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寺山門大開,從山腳下一直到山頂,不見一個行人。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陽光透過林子,投射下來,樹林之間偶爾會有白色的亮光一閃而過。


    正午時分,普陀寺的鍾聲開始敲響。


    普陀山腳下的居民,久居此地,有些更是長達數年,算作土生土長。


    山上的鍾聲每天都是天蒙蒙亮就已經敲響,尤其是普陀寺,每天早上都很準時,從不為早一刻,也不會晚一刻。但是今天讓那些把鍾聲當做鬧鍾的人睡過了頭,一如既往的鍾聲今天沒有響。


    不少人在猜測著是不是普陀寺的那口青黃大鍾壞了,可時值正午,鍾聲悠然響起。


    普陀寺後山上,建著一座涼亭。


    涼亭高一丈有餘,四根直徑一尺的大紅木墩柱支撐著涼亭的頂。


    涼亭裏倒吊著一口古樸的青黃大鍾,黃鍾上麵的紋路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隻有淺淡的一層讓人可以分辨出上麵是一尊佛陀,佛陀盤腿而坐,雙手扣起放在膝上,懷中抱著一圓形的“音盛”。


    鍾聲就是從這裏傳出去的,碗口粗細的鍾杵因為常年被使用,上麵磨得光亮。


    鍾杵是由完整的沉香木製作而成,撞擊在黃鍾上,聲音悠遠綿長。


    等到鍾聲漸漸消失,一號鬆口手裏的鍾杵,轉而看著緣主持說道:“晨鍾暮鼓,普陀寺把這晨鍾留到正午,讓我來敲響鍾聲,這恐怕有損佛門清淨!”


    緣主持笑而不語,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施主請!”


    一號微微頷首,略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身後的黃口大鍾。


    二人剛走出涼亭,兩名黑衣男子就迎了上來。


    “你們先出去吧!”一號揮了揮手,看了一眼緣主持,說道:“如果我在這裏還能有危險,那你們保護不了我!”


    二人臉色一僵,隨即向遠處走去。


    來到禪房,門口的空地上,十多人早就等在了這裏,看到一號過來,這些人迅速列成一隊。


    緣主持本來是走在一號前頭,隻是走了幾步二人就錯開了身位。


    快到門口,緣主持腳下快走兩步推開房門,“請!”


    禪房裏麵很規整,也很樸素,地上擺放著一張木質的軟塌,塌上則是一張小方桌,上麵放著茶具一套。


    走進禪房,一號隨手把門關上。


    “見過大師!”


    一號站的很直,雙手合十微微躬身行禮。


    “施主不必如此,老僧早已四大皆空,紅塵凡事不染耳,因果輪回不沾身!”


    “大師慈悲!”


    落座之後,緣主持主動把茶斟好。


    一號祭祖,這不是第一次祭祖,也不會是第二次祭祖。


    別人祭祖是祭祖,一號祭祖,等同於祭天。


    祭的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運昌盛,永享太平。


    隻是往年祭祖都是交給某些人來做,今年卻突然把這麽隆重的事情交給了普陀寺。


    這不是偶然,四九城住著的還有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


    而不選他們,偏偏選了普陀寺,緣主持深知一號此次前來必定有事情。


    二人兩兼其口,似乎都不想先打破這份平靜。


    “這次祭祖,大師多多費心!”一號開口,直奔主題。


    緣主持說道:“施主盡可放心,城不破,家不亡。雖已出家,仍是臣子百姓,祭祖國之大事,自當盡心盡力!”


    “大師不知道能否為我解惑!”


    接觸到一號的目光,緣主持心裏一凜,不動聲色的說道:“施主思慮恐老衲無能為力!”


    他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可終究無法真的放空。


    除非聖人出世,可真的有聖人嗎?


    一號並不意外,而是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道:“大師盡管直言,此處僅你我二人!”


    緣主持微微閉上了眼,默念了一句佛號,“施主請便!”


    “嗯,我今日來此一是為了祭祖,二是找大師解惑。我想問大師,什麽是長生?”


    什麽是長生?


    緣主持心裏不由得泛起一絲惶恐,好在他現在閉著眼睛,讓人無法看出來他想什麽。


    說長生道長生,百歲無災是長生。


    人生路,道漫漫,朝天闕,一朝君來三生臣。


    臣不忠是逆君,人不死是逆天。


    何為長生?


    天道輪回終有數,六畜難斷是非纏。


    閻王讓你三更死,不敢留人五更天。


    長生大道是虛妄,萬尺天梯作何難。


    古有徐福入東海,後有三王化龍淵。


    禪房裏出奇的安靜,緣主持依舊不曾睜開雙眼,他擔心睜開眼就會被一號看出來一些端倪。


    雖然今非昔比,可終究還是君臣有別。


    哪怕一號給他承諾今日隻有二人知曉,可君能戲言,臣不能。


    “千秋功業蓋棺論,是非功過後人評。


    百年春秋多苦難,一朝西去做神仙!”


    緣主持的聲音回蕩在禪房裏,連外麵的人都能聽得到,隻是沒有人清楚兩個人交談了什麽。


    一號目光平靜的看著緣主持,眼神深處流露出一絲猶豫。


    緣主持說完沒有再打擾一號,任憑一號思索著。


    許久之後,一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茶很好!”


    緣主持笑而不語,臉上帶著微笑,長生是什麽?


    他自然不會認為一號對長生也有什麽企圖,可長生者這個神秘的組織一號應該知道。


    而且長生者應該是觸動了一號的某個神經,不然一號不會這麽問。


    “大師,可真的有西方?”


    緣主持微微搖頭,“施主著相了!”


    聽到緣主持的話,一號微微皺眉,思索了片刻,說道:“多謝大師解惑,隻是大師並沒有解決我真正的問題!”


    “施主若是真的想要找到答案,貧僧這裏有一個人選!”


    “嗯?”


    一號皺眉,“此人是?”


    “不可說,施主見了便知,另外,這次祭祖大典貧僧一樣推薦他來主持!”


    一號的眉頭越皺越緊,逐漸擰成了川字。


    “大師既然不說,不妨帶他來與我一見,能讓大師推崇備加的人,必然也非凡人,如此世外高人,自當見一麵!”


    緣主持微微頷首,“如此也好,那有勞施主稍等片刻,我去請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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