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大雨滂沱,入了冬的雨水澆在臉上帶著徹骨的寒意。


    沉默了多年的鐵甲城終於露出了猙獰的一麵,三萬重騎五更天便已經衝出鐵甲城,兩萬步兵緊隨其後,而輕騎早已經從其他的城門離城而去。


    齊王府準備了十萬的重甲軍,而鐵甲城卻以五萬騎兵和兩萬步兵迎敵。


    軍中大佬無不橫眉豎眼,怒斥袁昭複仇心切,更有甚者直接摘了佩刀,要解甲歸田,回木王府向木王爺請罪。隻是這些聲音都隨著一聲巨響,隨著那柄木王爺征戰多年的隨身佩刀落在紅木桌案上而止住。


    袁昭換上輕騎,背著紅纓槍,袁華一身黑衣,腰挎雙刀。


    大雨滂沱,天也亮的很晚,雨聲遮住了馬蹄聲,等木王府的重騎衝過去,隻剩下打殺聲。


    重騎之所以是重騎,是因為重騎不管是人還是座下的戰馬,都配有統一製式的重甲。按照木王府的軍製要求,戰馬身上的重甲,除了頭甲需要負重一百五十斤,一百五十斤的鐵塊被打造成一具馬鞍架在馬背上,可以擋住一些關鍵位置,讓騎兵在戰場上爭取更多的時間。同時,重甲騎兵身上負重不得少於一百斤,不能多於一百二十斤。之所以有這樣的要求,是因為考慮到騎兵的體力不同,身材健壯力大者,基本都是一百二十斤的重甲。那些相對力氣小一些的也都是鐵骨錚錚的好男兒,沒有人願意披上一百斤的重甲丟人現眼。法製雖如此,可木王府的兵,沒有孬種。


    路麵早就泥濘不堪,哪怕重騎挑選的都是優等戰馬,在這種戰場上發揮的作用也大打折扣。


    好在天公作美,木王府出兵突然,而借助雨勢,等齊王府的鷹眼得到齊王府進軍的消息,重騎已經衝殺了過來。僅僅是一個照麵,就有不少重甲兵慘死在馬蹄下。


    齊王府的重甲是步兵出身,同樣是驍勇善戰,隻是麵對重騎的衝殺,又毫無防備,第一波就吃了大虧。


    齊王府這次帶兵的是龐冉,外號胖天下。


    龐冉很胖,一身肥肉加起來接近五百斤,身高九尺,此人一生追隨齊王,甘願鞍前馬後,帶兵殺敵也從不親自上陣,和木王爺完全是兩個模子。


    隻是就憑這個人,當初帶著一千人生生的把君王府兩萬人馬牽著鼻子走,最後把對方全殲。


    此人一生不好色不嗜酒,唯獨愛錢。


    據說他在齊王府的斜對麵蓋了一棟莊園,比齊王府還要奢侈豪華,院子裏的地麵都是用金磚鋪起來的。


    戰鼓驟然響起,龐冉坐在大帳內,聽著先鋒官報告外麵的戰況。


    “大將軍,鐵甲城突襲,咱們重甲營的弟兄們毫無準備”


    啪!


    龐冉正在把玩一支黃金筆杆,突然手中發出輕響,黃金打造的筆杆硬是被他折斷成兩截。


    “毫無準備?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跟我說讓咱們騎兵營和步兵營來救陣?”


    先鋒官剛從外麵回來,冷雨把他身上澆透,凍得臉色發白。如今聽到龐冉的話,先鋒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忙說道:“大將軍,兄弟們並非擋不住,隻是這次鐵甲城出兵突然,連我們的探子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隻要大將軍一聲令下,兄弟們就是都戰死,也要拉著敵人一起,就怕鐵甲城全城出動啊,將軍!”


    龐冉低著眉,看著手裏的金筆,頭頂的大帳被雨水衝刷發出轟隆聲響,外麵雨聲混雜著衝殺聲傳來,入冬的天,更冷,更蕭瑟了。


    “所有人不得後退半步,違令者以叛逃罪處死!命令鷹眼營密切關注戰況,一個時辰後拔營回龍虎城!”


    “啊?將軍,重甲營的兄弟”


    “十萬人還擋不住鐵甲城的攻勢嗎?傳令下去,經此一役,存活者賞銀千兩,立功者賞銀萬兩官升三級,能夠斬首鐵甲城守軍軍官者,賞黃金五百兩,官升四級!膽敢後退,歸降者,誅九族!”


    先鋒官不敢多言,領命而去。


    滂沱大雨勢不停息,龐冉手中捏著兩截斷筆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麵。


    木王府和齊王府的這一戰,遠比這場暴雨來的突然。


    戰場上麵混亂不堪,可以看到木王府的重騎在人群中衝殺,長刀落下必然帶著一抹紅色。


    有一名騎兵被齊王府的重甲衛士捅破了馬腹跌落下馬,眨眼間數十把鋼刀長矛落下,重騎衛瞬間殞命。


    重騎沒有停頓,一路衝殺過去,一個時辰才把這十萬人的重甲衛殺了個對穿,而三萬重騎衝出來的也隻有不到三分之一,其中每個人都帶著傷。


    重騎剛剛衝殺過去,衝天的喊殺聲響起,木王府的兩萬步兵開始了新一輪衝鋒。


    冷兵器時代,完全是肉搏,比拚的不隻是兵器的好壞,還是士氣的高低。


    先前木王府重騎突然來犯讓齊王府的人吃了個大虧,陣腳大亂,剛剛穩住軍心,衝天的喊殺聲,加上兩萬人馬形成黑壓壓的人海,給剩下的重甲衛蒙上了一層陰影。


    “傳大將軍口令!經此一役,存活者賞銀千兩,立功者賞銀萬兩官升三級,能夠斬首鐵甲城守軍軍官者,賞黃金五百兩,官升四級!膽敢後退,歸降者,誅九族!”


    “傳大將軍口令……”


    “傳大將軍……”


    一道道口令從各個角落傳出來,當兵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升官發財,為了光宗耀祖嗎,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如今,白花花的銀子和官帽擺在麵前,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眼前可都是見慣了血的鐵血漢子。


    “殺!!!!”


    “木王府的走狗們,爺爺來取你們人頭了!哈哈……”


    一名重甲衛熱血上頭之後丟棄了手裏的盾牌,舉著長刀衝上陣前,隻是話音未落就被長矛無情的貫穿咽喉,重達四十斤的戰刀高舉著,他死不瞑目。


    戰場外,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即便是在雨中也格外顯眼。


    兩翼的戰局已經開始拉開,畢竟十萬人的齊王府重甲軍龜縮一起隻有挨打的份兒,隻要統軍的人不是喝尿喝多了就不會抱團迎敵。


    “大哥?”袁華看了一眼袁昭眼中帶著詢問之色。


    袁昭回頭抽出背後的紅纓槍,微微一震,上麵的紅布飄落地上很快就被雨水浸濕。


    “殺!”


    簡短的一個字,不需要多麽蕩氣回腸,也不需要如何聲嘶力竭。


    一人一馬率先衝入戰場,袁華咧開嘴舔了舔嘴唇,雙手握緊腰間的彎刀,雙腿用力一夾,戰馬嘶吼一聲衝了出去。


    “鐵甲營,殺!”


    木王府有鐵騎鐵甲無數,但是不管是任何一名軍官還是將領,都有自己所屬的一支軍隊。


    鐵甲營是這兩萬步兵的番號,也是前人用鮮血和生命洗刷出來的榮耀。


    身先士卒。


    此時這兩位鐵甲城的領導者,也是鐵甲城的軍心所在,更是木王爺的兒子。


    隨著二人加入,鐵家軍再次迎來了一陣爆發。


    “小王爺,王二牛要是死了,就不要帶回去了!”


    “胡陽也不回去了,我要看著小王爺踏平齊王府!”


    ……


    一聲聲呼喊,仿佛這些人在用盡最後的力氣殺敵之後,也要留下一些什麽。


    袁昭沉默不言,手中的紅纓槍挑過一名又一名齊王府重甲衛的咽喉,心口。


    殺的人越多,他越發的冷靜,他好像看到了那個喜歡穿淡黃色碎花裙,頭上總是戴著一朵黃花的女子。女子很漂亮,尤其是恬靜的氣質,讓人看著就能心裏安靜下來。


    “小王爺小心!”


    一支利箭穿過層層雨幕,穿過大半個戰場射向袁昭。


    “大哥!”


    袁華呲目欲裂,一刀把一名重甲衛頭顱砍下,手中的長刀直接丟出去想要阻止那一箭。


    慌亂之中,彎刀與箭矢擦肩而過。


    錚!


    一聲脆響,帶著錚鳴之音,關鍵時刻,紅纓槍的槍頭和箭矢撞擊在一起,巨大的力道壓彎了紅纓槍,也折斷了箭。


    “殺!”


    袁昭收回長槍怒吼一聲,剛剛驚險的一幕已經被周圍不少人注意到,尤其是木王府的士兵,紛紛紅起了眼。


    “齊王,我草你姥姥,暗殺了王爺夫人還要暗殺小王爺!你死了也是不得好死,老子……老子到下麵等著你……”


    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無力的倒在地上,一把鋼刀從他背後刺穿,刀尖從胸口透出來。臨死前他用力抓住一名重甲衛的腿,把對方絆倒,胸口的刀尖刺透重甲衛的脖子。


    雨水混雜著血水,地麵上變成了暗紅色。


    嘶---!


    戰馬嘶鳴,早就分散在兩翼的木王府輕騎直接切入戰場,十萬齊王府重甲衛早就成了甕中之鱉,如今兩萬騎兵的加入,徹底打亂了齊王府的軍心。


    不少人已經放棄了那唾手可得的銀子和官帽。


    一個時辰之後,戰場逐漸平息,袁昭收起長槍坐在馬背上看著屍橫遍野的戰場。


    遠處,一名青衣男子騎在高頭烈馬上遙遙看了這邊一眼。


    男子的外貌看不明晰,隻是嘴角一顆黑痣格外刺眼,在男子身後則跟著一個胖子,二人站在一起,胖子更像是主,男子則更像仆人。


    “我們走!”


    男子說完,勒了勒韁繩,胖子也爬上不遠處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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