姬楓疑惑的眼神,小二倒是喜上眉梢,驚喜道:


    “姬公子,你終於醒了!”


    姬楓皺眉問道:“這是哪裏?”


    “廣樺城的木陽酒樓啊,有鄴城的‘青木燒’酒!蕭劍師交代掌櫃照顧你的,你已經昏迷五天了,終於醒了。”


    “我師父呢?”


    “有事出遠門了,去的時候很急,事情應是不小,不過他臨走之前,再三拜托掌櫃好好照看你,你看不是,掌櫃吩咐我每天來房間照顧你,現在你終是好了。”


    姬楓掀了被子,準備下床來,小二忙跑過來,扶住姬楓急道:


    “姬公子,你睡了五天,期間就喂了些流食,現在起來哪有力氣,還不多歇息。”


    姬楓輕輕推開小二的手,在床下走了幾步,並無大礙,自己身體應該已經恢複了一些,否則在七穴絕痛法之下,不應該如此輕易醒來,隻是肚子稍微有些餓罷了。


    “怎麽一點事都沒有。”小二嘖嘖稱奇,“不過姬公子應該有些餓了吧,既然沒事的話,我就在下麵給你準備些吃食,您下來吃罷。”


    姬楓點點頭沒有拒絕。


    小二匆匆往樓下跑去準備飯菜,姬楓心中疑惑,之前恍若夢中的時候,蕭毅師傅曾經強行將自己叫醒,說了一些東西,姬楓當時便覺得蕭毅師傅可能離開廣樺城很久,如今看來的確如此,而且事情還不小。


    床邊的衣物都已經準備好了,黑色的衣服,並不是名劍門的,‘飲血’也在衣物的旁邊。姬楓穿好衣物,拿了‘飲血’就走下樓來。


    這酒樓倒也熱鬧,中間座兒的幾個商人稍微富有的模樣,為全場的人叫了一小壺的‘青木燒’,整個場麵便熱鬧起來。


    幾個穿著紅綢紗衣的姑娘跳著歡愉的舞,旁邊一個半百年歲的老者也拿了箜篌助起興來,眾人臉上都是通紅的,春末的天氣已經稍暖,但也擋不住眾人對‘青木燒’的喜愛。


    喝到盡興,眾人挽袖袒胸,幾個鄴城來的商人還哼起了北邊的歌,人聲鼎沸。


    姬楓走到樓下,挑了個角落的座兒,安靜地坐了下來。姬楓認得這酒樓,離廣樺城的城門口不遠,蕭毅師傅喜歡來這家酒樓的,喜歡這樣烈的酒。


    不一會,小二就將菜就送上來,一葷三素,都是清淡的菜,除了白米飯,還有一小碗就著鹹菜的白粥,這小二想的倒也周到,姬楓久不進食,的確不宜吃太過油膩的東西。


    姬楓吃飯的時候,鄰座來了兩個大叔也喝起酒,其中一個胡子拉碴的,衣服還稍厚,另外一人便要整潔許多,兩人笑意不斷,相互敬著酒。


    “還是木陽樓的酒夠味,廣樺城的酒都是娘們喝的,隻有鄴城的青木燒才是爺們喝的酒,趕了這麽久的路,都沒怎麽敢喝酒。”胡子拉碴的大漢笑著說道。


    “鄴城的酒太烈啦,我都不敢多喝,誰像你這般不要命,不過天下最烈的酒還是雪胤城的‘龍醉青’。我們也算有些口福嘍,這裏離鄴城千裏,要不是王掌櫃是鄴城人,我們哪吃得到這麽好的青木燒,夏商家今日又白請我們一壺,不過這一趟,你們可辛苦了。”


    “小事,我這幾個月在外,廣樺城有沒有什麽大事呀?”壯漢不以為意。


    “大事有啊,你可是錯過了十年難遇的大事了,仙師親自來挑弟子,廣樺城、梅空城、休嶼城、青竺城的弟子們都聚集在名劍門,前些天廣樺城可真是太熱鬧了。”


    “我知道你的兒子也在名劍門裏麵,你可得給我仔細說說。”


    “這次比試可是我們廣樺城長臉了,我們城的百裏歸塵一開始一人就連挑了十二個其他門的弟子。你是不知道啊,當時其他門的門主臉都綠了,其他城的弟子也是個個膽戰心驚啊,百裏歸塵那一手妙絕的刀術,誰敢爭鋒!”大叔說得興起,似乎百裏歸塵就是他的孩子,自豪不已。


    “後來呢?”胡子拉碴的壯漢顯然很感興趣。


    “打到後來,百裏歸塵體力不支,敗給了梅空城排名第一的奚仲,若是百裏歸塵第一個對上的就是他,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大叔顯然很為百裏歸塵惋惜。


    “以前名劍門和其他三門比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厲害,這次我一走,竟然這麽精彩,真是可惜了。”壯漢使勁一拍大腿,聲響極大,表情懊悔不已。


    “後來名劍門的姬楓上場,和這奚仲打…”大叔突然壓低了聲音。


    “怎麽了?”


    姬楓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後來的事,他昏迷過去了,也不知道。


    “姬楓出手狠辣,差點殺了奚仲,仙師震怒,認為姬楓是‘惡鬼’,這可是數十年沒有發生過的事,仙師哪犯得著跟一普通弟子過不去,所以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後來名劍門的荀門主也把姬楓逐出了名劍門,甚至廣樺成的管刺史都在全城發放文書,讓眾人避開姬楓。”


    姬楓心中一震,難怪蕭毅師傅沒有把自己留在名劍門,原來自己已經被驅逐出門派了,姬楓心中很有些難過,畢竟是自己待了快三年的門派,裏麵有自己很多的記憶。


    “朝廷都開始管這事了,姬楓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嘍。”壯漢似乎有些同情姬楓。


    “他可是惡鬼啊!你管他那麽多,不過倒不是管刺史主動發的文書,因為這事關係廣樺城的名聲,刺史怎麽會把這事往外瞎咧咧,以後哪有人來廣樺城,據說是刺史的兒子管元盛一定要讓刺史這麽做的。”


    “那最後到底是誰被仙師帶走了?”


    “姬楓與奚仲比試,雖然仙師判奚仲贏,但是奚仲卻說是自己輸了,就不比了。接下來是休嶼城的宗立和青竺城的權蘊寒比試,他們兩個實力都是不凡,打了很久,最後還是權蘊寒略勝一籌,不過權蘊寒也受了不小的傷。


    權蘊寒後來勉強打敗了名劍門的百裏歸海後,接著就被管元盛打敗了。”


    “這麽說是刺史的兒子管元盛贏了最後的比試,他成了仙師的弟子?”壯漢顯然對管元盛最後取勝有些不滿。


    “管元盛最後取勝倒是不假,不過仙師選的弟子倒不是他,而是容晴悠。”


    “什麽,她不是連比試都沒比麽?”


    “誰說不是呢!”


    “四城的弟子們比試了幾天,最後仙師就挑了一個還沒有比試的弟子?”


    “仙師的心思哪是我們這些俗人能猜透的。”


    “那刺史的兒子管元盛可是吃了大虧啊!”


    “哈哈…”


    “哈哈!”


    姬楓聽了鄰座兩人的話,大概知道了後來的事,也清楚了自己的處境,吃完了飯,便走出酒樓,走入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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