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開始下起了小雪,白衣男子站在官道盡頭,在他腳下,是三具氣絕的屍體。


    男子長劍入鞘,抬起頭看了一眼漫天飄雪。


    那比塗滿胭脂還紅豔的嘴唇微微蠕動,“此去一行,再無宿敵,我若不死,保你無恙!”


    男子手中的長劍似乎察覺到了男子的心意,劍鞘中的長劍微微顫動發出嗡鳴聲。


    男子轉身快速消失在冰天雪地中。


    寒風吹過,一具屍體臉上的黑布被風吹落,竟是一張十六七歲稚嫩少年的臉蛋。


    ……


    風雪雖冷,卻冷不過人心。


    老和尚癡癡的看著那道孱弱的仿佛一吹就倒的身影。


    袁朗悟道了,可什麽時候悟道不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大鼎之中的佛香已經快要燃盡。


    一號麵露思索之色,時不時皺一下眉頭。


    緣主持不開口,他也不好主動提出敲響山頂的大鍾,隻是緣主持此時也很糾結。


    晨鍾暮鼓,晨鍾使人明智,頭腦清醒,靜人心神。


    這鍾,敲不得!


    他現在倒希望鼎中的佛香燃燒的快一些,隻要佛香燒完,他打算耍賴結束這所謂的“祭祖”。


    這要放在百年之前,老和尚肯定會被拉出去砍頭。


    現在雖然不會,可一號也不是那麽好糊弄。


    見袁朗棄鼎,一號邁步走向涼亭。


    老和尚死死地盯著還剩下寸許的香頭,光亮的腦門上破天荒的出了汗。


    看著眼前的黃口大鍾,一號麵色嚴肅,一臉虔誠的走到了近前。


    沉香木的鍾杵上麵係著紅綢,按理說這鍾應該是袁朗敲響,還要敲七七四十九下。


    可袁朗現在不知道怎麽了,可能是退縮了,也可能是和他慪氣。


    抬起手覆蓋在鍾杵上,用力把鍾杵向後拉了一下,然後奮力向前推去。


    鐺!


    鍾聲悠遠而悠長,隨著這一聲鍾響,鼎中的佛香終於帶著香頭掉落下來,一縷青煙升起,佛香燃燒完畢。


    袁朗眉頭皺了一下,臉色似乎有些痛苦。


    突然,他身上傳出了奇異的炸響,好像是來自他的體內,也好像是來自丹田。


    “噗嗤!”


    鮮血噴灑,落在青銅大鼎上,順著鼎的外壁又落在下麵的積雪上。


    點點梅花倒是襯托出了別樣風情。


    袁朗目光癡迷的看著前麵的青銅大鼎,他緩緩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卻力不從心的落了會去。


    老和尚看的揪心,卻隻能暗自歎了口氣。


    能再晚一會兒就好了,老和尚如是想著。


    他快步走上前去,扶住搖搖欲墜的袁朗,雄渾深厚的內力強行衝開星辰之力,然後衝開袁朗封閉堵塞的經脈。


    老和尚皺了皺眉頭,臉色露出一絲少有的驚慌。


    這是大道創傷,非人力能及。


    袁朗也察覺到了自己的情況,努力衝老和尚擠出一個笑容。


    “氣不氣?”


    袁朗本來是不生氣的,隻是聽到這話頓時一股火氣衝上心頭,“我氣你還說風涼話,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悟了!”


    老和尚和氣又好笑的看著袁朗,“悟了就好!”


    他不知道袁朗悟了什麽,但絕對不是他們佛門的道。


    即便袁朗身受大道創傷他也看不透袁朗的修為,可能是半步天人,可能是天人吧,老和尚想著,體內的內力如同決堤的江河一樣湧入袁朗體內。


    雖然明知這麽做不會有什麽效果,可老和尚也有他的執念。


    很多事情他知道的還不如袁朗多,他隻是普陀寺的主持,而袁朗卻是那位的後人。一些事情無需點明,《地藏王心經》他的確想討回來,可也不是非要不可。


    普陀寺現在有了一位佛祖,不需要《地藏王心經》也是一樣。


    袁朗笑著點了點頭,隨後躺在老和尚懷裏昏昏睡去。


    老和尚沒有走,而是就地盤坐下來,身後一眾僧人雖然不解,可紛紛盤腿坐在雪地中默默念起了《金剛經》。


    十多名黑衣人顯得有些鶴立雞群,好在四十九聲鍾聲之後一號走了出來。


    看到袁朗昏死在緣主持懷裏,一號微微動容。


    之前因為袁朗站在原地不肯敲鍾而產生的一些隔閡瞬間消失一空。


    “施主事情已了,請恕貧僧不能遠送!”老和尚開口,聲音悲戚。


    一號微微頷首,看了一眼眾人悄然離去。


    就如同他悄悄地過來,現在又悄悄地離開,沒人知道這普陀寺有這麽一個人來過,知道的也不會記住。


    袁朗並沒有昏睡過去,隻是他現在無力睜眼。


    大道創傷堪比天譴,隻是天譴不會給人生機,大道創傷隻會折磨一個人的生機。


    普陀寺最後麵,一處別具一格的院落中搭建著三間茅草屋。


    就在這些茅草屋前,用茅草搭建了一個小棚子。


    慧能坐在棚子下麵,任周圍白雪紛飛,他低著頭陷入酣睡。


    “主持,我為什麽不能進屋子裏?”


    “不能,你沒有資格!”


    “主持,那您能進去嗎?”


    “我?”老和尚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也不能!”


    之後老和尚就在這裏搭建了一個簡陋而醜陋的棚子給他,說是出家人四大皆空,遮風避雨就行了。


    隻是這棚子隻有一個茅草鋪成的頂,避雨或許可以,遮風卻做不到。


    他一直被譽為普陀寺最有可能成為佛祖的僧人。


    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道在哪裏,一直瘋瘋癲癲的他時好時壞,直到有一天,老和尚告訴他這就是他的道。


    佛家,眾生相。


    而他,獨守一個癡字。


    癡的是什麽不知道,或許是普陀寺山腳下那個高姑娘,可是高姑娘被他從亳縣拐騙回來,他也沒有去看一眼。


    忽然,風變大了,天空中本來悠然飄落的雪花也加快了速度,似乎更加急切的要把這個世界重新粉狀一遍。


    普陀寺山門外,還沒有收起來的紅毯早早地變成了紅色。


    山路上留下一片清晰的腳印,門口,一展白雲幽夢錦繡大旗在寒風中瑟瑟作響。


    “從虎,那信函確定是丁磊親筆?”說話的人是雲家三大太上長老之一。


    雲從虎點頭,眼中盡是狂熱。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想著手刃仇人,雲從虎心中殺意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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